杨承认姆莱的话自有其道理在。然而,说实话杨觉得他不需要为这种事情负起责任。目的他只能以一个舰队和阵容庞大的帝国军三个舰队作战,而且之后他更必须卯足全力于掌握全部事态及作战行动,无论从那一个方面看来这些都已是不胜负荷的事,人们不应对他再作更多的要求了。
先寇布于此时首次开了口:“我也赞同参谋长的意见。反正,等那些政府高官们变了脸色,大吼大叫着‘丢掉伊谢尔伦要塞来救我们哪!’之后再行动也不迟。到时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也就会知道阁下您的存在有多重要了吧!”“那样一来就太迟了,会失去胜过帝国军的契机。”
先寇布以微妙的角度蠕动着他的眉毛。“哦?契机!这么说来,阁下是认为我方会胜?”
如果不是在伊谢尔伦要塞,这样的发言是不会被允许的。杨一向对部属的言行极为宽容,有时候甚至被当时的上司及后世的历史学家批评为放纵得太过火。“先寇布少将想说什么我了解,我们在战略上处于极为不利的立场,而战术层面的胜利又往住抵不过战略层面的失败,这是军事上的常识。不过,这一次有一个逆转情势的机会。”“那是……?”
杨的回答连聪明如先寇布者也难以理解。“奇迹的杨”对着幕僚们平静地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笑容。“罗严克拉姆公爵是单身,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第二章杨提督的方舟舰队
Ⅱ
会议解散之后,杨叫住了副官。“格林希尔上尉,你赶快进行让人民撤离这里的必要措施。我这里有一份预测事态发展的报告,如果事情能照着报告里写的来发展那是最好了……应该是这样……”“是,下官静待阁下指示。”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以充满信赖的语气明快地回答。“您是有什么大胆的作战计划吧?阁下。”“嗯,希望事情是照着我们的期望推演……”
杨没兴趣夸口说大话。尤其是对“必胜”、“大战果”之类充满军国主义虚妄意味的话特别感到厌恶。杨从来就不是靠这些经过缀饰的话来取得胜利的。
另一方面,菲列特利加则有信赖上司的充分理由。她在一四岁的时候,和母亲住在艾尔·法西尔星域,曾遭受被帝国军攻击的经验。当时感到害怕的是母亲,还是个少女的菲列特利加忙着鼓励、安慰动不动就胆颤心惊的母亲。根本没有时间像她那些同年龄的朋友一样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样子。而负责让市民逃离战火的逃亡行动负责人就是才刚晋升为中尉的杨威利(注:事实上是因为杨的上司林奇少将见到帝国军突然兵临城下;方寸大乱下遂打算独个逃亡而把民众当成是负累;所以把这个重担推给他认为毫无用处的杨。)。菲列特利加不禁对那个无可依赖,一味搔着头的二一岁中尉心生同情,于是特意为他做三明治、泡咖啡。当人们战战兢兢地问中尉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时,中尉总是“嗯嗯啊啊”地不做正面回答,使得逃难的人们更是感到不安和不信任。“毕竟中尉是拼了命在做呀!什么事都没做的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怒气冲冲为杨辩护的菲列特利加或许是杨当时唯一的同志。但是,当杨奇迹似地成功带领人民逃离了战区,被恭奉为英雄之后,可不是这样了。“在他默默无闻的时候,我就相信他的才能了”就有不少这种大言不惭的人四处宣扬,而菲列特利加则冷眼看着这些墙头草,当她和母亲回到首都之后,和父亲德怀特见了面,同时便忙着照顾母亲的病体,并且积极准备参加军官学校的入学考试。而父亲一直认为女儿从军的志愿是受自己的影响……。
过去的菲列特利加只能在极细微之处帮助杨。而现在,她的能力和立场更明显地强化了,如果没有了她,杨处理事务的能力就会减半。菲列特利加对自己扩大了存在意义感到欣喜万分,但是,这是她个人的想法,所以兼具美貌及能力的副官从不对外透露半点口风。
