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杨秋向他招手后,他就果断抛弃了张季直的共和党选了国社党,使得副总统的位置不仅没动摇反而愈加牢固,闲暇之余还办起了实业,先让王安澜买了艘意大利二手远洋轮专跑吕宋和武昌,为国防军带来橡胶的同时自己也赚的彭满钵满,去年听说杨秋要在贵州和云南推广种植烟叶,还花大价钱从南美采购优良种子,又联系西班牙商人买了套卷烟生产线准备办贵阳烟草公司。
王安澜的神色也不像以前那样敌对,饶汉祥继续一贯的书生打扮,让人意外的是曾任南京陆军部次官的蒋作宾居然也来了,连杨秋也有些惊愕。
拉着他坐入自己新买的轿车后,黎元洪神色才慢慢凝重了起来,扭头看了眼骑马保护在四周的警卫,问道:“辰华接下来有何打算?”
“老师认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对杨秋叫自己老师黎元洪颇感意外,当初杨秋这个“标统”的确是他向张彪建议提拔起来的,按国内的官场规矩喊一声老师并不为过。但如今他身份特殊,虽然自己是副总统,但人家手握兵权还是八省巡察使,更因为在天津和袁世凯的握手,连洋人都认为他是能接掌国家政权的人物,所以这声老师的意味可就非常重了!连忙摆手:“辰华这不是要出我洋相嘛,老师可不敢当。”
“当年不是老师举荐,也不会有今日的杨秋。”杨秋见到他配着自己送他的手枪,笑道:“雷大滚刀肉送枪时我便说过,您一辈子都是我的上官,可惜您现在已经不在军中任职,也只能改称老师了。”
黎元洪笑的眼睛都快没了,经历了辛亥年的风风雨雨,湖北根基又被这个“学生”一口吞下后,光棍一个的他已经没了太大野心,只要能保住副总统的位子就行,所以干脆安心接下这个称呼,说道:“辰华既然喊我一声老师,那我也要唠叨两句。”
“古语有云,至钢易折、上善若水。我知你事事表现强硬,是想激起民气民心,但万事过犹不及!拿日本这件情来说,袁世凯虽已签字但实则日本还未履行条约,可以轻易推掉此事,反而你肯定被他们视为了眼中钉,就算将来去了北面难道就能打赢日本了?不是我说句丧气话,陆军或许我们还不用太害怕,但海军。”黎元洪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优势实在太大太大了!而且英国这回生气,不代表他们就一直生气了,除非俄国会倒台,要不然英国就要靠日本来挡住俄国,两家迟早还是会谈拢的,要是贷款和军械真给了,就算拿下北京你就敢赖账了?洋人和日本沆瀣一气从庚子年就开始了。”
难得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放在这个时代已经能算真知灼见了,但现在就连欧洲都不知道明年就要开始的世界大战,何况是遥远的远东地区呢。从这里也能看出,他现在真变了很多,最起码在双方利益结合在一起后,他这位外界认为的国社党“核心”已经划不清界限,干脆开始为未来着想。
杨秋没太多解释,毕竟现在和国内这些人说两年后会有一场打了四年,涉及十几亿人的世界大战估计会遭来一片白眼,所以没必要费那个精神,只问道:“刚才见到蒋作宾也在,他。”
“此事还应该感谢辰华,为我们又招揽了一员虎将。”见到杨秋满面不解,黎元洪得意的呵呵笑道:“早前我就一直在游说他加入国社,可他心怀孙文不愿意。这回陈其美事发后,他有感于民党内部混乱,且以前为了扩大革命力量吸收太多像青帮和袍哥这种帮会势力,造成队伍良莠不齐,革命后权力分配不均互相大打出手,各地窜起的党人私分公产这些事情,心中不忿去找黄克强要求他下令苏浙沪三省行动起来,学我们西南进行整肃和改革,见没人理睬后就来找我。”
黎元洪怕杨秋有顾虑,还特意多加了句:“雨岩(蒋作宾字)是民党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之前克强出任陆军部长时,就靠他和李书城两人撑着,辰华既然有心整顿全国,就不该太在意党派之分放过此人,而且我认为适当留下一些不敌对的民党人才,外面也会夸你一句雅量。”
送上门来的人才杨秋怎么会放过,何况蒋作宾早就进入了他想拉拢的名单之列,但现在他还无暇多考虑安排职位的问题,问道:“当涂钢铁厂那边怎么样了?”
