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就见到孙武正捧着一只脸盆,脸盆里还放着不少黄黑相间的粉末,正在小心翼翼用厚纱布包裹起来塞入铁壳子里。刘同见到他头上有汗滴,还以为很累,所以好心抽出支烟递了过去:“孙大哥,来一支解解乏。”
孙武看到是刘同就没注意,因为他正在**不能分心,所以看也没看就说了句不用。刘同见状也没生气,自顾自的划上洋火点燃香烟后问道:“孙大哥,眼瞅着中秋都过去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举事啊。”
“快了,快了,等这个。。。。。。。”孙武太专心了,一边说一边往布卷里塞火药,可刚塞了一下忽然闻到一股子烟味,眼角一抬起发现刘同居然在旁边抽烟,吓得整个背脊都出汗了,猛然大喊道:“你干什么!怎么能在这里抽烟!”
刘同才十六岁,心性不稳,被孙武这样子吓得浑身一抖,夹着的香烟不知不觉就往下掉落到了脸盆里,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只就听到“轰”的一声闷响,火焰猛地从脸盆里窜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孙武顿时被烧得面目前非,捂着脸大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刘同都吓傻了,知道这回闯了大祸,连忙趁跑了出去。
唐子洪等人正在隔壁检查旗帜等东西,听到呼唤连忙冲了过来,可这时只见到大火已经满屋子乱窜,连忙用衣服和被褥扑火。
但火势实在是太大了,由于这里还有不少没装好的炸药,所以孙武顾不上脸疼,就让大家赶快转移东西。就在这时,几声急促的警笛声响了起来,众人顿时暗叫不好,只得硬拽着孙武走后门钻了出去。
嘀嘀的警哨声响彻了俄租界,整个宝善里都浓烟滚滚,大队的印度巡警开始围了过来,片刻后不少俄国士兵也赶来了,这让躲在街角里还准备趁机抢回东西消灭痕迹的孙武只能跺跺脚,咬牙道:“快去法租界,把邓玉麟找来。”
忽从天降的灾难,几乎让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见到越来越多巡警和士兵都赶来,大家只能拥簇着孙武沿小巷向日本租界跑去。
话分两头,刘同叼着烟走进宝善里时,杨秋也正带着岳鹏和几位随从,身着便装详做闲逛走在华区和租界交汇的歆生路上考察地形。
岳鹏介绍道:“歆生路是华界和租界的交汇处,一共有四条道可以进入租界,道都比较宽,另外大智门那边也有铁路可进入租界,这几天我带人看了几天,进入租界的道路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印度巡警把守,但日本兵常来,而且他们管的很严,上次还打了几个准备从这里借道的路人。”
“他玛德,又是日本人,真不知道哪些乱党为何还那么喜欢日本人,他们竖起的“无产者不得入内居住”的牌子,姥姥!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又和两样?!”说话的叫柯韶,是个大块头,不仅是最早学会使用机枪的机枪手之一,也因为为人爽直比较中立,在岳鹏当代理管带时被提拔了上来。
岳鹏瞪了他眼,示意小声后继续说道:“一个队(连)基本就可以卡住歆生路,靠近江边就是招商局和海关大楼,巡捕房也在那里,这几天风声紧那边也加强了守卫,有一个队可以确保拿下。
只有大智门比较乱,那边的路窄,而且岔道多,又是火车站,会出现很多逃难人群,至少两个队才能封锁!剩下就简单了,汉口进出就一条铁路和水道码头,洋人码头又不准华人使用,所以只要把东南两门一堵,华区码头封锁,完全可以彻底封锁。”
“电话局那边你们也要主意,开始后立刻掐断通往武昌的电话,电报局也要第一时间封锁起来,总之一句话,华区必须彻底封锁。”
“电报局没问题,可电话。。。。。。洋人联络武昌也是走这条线,剪断了会不会。。。。。。。”岳鹏的担忧还未说完,杨秋就笑道:“又不是十天半月,最多两天时间洋人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他们找你后你就说炸断了,正在抢修,一定尽早恢复。”
