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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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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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山镇。

    李茂本有心拖个三五个月,却见平卢军方一接战便有土崩瓦解之势,料必不能持久,这才渡过黄河。

    正面之敌正是厉山镇所屯驻的一千两百名精锐骑兵,主将阿史那卑本在郓州坐冷板凳,危难时刻又被李师道委以重用,希望借他的神勇稳住濮州局势。

    李茂不欲与阿史那卑作战,令石雄和史宪忠就地扎营,与之对峙,遣使面见阿史那卑。阿史那卑再次被重用后妻小家眷被困在郓州城做人质,一时倒不敢有二心。

    李茂乃令铜虎头将人救出,赵菁莱自在长安被俘后,被李师道解去一切职务,勒令在家“养病”,此刻主持铜虎头的是杨青果和毛雄,两人都是李师道的心腹,不过大厦将倾,所谓想心腹也是靠不住的。

    杨青果和毛雄分别私下和李茂接洽,要求归顺朝廷,请李茂给其一条赎罪自新之路。

    李茂要求二人将阿史那卑家眷送出城来以证忠心,命令分别下达杨青果和毛雄,二人为了争夺阿史那卑的亲眷打了一架,这才发现原来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一商量,都觉得郓州大势已去,若不能攀附新的靠山,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龙骧营军使林英此刻就在滑州,派了使者来接洽,但林英本人也出身铜虎头,许多把柄都在铜虎头的手里握着,为了自己的清白将来必以严酷手段清洗熟悉他内幕的故人,投奔长安并不靠谱。其余各藩镇中,能把他们当人看的不多,肯重用他们的更是凤毛麟角,算来算去也只有幽州李茂可以投靠了。

    主意已定,二人不再犹豫,阿史那卑的家眷立即送到,又派得力亲信赴李茂营中听调,二人本想把苏卿一家送出郓州以自赎,却发现苏卿早在战事开始前就已经离开郓州去了登州,登州鱼龙混杂之地,铜虎头难以一根竿子插到底,何况那里又是赵菁莱一伙老人经营多年的地盘,他们二人根本无从染指。

    见到家眷平安无恙,阿史那卑即率部归顺朝廷,向李茂投诚,又劝说李茂趁势拿下孤山镇,控制成武县。成武县是李茂的起家之地,也是苏卿的故乡,家族利益盘根错节,自然不宜沦落外人之手。

    李茂接受他的建议,令史宪忠即刻攻占成武县和孤山镇。

第575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孤山镇的守将中已无李茂的故人,但中下级将领中,还有认识他的,而今曹州四面皆是朝廷的大军,平卢军土崩瓦解,不堪一击,清海军、镇海军早已名存实亡,作为依靠的厉山镇又不战而降,孤山镇一地孤悬在外,实际已经没有防守的价值,守将现在考虑的是投降那位大帅更划算。

    计较未定,幽州李太尉的大军已经进抵城下,中下级官兵鼓噪着要投幽州,守将不敢违拗众人之意,只得开门降了李茂。孤山镇不战而降,成武县令闻讯弃印潜逃。

    曹州守将闻听李茂已经夺了成武县,曹州已经陷入官军重围之中,遂举城投降了昭义节度使刘悟。

    魏博节度使田怀谏抓住机会,在东阿县发动新的攻势,斩平卢军都知兵马使方阳贤,破敌五万。消息传出,平卢军土崩瓦解之势顿成。

    海州守将向淮南投降,沂州守将向李愬投诚,齐州守将向田怀谏投诚,青州大户王启瑞率庄客攻占州衙,驱逐刺史,占据城池,宣布归附朝廷。

    登州商民联合驻军发动暴动,袭占州衙,推举团练防御使张栓为刺史,举城归顺朝廷。连李师道的起家之地密州也发生了变乱,淄青十二州之地,一时只剩下郓州、淄州和莱州还在李师道的控制中,三城之间的联系被切断,音讯不同,兵马粮草不能接济,恰似狂涛恶浪中的一叶扁舟,时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

