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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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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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笑骂道:“软蛋,指着你看门倒好,人没到你先跑了。”说时,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长的异常雄壮的身影出现在李茂面前,这人约三十岁左右,一部络腮胡,高鼻深目,肩宽背厚,披了一件火麻布棉袍,腰间系了一条巴掌宽的牛皮带。

    李茂料他就是那位王押衙,拱手施礼道:“敢问可是王押衙么?”

    那汉子打量了李茂,抬手回答:“正是俺老王,足下怎么称呼?”李茂报了姓名和身份,那汉道:“屋里请。”让进李茂和青墨,朝内堂喊了声:“有客来,上茶。”堂内有人应了声,走出来一个穿细麻布裙的女人,约莫二十岁,长的白净秀气,身材单薄娇小。

    和李茂见了礼,便低着头去灶下备茶,王俭引李茂堂上坐,问了来由,却笑道:“休听那老儿胡咧咧,尊兄是朝廷命官,所携又是随身行李,怎敢课税?他欺你是外地人,哄你出钱来孝敬俺们,好让俺们落他个人情。”说罢闷闷一叹,道:“这伙人常勾结盐枭夹带私盐,恐俺们查禁,就花钱来堵俺们的嘴,先前他送过几回礼来,都被俺打了出去,如今就又变了花样哄你们,左右是要把俺拉下水呀。”

    这汉子重重一叹:“唉,想俺昔日在凤翔与吐蕃人血战,枪林箭雨里冲杀,是何等的快活!斩敌立功,尚书抬举,放了俺这个差事,都说好,好在趁钱容易,可俺王俭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吗,憋气,真他娘的憋气!”

    王俭一边说憋气一边猛捶桌案,这是一张胡桌,与后世的八仙桌有些类似,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制作,吃王俭这两拳后竟吱吱呀呀的一阵怪响,似要解体。三言两语加这顿拳头,让李茂对这个粗豪的汉子顿生好感,他说道:“在地方为官,须是熟透人情,八面玲珑的人精才能混的长久,似押衙这等方直汉子,回军旅才是归宿。”王俭一听,如遇知音,顿时哈哈大笑道:“说的好,俺早就说俺是块当军吃粮的料,窝在这鸟地方早晚要闷杀俺。”

    话音未落,门口忽有人问:“这嚷着又要到哪去呀?”声音若乳莺娇啼,十分悦耳动听。却是王俭的妻子乌氏端着两碗茶走了进来,青墨眼活赶忙去接了。王俭一见乌氏顿觉气短,起身来边接茶边讨好地回道:“哪也不去,跟李兄弟说笑呢,俺是发过誓的,这下半辈子就窝在这鸟地方陪你呀。”讪讪笑过,端茶自饮,喝了一半才想起招呼李茂。

    乌氏对李茂撺掇丈夫重返军旅甚是不满,送了茶后也不走,端了个柳条簸箕坐在王俭身边凑着油灯做针线。李茂喝了口茶,放下茶碗,起身说道:“兄弟懵懂,受小人哄骗,今蒙我兄提醒感激不尽,夜深了不便打搅,就此告辞。”王俭起身相送,问明了李茂落脚的客栈,说道:“明早我打发个兄弟去带你们过关,自然通畅。”

    要李茂将礼物带回,李茂笑道:“两匹粗麻布,值得什么,嫂子留着送人吧。”拱手告辞了。那条黄狗拦在院门口冲着青墨呲牙咧嘴,青墨吓的直往李茂身后躲。乌氏扑哧一笑,唤了声黄儿,那土狗竖起耳朵,哼唧了一声乖乖地让开了道。乌氏又点了盏灯笼给青墨,嘱咐道:“路上遇到巡夜的就提我家老王的名号,没人敢为难你们。”青墨唉了一声,拿李茂做肉盾侧着身子溜出了门,回头不见那狗跟来,方才松了口气。

    瞧着四周无人,这小厮摇头叹息道:“看身架以为是个英雄,原来哼,是个惧内的狗熊。”李茂没搭理他。青墨挤挤眼,紧追两步,与李茂并肩平行,悄悄说道:“瞧见没,王押衙比你还雄壮,腰比黑狗熊还粗。”李茂昂首阔步,还是没理他。