岳鹏想想也是,短时间断一下洋人也未必会真怎么样,笑道:“封锁汉口没大问题,只要动作快我能保证一晚上武昌得不到消息,倒是那些土匪和商户大人您觉得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吧。”杨秋想了想,关照道:“其它的我不管,但汉冶萍在汉口有分公司,你想办法动一下,注意控制火候。。。。。。。”
汉冶萍!岳鹏被吓了一跳,刚要说话远处的俄租界内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哨,紧接着大股浓烟冲天而起。
见到烟雾杨秋更是身躯猛然一震,连忙向英租界内冲去,等到了俄租界区后,就隐约看到十几个神色慌张的人抬着一个看似被烧伤的年轻人进入了一家日本医馆。
当他想要过去看看时,大量租界士兵和警察就封锁了街道,不让他们继续前进,岳鹏连忙挤到前面,看到一个德国兵连忙用德语问道:“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能听到家乡语言,德国士兵并没隐瞒,说道:“该死的俄国佬,他们收容了一些南方的家伙,现在出事了,这里会被封锁,你快离开吧。”
岳鹏以前就时常去德国租界,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一变,因为德国士兵称呼党人时就喜欢用南方人来代替,所以立刻就猜到了大概的事情。
“今天几号了?”想到这里,岳鹏一把拉过柯韶,后者还以为出了大事,连忙说道:“八月十八啊,中秋刚过三天,大人您忘记了?”
岳鹏眼神一转看向了杨秋,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杨秋“断言”应该是凭借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毕竟他已经身为标统,能接触到很多高层辛秘,可现在却觉得真有些神了!
毫无疑问,等会俄国大使就会把情况交给对岸,最近一直忧心忡忡的瑞澄也一定会以这点为契机动手。而且从军事角度来看,趁着敌人还没有完全立足发起进攻是弱势一方的最佳选择,那些党人如果要自保,就肯定会。。。。。。发动!
杨秋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种很复杂的心态,看着著名历史事件在身边发生,触手可及,甚至有能力去挽回,那是种什么感觉?痒、酸、麻、疼等等全都搅在了一起难受的厉害!可私心告诉他,想要在这个乱世崛起,获得足够的支持,不仅仅需要枪炮,也需要名气,需要胜利!所以他需要这股势!
他不是神仙,靠这点人马挡不住北洋,何况自己还“声名狼藉”,所以就更需要借用武昌的权利,需要利用一场战争来为自己正名并且奠定英雄的地位!为这个国家树立个新坐标!恨不能强行冲进去看看,可最重要是忍了下来,有些事。。。。。。他不能去管,也不想去管!
“走吧,一会该戒严了。。。。。。。”杨秋颓然的叹了口气,带着满脸惊骇的岳鹏等人扭头毅然回去时,日本租界一家医院内已经是乱作一团,看着日本医生河野小心翼翼给孙武处理烧伤,旁边邓玉麟等人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眼看大事在即却发生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块焦皮扯得孙武倒吸了口冷气,河野和孙武认识,连忙说道:“孙桑,在我这里你可以分心,万一有事我可以带信给我国领事馆,让他们用军舰将您去上海。”
孙武苦笑说道:“谢谢河野先生的情谊,我可以和他们先说会话吗?”
“当然。”河野包好伤口带日本助手走出了病房,但关上门后却立刻把耳朵贴在了上面。
病房内的人都不知道河野在偷听,孙武心急,因为宝善里有份花名册,上面记载了三镇的所有党人,所以顾不得疼痛追问道:“外面怎么样了?宝善里。。。。。。。”
“宝善里被俄国巡捕抄了,我看到他们把所有东西都装上马车送交到了瑞澄老狗那里,而且。。。。。。。”见到邓玉麟犹犹豫豫,孙武急的直拍床:“快说啊,怎么了!”
