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认新罗人是他们亲戚吗?”
“认,一张口就问候新罗人的祖宗十八代,你说认不认。”
“势穷来投,就不要搞那么多限制了,一视同仁吧。”
“这样也好,显得大度,反正在咱们的地盘也不惧他能翻天。”
“黑凤头有消息了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还是建议把黑虞侯和佩刀军调过来,以策万一。”
“黑虞侯”是常木仓的内保处所辖的一支特殊部队,“佩刀军”则是亲军右厢下属特战大队,都是精于近战的尖刀利刃。
此前常木仓和秦墨不止一次提出把两支军队调过来,都被李茂拒绝了,这次李茂没有拒绝,他点点头说:“调到山南指挥所来,再把我们那位从长安来的老朋友也接过来。”
为了应付新罗人的偷袭战术,东高两州的居民都向城里集中,据城防守,城外除了驻军已无平民百姓。城里居民多了,治安难免混乱,为了维护治安,李茂下令将第一师下属的第一旅改组为城防警备局,挑选精干卫士一千五百人,编成若干大队,专司内部保卫。
又授权保安局组建保安军四个大队,每大队三百人,参考现代警察制度,分区分片分类织成一张覆盖整个辖区的治安网,维护管内治安秩序。
东高两州和城外重要据点有重兵驻守,李茂倒可以放心,倒是他的山南指挥所越来越不觉得安全,种种迹象表明,那支神秘消失的“黑凤头”此刻就潜伏在东州城附近,藏身暗处窥视着他,等候他露出破绽,然后猛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第494章 新罗人的偷袭()
兰儿在山上住了三晚,李茂让她下山去,兰儿的脸腾地红了,泪珠夺眶而下。新罗大军压境,处处紧张,这个节骨眼上李茂却不让她留在身边,难道山南指挥所不是辽东最安全的地方吗,他不让自己留在最安全的地方,却让自己回到乱哄哄的城里,兰儿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李茂没有多解释,只是催促她赶紧走,显得十分不耐烦。
兰儿含着泪离开东高山那天,风停了,漫天大雪却依旧瓢个不停。他只是送她到房门口,连送到院门口的耐心都没有,神情也是淡淡的,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兰儿心凉了,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心就像这冷灰色的天,毫无生气。
难道是自己弄巧成拙,真的让他移情别恋,迷恋上了那个辽东城里的小妖精,还是右厢那个小妖精趁虚而入,取代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自己的男人自己了解,若说他偶尔出门打个野食,解解馋,那还真是说不准的事,男人嘛,骨子里都贱格,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都是贪多喜新的货。
可他总有一样好处,有了新欢不忘旧爱,这些年他巧取豪夺,坑蒙拐骗,家里也是姹紫嫣红一大堆,可个个都被他哄的团团转,没人埋怨他。有什么办法,人家就有那手段,总能让你觉得在他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最懂他的,离他心最近,在他心里占据位置最大的那个人,你或明知他是个花心大骗子,却依然沉浸在他精心编织的美丽谎言里无法自拔。
这回究竟是怎么了,不管不顾了,不顾脸皮了,撕下伪装露出本相了?!
