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空笑道:“我是个粗人嘛,你问这么深的东西,我哪里能说的明白。”
李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收了田萁什么好处,最近总帮着她说话。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权力这个东西对人心腐蚀极大,一旦沾上了,少有人能全身而退的。他做过总管,尝到过权力的妙处,怎能舍弃的下,我不重视他,他就里通外国以自重,说到底无非是向我要权。所以我约束你们不要插手外面的事,不是害你们而是保护你们,你们一旦尝到了权力的好处,基本也就完蛋了。”
回到辽东城后,李茂拿起了笔,在赵光良等一百三十一名叛徒的名字上画了墨叉,批了个“允”字。
当夜,在胡南湘、秦凤棉、韦雍、蔡文才的监督下,夏忍、苏辟冒亲自主持处死了赵光良等一百三十一人,因赵光良等人身份特殊,对外宣称是暴病而亡。
第644章 稳固大后方()
二日一早,薛青裹派人送请柬来,请李茂过府赴宴。随着地位的攀升,李茂已绝少外出赴宴,不全是端架子看不起人,因为太麻烦。他每到一地,亲军左厢会设置警戒区,驱赶一切不相干人等,再把警戒区内的所有人查个底朝天,更恨不得把人家的厨子和烧火工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一遍以保证安全,这一套下来,早已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这哪是吃饭,分明就是扰民。
为了彼此省心,李茂索性不出去,请客吃饭自己做东,倒省了许多事。
不过薛青裹毕竟不是外人,他是薛丁丁的父亲,是李茂的岳丈,亲不亲一家人,这个面子得给。更何况薛丁丁为了这次宴请,特意从幽州赶回辽东城,为了不伤她的心,李茂也应该去吃这个饭。
左厢循例是要做些布置的,不会因为薛青裹的特殊身份就有所松懈。
昨日一口气坏了一百三十多条人的性命,其中还包括辽东创始八元勋之一的赵光良,李茂的心情抑郁到了极点,酒入愁肠愁更愁,没喝几杯酒竟然就醉了。
薛青裹早已预备下客房,忙安排女儿服侍李茂歇息,李茂听说睡的是薛丁丁旧日的闺楼连忙答应下来,他酒量颇豪,因为心情不快才醉了一场,睡了一觉人就清醒过来,在薛丁丁的引导下参观了这座小楼和前后花园。夜晚天冷,薛丁丁的面颊冻的通红,人却很兴奋,李茂握住她的手说:“以后得空,常回来住住,解解相思之愁。”
薛丁丁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鸡儿狗儿尚知追随丈夫,我怎能那么不懂事。”
李茂拍了拍妻子的背,说:“左右都随你,你高兴便是。”用手按了按薛丁丁旧日的床铺,问道:“该不会塌吧。”
薛丁丁面颊绯红,羞不可耐,温香软玉在怀,李茂才想起自东征渤海开始,他已经有半年不近女色了,一时郎情妾意,好好地温存了一回。
二日一早李茂便离开了薛青裹家,路上,李茂见石空表情有些古怪,便道:“有话便说,有屁就放,憋在心里难受不难受。”
石空道:“有句话不说是我失职,说吧,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昨夜卫士在园外抓了几个听墙根的,一个是薛宅管家,一个是薛使君的长随。”
李茂笑了笑:“他是想知道我与他女儿恩爱如何,人说妻凭夫贵,他现在是父凭女贵,人之常情嘛。看来规矩不能坏,除了进宫面圣,以后咱们哪都不去,就待自己家里。”
