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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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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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弘道:“出头的橼子先烂,让他再逞几天能,熬到油尽灯枯,岂不有利咱们?”

    宣武兵强马壮,粮草充沛,却在洛阳处处被义成军压一头,韩弘对李全忠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早让韩公武看不惯了,一直不解父亲的用意,今日听闻,茅塞顿开,喜道:“父亲深谋远虑,儿不万万及也。”

    韩弘道:“李全忠不足为虑,倒是刘悟必须留意,此人装疯卖傻,却是个难缠的家伙,务必要十分当心。”

    韩公武道:“儿明白了。绍宗想见您,我就让他来了,明日便打发他回汴州去坐镇。咱们得提防刘家父子狗急跳墙。”

    韩弘拧了眉头,说道:“绍宗留下,你回汴州去,统领汴州兵马,防范刘家父子狗急跳墙。再有就是多多筹措粮草,一旦李全忠垮了,咱们就把皇帝接过来,供养一个皇帝可不轻松啊。”末了却又道:“吾儿长大了,我也就放心了。”

    韩弘子女众多,百年之后,帅位交给谁一直没有定论,他不大看得上韩公武,但对韩公武的儿子韩绍宗却十分喜爱,韩公武看准这一点,便打起了儿子这张牌,爱屋及乌,为了韩绍宗,韩弘也会偏向他的。父亲最后这句话大有深意,韩公武内心狂喜不已。

    父子俩计议定了,韩公武起身告辞,临行前又再次提醒父亲要提防李全忠狗急跳墙,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韩弘点点头,对儿子说:“刺客这种东西,不可不防,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小心谨慎些,谅他们也搞不出什么大事来。”

    儿子去后,老人叫出贴身随从韩保义,让其安排宵夜。韩保义追随韩弘三十余年,是韩弘身边最可信赖的人。韩保义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韩弘的宵夜:两碟素菜,一小碗米粥,一壶黄酒。都是他亲手下厨做的。

    韩弘从来不与人对桌而食,从来都是一个人悄悄地吃,他怕人在他菜里下毒。

    淄青有铜虎头,魏博有山南社,长安有五坊使司和龙骧军,李茂有亲军右厢和内保处,都是些让人闻风丧胆的秘密机构。宣武也有这么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从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这倒不是为了增加组织的神秘性,而是韩弘始终瞧不上这些偷偷摸摸上不来台面的勾当,这个无名组织因为有一个传奇人物而名震天下,孙搏虎,本是叱咤疆场的一员虎将,因为折了双腿而含恨解甲,却从此在另一条道路上走出了一段传奇。

    他一手**出来的组织,道上称之为“孙府”,论专业素质比起铜虎头、山南社、五坊使司乃至龙骧军来都毫不逊色,他的几个弟子和门客都是业内公认的顶尖高手。

    这么些年来,韩弘假他们之手杀了多少人,是数也数不清了,这些人的手段如何,他是心知肚明,又怎能不加提防?不仅要提防他们的同行,更要提防“孙府”的人。

    唐太祖的名字里有个“虎”字,臣民为了避讳便不得在名字里用“虎”,这个孙搏虎却偏要在名字里带个“虎”字,这和铜虎头一样,是对皇帝的大不敬。韩弘借着这个缘由在孙搏虎死后狠狠地痛打了这匹“死虎”。

    借口就是借口,清算它的原因是这匹“虎”的身子骨太壮实,胃口更好的出奇,韩弘担心他会遭到反噬。

    孙搏虎已经病亡,孙府也遭查禁,树倒猢狲散,孙府作为一股势力已经不复存在,但还须提防其党羽铤而走险,他们此刻一定恨死自己了。

    吃完宵夜,韩弘去了浴堂,叫了两个年轻女子侍奉洗浴。他已经老了,身体的某些机能已经严重蜕化,但心却没有老。

    他愿意跟年轻人呆在一起,因为年轻人充满了活力,他需要活力,只有跟年轻人呆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热力,才能让他感到自己活着并非是一具行尸走肉。

