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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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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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结曾游历天下,在江南盘桓多日,对润州的船场并不陌生,看过李茂的求助信后,他召来熟悉船场的幕僚先做了一番功课,这才进宫面见李纯。

    唐初,皇室诸王在朝中和地方担任官员的现象十分普遍,由此而惹出种种祸端,到玄宗时,皇室被大幅度削权,皇子皇孙成年后集中京城居住,不再外放地方为官。亲王在朝中担当职务的也越来越少,但安史之乱改变了这一切,乱起后,宗室纷纷领兵讨贼,镇守地方,朝中亦不乏皇室宗亲担纲。

    乱平之后,宗室权力再次遭到抑制,李纯登基后,亲王多带虚衔而无实职。李结现为凤翔节度大使,按官制他的这个节度大使无须亲自前往凤翔坐镇,而由副大使、知节度事执掌军镇实权,副大使、知节度事便是俗称的节度使。

    虽无实权,却因为跟李纯关系亲密,而有权面圣进言。

    这个特权是六年前李纯刚登基时赋予的,六年过去了,如今还算不算数,李结心里其实没底。

    去年冬天突吐承璀在淮南监军使任上因酒后杀人被贬为普通宫奴,刘希光受其牵累出山南监军,眼下伴驾的是前岭南节度使王守澄。

    王守澄和李茂有仇,李结不想通过他面圣,正想另觅他法,可巧机会就来了。李纯要在西苑打球,邀李结同乐。

    李结披挂整齐,到西苑马球场边的含光殿见驾,这场球一直打到红日西坠方散。

    神龙队又一次横扫对手,李纯双颊红润双眼放光,一直走进偏殿沐浴更衣,仍旧兴奋地评点场中各人表现,李结趁机建议对有功人员进行赏赐,对懈怠人员进行处罚。

    往日取胜都是以赏赐为主,真金白银赏下去,众人齐呼万岁,落个皆大欢喜。

    处罚懈怠人员不是没有先例,却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

    李纯想了想,说:“有奖有罚方能激励士气,宋王的主意很好,是有几个懈怠人员,像王三立、陈竟堂、龚利,还有梁耽,对,尤其是这个梁耽,总是让着朕,让的太假了,谁都知道他在拍朕的马屁,着实不像话。”

    王守澄皱了皱眉头,轻声问:“请大家明示,该怎么罚。”

    李纯闻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个也来烦朕,自己琢磨去。”

    王守澄满脸是笑,满意地退下。李结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心里却为自己的皇兄捏了把汗,王守澄这老阉善于察言观色、制造机会,对球员如何奖罚本有前例可寻,他确非要趁天子不耐烦时来讨授权,有了李纯这句话,他到下面就可以作威作福,任意摆布人了。

    李纯说要惩罚王三立、陈竟堂、龚利和梁耽几个人懈怠,无非是让他们出个丑认个错,敲打一下,犯到王守澄手里却又不知怎么折腾他们。

    欺上瞒下,架空天子,国家的事慢慢的就被这些人弄坏了。

第480章 有的我都给你() 
支走了王守澄,李结才将李茂的书信奉上,李纯一眼扫过,又看了一遍,方道:“这么看他这几年在辽东还是折腾出了点名堂,造内河战舰,这是要一统辽东吗?”

    李结道:“他的东高镇已经有民四万,兵马五千,民兵过万,应该是要大展宏图了。”

    李纯道:“有了这份根基也可以在辽东随心所欲了,为何还要求告朕,自己当家做主不是很好?”

    李结犹豫了一下,还是进言道:“当年他参与党争遭人排挤,不得已远走辽东,一颗忠心却从未变过,眼下欲献地于朝廷就是明证。”

    李纯道:“这算什么明证,辽东远隔千山万水,隔着河北,我是鞭长莫及,名为大唐臣子,实际还不是打着朕的旗号自立为王,自行其是吗?”