石空见李茂如此大度,倒松了口气,他抓到人后,薛青裹鼓动女儿来求情,薛丁丁求情他不好不放,又怕李茂事后知道责怪自己失职,现在心事落地,浑身畅快。
入冬之后,新罗战事基本结束,半岛冬季奇寒,不利双方用兵,休兵罢战成为两家共同的选择,现在渤海已灭,近十万大军云集辽东,金秀宗惶惶不可终日,连续遣使来辽东城要求见李茂表纳臣服之心,李茂却拒不接见。
他在等待开春,开春之后若时机合宜,十万大军将调转矛头,直扑金城,把金秀宗、朴赫哲揪出来,打入囚车献于长安。若时机不对,再接受金秀宗的臣服不迟,没有了渤海这个盟友,金秀宗就是瓮中之鳖,早捉晚捉还不是一样捉。
现在趁着半岛无事,李茂决定把北新罗王叫过来训训话,帮他开开窍。
此番田萁联络内保处把右厢设在辽东、新罗和渤海的三大分台翻了个底朝天,牵连高层之多,何止赵光良一个人,金道安也或多或少的牵涉其中,尤其是他在出镇平壤城期间和新罗、渤海两国私下往来频繁,屁股底下很不干净,若非他现在是北新罗王,他的名字将和赵光良一起被李茂墨批个“允”字,然后秘密处决。
不过现在他的危险期已过,李茂决定给他一条出路。
金道安是李结推荐给李茂的,在他心里也一直视李结为背后靠山,李结在长安招募死士对付王守澄,金道安暗中出力不少。
现在幕后大靠山不在了,金道安只能紧抱李茂这条粗腿,李茂和他长谈三次,金道安一身轻松地回到平壤,安心地做他的傀儡王。
大和元年的下半年,南方普遍爆发水旱灾害,官府救灾不利,致使流民四起,岭南、桂管、邕管等地流民更是揭竿而起,联合黄洞蛮攻陷城镇,屠杀官吏。
江南、淮南一带流民四处打家劫舍,豪门富户纷纷招募乡勇,筑垒自卫,地方官府也趁机扩充兵力,一些素有志向的节度使、观察使和刺史们开始拥兵自重,凭借手中的军事力量和朝廷掰扯讲条件。
影响所及,江南、淮南的漕运陷入彻底瘫痪,长安百万军民衣粮无着,京西数十万边防军缺衣少食,大唐的天空一时间变得无比晦暗。
对李茂来说,这一年也是无比艰险的一年,南征新罗、东征渤海都比预想的要艰难,尤其是渤海之役更是让他大出了一身冷汗,危急时刻,若不是李愬挺身而出,现在的局面简直不敢想象。李愬是上天赐给他的贵人,可遇不可求。
鉴于南方形势持续恶化,李茂最终放弃了开春南征新罗的计划,他接见了金秀宗的使者,要求金秀宗去王号,向金道安称臣,并向大唐进贡新罗特产。若金秀宗能做到这些,大唐便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去王号称臣,金秀宗不干,改个王号倒是可以考虑,至于进贡,自然更值得考虑。往昔,新罗使者携带贡品经海道去长安,贡一物而得十利,端的十分划算。不过李茂为人挑剔,他要的特产是新罗出产的优质大米和海产,数量定的死死的,不答应就开战,而若答应则等于在自己脖子上套上一绳索,若干年内只能匍匐于地给人当牛做马。
金秀宗再三斟酌,还是默默地把绳索套上了脖子,给人做狗,总胜过让人当狗杀了强。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新罗王也可以卧薪尝胆,将来羽翼丰满,报仇不晚。
李茂也不惧金秀宗会玩什么花样,他敢不听话,就放金道安咬他。
近十万军马屯驻在辽东休整训练,扫荡蛮族残余,巩固后方腹心。至于北部的靺鞨人,他们尚未开化,并不团结,大棒加蜜糖,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是上策。骁勇好战并不足惧,野蛮不开化也不是他们的错,只要他们继续维持一盘散沙的状态,只要他们中始终不能涌现旷世英雄,他们就将继续混沌下去。