杨把华尔特·冯·先寇布叫了回来,是因为这个以豪放、伶牙俐齿闻名的防御指挥官刚才在会议中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先寇布一边摸着那削尖的下巴,一边无所畏惧地看着杨开口说道:“我只是这样想,当政府那些首脑们知道海尼森已不安全时,他们会怎么做呢?结果,我得到的解答是这样的,他们是不是会弃所有市民于不顾,只带着眷属逃离海尼森,来到这易守难攻的伊谢尔伦要塞?……”
杨没有回答,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不想回答或者是答不出来?杨向来对自由行星同盟现政府中滥用政治权力的高官们感到愤怒和失望,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否定同盟政治体制中的民主主义成份;相反的,他是对那些败坏民主主义精神的无耻权力者们感到生气。然而,以目前他所处的立场来看,他必须抑制自己作这方面的评论。“这些负有保护市民的义务,却忘了自己的责任只一味想到自己安全的家伙理应得到报应。我看当他们逃过来时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交给罗严克拉姆公爵也行,责之以背叛市民之罪也成。然后,你就可以名符其实地立于众人之上。‘伊谢尔伦共和国’未尝不是个好名称。”
先寇布的说话里面有多少真心是很难判断的,不过,很明显的是他在唆使杨掌握最高权力。如果杨点点头,或许他就会指挥手下的“蔷薇骑士”连队去逮捕那些同盟高官。杨终于开了口,不过,当然是避免直接的回答。“对我而言,政治权力就犹如下水道阴沟里的废物一样,总要有人处理的,如果不这样做,就会造成社会上的混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窝在里面负责处理的人身上必定也会沾上挥不去的腐臭味,我对此是避之惟恐不及呀!”“总有些人是避都避不过的。而且相反的,趋之若骛的人也不少。现在说起来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因为您并不是因兴趣而成为军人的。”“我并不认为军人的延长线上一定有独裁者存在。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还真想早一天从这种痛苦的行业中抽身呢!”“支持独裁者的是民众,反抗独裁寻求解放和自由的也是民众。我由帝国亡命至此也将近三○年了,然而,我却始终有一个疑问是怎么也解不开的,那就是,假如多数的民众渴望独裁而不是民主的话,又该如何整合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呢?”
杨在耸起肩膀的同时搔了搔头,似乎在表示他也不知道。先寇布发现年轻的司令官不仅奇妙而且聪明机灵。看来那原不是他有意识的动作。“这个疑问大概是任何人都无法解答的吧?不过……”
杨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人类发现火种距今已有一○○万年,而近代民主主义的诞生却还不到二○○○年。我想,要找出结论来还嫌太早了些。”
众所周知,杨的志愿是成为一个历史学者,但是,先寇布觉得他现在的说词反而像是个地质学者。“先别说这个……”
杨转开了话题。“目前先料理好当前的急务再说。晚餐还没准备好,先别讨论明天的早餐了。”“说得也是,不过,如果因为晚餐的材料是由对方提供就让给对方吃,那是不是太慷慨了?”“我们只在必要时才借用必要的东西,现在既然不需要了,就只好还给人家了。”“如果再需要的时候呢?”“那就再借吧!这段时间就先寄放在帝国军那边了,虽然要不到利息是一件很可惜的事。”“要塞或者妻子都不是这么容易能借到的。”
先寇布竟用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比喻,使得黑发的青年司令官不由得苦笑不已。“如果光明正大地拜托对方借我们,对方当然会拒绝啦!”“那么只有用欺骗的手段了。”“对方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帝国军的双璧之一。值得我们去骗。”
听来像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似的。然而,在先寇布眼中,杨的表情的确不像是大敌当前策划谋略的智将,反而像是想对风评不佳的老师搞点恶作剧的顽皮学生。
