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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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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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书丞喜欢在这跟人谈公事,参军的地位虽不及粮料院使,却离权力核心更近,对深谙权力运使之妙的文书丞来说,他知道距离远近意味着什么。

    值房是新建的,高大轩敞,采光也很不错,不过家具摆设就简陋的多,远不及粮料官值房里的实在。李茂左右看了看,还是忍不住说:“地方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压抑。”

    “压抑?哈哈哈。”文书丞微微一怔,便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在公案后坐定,目光再投向李茂时,不觉将他看低了一分:“于化隆说的没错,此人胸无大志,就知道捞钱,距离权力核心近,被他说成了压抑,远在江湖,做个野人,倒不压抑,但那有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

    李茂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怀里的图纸,图纸用绢布制成,描画的十分精细,不同的区域还用了不同的颜色,显得花里胡哨。

    文书丞捧着茶碗,不动声色地听着,待李茂说完,他微微点点头,道:“茂华,你这次玩的够大的,九十六万八千贯!朝廷拨给将士们的常额是每人每年十八贯,加上四季衣裳,兵甲修缮费,统共是二十贯,再加上年节费和各种赏赐不过每人每年二十五贯!四千人就是十万贯。依你这么说,要是把这城经营好了,咱们一下子就多了近十年的军费,这,这此间就你我兄弟二人,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吹牛?”

    “吹牛?”李茂脸一下子红了,“到时候要拿出真金白银的,我岂敢信口开河?”

    文书丞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茂,道:“据我所知,洛阳的地价一亩也才四十贯,咱们孤山镇怎比洛阳,一亩地十贯钱,你不觉得高了点吗?”

    李茂道:“高不高,不在兄长,也不在我,而在天时地利人和。”

    当下李茂把自己如何哄抬地价,刮曹州和附近六州地皮的想法说了一遍,文书丞听了一半便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房中踱起步,观其神色李茂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他,心里不禁暗赞道:“也只有文书丞这样的人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此人有经世之才,将来前程远大,我须好好跟他交往交往。”

    心念虽动,嘴上却没闲着,口若悬河地说完,李茂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放下茶碗时才知道自己端错了,无意间喝了文书丞的残茶,趁着文书丞不注意,悄悄吐在地上。

    文书丞思路敏捷异常,李茂刚说完,他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此事执行起来虽有难度,但并非不可能,有创建码头和工厂的成功例子在先,他相信李茂能办成此事。虽然如此,嘴上却还是说道:“事是件好事,做成了对孤山镇有百利,只是这中间的弯弯绕太多,涉及面太大,稍有不慎,酿成的后果完全不可预料。茂华啊,依我看此事还是慎重些好。”

    李茂早有心理准备,这种事于化隆无论如何是不会正面回应的,他来汇报无非是打个招呼,探个底,只要于化隆没有明确反对,目的便已达到。

    见文书丞吞吞吐吐,心里道:“他究竟是个官场中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把自己摘干净。还能指望他怎样呢?”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就算我烧的第三把火吧,文兄但听佳音便可。”

    “如此,为兄就预祝你这第三把火马到成功。”

    送走了李茂,文书丞心里得意洋洋,此事成功,他有主持点拨之功,若是出了篓子,反正自己什么也没说也没做,自然由他李茂去顶缸,左右自己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他不禁哼唱起昨晚教新纳侍妾的一首小曲,哼了没两句,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这个李茂华,连我的残茶都要偷喝,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第074章 钱多好烫手() 
李茂松了口气,欣慰地说道:“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无论什么时候,富人的钱总是好赚点,只要把准他们的脉门,财源自然滚滚而来。”又问青墨:“你若家资百万,准备在哪安家?”