    嬉笑了一番,出了身热汗,两个身材曼妙的少女服侍他擦干肥胖的身躯,韩弘将一条打了好几个补丁、某些部位磨的薄弱蝉翼的麻布浴巾裹在腰间,腆着肚子回到了卧室。

    他从不要女人侍寝,他担心她们在他睡着后谋害他。

    困意已至,他要好好睡一觉,一天结束了,明天再睁开眼又是一天,新的一天里他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跟他们勾心斗角,跟他们装狠耍横,跟他们装疯卖傻,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扮演属于他的那份角色。

    他不能容许自己失误,一次微不足道的失误都有可能带来万劫不复。

    不知睡了几时,他从梦中醒来,老年人觉轻,一点点异响都会惊醒他,他刚刚听到了房门处咯吱一声响。

    是风吹开了门?不像,是夜纹风不动。

    是韩保义进来给自己盖被子?这老狗还有这份心思,这会儿早直挺着打呼呢。

    那是怎么回事?

    韩弘悄悄地握住了枕头下面的佩刀,竖起耳朵倾听四周,虽然很轻,轻微到像一匹猫在夜行,但韩弘还是判断出一个人正蹑手蹑脚地靠过来。

    他一骨碌翻了个身,看似肥胖的身躯此刻矫健异常,人起,刀也出了鞘,但也仅此而已,一柄冰寒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喝道:“别动。”

    “万事好商量。他出了多少好处,我加百倍。”

    “多谢,不过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你的人头。”

    “”

第695章 洛阳乱() 
李全忠做了个噩梦:一阵阴风吹开了他卧房的门,一具无头男尸徘徊在门外,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嚷着还我头来。李全忠如坠冰窟,浑身凉透,他想跑,但身躯重似千钧,一动不能动。他想叫,胸口却似压着一块巨石,喉咙又似被人扼住,嘴张着却发不出声来。他急出一身热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胸腔更是胀的要爆开

    “啊,啊!啊!!”

    持刀守卫在廊下的胡川闻听屋里有异响,慌忙闯了进去,见李全忠双手扼着自己的喉咙,挺直身子在那干嚎,忙一个箭步蹿上去,连推带搡再拍脸,李全忠终于“啊”地一声叫出声来,浑身虚汗淋淋,人却一下子清醒过来。

    “大哥,怎么啦?”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一具无头尸就站在门口,声声向我索命。你说怪不怪。”

    “是有点怪,头都没了,还怎么说话,用肚脐眼吗?”

    “你呀。”李全忠被逗乐了,接过胡川递过来的温茶喝了一口,问:“几更了?”

    “刚过四更,你再睡会吧,这地方阴气太重,明日我抓俩尼姑过来念经超度超度。”

    李全忠笑了笑,没有应答,他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尽是为他守夜的披甲卫士,心下稍安,对胡川说:“招呼弟兄们出去吃个宵夜。”胡川心里很高兴,李全忠已经很久很久没露笑脸了。都说做节度使风光,其实官越大压力也越大,风光是给别人看的,心里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他忙应了一声,招呼门外卫士轮番去吃宵夜,又趁着李全忠高兴,亲自去炒了两个菜,他要陪李全忠吃个宵夜。

    菜刚安排好,韩义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在胡川耳边说了两句话,胡川面色尽失,急忙屏退左右,又亲手关了房门。

    韩义这才压低了嗓音对李全忠说:“出大事了,韩弘遇刺了。”

    李全忠“蹭”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桌子带倒:“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我埋在韩家的探子报的讯,此人出身孙府,恨韩弘不义,转而投靠我,我见他身份没有暴露,又能接近韩弘,就令他潜伏待机。他的妻儿老母都在我的手上,断然不敢糊弄我,消息绝不会有错。”

    “韩公武有什么动静。”

    李全忠一边说一边转身来到隔壁的一间空房,这间房里空荡荡的,四周的窗户用厚纱遮挡,正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硕大的地图,地图有些陈旧,但标识的十分精准,这还是当年李茂赠给他的皇国山川地理图。

    洛阳、长安同是帝国的腹心,这一块标识的尤其清晰、详尽,李全忠做了节度使后,使用过许多地图,都不及这幅精准、实用。

    “韩公武,还有韩绍宗都已经接到消息赶过去了,现在正聚将议事。”

    “是谁杀的?”