    这小厮又道:“乌小娘子的腰可真细呀,骨架好细巧,大腿怕还不及黑狗熊的胳膊粗吧,乖乖,这一晚上还不压散了架。”

    不李茂朝小厮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笑骂道:“卵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管的事倒不少,散不散架与你何干?”小厮揉揉屁股,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不弃不舍地追过来,又问:“唉,这男人和女人干那事,是不是极受用?”李茂站住脚,抱手在胸前,喝问小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一口气说完。”那小厮尴尬地笑了声,打量四周无人,悄悄地跟李茂说:“这段时日大郎和娘子一过三更就干那事,那楼板又薄,吱吱呀呀的,什么都听的真真切切,害的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李茂叉手拍了小厮一巴掌,笑骂道:“滚去柴房睡保证安稳。”又道:“人家那叫疼爱,不是惧内,惧内的也未必不是英雄。今晚好好养养精神,明儿一早随我去船上送行李。”到了客栈外,李茂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小厮:“别人家的**休要去打听,知道了也莫要外泄,你这话到我这为止,休再往外传,图了嘴上一时快活,丢了自家前程。值当吗?”小厮摸了摸脑袋,讪笑道:“没事,也就是跟你,旁人那我怎会去说,我又不傻。”

第012章 都是噪声惹的祸() 
回到客栈,芩娘打了热水,先服侍李茂洗簌,又打发他坐下,跪在地上给他脱靴脱袜。李茂按住她的手臂,道:“我自己来。”芩娘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坚持,端了茶碗和漱口的杯碟出去,再回来时,见李茂赤着脚坐在床沿发呆,便用一方刚拧的湿麻布巾给他擦了脚,随口问道:“明日几时启程?”

    李茂道:“已经安排好了,辰时就走。”芩娘道:“这事儿你跟大郎说了吗?”李茂道:“说了,他让我做主。”芩娘想了想,忽而抿嘴笑道:“劝你别走那么早,午后走不迟。”李茂愕道:“这是何故?”芩娘欲言又止,不觉脸先红了,羞道:“不知道就别问,睡觉。”

    芩娘这年才满十五岁,在李茂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因此一直拒绝与她同房,芩娘虽然满腹疑问,但家主不说她也不敢问,她又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李茂不肯与她同房的秘密一直紧紧地瞒着。为了避免尴尬,这一路上芩娘都是跟三姐、丑儿一起睡。

    打发李茂躺下,芩娘悄然离去。她人虽走,留下的“睡觉”二字却让李茂浮想联翩,竟少有地失了眠。三更已过,李茂还是丝毫没有睡意,他正在心里批判自己的龌龊念头,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响,留心一听,不觉面红心跳,热血沸腾。声音是从楼上飘下来的,透过薄薄的窗纱弥漫在夜空,使得冰冷的深秋之夜,突然蒙上了一层玫瑰色的暧昧。

    青墨小厮说的没错,薛戎和韦氏这对夫妻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尽折腾事儿扰民。

    天刚蒙蒙亮,王俭打发的小兄弟熊三就叩响了客栈的门,李茂忙安排做饭,熊三道:“天明还要上番,耽误不起。”就在前面引路,李茂一行肩挑背扛带着行李去了码头。

    天色还早,城门紧闭,街上冷冷清清,熊三打着王俭的旗号叫开城门,李茂打发青墨领着那十个汉子搬运行李先过,自家去找了城局官,塞了一吊钱过去。

    城局推拒不肯收,说道:“王押衙交代的事岂敢怠慢?”李茂道:“不值什么,请弟兄们喝碗茶吧。”城局这才收了钱。

    船行管头认识熊三,知道是王俭的人,破例开了船塘小门,又叫了几个船塘力夫帮着安排行李上船,一路畅行无阻,到旭日初升时一切都安置停妥。李茂叫青墨按市价给了帮忙的力夫工钱,谢了船塘管头,陪着熊三在镇外面店吃了早餐,又拿了一吊钱相谢。