    九月底,郓州招讨使裴度和副使突吐承璀来到兖州,建立大纛,发号施令,统一调度云集于淄青境内的二十万官军。

    此时李茂占据厉山镇、孤山镇和成武县,刘悟占据曹州,李全忠占濮州,李愬占兖州、沂州,田怀谏占齐州、郓州一部,左右神策军驻屯于曹、兖两州。

    其余各镇军或在路上,或在边角驻扎,于战事可有可无。

    裴度开营之后,先后找了田怀谏、李愬、刘悟、李全忠、韩弘到营会商军事,却迟迟不见李茂。刘悟从兖州归来,路过成武县时,闻听李茂在孤山镇,便临时改变主意,接受地方父老的宴请,宴后谎称醉酒,留在驿馆休息,一时变易服装,遮了斗篷,只带亲信两三人,骑马直奔孤山镇与李茂会面。

    李茂此来孤山镇倒不全是为了故地重游,找一找衣锦还乡的感觉,他此来正是为了见刘悟一面。

    深秋的草湖没有了水,湖底朝天,荒草遮天蔽日,二人乘小舟行于河汊,头戴斗笠,手持钓竿,扮成悠游江湖的两个钓翁。

    小舟驶入一片宽阔的水域,白茫茫的湖面上再无一个人可能偷听。

    刘悟方才一叹:“郓州之战月内即可结束,那个人已众叛亲离,不堪一击。此战结束,中兴大业也成就了一半,我们这些人将来的路又在哪?”

    李茂道:“天下太平,马放南山,正是我等的最高追求,刘兄何来此叹?”

    刘悟笑笑道:“我的意思你明白。”

    李茂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国戍边,镇抚河北,为何无功反而有过。河北三地,割据五十余年,朝廷不能收复,岂皆是时运不济?魏州出了个田弘正,一心归顺朝廷,结果又是个怎样的下场?河北割据,根子在下面,即便趁乱平了恒州,谁又有本事守的住,图河北须徐徐图之,不宜急躁。淄青,难道打错了吗,大军一到,土崩瓦解,若放在十几年前,谁敢保证能有今日的局面?淄青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选错了军帅,若换一个人,十二州之地,渔盐之利,十万雄兵,齐鲁英杰,亦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收复。”

    刘悟道:“你是一个忠臣,我也是个忠臣,可是做忠臣的总没有好报应,倒是那些阴阳怪气的人更得圣心。这次是你,下回是谁?这次是淄青,下回是谁?天威加身,我们总想着把别人推出去做替死鬼,自己活一天算一天,可推着推着你就会发现身边已经没人可推了,于是只好束手就擒,去长安吃牢饭,等着被砍头。兔死狐悲啊,我们再这么斗下去,将来谁都没有好下场。”

    李茂道:“若说我倒也罢了,毕竟河北三镇名声都不大好,你为何也发此感叹,你是朝廷的大忠臣嘛。”

    刘悟哼了一声:“这才最叫冤枉,你说你李太尉在幽州据地称王,在辽东割据自雄,连官制都改了,除了顶着顶大唐的官帽,还有哪一点像大唐的臣子,自行其是,自作主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管的了你?我这个节度使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唐的臣子,尽忠职守,克勤克俭,可就这样,还得躲着明枪暗箭,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把命弄没了。”

    刘悟由宣歙观察使迁转昭义节度使后,与监军使张怀荫不和,张怀荫与兵马使张闻密谋绑缚刘悟,污其造反,事泄刘悟杀张怀荫义子三人,将其驱逐出境,上表朝廷制裁,朝廷却只是将张怀荫贬去贵州,并无一语斥责,张闻也还好好的做着他的兵马使,朝廷甚至连把他调离的心思都没有。

    刘悟因此心灰意冷,这次去兖州面见裴度和突吐承璀,刘悟以为是向他征询进兵的意见,因此做了充分的准备,谁知见了面,兵略一句不问,突吐承璀却问他若朝廷再出逆臣,他将持何态度。

    郓州尚未克复,又要出逆臣,这逆臣出在哪?突吐承璀虽然没有点名说谁是即将冒出来的逆臣,刘悟心却凉了半截:李茂在诸镇藩帅中资望最高,却被如此冷落,这个即将被揪出来的逆臣不是他又是谁?