建造当涂钢铁厂的计划开始后,杨秋就特意来信要黎元洪照料,当初能以低价拿到铁山也是他居中调停,向黄克强等人说明工业和钢铁的重要性,听询问后立刻说道:“天授已经从美国回来了,第一批开矿设备已经全部到齐,五月炼钢厂设备和耐火砖就都会陆续运来,他保证明年年底前建成炼出第一炉钢。”
随着大战在即,当涂和江南是杨秋最担心的两大产业,江南倒还好办,萨镇冰在天津时就已经向他表示,海军绝不会让江南厂卷入战火,所以当涂就成了他最大的心病,一旦袁世凯大军来攻,距离南京不远的当涂会不会被破坏是他最关心的事情,想想问道:“有件事我想老师对我说实话,要是北洋来攻,南京能守多久?”
这个问题让黎元洪很为难,叹口气道:“不瞒辰华,黄克强也正在为此事担忧呢。南京虽有三个师,可只有徐绍桢是能打的,其它都派不上用处,要想守住恐怕很难。所以昨日他还来找我商谈,说北京已经断了本该支付的运作费,所以他想从我们西南银行先贷笔款子,再让李烈钧抽赣军一个师过来协防。”
“哼哼好算盘,我们出钱让李烈钧来打,也亏得他能想出来。”杨秋冷笑几声,黄克强看来还是不相信自己,钱要自己出,部队却要从赣军中抽调,有些生气道:“他是靠不上了!老师您还要尽早做好准备,这次事情恰逢大年,士兵也不想在此时打仗,加之也需要时间抽调部队,所以我预测袁世凯可能会在月底前抢先动手。南京能不能保住事关重大!实在不行我会从西南抽部队来给您坐镇,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这里。”
黎元洪深知南京的重要,但他现在只是光杆副总统,兵权全都在徐绍桢手里,担忧道:“此事恐怕我们说了不算,辰华还是要做好最坏打算。”
“我知道,所以我准备让炳麟先生单独去和张季直、徐绍桢两人聊聊,除非他们愿意看北洋全面抢占苏皖两省,要不然。”杨秋双目一寒:“就由不得他们!”
“辰华这个办法不错,张季直和徐绍桢一直有联系,两人私交也不错,只是安徽那边你准备怎么办?”黎元洪担忧道:“柏文蔚至今拿不到兵权,安徽都督本就是个笑谈,兵在胡万泰手里,钱被孙多森捏着,倪嗣冲大军一来倒戈是肯定的,要是安徽没了,南京是铁定守不住的。”
安徽想到这个地方杨秋也有些头疼,宋子清领衔的总参已经多次要求对柏文蔚采取行动,以尽早将安徽这个师完全控制在手心里。但考虑到与民党还没撕破脸,去动名声最大的民党三督可能会引发民党和北洋联手所以被他一直压着,现在这两家联手已经没希望,那么也该想办法先拿掉江西和安徽这两个绊脚石了。
车队很快抵达了南京留守府,除了黄克强和得到消息先一步赶来的张季直外,江苏都督徐绍桢和临时国会的议员们更是早早等在了门口,袁世凯被曝出刺杀案,甚至其子袁克定都被牵扯在内后,现在谁不知道这位是最有可能接任国家大权的人,所以见到他下车早已不耐烦的记者们立刻狂按快门。
《申报》因为率先捅出中日密约名燥全国,驻南京的申报年轻记者也恨不能学前辈爆出个大新闻,见到他立刻挤到前面询问:“杨巡使,您此次来南京是协商解决北方的事情吗?”
