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猎杀采掘干净,现在每人每天的粮食供应只有三两,只能靠两餐稀粥果腹,勉强维持性命。
仗也打的极为艰难,垂死挣扎的契丹人,凶猛无比,永无休止地发动着冲击。守军的神经每天都绷的紧紧的,甚至一些老兵也扛不住巨大压力,军营里连续发生营啸,自相残杀,惨不忍睹。
相持一个月,大雪飘落,被困在山河间的契丹人战死、病死已有一半,唐军大营里疾病流行,非战斗减员每日剧增。李茂也感染了风疾,忽冷忽热,苦不堪言。
留后大后方的郑孝章、文书丞、诲洛可等人再三商量后,从防守瀛莫的南部战线抽调五千兵力,交给雄武军兵马使庄园指挥,出塞增援。
庄园押着一万大军一个月后赶到动嘎子山,此刻草原上已在飘舞第二场雪,双方筋疲力竭,已经无法作战,唐军每日只能供应一餐稀粥,契丹人则已经开始屠杀战马。
李茂抓住时机,以庄园部位主力,下达了总攻击命令,自己亲自担当前敌指挥,部署已毕,召集所有队以上将领做了战前动员,李茂指出酿成今日悲惨局面的罪魁祸首是契丹人,结束今日痛苦局面的唯一出路也在契丹人,三军将士要发扬铁血精神,奋勇出击,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垮契丹人,则今后几十年,数百年,北部边境将再无战事,幽州将坚若磐石,太平美满的日子才会轮到你我的头上。
三军军将齐呼万岁,急的李茂额头冒汗,急中生智,忙大声道:“大唐帝国万岁,皇帝陛下万岁,无敌的长征健儿万岁。”
三军副帅常木仓趁势将令旗一指,大吼道:“出战!”
仅存的三枚开花弹缀着耀眼的长尾射入山谷,两万唐军层次进发,排在最前列的正是远道而来的两千雄武军,庄园身披重甲,手持战斧,奋勇当先。
契丹人一开始就被打蒙了,印象中唐军的境遇跟他们一样凄惨,一餐一顿稀饭,站着走路腿肚子都转筋,撒泡尿肚里就空了,他们哪来的力气来打仗。
但眼前排山倒海般杀过来的的确是唐军,李茂对他们真是下了死手,已然倾巢出动了。
大军开拔后,李茂坐了下来,为帅着拟定方略,掌握大势,具体的可以交给将领去做,自己反倒不宜处处插手。
他吐了一口气,肚子里咕噜咕噜乱象,这些天脑袋忽冷忽热,胃口差到了极点,每日两碗稀饭都吃不下,现在怎么饿了?
打着吊臂的石空递来一方热巾,让他擦擦脸。
脸,李茂觉察到自己的额头和脸上全是汗水,这汗水是被吓出来的,刚才上千名军官齐呼万岁时,着实把他吓狠了,这可绝对是大逆不道啊!
自己向来笨嘴笨舌,此番演讲为何有这样的煽动力,十分值得怀疑,或者是这帮家伙压抑的太狠了,眼看胜利在望,一切痛苦就要解除,这才乱喊了起来。
庆幸的是自己急中生智,巧妙地化解了,否则一顶逆臣贼子的帽子足以把自己压死。
“发了汗,病好了,肚子饿了吧,我去准备点吃的。”
经石空这一提醒,李茂悚然一惊:自己病了一个多月,每日脑袋昏沉沉的,经常眩晕,不思饮食,此刻却是神清气爽,耳目通明,这一急倒把自己的病急好了。
李茂摆摆手:“前面吃紧,我在后方紧吃,传出去还不得造我的反?”