兰儿想不通,一路胡思乱想也想不通。
下了东高山,路边停着一辆黑蓬马车,护送兰儿的卫士拉开车厢,想扶她上去,被她恶狠狠地拒绝了,离开男人自己就不能活了吗,真是笑话。
李茂常说最好的保卫措施是让潜在的敌人忽略你的存在,他从来不喜欢出行时前呼后拥,那样看似威风,实际是昭告潜在的敌人:我来了,你们有冤报怨,有仇报仇,都来吧。
山南指挥所距离东州城并不远,但并不代表着路上就绝对平安,尤其是眼下,为了兰儿的安全,李茂只给她安排了一辆普通的运货骡车,这样的骡车自然不适合大队卫士随行。
“他连卫士都不肯多派一个。”
兰儿望了眼仅有的那名卫士,心里一酸,忍不住泪雨磅礴起来。
随行卫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赶紧关好车门,跳上车,示意车夫启程。
从东高山到东州城需要经过西甲营,西甲营是奚人聚居地,已有一座小镇的规模,为了防备新罗人的偷袭,营内绝大部分居民都已转移到了城里,只留少许军卒看守房屋,也是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大雪纷飞中,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西甲营北门外的空地上,那是一个衣衫褴褛、行将就木的瘦老汉,真正的又黑又瘦,胡子一把,鼻涕一把却结成了冰晶,他手里握着个破陶碗正颤颤巍巍地向路人乞讨。他又老又聋又瞎,浑然不知路上空荡荡的绝无一个人。
护送兰儿的卫士眉头蹙了一下,急忙跳下车迎上去,试图劝那老汉离去,老人却来了倔驴脾气,又拧又拗,死活不肯挪动,卫士急了,手上用力动了粗。
二人稍稍扭打了一下,老人便被制服,卫士搬枯木桩似的将他搬到路边丢进了雪窝子里,车夫稍稍放慢车速,等他上了车,不顾那老汉的声声啼号,打马急去。
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二人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连知会车中客人都觉得没必要,然而让二人浑然不觉的是,只是刹那之间,马车的车厢已经空了,那位一身怨气的客人此刻正被一个身着白披风的健硕男子扛在肩上疾行于西甲营北门对面的树林里,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布,想喊喊不出,欲哭无泪。
李茂批阅了几份战报,眼睛胀痛的厉害,他捏捏眉心,用一块白布盖了文牍,站起身来舒展筋骨,打了一趟短寸虎拳,身体微微发热,眼睛也不胀了。
顺手抓起刀架上的斩铁刀,呛地一声将刀刃拉出鞘,顿时满室寒辉,自松木关一战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动刀子了,战刀已经蒙尘,刀锋有些黯淡,握在手中竟有了陌生感。
李茂抓刀在手抡了两下,刀法有些生疏,找不到那种“一刀在手,天下我有”的热血豪情。他叹了声,还刀归鞘,正要放回原处,门却开了,卫士旺山拎着食盒滑了进来,轻声说:“该用宵夜了。”
这些日子,李茂常常熬夜,黑白颠倒,一日三餐改为定时进餐,现在是深夜,这顿就算是宵夜了。李茂哦了一声,又将刀抽了出来,迎着灯光察看刀锋,用软布轻轻擦拭着。
小卒俯身摆放汤碗的时候,李茂踱过去,将刀刃加在小卒脖子上,轻声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小卒僵住,俯身不动,慢慢地转过脸来,满是惊惶和无辜,却赔着笑脸说:“大帅,我是旺山啊。”李茂冷笑道:“是吗,你不知道旺山是个左撇子吗?”那小卒吃了一惊,就此僵住。斩铁刀在他脖子上拉出了一道血口子:“你最好别耍花样。”
“是吗,就凭你?”小卒蓦地将脖子一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巧妙地避开了李茂的威胁,身体就势一倒,撒手三枚飞刀射向李茂。
李茂早有防备,偏身挥刀,避开一枚飞刀,砸飞一枚飞刀,奈何第三枚飞刀角度太过刁钻,速度又是极快,一个不备,他左肩上还中了一枚。
刺客一见得手,手中早多出一柄短匕,就地一滚,蹂身扑了上来。李茂一记弹腿将他逼退,反手一个撩刀式,正撩中刺客的左肩头,刺客大惊,就地一滚,撒腿溜出了房间。
李茂急追出去,差点被脚下两具尸体绊倒,看时,一个是卫士旺山,一个是卫士唐烨,皆被人割了喉咙。
石空闻声从右角门跑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见李茂肩上中了一支飞刀,急叫军医,又劝道:“刚才有个刺客,人影一晃,我追过去人就不见了,跑的飞快,路比我还熟,你说怪不怪。哦,你没事吧?”