第二章杨提督的方舟舰队
Ⅲ
银河帝国的一级上将、伊谢尔伦方面军总司令官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在旗舰托利斯坦的舰桥上迎接新年的到来。主萤幕上,横跨三○万公里宇宙太空的伊谢尔伦要塞,那银色的球体看来仿佛是死人的眼球一般。
罗严塔尔是一个有着深棕色头发的美男子。然而,他给别人更强烈印象的却是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珠。右眼黑色,左眼蓝色的所谓“金银妖瞳”在在左右了他的人生。他差一点被亲生母亲挖出一只眼睛、母亲精神失常自杀、父亲沉溺于酒精中成了半个废人等等的经历。都是由他那双金银妖瞳所孵化出来的畸形雏型。
躲在宽大宅邸的二楼里的父亲放弃了单身时代的勤勉和正直,终日和酒神同寝共食,但是偶尔也会颠颠跛跛地踏着楼梯下到一楼来。他甩开管家和奶妈的制止,站在幼小的儿子面前,瞪着泛红混浊的眼睛怒声斥骂…如果没生你就好了,谁都不希望你来到这世上!“如果没生你就好了。”
这就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幼时熟悉的摇蓝曲。长久以来,他就是这样想的…不应该来到这世间的,而这个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就尽可能地做一些不平凡的事”……。
现在,听令于罗严塔尔的舰队司令官有两人,克涅利斯·鲁兹上将和菲尔姆特·雷内肯普上将。和前者相较之下,后者对比自己年轻的总司令官所采取的不合作态度在这阵子越发地明显。最大原因是在于罗严塔尔并没有倾所有的兵力一举攻下伊谢尔伦要塞的打算。而雷内肯普不断地在口头上要求总司令官下令进行总攻击。
罗严塔尔并不认为雷内肯普无能。无能的人是不会被允许成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部下的。雷内肯普有充分的战斗能力及指挥能力。然而,他的视野往往局限在眼前的战场,他可以被赋予在个人战区里获得战术胜利的最高价值,可是他却不能看清整个大战局。“只是个擅于战斗的人。”
这是罗严塔尔对他的评价。但是,罗严塔尔对自己本身也没有过高的评价。他认为胜败优劣都是相对的,不仅与当事者有关,事情本身也会因周围的条件和环境不同而有所改变。“竭尽全力攻击是没有用的。”
罗严塔尔对雷内肯普这样说。“如果是可以用武力强取豪夺的话,伊谢尔伦要塞主权的所有人,至少应该会变个五、六次才对。然而,目前唯一胆敢抢走它的,就只有那个现在坐在伊谢尔伦的骗子。”
正因为如此,罗严塔尔对与自己对峙的黑发敌将有着崇高的敬意。
而雷内肯普也有其主张的根据。米达麦亚那边占领费沙的捷报也已经传到他们这边来了。如果他们继续在伊谢尔伦回廊和杨威利持续着没有结果的对阵,功劳就会被费沙方面的同志占去了。至少要把伊谢尔伦要塞夺回来才不会太失面子。因此,他们应该以三个舰队压倒性的多数兵力不断地强攻,让敌人身心俱疲,最后只好双手献上要塞……。“这个意见很有意思。不过,不是有句话说‘跳得最激烈的舞者同时也是最疲惫的舞者’吗?”
感觉罗严塔尔的语气中颇带毒刺似的,雷内肯普很明显的以受伤害的表情睨着总司令官。他不同意总司令官所主张的,杨威利可能自动放弃伊谢尔伦要塞的见解。“我不同意罗严塔尔提督您的意见,如果放弃要塞,他可能会被指为擅离职守而处以利敌之罪。一个武人不是原就该克尽已责死守城池的吗?”“现在谈死守已没什么意义了。我军已经快从费沙回廊攻入同盟领域内。在军事行动的对象只有伊谢尔伦回廊的时代,要塞才有存在的意义。但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光是死守要塞对整个战况并没什么帮助。”
不但如此,如果驻留在伊谢尔伦要塞的舰队动弹不得的话,同盟军的战力无疑会大幅削减。对兵员不足、胜算不大的同盟军而言,这支游兵…不能参加实战的部队…的存在实在是一大致命伤。如果要活用这支兵力,就只有脱离伊谢尔伦要塞,以确保其行动的自由。“杨大概也会这样想吧?杨威利的常识和你的常识在界限的角度上似乎有些差距。”“就算同盟灭亡了,但只要伊谢尔伦不落入我军手中,杨作为军人的颜面不就保全了吗?”“嗯,如果杨是你的话,大概就会这么想吧!”