“我不是来协商的!”
杨秋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来迎接的众人,神情严肃:“遁初先生耗尽心血拟定《临时约法》,就想以此法稳固国家根基,但一些别有居心之人却因为害怕约法,觉得约法破坏了他们路,就派人暗杀他!天道不公,致英年早逝!但这吓不倒杨某,今次来南京就是为维护《临时约法》权威的!我在这里正式要求在南京召开临时国会,弹劾临时大总统袁世凯!”
(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攻心
宋案和中日密约继续向四周扩散时,南京城内终于响起了最嘹亮的声音,杨秋以西南八省巡察使,国防军总司令、国社党主席的身份抵达南京后一天,就建议召开临时国会,废除赵秉钧的总理职务,由国社和民党推举重新组阁,同时启动对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弹劾议案,还公开宣扬此次将用《临时约法》为武器,为建立共和抗争到底。
这番宣言无疑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因为谁都认为这位惯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强人回来后必定是大兴枪炮,却没想到他居然先拿起了法律的武器,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架势。
“草他妈的!”
北洋第一军指挥部内,2师师长王金镜将报纸往桌上一摔,指着骂道:“什么个屁玩意,居然想弹劾大总统,还想让我们都下台,打了几场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信阳不如南方报纸那么发达,甚至还不如汉口,但每日从洛阳来的火车还是能带些消息来,虽然滞后两三天军官们却依然能掌握外界的变化,只不过这些消息仅限于高级军官,毕竟这件事太重大了,一旦泄露肯定会动摇军心。
见到他发火,陈宦却恍若未见,自顾自拿起报纸研读起来。
“军长,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打过去?总这么耗着每天光吃粮就要几百担!”靳云鹏也是标准的丘八爷,家境贫寒出生市井的和大多数士兵一样带着痞气,别看话的意思是询问,可口气却充满了怨气。这股怨气也影响到了王金镜,斜眼看看年轻的陈宦嚷道:“段总长已经把禁卫军的大炮都送来了6门,武胜关又不是什么难啃的雄关,为何迟迟不发兵?”
他这句话已经明显带有指责的意味了,按级别他不过是师长,而陈宦是军长,光这种话语就能让他挨军棍,可他仗着是老北洋嫡系,从来就没把陈宦放在眼里,嘟嘟囔囔:“再不打,老子的兵都要生锈了!玛德,依我看是有人想投靠那个大尾巴狼!”
正在看报纸的陈宦脸色微变了下,嘴唇蠕动几下后又硬生生压了下来,他心里明白这些老北洋根本看不起自己,袁世凯把自己安排在这里是想增加些新鲜血液,可事实上还不如在北京当参谋舒服。何况不是他不想打,而是根本没钱打,别看军火已经足够一次消耗,但这月的饷银至今还没送来,没钱士兵就算上去了也没心思拼命。
旁边在座的吴佩孚很看不惯两人的嚣张,虽说他也不喜欢陈宦思前顾后的做法,但比起这些丘八爷他明显克制多了,哼道:“大敌当前应当同心合力,不是拆台脚!说话前先要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王金镜一听就火了,他这个师长的确有些取巧,本来袁世凯中意的何佩镕,后来他走了段祺瑞的路子当上师长,这件事在北洋内不是什么秘密,就连靳云鹏也是这样才当了师长,所以这两句等于一下子把两人都得罪了,拍着桌子骂道:“吴子玉!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在徐州打了只落水狗吗?到了襄阳还不是被人赶出来!”