李茂道:“来者不善,敲钟示警。”
说完,李茂大步去向作战科,石空拦道:“那边已经出事了,有人混进来在茶水里下毒,毒死了四名参谋,小马去查了,我怕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就没过去。”
刚说到这,却听得门外一阵大乱,刀兵撞击之声急促猛烈。
石空道:“敌情不明,先撤入仓库避避再说。”
四名卫士围过来要拉李茂。李茂喝道:“笑话,腹心之地岂容小贼作乱。”
提刀冲出大院,正见马雄安领卫士围着四个刺客激斗,四人皆作卫卒打扮,所使用的武器却都是新罗弯刀。
指挥所内部不允许持有弓箭,除了卫士,其余人等只允许佩戴防身匕首,猝然遇袭,全无招架之力,一连被他杀伤了十好几个人。
李茂向石空使了个眼色,石空会意,支应一声,众卫士分进合击,啥时间将四个刺客砍倒在地,本想留一个活口问问,奈何四人刚烈异常,一看战败,立即自杀身亡。
马雄安扒开一人胸口,见心口上纹着一只黑色的凤头,啐了口痰,骂道:“是黑凤头。”
话音刚落,李茂身子一歪,石空眼疾手快,急忙托住,李茂咬牙叫道:“刀上有毒。”
射在李茂肩上的飞刀上涂有剧毒,救治不及,毒性已发作,李茂只觉得浑身骤然发冷,头晕、目眩、恶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全体有令,撤进仓库。”
安东军山南指挥所依山而建,核心部分建在一座山洞里,内部代号:仓库。
第495章 那道门的后面()
军令如山,众人抬起李茂飞奔去向靠山的一座小院,院里背山三间瓦房,瓦房的后墙就是指挥所核心部分的入口。
胡南湘正指挥参谋和文职人员往洞里撤,眼见李茂昏迷不醒,大惊失色。石空道:“大帅中毒了,你护着他。”言罢,拔刀在手,亲率红衣哨全体卫士出门去打一场阻击战。
这座山洞什么都好就是入口太小,不利大队人马通行,人一多就容易堵,需要疏导,需要他们打一场断后的阻击战。
山南指挥所防御体系完备,但在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新罗精锐战士的突然袭击下,防线却似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黑凤头使用了忍者战术,他们伏在风雪地一动不动达一天一夜之久,成功躲过了巡逻兵的眼,趁着黄昏时的大风雪,迅速肃清外围哨卡,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了指挥所下。
他们原准备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擒杀李茂,不想中间出了点小插曲,潜入在指挥所的内桩求功心切,提前暴露了身份,迫使整个计划不得不提前进行。
里面的人仓促间动手,外面的人却还在按计划潜伏,正是因为这一差误,才使得指挥所内大部分的参谋和文职人员有机会撤入“仓库”。
当然这些对黑凤头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擒杀李茂,让安东军群龙无首。
蓄势已久的黑凤头一旦发动攻击,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山南指挥所精心构筑的防线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三百名黑凤头几乎同时撕碎防线冲了进来,惨烈的白刃战发生在每个房间,每条走廊和甬道。亲军右厢是李茂的亲军,素质却是良莠不齐,有十分精锐的红衣哨,也有战斗力一般的蓝衣少年,甚至还有一些连马都不会骑的老弱。
驻守外围的蓝衣少年多是军中将领子弟,骄横跋扈,作战勇猛,但战术不精,在与精锐的黑凤头对抗中全面落入下风,黑凤头很轻松地粉碎了他们的抵抗,他们抓了一些俘虏,想拷问出李茂的下落,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口浓痰。