石空咳嗽了一声,叫来七八个身高马大的卫士挡在李茂身边,李茂眼珠子一轮,做贼似的从石空手中夺过饭团塞进嘴里,嚼也不嚼,囫囵吞下,一连吞了三个,摆摆手,让众人撤下。肚里有食,精神渐旺,李茂站起身来,取过一柄狼牙棒,招呼左右道:“向前推进,争取午前结束战斗,晚上开庆功宴。”卫士要去传令,李茂喝止:“这不是命令,不许传,前面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不要干扰他们。”
李茂率卫队缓缓向前,走出约一里地,前方回报战事已经结束,斩首一万,俘虏两万,契丹人饥寒交迫,成片病倒,前部被歼后,大队不战而降。
李茂愣怔了一下,举目望天,再问契丹八部首领何在,答战死三人,其余五人归降,又问联盟夷里堇耶律还得和联盟首领遥辇金何在,答不知所踪。又问名将耶律也来为何在,也不知所踪。
几万人同时投降,光清点人数就得耗费相当精力,至于甄别身份那还得慢慢来。
动嘎子山一战就此结束,基本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李茂下令撤军,赶在大雪封原前回到幽州,紧绷在脑子的弦一旦解开,军中非战斗减员急剧上升,约有三千人未能享受浴血奋战得来的胜利成果。
待李茂回到幽州,参谋厅上报的伤损报告中,伤亡人数又增加了八百人,达到了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四人。契丹人伤损数字大约在五万人左右,其中包括两万平民。
此战之后,契丹人已经无力组织有效抵抗,追击战在各个战场展开,河东军、振武军也主动出击,凭借优势兵力纵横劈砍,各有斩获,至这年十一月底,塞外作战基本结束,统计战报:杀敌二十万,自损一万二,契丹八部首领皆被擒杀,残部败逃至北海之北。
这份战报注水极大,不过契丹人的惨败却是不容抹杀的事实,多少年来契丹人称雄草原、戈壁,奴役其他族群部落,结怨甚深,这次他们被唐军打翻在地,看起来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落井下石,趁机报仇的纷纷挺身而出,亮出刀枪跟契丹残部算总账。
契丹人号称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万,毁于唐军之手的实际不过五六万人,虽是精锐却非全部,却因大势已去,遭到其他部落的残酷报复,地盘被夺,族人被杀,威望尽失,草原王者的地位一夜崩塌,昔日的骄傲苍狼而今惶惶如丧家之犬,任人宰割。
被其压制的山奚、突厥等部趁势崛起,疯狂地抢占地盘,扩充实力。
第563章 听我的没错()
燕山之北的游牧部落多奉中原为正统,但实际上并不恭顺,称臣的目的是捞取好处,没有好处就翻脸,即便是在称臣期间,该抢的还是要抢,谓之传统习俗。'看本书请到
中原朝廷的对策是设置羁縻州县,由部落首领担当刺史,用一个空头名分去笼络。这些羁縻州除了一个名分,实际上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王朝的权威无法深入。
但此举对中原朝廷也并非绝无好处,因羁縻州之设,中原王朝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这些草原部落,通过政治、经济手段施加影响,约束其暴戾,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契丹败亡后,李纯听从宰相李绛的建议,在燕山之北设置燕北、东胜、云西三个都督府以管辖其地。
由幽州节度使兼任燕北都督府大都督,河东节度使兼任云西都督府大都督,营平观察使兼任东胜都督府大都督,三使只是虚领其地,实际军政事务由朝廷派遣的长史统辖。
为了安抚三镇统帅,加李茂太尉,加诲洛可特进,赏赐丰厚,各军将领亦有封赏。
李茂无意跟朝廷争夺三地,但也不能白忙一场,他趁三大都督府草创之初的混乱,利用手中职权最大限度地攫取战争成果。