    青墨嘿嘿笑道:“我回宝鼎县薛家庄,那里我最熟,薛家家大业大,没谁敢欺负。”

    李茂道:“是啊,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踏遍青山,埋骨家乡。人谁不爱家乡?成武县人杰地灵,外出经商而事业有成者不计其数,孤山镇的地就要卖给他们。”

    汪洵把李茂的话带给妻子苏蓉,苏蓉特意回了趟成武县老家,告诉了父亲苏振和妹妹苏卿,苏卿听完姐姐的转述,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咱们都被他戏耍了,他宣扬父亲行善是假,宣扬于化隆重情守信,清海军爱护乡民是真,这除了给上官脸上贴金,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卖地。”

    苏蓉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何必扯上父亲?”

    苏卿冷笑道:“王婆卖官自卖自夸,得有人信才行,他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堕入他预设的圈套,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此人去做官真是可惜了,若是从商,嗯,我倒是可以收他做个徒弟。”

    苏卿的判断基本没有错,李茂费尽心力宣传苏振行善的事迹,目的正是为了树立于化隆重情守信、清海军爱护乡民的良好形象。

    孤山镇城墙高大,清海军四千精锐兵强马壮,于化隆又是位信守承诺的好官,加之孤山镇优良的硬件设施和城外因为灾荒而日趋动荡的局势,使得本来并不被看好的僻壤冷地骤然发热,成武左近各州县土著大豪纷纷派人前来勘察,买块地皮,起屋筑宅,以备兵荒,一时成为富裕阶层争相追逐的时尚。

    孤山镇的地皮销售平稳,地价持续走高,贞元十八年元旦前后十天内,城局共售出地皮三十六宗,获利三十万贯。李茂调动城防营半数士卒,又从步军借调了三百人花了两天两夜时间才将这笔钱运入军料院银库。

    堆积如山的钱惹得许多人眼红的能流血,陆汝就是其中的一个。郑全安被开革一事让他脸上无光,但李茂占着全理,他也只能隐忍不发,本来想等李茂折腾失败,他好看个笑话解解恨,不料想李茂的地皮炒的火热,十天之内赚了三十万贯,乐得于化隆亲自跑到城局慰问。笑话是看不成了,但恨还得解,于是关于李茂贪污公帑,收取贿赂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有人义愤填膺,一怒而向都虞侯递了状子,正式控告李茂。

    清海军都虞侯陆彦是于化隆的亲信,他早已将李茂归入赵和德一系,赵和德是于化隆着力争取的盟友,轻易得罪不得,何况李茂如今是清海军的招财童子,十天赚三十万贯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因为营建新城而被榨的灯枯油尽,准备过十年苦日子的清海军一下子如枯木逢春,缓过劲来,李茂功不可没。

    人说过河拆桥是为不义,如今河才过了一半就拆,那就不是不义,而完全是愚蠢了。

    陆彦不认为自己是个蠢人,这种事他不能干。

    他召集军中几位虞侯,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就以“捕风捉影,并无实据”为由,判了“不宜立案”四个字。事后他通过人带话给李茂,通报了此事的始末,用意既是让李茂记着自己的这份恩德,也是警告李茂凡事适可而止,不要闹的太过分。

    陆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派人私下搜集李茂的**,找到了李茂几处疏漏,诸如作风专断,待下苛严等,又查出青墨接受吃请,为熟人打招呼买地,有假公济私之嫌,等等,经过他的夸张渲染,请外人誊录一份状子,匿名投递给监军院。

    监军院的职责就是监督刑赏,军中将领作奸犯科,而长官不究者,监军院有权过问。

    中唐之后,监军院的监军使多由宦官充任,这些人久在宫中,深得皇帝信赖,代天子监临藩镇,手中权力极大,经常侵夺地方藩镇首长(节度使、观察使、经略使、都防御使等)的权柄,甚至经常出现逐杀藩镇首长的事件。