裹着雪白披风的金秀宗狼狈地躲过一口浓痰,对左右道:“不必问了,都是硬骨头。成全他们。”将令一下,人头纷纷落地。
一名佐领来报:“一师大营出现动静。”
“打阻击,我需要半个时辰。”金秀宗简单明了地下达了命令,提着滴血的弯刀大步走向靠山的“仓库”入口。
前方的激战仍在继续,对手是右厢亲军中威名赫赫的褐衫队,他们多是见过血的老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作风勇猛顽强,就是年纪稍大,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在军中有“老爷兵”的美名。
老爷们的刀依旧锋利,但这些对黑凤头来说也算不了什么,真正让黑凤头感到头疼的是他们装备的最新式的连发机弩。
黑风头也有连发机弩,是仿照军械二所的山寨品,品质远不及正牌货可靠,激战之后故障多多,多被他们弃之荒野。
老爷们的机弩却是正品行货,品质优佳,他们只用了四个人便封锁住了一条咽喉要道,弩箭如雨点般射出来,新罗人无法靠近。
金秀宗眉头一皱,向身侧一名蒙面人使了个眼色,蒙面人得令离队,悄无声息,片刻之后,蒙面人出现在了四名老爷兵的背后,手起处,碧血横飞,蒙面人起身收起弯刀时,四个人的尸体方才徐徐倒下。
穿过一条甬道就是“仓库”入口小院,石空、马雄安已率大队人马严阵以待,金秀宗喝止部属使用弓弩,对方没有在咽喉要道重兵设防,却在此列队,倒是跟他想到了一块去了。
挥手亮刀,新罗人也摆开了阵势,红衣哨是李茂最后的本钱,也是他此行最大的障碍,这个敌人不用武力打垮,难去敌人的骄横,难消他心头之恨。
两军无声却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怒吼声,惨叫声,金铁交击声,刀剑砍入骨头的刺耳声,声声入耳。
这在别人听来肝胆俱裂的恐怖声响,金秀宗却听的如痴如醉,仿佛是世间最美妙无比的乐章。
论单兵作战力,对阵双方相差无几,红衣哨占地利之优,黑凤头有数量优势,战事一度胶着,很长时间范围内看不到胜败的迹象。
立在金秀宗身后的那个蒙面白衣人向前挪了半步,请示是否出击,金秀宗没有吭声,冷峻的脸酷寒如铁。
一声惨叫后,石空倒了下去,大腿被锋利的弯刀豁出了半尺长的口子,深及白骨,一名红衣哨以血肉之躯,挡住了敌人必杀的一击,自己却倒在了弯刀之下。
新罗人的武器形似折弯了的唐刀,有唐刀之锋利,又更便于劈砍。近身白刃战,双方皆未披甲,新罗刀胜过唐刀。
一旁观战,始终不露声色的金秀宗此刻哼了一声,森冷的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石空倒了,红衣哨就塌了半边天。
形势果然如金秀宗所料,石空于红衣哨恰如灵魂之于躯体,而今灵魂出窍,躯体便成了行尸走肉,一具行尸走肉是当不得大用的。
形势逆转之际,金秀宗的麻烦也随之而来,一名佐领飞步而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声,金秀宗眉头一拧,招呼了身边四名骁将,低语嘱咐两声,四人领命而去。
黑凤头的麻烦来自突然杀到的捆奴军,李茂重伤退入仓库后,两名负责燃放狼烟的卫士韩真知和胡斯锦悄悄爬上了靠山的望塔。
他们是奉令来燃放狼烟的,到了塔顶才发现望塔守卫已被杀死,塔顶积存的干粪、木柴尽数被人丢弃在外打湿了。
湿物无法点燃,二人不得不另外想辙,一番搜索后,秦墨休息室里的整套被褥,包括名贵的棉丝被、皮裘、虎皮褥子和豹皮垫子就进成了二人的战利品,二人商量后认为秦墨大将军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会因这件小事怪罪他们,这才乐滋滋地抱着燃料上了望塔,点起了火。
最先接到讯号的是第一师望白,坐镇营中的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