    “不清楚。”

    李全忠没有责备韩义,韩义曾任龙骧军都押衙,跟李茂学了一些搞情报的手段,虽只是些皮毛,却也十分实用,李全忠对这些东西很上心,奈何军中将领对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十分不屑,李全忠心有顾忌不敢放手让韩义去搞。因为得不到支持,韩义只能小打小闹,他能在第一时间获知韩弘被刺的消息已是难能可贵,怎么还能奢望他知道凶手是谁?

    胡川惊道:“大哥跟他素来不和,宣武一定会怀疑是大哥做的。”

    李全忠沉吟道:“不至于此吧。”

    韩义道:“韩公武父子或者不会信,但为了抢夺军权,他会昧着良心指大哥为凶手。一旦有了凶手,他就能假借为父报仇接掌军权。”

    李全忠浑身一颤,眉毛倒竖,他用手在洛阳城西重重一点:“我不能背这黑锅,立即起兵攻打西东营,就说刘悟是凶手。”

    韩义和胡川同时叫了声好,立即传令击鼓聚将。

    李瀍这日批阅奏章直到一更天,国事糜烂,大权旁落,能要他这个皇帝处置的军国大事其实没有什么,各地呈递上来的奏章都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大事都由各镇自己决断了,现在连洛阳神策军里的军务也有朱克融一手操办,无须他这位皇帝“费一丁点神”。

    可这些奏章还是要看,要批,否则他这个皇帝就真的成了空架子了。

    皇帝没有安歇,他身边的人也不得安稳,王才人过来问了几次,听说皇帝还在公干,就悄悄退出去安排了宵夜,再犯禁亲自来请。

    李瀍丢了笔,对王才人说:“眼里有朕这个皇帝的只有爱妃你了。”见皇帝精神疲倦,王才人便献上新排的歌舞一曲以助兴,原本怏怏不乐的李瀍眼睛一亮:王才人还真是把他放在心上,都这个时候了,还忙着排演新曲来取悦他。

    宫妃不能干政,取悦皇帝就是她的全部,时事艰难至此,她不曾懈怠,自己贵为天下之主又有什么理由消极、懈怠?

    面对人生中的困苦,消极逃避是种境界,麻木不仁是种境界,苦中作乐也是种境界,但更高一层的境界是坦然面对,不堕青云之志。

    想到这,李瀍含笑离座,下堂来与王才人共舞一曲。李瀍精通音律,与王才人又心灵相通,不消片刻便是琴瑟和谐,鸾凤齐鸣。

    尽兴处撤去酒宴,又去浴堂殿洗浴,就在水池里和爱妃温存了一番。

    劳累了一天,洗漱睡下,李瀍却还有许多话要对王才人说,正在鸳鸯帐里呢喃私语,忽然突吐成骅闯了进来,就在殿门外叩请见皇帝。

    深夜闯宫觐见,必有大事,李瀍不敢怠慢,拉下罗帐,令人挡了屏风,就在寝殿接见突吐成骅。突吐成骅报道:“宫城外忽有数千兵马喧哗,李全忠指责刘悟刺杀了韩弘,正要出兵要攻打西大营。”

    李瀍大惊道:“韩弘让人杀了,谁干的?”不待突吐成骅回声,便忽然狂喜起来,拍手大叫道:“天助我也,立即叫朱克融,不,不要叫了,你立即去他大营,让他出兵接管洛阳北城防务。”

    突吐成骅先是一愣,旋即也就明白过来,应了声是接过李瀍的信物飞奔而出。

    李瀍兴奋难抑,手舞足蹈,闯入屏风后对正梳妆的王才人说:“狗咬狗,狗咬狗啊,朕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王才人从容整好妆容,面上无喜无忧,却提醒道:“狗咬狗,咬急了,防止他狗急跳墙,宫里人少,陛下还是立即动身去神策军大营比较妥当。”