    留下两个汉子在船上看管行李,李茂带着余下八人回客栈去搬运薛戎夫妇的随身细软。从镇外码头到镇里的客栈约有两里地,来回都要过莫可渡镇的南门,城局天亮下番回家,接替的人还没到,眼下只有一老一瘦两个门卒守卫。

    一大早他们给李茂开门,各得了二十文好处。见李茂回来,老门卒扶着枪杆,冲李茂发笑道:“还在这慢悠悠地闲逛呢,李茂是你们家长吧,出事啦!得罪了人,让人堵在胡家老店里,若非有胡家人护着,腿都让人打折了啦。”

    胡家老店正是李茂借宿的客栈,闻听这话李茂愕然吃了一惊,只当是耳朵出了毛病,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堵在客栈里,还要打断自己的腿?片刻之后,他明白过来,应该是薛戎出了事!

    薛戎厌恶官场应酬,出宝鼎后一直没走驿道,穿城过镇打尖住店都是李茂一手安排,每到一地,店家要登记家主姓名,李茂都是报自己的名字。胡家老店也是如此,薛戎住进客栈后不大出门,绝少与生人打交道,客栈里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非同小可,早看出他就是这行人的头,便误以为他就是李茂,而李茂则成了人们口中的“毛华”。

    想通这一节,李茂的眉毛不觉拧了起来。老门卒误会了,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撇了撇嘴,说道:“嗨,我偌大年纪,还能信口雌黄哄你不成?真是出事啦。文三儿领着二十多个泼皮堵着胡家老店的门叫骂呢。”

    青墨昨晚一夜没睡好,眼圈红红的,他呆呆地问道:“李茂因何跟人开打呀?”瘦门卒咧嘴笑道:“出了甚么事你们不知道?哈哈,这就怪了,整个莫可渡都知道啦,你们会不知道?”说过他挤了挤眼,一脸猥琐的笑。

    李茂立即联想到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他向老卒拱拱手,沉声说道:“老丈请借一步说话。”老卒似也有此意,二人来到偏僻处,李茂躬身施礼,和声问道:“小子初来乍到,不知本地深浅,还请老丈多多指点,大恩绝不敢忘。”

    此刻城门已开,来往之人渐多,老卒压低声音道:“昨夜三更天前后,本镇一个小捣子叫乐贵的,在外面赌钱输了个精光,回家路过胡家老店,恰听到楼上吱吱呀呀有男女在****,这个不成器的听着心痒就爬楼去偷看,结果失足从楼上摔了下来,把腿给跌断了!”

    “乐贵这厮是个没种的料,倒不敢怎样闹,他咬着牙爬回家,吃了婆娘一通臭骂,忍气吞声到天明爬去找文三儿帮出头。你是外乡人,必不知这文三儿的厉害,那是镇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打小就偷鸡摸狗,上房揭瓦,偷看女人洗澡兼堵人家烟囱,长大了更是欺男霸女,头顶长眼。他妹子有几分姿色,在镇里的郑副将家帮厨,让郑副将给奸骗了,这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处处以郑副将的大舅哥自居,在镇里人五人六横行霸道,郑副将见他能干点事,也装聋作哑不管不问,这厮更加得了猖狂,专好构陷商旅,讹诈钱财。乐贵自家摔折了腿,却赖你们家主母开窗朝他招手,勾引他,而今反问你们家索要赔偿。”

    李茂怒击而笑,恨道:“这厮竟如此可恶,毁人清誉不算,还要讹诈钱财,别人不敢惹他,我却不怕他!”因为离的远,青墨听不清二人说些什么,不过李茂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小厮恨恨道:“敢惹老子,找死!”回头一挥手,跟八个壮汉说:“操家伙!奶奶的,什么狗屁阿猫阿狗敢欺负到咱家头上?”