    朝廷如此急切地扫除藩镇,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难道只能像狗一样匍匐在张怀荫之流面前摇尾乞怜?讨得皇帝的信任,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的狗谁爱做谁去做,自己绝不稀罕。

    话说到这,二人都不再藏着掖着,刘悟直截了当地说:“郓州城破之际,不光李师道难逃一劫,我看你也难逃厄运:先调你进京,再削去你的兵权,然后你就是李师道第二。”

    李茂道:“你还是太小看他们了,他们已经动手了,先用一个调虎离山计,把我哄到郓州来,扣我做人质,幽州、营平、辽东三地一起动手,铲了我的根基,我若不服,自有人站出来替朝廷灭了我,若我猜的不错,你老刘也向他们表了忠心,保证要对我下手吧。”

    刘悟道:“我若不表忠心,我能活着离开兖州?我跟你不一样,你要是被扣,还有下面一帮人为你鸣冤叫屈,我若被扣,只能稀里糊涂被他们弄死。”

    李茂笑道:“贤侄从谏已经成年了吧,有他在,你有何担心的。”

    刘悟道:“休要提他,他也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茂道:“不是他不成器,是有你这棵大树在,他不敢成器,令郎是个枭雄,信不信由你。其实你比我好,我呢才是树倒猢狲散,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树底下不可能还有二树、三树,一旦倒了就没指望了,下面的人再闹腾也翻不起滔天大浪,闹的越凶,败的越惨。”

    刘悟道:“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果然是惯走黑。道的,门道摸的清,我看他们弄不过你。”

    李茂叹道:“我只问也不怕谁,只是这么弄来弄去有意思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朝中奸臣太多,迷惑了我主目,寒了老臣心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好诗,好诗,都说你是个儒帅,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这两句诗就很有点意思。”

    “狗屁的儒帅,这两句诗是我抄的,我不是什么儒帅,充其量是个不入流的文抄公。”

    小舟靠岸,刘悟跳上岸去,插下钓竿,扯去斗笠,向李茂拱手告别,互道珍重。

第576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方阳贤被斩后,郓州城内已无大将可用,李师道听从贾直言的劝说,去请于化隆出山,这才得知于化隆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郓州,去向不明。

    李师道又惊又怒,像于化隆这样的死老虎,平日都由铜虎头看管,一举一动都要及时向他禀报,究竟出了什么事,人都失踪了一个月,自己竟然还蒙在鼓里?

    李师道急找杨青果、毛雄来问,得报二人亦不知去向,李师道愣怔半晌,忽然一口血箭自口中喷出,身子直竖竖地倒了下去。

    军队可以背叛他,刺史、县令可以背叛他,幕僚近侍可以背叛他,唯独铜虎头不能,若连他们都弃自己而去,那就是地地道道的众叛亲离,这苦撑的大局还有什么指望?

    李师道一病不起,浑浑噩噩不愿管事,其妻魏夫人,侍妾蒲大姐、贾安安等终日围着他哭泣,李师道拉着她们的手,只是流泪,嗓子眼里却吐不出一句话。

    这日下半夜,军医署主事黄大仙熬好了汤药进来服侍,李师道拉住他的手,哆哆嗦嗦地问道:“郓州,破了没有。”

    黄大仙心里正烦躁,满府满城的人都跑光了,偏偏自己这个什么狗屁军医署主事让人看住脱不了身,一旦城破,自己和全家岂非都要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一切偏偏都是躺在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闹的。

    他心里含着一股子怨气,见问,怨气更浓。

    “没呢,若是城破了,您老人家哪还有运气躺在这儿等人伺候呢,或早让人大卸八块啦,呵呵,瞧我这张臭嘴,来,该喝药啦。”