他按照契丹人对待战败者的习俗,将男子罚为奴隶,强壮者征调进军队,妇孺作为赏赐奖赏给有功将士,契丹贵族一律处死。
契丹人对此并无意见,千百年来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干的,胜者为王,败者作奴。昔日高高在上的黄金家族此刻零落为奴,他们的心里虽然也酸溜溜的有些不甘,但大势至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俯首认命。
倒是朝中一些人看不惯李茂的作为,御史台的年轻御史们群情激奋,蜂拥而起,攻击李茂的残暴,攻击李茂的专断,御史们认为如此一来会引起契丹人的拼死反抗,为草原种下大乱的祸根,也给其他部族树立了一个极坏的榜样,授人以口舌,更加有损于大唐天子抚万民如一家,仁爱四方的贤德美名。
淮西战事到了最要紧的时刻,李纯极力避免节外生枝,对御史们的聒噪十分反感,有人看准了这一步,借力使力,轻轻一推,一群令人厌恶的御史就被贬斥出京。
这一来又搔到了京城清流士林们的痒处,众人大兴奋,纷纷跳起来,奔走呼号,为被贬的御史叫屈,将被贬的御史们奉为忠心赤胆,忧国忧民,不畏强权,却遭强权打压的风骨榜样,将强权者打压清流的邪恶行径称之为“燕山狱”,矛头直指燕帅李茂。
陈慕阳深知此事的凶险,一旦失控将对李茂十分不利,于是暗中收买士林首领牛僧孺,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不想牛僧孺一手拿了陈慕阳的钱,转身却又将他卖了出去。
陈慕阳成了过街老鼠,被士林子弟围攻,连进奏院大门都不敢出。
李茂在幽州得此消息,却是哈哈一笑。
经此一役,横行草原多年,威胁辽东、幽州、河东、振武等镇边境的契丹势力彻底烟消云散,残部向北方迁徙,再不敢南下牧马。
凭这份功劳,清流子弟发出的几声鼓噪就动不了他。
他不惧清流子弟的鼓噪,却怕“功高震主”四个字,皇帝亲自主持的淮西战事迟迟不决,他以偏师用兵塞外却建此功勋,却置天子的颜面于何地,若被有心人利用,便是无地可逃。
为了自保,他也只能花点钱鼓动御史台的御史们往自己身上泼点脏水了,自己越难堪,上面才越是放心。
为臣子的,做大忠臣的,落个如此下场,也是无可奈何。
京里的事还没闹完,蔡州方面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李茂大力保举的唐邓节度使李愬雪夜袭破蔡州城,活捉了吴元济,淮西之乱平息,割地自雄五十年的强藩重回朝廷版图,元和中兴跨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而他本人也有一桩喜事,徐如答应跟田萁离婚,天子顾惜老臣一世为国操劳,死后子女孤苦,特奏请太后,封南乐郡夫人,赐婚于成武王,列名玉牒。
册封使一到幽州,李茂即派人到营州召田萁回来。
营州刺史府的后街上有一家药材店,数十年的老字号,年前换了主人后生意一落千丈,半死不活地吊着,站台掌柜姓贾,人称贾八。人是顶和气的一个人,整日笑眯眯的一张脸,生意却做的一般,老主顾没拢住,新主顾不认账,生意冷淡。
这日贾八接到幽州妻兄的一封来信,赶忙回到后宅,献给他的娘子,他娘子二十多岁,长身玉立,面容娟秀,眸中闪着强悍的光芒。
贾八毕恭毕敬地把信交给他娘子,转身就要走。
他娘子却叫住他,在一份货单上批了几个字,交给他说:“告诉他们,咱们虽不是正经的生意人,不指着这个挣钱,但既然打出了这个幌子,总得维持下去,这一年不到就亏了几千贯,让我怎么向上面交代?你去告诉他们,若他们用点心把生意经营好了,扣除成本,盈余部分我一分不拿,都归你们支配,也是一桩好福利。何去何从,你们想清楚了再来回我。你可以走了。”
贾八看了那几个字,请示道:“是否授权太重,猴崽子们撤了笼子弄不好要出乱子。”
女子道:“堂堂的一州管事,手下也有几十号人,岂可手中无权,事事都报我裁夺,到底是他做管事,还是我做?”