“刘公听闻此事,心急如焚就又派刘同和李淑卿回去取名册,没想到。。。。。。。被抓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通知大家尽快疏散。”邓玉麟不敢再闪烁,一咬牙说道:“现在情况紧急,很多同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伯夔已经赶回来了,现在我们需要。。。。。。。”
大家都知道邓玉麟的意思,都看向了病床上的孙武。
孙武很不甘心,原本共进会和文学社就闹过矛盾,现在他好不容易把共进会抬拉到了与文学社齐平,眼看就能借他们在军中的力量让全国都知道自己大名,却没想到关键时刻会出这种事情。
可他也明白,花名册肯定已经被送到瑞澄和张彪手里,此刻只有两条路!病房内也立刻猛然安静了下来,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急,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是拼死一搏,还是。。。。。。?
半响后,孙武忽然朝邓玉麟招了招手,后者刚走到病床旁他就猛然握住了手:“我身已残,现在智能全靠炳三兄你了!你立刻过江通知小朝街的同志,汉阳那边也去派人联络,就说我的意见,今天晚上立即发动!只有马上发动才能先发制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告诉大家,胜败在此一举,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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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查枪除隐患
夜晚的汉口日租界领事馆内脚步来往声匆匆不绝,从得到河野医生的关于今晚武昌要发生暴乱的汇报后,电报室的滴答更是一直没断过,松村贞雄拄着天皇陛下赐予的军刀站在窗口,外面的汉江三镇已经是暮色深深,在这里已经待了几年的他很清楚三镇蕴藏着多少财富,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已经成为了整个支那南方的财富汇聚地。
英国53家,日本43家,德国35家,法、俄、美等十几个国家200余家工厂,桐油、生丝、茶叶等等,每年的商业交易额可以达到一亿两白银之巨,甚至远超天津、广州,仅次于最繁华的上海。
膏脂。
自认对支那文化颇有研究的他脑海里立刻跳出了这两个字,那意味着一块大大的、往外滴油的美味,只是现在这块肥肉对日本来说还是有些太大了,太大了。。。。。。。
松村贞雄的思绪被次官的脚步声打断:“报告阁下,上海已经回电,总领事要求我们确保中立,两艘巡洋舰已经接到消息正在赶来,但他同时希望我们可以尽可能帮助那些党人,如果他们再次失败就动用海军护送他们前往上海避难。”
次官很兴奋,继续大声说道:“另外总领事让请我转告阁下,陆军部齐藤季治郎阁下将于两天后抵达这里,他将亲自观摩这次事件。”
“请转告总领事,我会尽量帮助他们。”松村贞雄说完,忽然冷冷一笑问道:“你知道民党人,为什么总是不成功吗?”
“缺乏值得信任的武装力量。”
“不。”
次官想了想刚说完,松村贞雄就摇了摇头:“是他们自己太乱了,内部派系混乱,又缺乏一位真正的领袖,而且。。。。。。在支那实行共和,现在还缺乏足够的土壤。”
“但是。。。。。。这对我们日本来说,是件幸事。”松村贞雄深吸口气,重新扭头看着入远古巨兽般盘踞在扬子江侧的武昌城,皱眉道:“现在几点了?河野有没有听错?”
次官看了看表:“已经是11点了,或许。。。。。。。”
不等他话说完,驻汉口的武官就已经冲入了房内,喘着气说道:“阁下,或许他们又失败了。。。。。。。”
“怎么回事?”
“刚才我接到了电话,清总督府已经从傍晚抓住的那些党人口中问出了一些秘密,并在刚才捣毁了党人在武昌的指挥部,我想他们恐怕。。。。。。。”
“一群支那蠢猪!”