    李结笑了笑,没敢答话。

    李纯发了通脾气后,又把信看了一遍,这才道:“当年他被小人构陷,不得已去了辽东,这么些年了没忘记是大唐臣子,还打着辽东经略的旗号,也算不容易。记得当初你向我举荐他,本意就是想打发他去辽东建功立业,为朝廷收复失地,没想到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又转回了起点,许多事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还真是强求不得。”

    李结感慨道:“是啊,当初对他寄予厚望,什么都给他了,他却跑回淄青去帮着李家兄弟搞内讧,待皇兄欲用他为股肱之臣时,他又跑到辽东去建功立业,用他的话说这叫‘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擦柳柳成荫’。”

    这话说的李纯心情舒畅,三年前,沈太后一事上他听信谗言,头脑发热,行为莽撞,差点儿铸成大错,是李茂不惜牺牲前途阻止了他把错继续下去。

    对李茂,他心里藏着一丝歉疚,但这份歉疚却又无法明说出来,李结的话搔到了他内心的痛处,却又搔他很舒服:李茂是参与党争,跟人内讧才被迫远走他乡的,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他辜负了朕,不是朕有愧于他。

    心结解开,李纯心情舒畅,却又问:“这些话,是他自己说的,还是你帮他说的?”

    李结道:“他是诚心知错了,否则,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依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在辽东自立为王,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又何苦自己给自己套上一副辔头,任皇兄驱使呢?”

    李纯哈哈大笑,这个比喻他很喜欢,再悍烈的辽东马,朕给你套上一副辔头,也要乖乖的听朕驱使。

    “大唐擅长制造内河战舰的首推润州,其次是登州,登州虽近,却有人掣肘,那就从润州调拨人手。不过这好处,朕不能轻易舍于他,朕要他拿忠心来换。”

    王守澄处罚完懈怠的球员,过来回话,李纯问跪在廊下的四人:“他的处置你们可服气,不服气就跟朕说,朕替你们做主。”四人齐曰心悦诚服。

    李纯道:“陪朕玩球,让着朕,这本无过错,但让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错了,你们回去好好琢磨朕的这句话。”四人应声退下。

    王守澄服侍李纯擦拭身体,穿戴朝服,李结见状便要告退。

    李纯道:“今日有外藩使臣觐见,你随朕去麟德殿一起耍耍。”

    李结连声道:“岂敢,国家大事,岂可因亲废礼,国家体制万万坏不得。”

    李纯愣怔了一下,握着李结的手,惆怅地说道:“这是怎么了,做了天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吗,出门会客连亲生兄弟都不能带上?”

    兄弟二人的对话到此为止,转身各忙各的事。

    这日饮宴结束,李纯在自己的寝殿召见了林英,问了他两个问题:

    辽东李茂而今是顺风顺水,还是危机四伏?

    朝廷支持李茂收复辽东后,将以何法制约之?

    林英答:“他若只求占山为王,则眼下就是太平盛世,他若含争霸之心,则依然危机四伏。若论以何法制约之,乃是宰相权责,微臣不敢置喙。”

    李纯二日又召信使问话,信使还在宫门外,有诏令授八品官,入宫门又官升一级。见面好言抚慰,信使感激流涕。

    礼毕,信使退在殿外。

    李纯召裴度、李吉甫、李绛、张弘靖四相议论应对辽东之策。

    李绛主张在辽东增设军镇,助李茂一统辽东,为大唐收复失地。

    李吉甫道:“辽东陷落胡尘四十余年,诸酋长仍奉大唐为正朔,骤然创设军镇,其必心怀不满,则祸起辽东,累及幽燕,波及河北,祸及天下。于圣上新政大不利。”

    李纯道:“以爱卿之见,又当如何?”