管事不敢再说,他的娘子向来说一不二,十分强势。
女子缓了口气,对他说:“我要回幽州几天,这里的事你代理。放手去做,出了事都由我兜着。”
贾八退出,他的娘子带了幽州来信进到里院,在一座清幽的小院前停下,咳嗽了一声,才开始敲门,三急三缓,又咳嗽了一声,里面有人开了门,是个健壮的妇人,天生的哑巴。
贾八娘子从袖子里取了一块蜜饯,拈在手上,哑巴蹲身曲脖张嘴来接,喂了一颗又喂一颗,一连喂了三颗,贾八娘子才哈哈一笑,走向小院正房,这房间天生阴暗,便是白天也须点着灯,更兼阴冷,刚入秋就上了火盆。
田萁面西而坐,伏案书写,神情专注。
贾八娘子不敢打搅,站着静静地等,一时田萁停下笔,将写好的一封信仔细读了一遍,装入厚实的保密信封,取了火漆在火上烤着,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来信催了?知道了,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就走,你也跟我一道回去。”
“有了这个名分,你就没理由再躲着他了,山人呀山人,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田萁用火漆封了封口,压了自己的印戳,淡淡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女人再强也是女人,早晚还是要嫁人的。倒是你,你怎么办,跟过去给我做陪房,还是嫁给秦墨。”
青墨道:“他呀,不是有妻子了吗?”
田萁道:“戚夫人和阿兰还要守孝,你可以占个先嘛。”
青墨跪在田萁面前,说:“我选给你做陪房,又怕你不愿意。”
田萁把信按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说道:“这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嫁给他难道是为了男女之爱吗?你愿意就好。”
青墨朝信封看了眼,问了句话,拿起笔在信封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出门交给哑巴,嘱咐她立即发出去,哑巴领命而出。
青墨关了门,回身却说:“其实给他做妾我倒不觉得委屈,只是想想我们姐妹一起落在他的手里,心里就难受,若哪天他疯劲上来,要我们两个一起伺候,那怎么受得了,我反正是接受不了。”
田萁道:“你未免想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青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墨看起来也像个人,一到了女人面前就禽兽不如,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可想他是怎样的人。”
田萁笑道:“他们出身微贱,能有今天,受的苦难要的比常人多的多,人受的苦难多了总需要有个排解的地方,或滥杀无辜,或嗜赌成性,或者像秦墨这样。提着脑袋讨生活,有今天不知有明天,难免有些出格的地方。而今他们已功成名就,慢慢会变的。秦墨这个人,你信我,本性并不坏,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他也浪的差不多了。”
青墨咬着嘴唇道:“除非他跟那两个女人一刀两断,否则我绝不答应。”
田萁道:“会的,你相信我,一定会的。”
第563章 有亲朋自远方来()
李茂和田萁的婚礼操办的异常隆重,他二人都不是喜好浮华之人,但形势所逼,只能硬着头皮充当木偶,演一出大戏去给别人看。
一套繁琐的婚礼程序走完,二人皆已筋疲力尽,各自回去休整一番,这才同进洞房。
照例又有一堆烦文缛礼,二人认真对待,一丝不苟。一切结束,房中灯下只余二人时,反倒冷了场,默了一阵,田萁道:“我们就这样坐下去吗?”
李茂慌忙起身为她除去盖头,红烛下,精心装扮后的南乐夫人雍容富贵,美艳如花。田萁以手抚着李茂的面颊,叮叮地望着他,说道:“你信不信缘分这种事?”
李茂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啃噬着,感慨地说:“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第一次在莫可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总想着有朝一日要娶你,娶你为妻,我这一辈子也就值了。”田萁道:“花言巧语,既然有此宏愿,为何迟迟无有动作。”
忽然神情黯淡,问道:“东海秦家血案是你做下的吗?”
李茂摇摇头,用田萁的手背磨蹭自己的脸,目光痴情地望着她。
田萁不再多问,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