松村贞雄咬着牙用力跺了跺脚,没想到等了大半宿会换来这个结果,但想到刚才的电报只得恨恨道:“让他们受点苦吧,等白天再想办法能不能救他们。”
同样,已经将连夜举事自保的消息好不容易通知三镇各营的邓玉麟已经完全傻了,没想到等抵达小朝街文学社机关时还是晚了一步,大批的巡城营士兵已已经经封锁了街道,刘复基三人拼死抵抗依然寡不敌众被抓,只有蒋翊武逃了出来不知所踪。
其实刘同被抓后他就感觉不妙了,所以只得先找地方躲起来看情况,但匆忙间他却忘记转告42标的邱文彬等人暂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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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操了,出操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42标大营宿舍外就想起了呼喊声,两月来早已习惯了高强度集训的士兵如猎犬般跳了起来,就连刚来没几天的工程和辎重两队都迅速穿好衣服背上枪冲出了宿舍。
昨天下午得到要举事的消息后,邱文彬就迅速联络个一营和辎重队等同志做好了准备,可竖了一夜耳朵,那声梦想中的震天炮响直到窗外透出鱼白还是没听到,所以听到军号和呼喊迷迷糊糊就从床下抓起上膛的枪往外跑。
刚等他走到校场,两月来如噩梦般缠绕着他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面前,由于心底有鬼,所以被吓了一跳,半晌后才想起敬礼道:“一营二队二排三棚正目邱文彬见过大人。”
“把你的枪拿来。”杨秋深深看了他眼,忽然伸出手要查枪!这可让后者心里顿时直发抖,平时早操除非特别说明,不然都规定要带枪的,而且也从没人检查过,为何今日杨秋会。。。。。。。
短短几秒,邱文彬已经是满头大汗,望着那双冷冷的眼睛,虽然很想干脆反了,可不知为何总不敢拔枪,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从背后解下了汉阳造步枪。
这一幕也引来了士兵们的围观,尤其是和益智社和民党成员更是紧张的要死,有几个甚至已经避到了外围,向营门方向悄悄移动,早就得到命令的雷猛和胡老三几个立刻假意围观带士兵贴了上去。
杨秋接过步枪,掂了向下后突然一拉枪栓,所有人都看到一颗黄橙橙的子弹猛然从枪膛内跳了出来,落在泥地里闪闪发光。
邱文彬和几十位益智社的士兵头皮都要炸开了,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哆嗦,而其它士兵却全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平时这个满活跃的正目的枪居然是上了膛的!
军中有规定,操演时枪支绝对不能上膛,就是怕走火误伤,所以平时士兵们大都把发到的子弹放在弹囊里,绝少有直接压入弹匣的,即使偶尔有士兵压进去也不会上膛。
昨天汉口出事后,杨秋就知道这些人肯定得到了动手的消息,所以早早就借故查枪要把不安因素扼杀在萌芽中!所以在士兵们的注视下弯腰,一言不发的捡起子弹,又从兜里掏出了白绢将子弹上的泥沙擦干净后,故意怒斥道:“你不想要命没关系,可你的战友们却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他们和你睡在一个大营,在一口锅里吃饭,他们毫不怀疑的把背交给你,你作为正目本该更加严于律己,怎么能出这种事情!”
怒斥声让民党士兵松口气,他们还以为自己举事的事情被看穿了呢,没想到是因为子弹上膛的事情,但邱文彬却暗暗叫糟,由于昨夜大家都准备好了举事,所以他下令大家子弹必须上膛,随时准备出发,却没想到一大早还没等子弹复位,就被堵在了门口。
“雷猛,带人检查所有枪支。”杨秋狠狠跺了跺脚,大喊道:“还说你们是以学问制胜的新军,我看狗屁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记了吗?子弹上膛,是不是想杀你们的战友!”
这些话惹来了大多数士兵的不满,纷纷说道:“文彬,你这是干啥?”
“对啊,我还站在你前面呢,万一走火老子可冤枉了!”
“是啊,幸好是标统大人见到,要不然真要出大事了,倒霉点遇上果尔兴,也肯定会被扭送宪兵队。”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