吴佩孚冷冷望着他,反唇讥讽道:“我是没本事,可也没见你王金镜有什么了不起的,武胜关就在前面,刚巧修缮还差口气,你要真有本事就带二师啃下来。”
“你以为老子不敢!”王金镜怒目相视。嘴巴硬但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他也不傻,武胜关后面最近多了好几个炮兵团,又有机枪大阵,一个没支援的师往上冲,还不够人家轰的呢。
看着吵成一团的三人,陈宦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王金镜和靳云鹏仗着段祺瑞撑腰,又是北洋老人,在第一军里横惯了,吴佩孚也不是好人,一个自恃清高的家伙,打仗还行但为人极不合群,至于陕西7师的施从滨自从去了西安后和张凤翙坑壑一气根本不听自己调遣,19师又是新编师,能不能打还是问题,要将这些人捏合起来真不是好差事。
陈宦哼了声,放下报纸刚要说话,剃着短发的徐树铮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江苏人,和吴佩孚一样都是典型的文人从军,在北洋内素有智多星之称,这次出来因为第一军急需参谋,就向袁世凯要了此人调来听用。
徐树铮进屋见到几位师长吵成一片,连忙拉架道:“行了,都别吵了,快出去看看吧,都要闹翻天了!”
吴佩孚第一个冲出了指挥所,因为他知道徐树铮幼年苦读诗书,遇事不慌性子也较为沉稳,能够被他说一句闹翻天肯定是大事,可当他走出指挥所后立刻觉得耳鼓里就仿佛被塞了几百只蜜蜂般,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紧随其后跑出来的陈宦等人也瞪大了眼珠,只见到天空中一下子出现了七八架飞机。平时国防军飞机也常来,但都是一架一架的,这回一次出动这么多,看起来就像一片小小的乌云般压顶而来。
几乎是条件反应般,所有军官都拔出了手枪,卫兵们更是举枪相迎,但这回它们飞得太高了,足足上千米的高度只能是浪费子弹,还没等众人想明白为何国防军会一下子出动这么多飞机,就看到飞机上开始往下仍一个个“包袱”,望远镜中这些包袱看起来并不大,也没有硝烟和火光闪烁。
“玛德,搞什么鬼?来送信祈和了?”王金镜嘟囔的话语惹来了一片讥讽,国防军会求和?做美梦吧,大炮没过来就算不错了!
陈宦呆呆看着包袱,忽然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可又说不出道理,正当他准备让人朝包袱打几枪试试时,包袱被联在飞机上的细线一扯忽然散开,一团团纸片从里面纷飞而出。这年头的飞机虽然带不了多少东西,可几十公斤的宣传单还是能塞,七八架连成一片从信阳上空横扫而过,仿佛降雪般煞是好看。
“啥玩意?”
“快快,那边有一张。”
“给我一个。”
驻信阳的几万北洋士兵全被这种异像吸引了出来,由于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很多人都开始哄抢纸片。恰好一张纸片朝这边飞来,几个卫兵立刻追逐着拿来递给了陈宦。
“嘿,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干这事。”王金镜浑然没察觉到异状,用胳膊捅了捅徐树铮笑道:“铁珊(徐树铮号),大总统不是也买了几架玩吗?你发个电报去,也让它们来这里,总不能每天让那些大尾巴狼在我们头上“拉屎”。”
徐树铮是小辈,怎么能和这些骄兵悍将比,干笑两声算附和后走到陈宦身边,发现他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对劲,连忙伸长脖子朝传单上瞅两眼,但就是这两眼却让他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些纸片上都刊印着谁也不知道真假的卖国密约,还将袁克定出钱暗杀杨秋,赵秉钧杀宋教仁的事情详详细细全写了出来。
他自幼饱读诗书,13岁就中秀才,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事情被捅出去的后果呢!抬头望着天上开始归航的机群,一股子寒意从他脚心升起,连带四周温度都似乎下降很多。
宣传单上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但士兵们还蒙在鼓里,毕竟这里身处内陆消息不发达,何况陈宦还下了封口令,就连王金镜这些人在此事上也不敢轻易瞎说,可现在望着四周还在疯抢宣传单的士兵,徐树铮顿时心沉如冰,这回恐怕真要纸包不住火了!
连王金镜忘记了之前的争执,咬牙道:“军长,速速下令收缴传单!此事务必要严厉封口才行,否则定会动摇军心!”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