    不过像淄青这样独立性极强的藩镇,监军院的地位就要弱势的多。以李师古的强势,淄青监军院早已沦落为花瓶摆设。

    但清海军的情况与郓州平卢军不同,平卢军有十二州为腹地,兵粮自足,朝廷奈何不得他。清海军没有根据地,粮饷由郓州和朝廷度支各负担一半,端人碗受人管,清海军对待监军院的态度就要客气的多,而孤山镇监军院也借着清海军和郓州的矛盾,取得了比郓州监军本院更大的权力。

    于化隆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监军使周阳之间的一团和气,这种关系异常脆弱,经不起风浪的考验,李茂据此判断,如果监军院接受了状子,要求军院查一查,于化隆是不会拒绝的,他很有可能借助此事敲打自己一番,而青墨则难保不被当做牺牲品抛出。

    招财童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钱太多了,有时候还真是很烫手。

    想到这里,李茂吓出了一身冷汗,作风专断、待下苛严算不得什么罪过,他倒不担心,卖地过程后他的确是捞了些好处,而且数额不小,不过这些好处都是捞在明处,充其量就是沾公家的光,利己但不损公,且手段合乎规矩,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但青墨的事就有些难办,卖地不像买菜,资金动辄成千上万,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也足可让赤贫之家变成小康,以青墨现在的身份,随便一句话就值上千贯钱,接受吃请而不受贿难以服人。青墨有没有受贿,李茂想多少会有一点,城局一干人追随他苦哈哈干了大半年,树种出来了,却不能享用果实,谁肯甘心?大利过手而点滴不让沾,谁还肯为他卖命?

    对于部下捞偏门,只要不过分,李茂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即便如此,城局在他的监管下,已经算得上是顶顶清廉的了。不管是军中同僚还是买地的富商大豪对此都交口称赞。

    所欠的只是运气,偏偏让有心人给盯上了。

    李茂恨的牙齿痒痒,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些人,自己屁事不干,却还容不得别人做一点事。

    牢骚发完,李茂决定找文书丞一趟。

第075章 你不要走了() 
文书丞不在,说是去郓州催运粮草了,副使刘义跟李茂也很熟,见李茂愁眉不展,刘义笑眯眯地问道:“是被姓陆的闹的吧,那人纯粹就是个搅屎棍,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他外甥给革除了,哪怕是事后算账呢。你呀,还是太年轻。”

    李茂当初在军料院做右判官时,刘义对他多有点拨,李茂一直敬他为师长,因此刘义的这番话虽然不中听,李茂却很乐意接受。

    “此事怪我,确实是太冒失了。

    “监军使跟苏判官很熟,你何不走走苏判官的路子?”

    一席话说的李茂既震惊又惭愧,苏佐明与监军使周阳熟识,这么重要的情况他竟丝毫不知,而他能跟苏佐明说上话,刘义却是一清二楚,李茂心里反思道:“这看似极其简单的一件事,自己竟是懵懂无知,若非遇到刘义这等忠厚之辈点拨,自己岂非要在这种事上栽个大跟头?”想到人际关系的复杂难判,李茂萌生了聘请一名军师的设想。

    受刘义点拨,李茂约见了监军院判官周弘,周弘是周阳的假子,也有人说周弘是周阳的亲生儿子,但考虑到周阳八岁就阉割入宫,李茂断定传言是虚。周弘为人四海却十分贪财,得之李茂来意,便露骨地说道:“告你的文书已经到了院里,经手的人不止我一个,要想把它抽回来是不可能啦,不过缓几日递上去倒是能办的到。”

    李茂忙将随身带来的一盒金珠递了过去,周弘当面打开看了,觉得还算满意,这才点拨道:“咱们的监军使是有名的清廉公正,再多的东西在他老人家眼里也是一文不值。你要想脱灾解难,靠这个不成,得另谋出路,你明白吗?”