就算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侮蔑之意,罗严塔尔干脆就直截了当地冷言相对。所以说,好战之人是无可救药的,这种人从不试着去思索目前的战斗在整体的战争中占了什么样的位置?有什么样的意义?
莱因哈特以避实击虚闪电突破费沙回廊的方法,使在战术层面上易守难攻伊谢尔伦要塞在战略层面上呈现无力化。而莱因哈特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军人的道理也就在这里。但是,满脑子“胜利是战斗的结果”观念的雷内肯普,目前根本无法了解这种革命性的状况变化。
果然,“金发小子”是有其足以支配宇宙的道理所在……罗严塔尔不无自嘲地默认。战斗场上的勇者多不胜数,但是能够设计战争本身的战略构想家,却是何其稀少啊!“……雷内肯普提督,可能的话,我也想大举进攻伊谢尔伦要塞,但是总令官不答应自有他正确的理由,我们依令行事是应该的吧?”
克涅利斯·鲁兹看着愤怒的情绪渐渐往上升的同志,赶忙出来打圆场。罗严塔尔也适时收起他的表情,对两个提督轻轻行了个礼。“我也说得太过分了,我道歉。不过,熟透的果实自然会掉下来,我想目前还不宜勉强行事……”“那么,我们就不对伊谢尔伦实施攻击,只是继续包围吗?”“不,鲁兹提督,这样也不行,因为这样会让敌人多出准备的时间。不管他们打算做什么,我们不能让他们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您的意思是……采取虚与委蛇的攻势?”“不必做得太明显,反正就是要尽可能地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打乱他们的时间计划。”
以罗严塔尔而言,是不能让鲁兹这种男人的战斗意念深藏在心底的,应该让他有发挥的机会,这种政治上的顾虑是必要的。他虽然完全掌握住原本就是自己部下的人,但是,若果仅止于此,那么他也就只能够担任一个舰队的指挥官而已了。
罗严塔尔军开始发动的真正攻势使得杨威利不得不退一步设想。
杨必须一边应付罗严塔尔的猛攻,一边进行逃离的准备工作。虽然一切实务都委交给卡介伦负责,但是要安抚被夺走生活地点的人民那股不可抑遏的怒气和不满,他仍然得亲自出马说服。只要他出面,什么事都压下来了。“……一下子忙得透不过气了。超时勤务可违背了我的作风呃!”
要塞第一空战队长奥利比·波布兰少校是一个被敌对阵营的单座式战斗艇驾驶员咀咒及崇敬的男人。帝国军的驾驶员在他手下化为宇宙尘埃的人数大概足以构成一个中队了。那还只是直接被他打落的数量,而被他指挥的空战队的利齿咬碎的牺牲者应该有这数目的十倍以上。他将三架单座式战斗艇斯巴达尼恩编成一组以对付一架敌机的战法,可说是被委派去指挥那些尚未成气候的士兵们所想出来的苦肉计。不过,在突显个人战技的空战世界中,采用集团式战法却也是一种划时代的壮举。他以击坠王、宇宙空战技术一派的创始者以及风流者之名流传后世,至于他把哪一项视为最高荣誉,那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多次的出击之后,获得短暂休息时间的波布兰,在军官餐厅中像个初期的社会主义活动家般大嚷大叫着。“如果能回去海尼森,我一定要号召成立飞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