李茂起用高苏的儿子高文为亲军大将,重用高氏子弟,保障高氏在勿州的特殊利益。高家父子与靺鞨人打交道多年,经验老道,多依赖这样的人,制定的策略才能有针对性,才能把那些桀骜不驯的蛮族玩死在森林里。
第645章 煽风点火()
大和二年春,淮南饥民攻占滁州,十日后进抵扬州城下,杀淮南名将高伦,一时天下震动。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上奏朝廷,请求率军南下平息民乱。
王守澄斟酌再三没敢答应,淮南是大唐的税赋重地,决不能让野心勃勃的中原藩帅染指,今日若准了王智兴,明日何进滔、韩弘、李全忠、史宪诚乃至李茂都要求出兵南下,朝廷如何应对?若他们借剿匪之名把淮南蹂躏的千里无人烟,断了朝廷的税赋来源,岂止是要了自己的老命连带着把两百年大唐江山也断送了。
王守澄阻止了王智兴南下企图,却也在慌乱中暴露了朝廷的软肋,朝廷的软肋就是南方赋税重地兵备异常虚弱,当权者最怕河北和中原的藩帅南下折腾他们的粮仓。
王智兴们心花怒放,于是纷纷上奏朝廷,要求出兵平乱为国解忧,王守澄只得一面肉疼地拿出大把的真金白银来安抚,一面以皇帝的名义下诏南方各道扩充兵力以自保,断了北地藩帅的觊觎之心。
流民武装终究是乌合之众,在各地官府的打击下,渐渐销声匿迹,王守澄们渐渐占了上风。王智兴们一看,自己的筹码被对手黑了,这可怎么得了。
在各自的狗头军师的建议下,各镇纷纷选派出心腹将领改名换姓南下,或收买流民首领为己所用,或火并盗匪首领,接管盗匪武装,或干脆另起炉灶,自己拉杆子造反。
他们有人、有钱、有靠山,势力迅速壮大,他们煽风点火,将本已熄灭的反抗之火重新点燃。中唐以后南方局势相对平稳,朝廷对地方控制得力,各道节度使、观察使们定期轮换,确保不会坐地生根,对各道的军马数量和质量控制的很严,除缘边的西川、东川和安南、桂管、邕管、容管等地军力稍强外,其他地方的军力都很一般。
元和初年镇海节度使李琦举兵造反,李纯调动兵马一鼓而定,前后不过两三个月,而讨伐淮西、淄青、成德等镇则打打停停,耗费十几万军力,持续时间有时长达数年。
因此南方各道对这些组织严密、军纪严明,拥有娴熟战役战术的“盗匪”完全束手无策。扩军之后兵马多了几倍,战斗力依然弱的可怜,一座座城寨被攻破,官吏被杀,仓库被抢,盗匪势力越来越大,不仅横扫州县,甚至连扬州、洪州这样的名城大邑也不再安全。
南方流民四起时,中原的流民也揭竿而起,中原受灾严重,官府的盘剥依然严酷,没有了活路的饥民只能揭竿造反,声势比南方更加浩大。不过中原藩镇普遍军力强悍,流民未成气候前即被残酷镇压,造成了大片大片的无人区。
至于河北,灾害也不轻,只是河北青壮尽在军中,耕种者尽是老弱,想反却无力反。无奈只能坐着等死。
幽州境内也是收成锐减,所幸这年辽东丰收,两地丰歉相抵基本平衡,也就没有发生大的流变。
右厢的清肃已经接近尾声,主事以上被隔离了三分之一,干探以上被隔离了五分之二,这些人中一小部分人罪证确凿,非死不可的,但大部分人罪证不足,或只是偶尔失足,还有挽回的余地。
李茂签发了一道命令,将那些尚可挽回的失足者组织起来分批分区遣往南方。
“每个道,所有重要的州县、关津和商业集散地,都要安排人,让他们长期潜伏下去,坐地生根,以待将来。经费让他们就地筹措,给他们启动资金,若是生意失败还可以酌情贷款给他们,但要注意一个度。他们是戴罪立功,只有立功才能重新归队。”
秦凤棉接过李茂签发的命令,又请示道:“秦夫人想陪秦总管去郓州求医问药,问了几次,该如何回应她?”
李茂问:“秦总管的伤还是没有好转吗?”
见秦凤棉摇头,李茂道:“我回头去和她谈谈。”
秦凤棉前脚刚走,蔡文才旋风一般闯了进来,说道:“李听死了,昨天夜里。”
李茂道:“死了?右厢为何不报?”