    李瀍笑道:“小傻瓜,神策军大营也不见得妥当。朱克融鹰目狼瞳,绝非善类,你立即收拾,不,不要收拾了,什么都不要了,就你一人随朕立即出宫,去成都,找光王,朕要脱离牢笼了,朕要自由了!等到了成都,朕重整旗鼓,传诏天下,把这些祸国殃民的逆臣一个个都收拾了。”

    王才人闻言,秀眉一蹙,面露忧虑。

    先前李瀍到了洛阳后,李全忠为了方便监视,让他住了上阳宫,上阳宫在洛阳城西,距离主城尚有一段距离,孤悬在外,对李全忠监押皇帝十分有利。

    李瀍自不想被李全忠一人挟持,便暗中授意突吐成骅说动刘悟和韩弘,在刘、韩二人的强烈反对下,李全忠只得答应皇帝迁入宫城内居住。洛阳的宫城位于洛水之北,位于主城西侧,位置相对独立。三家经过争执,由李全忠驻防宫城以北,刘悟驻守宫城以西,韩弘驻守宫城以南,名为保护,实为监押。

    朱克融崛起后,三家允其分兵一千在洛水之北的永福门外扎营,分担宫城以东的防务。而洛水之北的洛阳主城却被李、刘、韩三家瓜分,神策军非得三家允准不得入城。

    王才人劝李瀍退驻永福门外的神策军大营,以策安全,但李瀍慧眼独具,早已看清了朱克融的小算盘,担心一旦进了神策军大营,难免不被朱克融所挟持,对其也不信任。

    光王李忱旧日出京游历,外界传言他是为了避嫌,实际他是肩负着一件秘密使命:在成都站稳脚跟,为皇帝将来南狩蜀地预打前站。

    当日皇帝还是李涵,朝政操控在仇士良的手里,阉宦势力极大,与朝臣、藩镇和皇室矛盾异常尖锐。李忱和李瀍推断长安城里不久将有一场激变,皇帝将和朝臣、藩镇联合对决阉宦势力,若皇帝胜,则李忱此行就此不提,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皇帝在激斗中失利,在长安无法落脚则巡狩蜀地,召集各地藩镇入关中勤王,以武力铲除阉宦势力。

    此后不久大明宫内就发生了震动天下的“甘露之变”,皇帝、朝臣和藩镇联合势力在与阉宦的大决战中一败涂地,大明宫里血流成河,长安内外乾坤倒置,大唐江山几乎倾覆。那时李涵已经被仇士良控制,成了大明宫里的高级囚徒,想去成都而不得。

    再往后,风云突变,裴家兄弟叛国投敌,吐蕃犯境入侵,关东诸侯入关勤王,皇帝猝死,李瀍上位。再后来仇士良及阉宦灰飞烟灭,长安失陷,皇帝东狩,大秦建国,分庭抗礼。最后终于引来了李茂这匹终极大老虎,幽州军强势入关,驱逐吐蕃,扑灭大秦,收复长安,皇帝则滞留在洛阳与关东三强藩斗智斗勇斗狠,望断西京留传奇。

    李瀍身不由己被卷入漩涡,在漩涡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浪,多数时候都身不由己,南下蜀中的计划只能深藏心底,不敢跟任何人说起,甚至是最信任的王才人。

    逃难到洛阳后,李瀍就在等着这一天,李忱已经在成都站稳脚跟,成功说服西川节度使段文昌、东川节度使裴灼炎发誓拥戴皇帝,只要李瀍到了成都,两镇立即竖起讨逆大旗,传檄天下,讨逆兴唐。

第696章 洛阳乱(续)() 
王才人诧异地望着李瀍,他今日的表现完全像个陌生人,她熟悉的那个檀郎连影子都不见了,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她被吓着了,定了定神,王才人盈盈下拜,低头不置一词。李瀍大惊,伸手欲扶,却问:“你这是何意,起来,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走?”

    王才人道:“后妃不干政,臣妾曾发过誓,可今日事急,臣妾有句话不得不说,便是陛下怪罪也要说。”

    李瀍吃惊地望着她,王才人虽也潇洒干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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