    “慢着。”李茂喝了一声,招手唤过青墨,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原委,交代道:“你们从后门进店,寸步不离地守着大郎,但要记住:忍住气,别先动手。一切等我回去。”又密嘱:“万不可暴露大郎的身份,这黑锅我来背。”

    青墨应了声,将腰间钱袋子解下来塞到李茂手里,悄声说道:“我看少不得要去求王押衙帮忙。那位乌小娘子是个爱财的,这个留着打点。”

    李茂笑骂道:“这孩子有培养前途。”

第013章 为兄弟两肋插刀() 
眼见青墨等人气势汹汹要走,老卒急忙拦住李茂,叮嘱道:“记住,万不可与那文三儿斗狠。”李茂道:“为何使不得,那文三儿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老卒道:“你听我的没错,我在这莫可渡镇住了十来年了,多少像你这样有血性的汉子跟他斗,最后或落个筋折骨断,含恨终身,或落个妻离子散,倾家荡产,或又是锒铛入狱,发配充军。这文三儿可不光蛮横,心眼儿更是多的紧,他势力虽壮,却从不与人斗狠,自家从不先动手,总是勾着你先动手打他。咱这莫可渡离县城远,打架斗殴这样的案子向来都是由本镇推官审判,推官跟郑副将那是好兄弟,你说说看,你打了他会有好果子吃吗?”

    李茂点点头,全明白了,这文三儿是仗着有郑副将和推官做靠山,专门向途经莫可渡的商旅下手,先挑衅,勾引别人先动手,然后他再出手伤人,他势力壮,上面又有人罩着,斗狠你斗不过他,打官司他又占着理,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一霸。

    李茂吐了口气,说道:“多谢老丈指点,我只是不明白,这本镇的将军就任由这伙人作恶而不管吗,坏了莫可渡的名头,绝了商旅,吃亏的不还是本地人吗?”

    李茂这话意在试探,文三儿仗的是郑副将的势力,但这莫可渡镇最大的官却是镇遏使,镇遏使下面比副将大的还有好几个,这些人对文三儿是什么态度,弄清这些对下一步如何行动至关重要。

    那老卒哈哈一笑,摸了摸胡须,忽然问道:“我今早见你跟熊三打这路过,你跟王押衙很熟吗?”李茂如实回道:“昨晚才认识,不熟,不过很投缘。”

    “投缘。”老卒沉吟道,脸上忽然绽露出笑容,“投缘就好,投缘就好,你去求求他,只要王押衙肯为你出面,或许能免去这场无妄之灾。”李茂道:“请教老丈,这位押衙究竟是何来历,若求他替我出头,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老卒笑道:“小兄弟凡事能替别人着想,了不起。不过你放心,王押衙嘛,那是条百战余生的真猛士,嫉恶如仇的好汉子,更要紧的是他家娘子是军府乌都头的女儿,虽是庶出,却也极得宠爱,你说在莫可渡这种小地方他还能没点脸面吗?那个文三儿不过是狗一样的人物,在官人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说李茂放下心来,他起初还有些担心王押衙压不住郑副将,镇不住文三儿一伙,即是军府都头的女婿,那么这些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都头”一词一般有两层意思,一为诸军总帅,类似后世的总司令,如节度使幕府的都知兵马使一职就俗称“都头”。节度使雄镇一方,都知兵马使相当于某大军区司令,地位自然十分崇高。

    都头还有一层意思是一支军队的首领,唐中期以后习惯称一部之军(约百人)为一都,其部帅即为都头。简而言之,一支小部队的首领可称都头,一支大部队的首领也可以叫都头,几支部队的总统帅还可以称作都头。

    老卒说到乌都头时面含崇敬之色,又说是军府的都头,极有可能指的是都知兵马使一职,那就是大军区的司令,绝对的高级将领。

    李茂大喜,谢过老卒,转身去了王俭的家,路上他买了两匹布、十斤羊肉,两坛酒。

    乌氏正坐在院门口的池塘边洗衣裳,深秋的水冷,冻的她两条胳膊红通通的,那条黄狗就坐在她身边,见了李茂把尾巴直摇,显得十分亲热。乌氏认出是李茂,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昨夜李茂送了她两匹火麻布和一匹缎子,喜的她半夜没睡着觉。

    她父亲虽然官做的极大,却是地地道道的清官,俸禄虽厚,负担也重,家中儿女众多,还要时常周济穷亲戚和战死部属的妻儿寡母,因而日子常过的紧巴巴的。乌氏是庶出女,虽得父亲宠爱,在嫡母那并不得宠,自幼饱受贫窘之苦,爱财也是因为穷怕了的缘故。

    李茂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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