蔡文才道:“秘不发丧,是齐总管布设的一颗钉子探听到的,八百里加急送来,现在整个河东也没几个人知道。”
李茂道:“好事!把秦凤棉叫回来,你立即起草文书,叫胡斯锦设法发动朝官奏请李愬为河东节度使。李愬只是幌子,我要推李绛上位。这真是天赐良机啊。”
李茂一时兴奋,亲自跑到参谋厅找常木仓,要他把立即把驻扎在辽东的各部兵马调回幽州来,另外由燕北和幽州各抽精锐组建一支精兵,准备随时开赴河东。
常木仓立即嘱咐作战科拟定计划,却又不解地问:“河北乃大唐龙兴之地,王守澄岂肯撒手?河东军力不弱,保守势力强大,岂肯让咱们插手进去?”
李茂笑道:“只要李绛入主河东,一切便都有可能。”
辽东战事结束后,各部正陆续返回驻地,计划是现成的,只需更改进程便可。参谋厅当场修改,李茂现场拍板,新的命令即刻发往各部队,催促数万大军星夜入关。
这些事都忙完,天色已黯淡下来,李茂起身去往青墨家,未进院门便听得孩子的哭声,这两年青墨给秦墨又生了一双子女。
他是后天癫疯,孩子都聪明伶俐的很。
见到李茂,青墨气势汹汹地责问道:“我带自己丈夫去求医问药,还要他秦凤棉批准,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连看病的自由都没了?”
李茂接过秦墨的小儿子,抱在怀里玩了一会,笑道:“你在家里忙着生孩子带孩子,对外面的事不了解,去冬今春,天下大乱,流民四起,这个,总之是乱成了一锅粥。他是为了你夫妻的安全着想,你说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仨孩子,他又这样,这一路上谁能放心?”
青墨把孩子夺回来,哼道:“路上不太平,依你这么说,路上什么时候才能太平,等你登基称帝,威加海内。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李茂瞪眼喝道:“休要胡说!”
青墨急乱之下口不择言,说了这等犯忌的话,也吓了一跳,被李茂一喝,不敢吭声了。在院中看星星的秦墨忽然应道:“马年起兵,猴年称帝。到那海晏河清日,我的病就能好啦。”
李茂和青墨同吃了一惊,对了一眼,一起抢了出来。秦墨却倒背起双手,仰起脖子继续看他的星星。
“他这是”
“最近老这样,说的话怪里怪气,所以我才想带他去郓州找神医看看。”
李茂在秦墨耳边打了个响指,秦墨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骄傲地继续仰望星空。
李茂道:“你有种,你继续装,我看你还能装几时。你信不信我把你媳妇拐走。”
秦墨冲李茂啐了一口,傲娇地挺胸昂首,正眼不看李茂一下,迈步向屋里走去。
李茂道:“你说他是不是装的,我一说要拐他媳妇,他立马翻脸。”
青墨凄楚地笑了笑:“我倒巴望他是装的。”
刚说完,秦墨折回身来,一把扯住青墨的胳膊说:“跟我回去,此人目露邪光,心术不正,我看他对你是不怀好意。”
青墨被他扯住脱不开手,只能歉意地朝李茂笑笑,顺着丈夫回屋去,路上又劝:“他不是坏人,他是给咱家送元宝的送财童子。”
秦墨道:“我呸,哪有这么老的童子,嗯?他分明是广寒宫里下凡的蟾蜍,别看长的寒碜,却是大富大贵之相。马年起兵,猴年称帝。到那海晏河清日,我的病就能好啦。”
青墨恐李茂嗔怪,赶紧拽着丈夫进了屋。
李茂问左右:“最近有什么外人到这来过吗?”
左右答:“遵照吩咐,非得秦主事批准,外人一律不得探视秦总管。就是前两日玄壮观的大德天师来过一趟,来的突然。我们正要驱赶他,秦夫人忽然出面说情,当时闹的很僵,他们怕刺激秦总管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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