    周弘又道:“郓州郑常侍过四十寿辰,义父去贺寿,得有阵子才能回来呢,你好自为之吧。”有了周弘的保证,李茂心内稍安,回到家后便唤来芩娘,二人关上门密议了半个时辰,芩娘便在张栓的护送下骑马去了成武县城西的苏家庄,当夜歇在庄上,二日一大早,芩娘便赶了回来,随身带回了一封定陶夫人的寄给儿子苏佐明的书信,信由人代笔,定陶夫人用了朝廷赐她的铜印,又按了手印,末了还在信封上粘了两根喜鹊尾巴上的毛。

    李茂读完信,心里很满意,便将青墨和张栓叫到书房,仔细交代了一遍,当日午后,二人便打点行装去了长安。

    周阳在郓州养有外宅,唐代宦官可以娶妻,可以纳妾,可以蓄养家妓、奴婢,但养外宅是大忌,周阳借给淄青监军使郑图贺寿之机与外宅私会,二人浓情蜜意,**,竟是难分难舍。青墨和张栓日夜兼程往返长安,只用了半个月,周阳前脚回孤山镇,二人随之也赶了回来。那封举报信早被周弘扣下,直到周阳回监军院三天后才到达案头,与其同时,苏佐明为李茂说情的信也到了孤山镇。

    周阳捧着两封信,惟剩苦笑,他叫周弘叫到值房,将两封信掷到周弘脚下,怒气冲冲地喝道:“这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周弘嬉皮笑脸道:“为了李师古安插的一个钉子开罪苏判官,儿子以为大不值,因而就点拨了他两句。儿子专擅之罪,请父亲责罚。”

    周阳点着周弘的鼻子,笑骂道:“此事就此打住,清海军的水很深,轻易不要陷进去,静观其变吧。”

    得知周阳不再追究此事,李茂长长松了口气,让芩娘备办了一桌宴席,请青墨和张栓喝酒,经过这件事,李茂对张栓已是绝对信任。

    闲聊中李茂得知薛戎的胞弟薛放已经在京城做了弘文馆的校书郎,薛放是去年中的进士,此后便留在长安为官。青墨和张栓到了长安后,虽然手中握着苏老夫人给苏佐明的书信,却求见无门,不得已去弘文馆找了薛放,薛放则求助了在广陵王府做门客的同年,凭了广陵王的一张名帖才辗转见到苏佐明。

    广陵王名叫李淳,李茂怀疑他就是后来的宪宗皇帝李纯。

    因为这个,李茂授意张栓找一些上等的曹州土特产,进京献给广陵王,以为酬谢。通过此次进京,张栓也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对李茂这种**裸的巴结权贵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抵触,反而十分赞同,他建议不仅给广陵王奉上一份土产,凡是此行帮助过他们的人都送一份过去,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多结交些有用的人总不是坏事。

    李茂深表赞同,芩娘对李茂结交权贵一事持保留态度,她倒不是反对李茂结交朋友,而是心疼钱。李茂升任城局使后,薪俸较以前翻了一倍有余,达每月五十贯钱,另有衣料、禄米,加上各种赏赐,日子过的颇为滋润,加上城局是有名的肥差,即便李茂清廉不贪,各种福利和人情往来也是十分可观。

    好不容易积攒了有三百贯钱,现在李茂一句话就要拿出来两百八十贯来采买土产谢仪,芩娘虽明知此钱花的值得,花的必要,却仍旧忍不住肉疼的要命,从箱底往外拿钱时,阴沉着小脸,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张栓见此情形就站到了院子里,背着手装着欣赏盆景,青墨在廊下斗鸟玩,得了钱,二人急忙离开。片刻也不敢久留。

    李茂在城局使任上短短数月已经捞了近万贯,加上在东海县雀易所赠,此刻一万贯钱还是能拿的出来,但他不敢吧这笔钱交给芩娘,倒不是信不过她,而是怕吓着她。听到芩娘的抱怨,当着青墨和张栓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待二人走开,他走到芩娘背后,扶着她的肩,笑道:“李太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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