    黄大仙是陪着笑脸说出这话的,此等忤逆之言,即使是这个时候说出来,依旧让他心惊肉跳。李师道是败了,淄青李家算是一败涂地了,不过在他咽气之前弄死自己这样的小虾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要沉住气,要低调。

    于是又缓了语气道:“跟您说笑呢,没呢,城外虽然大军云集,不过城内还有十万驻军,他们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

    “那城外呢”

    李师道的嗓音沙哑的厉害,这声音倒像是从地缝里抠出来的,十分刺耳。

    “城外?哦,外面也好着呢,除了曹州、兖州失陷,其他的都还在咱们的手里,这不,今日午后还有援军进城呢。”

    “援军?哪路援军,将领是谁?”

    “是哦,是裴仁勇、裴仁静、裴仁渠三兄弟,闻听郓州被围,他们在家乡招募了义军就赶来救援了。”

    闻听这话,李师道欣慰地笑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愿意招募义军来救他,看来自己气数未尽嘛。

    裴仁勇三兄弟是午后进的城,却不是来救援他李师道的,三人当年聚众为匪,后被李茂招安,裴仁勇在密州辅唐县做县丞,裴仁静在登州黄县做主簿,裴仁渠在青州寿光县做主簿,都混的不甚如意,此后陆续辞官回乡,在乡里休养生息。

    此番十一镇大军会合左右神策共讨淄青,三人觉得机会来了,便散尽家财招募了一批勇士,日夜训练,待价而沽,哪边胜算大,投奔哪边。

    却不想占据十二州之地、拥兵十万的淄青镇,却如纸房子一般,呼啦啦便倒了下去,三人急了眼,若李师道就这么败了,自己这番辛苦可就白费了,弄不好还要被扣顶从逆谋反、聚众抗拒官军的帽子,那可就真是大难临头。

    三人一合计,得立即行动起来去投奔官军,裴度和突吐承璀是高攀不上的,十一镇大帅中,他们跟李茂还算有点关系,于是决定去投李茂,不意走到半道上却撞见了义成军节度使李全忠的兵马。

    义成军将士二话不说将这伙民军围了起来,缴了器械,将三人带去见李全忠,李全忠正眼懒得看三人,下令推出去斩首,危难时刻,裴仁勇显出英雄本色,大笑三声。李全忠觉得这人有些意思,唤回来询问,裴仁勇道明身份,向李全忠献了一计,自请进城去做卧底,将来里应外合袭破郓州城。

    郓州做淄青首府多年,李氏父子三代经营,城高池深,重兵防守,十分坚固。李全忠根基不深,急于立功稳住自己的节度使地位,自出兵时起便立志要打破郓州城,成就自己的忠贞敢战之名。然而见到了郓州城后,不觉满腹烦恼。兵马是藩帅的命根子,手上没了兵马,在朝廷眼里就无足轻重,他可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本钱都消耗在郓州城下。裴仁勇这话正和他意,于是便将三人放了,打发三人进城去充当卧底。

    三人底细干净,又是郓州被围后第一支前来救援的民军。李师道病后,主持政务的贾直言、李公度对裴家三兄弟的义举采取了审慎的态度,一方面热烈欢迎裴家兄弟进城,一方面又采取措施,将三兄弟与他们所携的兵马隔离开来,防止中了敌人的奸计。

    这本是一条十分稳妥的计策,却被病中李师道的一纸任免令打的粉碎,李师道把裴家兄弟当成了救命稻草,他需要三人的义举来鼓舞业已荡然无存的士气,因此极度不满贾直言和李公度的稳健处置,他绕过幕府,背着贾直言、李公度,私自下令任命裴仁勇为平卢军的都知兵马使,任命裴仁静为内院军兵马使,任命裴仁渠为扬刀军兵马使。

    李公度听到这个任命,叹了口气,对贾直言说:“某近来心痛病发作,再难支撑,府中军务政务就仰赖元朗兄了。”言罢,离开幕府,称病不出。

    贾直言挽留不住,只能苦笑,他和李公度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直到最后时刻才算分出胜负,他胜了,可又有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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