    李吉甫道:“可起复李茂为侍御史,充淄青押藩副使,以安抚辽东之名行事,则朝廷进退得益。”

    李吉甫和裴度、武元衡一样都力主用武力削平河北、淄青、淮西藩镇,不欲辽东此刻跳出来搅局,故有此言。这一点李纯心知肚明。若授李茂经略使,而未能收复辽东,徒为天下笑柄,而损害朝廷的威望,若让李茂以淄青押藩副使的名义安抚辽东,则成朝廷有功,败过在李茂和淄青地方,与朝廷体面无损。

    李纯笑道:“宰相老成谋国,朕心甚慰,然如此一来,却是要把天大的功劳让给淄青了。朕不与臣下争功,但也不想做事的臣子受委屈。朕意分东高镇为东、高二州,隶属淄青,起复李茂为东州刺史充辽东经略使。卿等意下如何?”

    李吉甫见劝谏无用,有些无奈,其他三位宰相不似他保守,齐声附和赞同。

    李纯又起复自己潜邸时的亲信突吐承璀出为辽东监军使。

    突吐承璀外放淮南监军使后与节度使不睦,仗着朝中有靠山,恣意妄为,骄横跋扈,一日饮宴失手打死了节度判官崔游,朝中政敌群起攻之,李纯只得褫夺其官爵,罚在掖庭局服苦役,此番起复虽不免轻纵,但想到他去的是辽东,众人心里顿时气平,也就不再计较了。

    得知这一任命,突吐承璀的脸黑的跟锅底相似,他现在虽在掖庭局操持最贱事务,但只要圣眷不废,又身在宫廷,翻身起复只是早晚的事,而此去辽东,虽说是监军却比流配岭南更甚,真的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站起来了。

    突吐承璀借叩谢之机向李纯哭诉,不愿去辽东,李纯笑骂道:“狗奴,瞧你这点出息,你出身卑贱,又铸下大错,不去边地谋取功名,将来凭什么让朕抬举你?”

    又道:“你是朕派去的监军使,李茂能把你怎么样,无非给你点气受罢了,你忍着便是,顺便杀杀你的锐气,让你知道怎么做人。”

    突吐承璀道:“小臣倒不是惧怕李茂报复,只是不愿离开长安,小臣不要官爵,只愿年年岁岁侍奉大家左右,便是死也知足了。”说罢鞠了一把老泪。

    李纯有些感慨,自他记事起,突吐承璀就服侍在他身边,是他最可信赖的人,幼年时一刻也离不开,年纪渐长,他对突吐承璀的一些做派略有不满,常加训斥,但对他的信任却无丝毫减损,派他去辽东,一是为了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二者也有自己的计较,但这个计较他不能跟突吐承璀明说,免得老阉又不知天高地厚。

    辽东不是淮南,别枉送了他的小命。

    李纯扶起突吐承璀,说道:“你果然有忠心就替朕分忧解难,而不是趴在这哭哭啼啼。朕做了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何尝不想有几个能说话的人,朕也不舍得你走,可你走行吗,你这跟头摔的太大了,朕不帮你站起来,你能站的起来吗?”

    一股暖流骤然袭遍突吐承璀全身,老宦官感动的热泪盈眶,咬牙切齿地表忠心道:“小臣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办好这趟差事,不辜负天子对小臣的期望。”

    突吐承璀跋涉千山万水,来到东州城时,李茂正在河边船场视察工地,从润州来的造船师傅已于一个月前赶到。

    李结共为李茂聘了九名工匠,行到半路有人开了个小差,溜了。途径横海军时,因节度使程怀信病死,横海镇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一人跑去看热闹,被乱兵冲散,一天后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剩余七人在过营州时,因购买貂皮与契丹人发生争吵,被契丹人当场打死一人,其余六个人发生了一场大争执,其后两人折还回南方,余下四人辗转来到东州城。

    李茂当即为四人请官,享受幕府上佐待遇,四人感李茂之诚,又见辽东生机勃勃,蕴含着无限的潜力,也大为感动,原本打算休养半个月才开工,此刻却立即行动起来,当晚欢迎宴后便从刺史府进驻了船场。

    辽东船场在此之前已经进行了改扩建,初步具备了制造大型战船的硬件。李茂接受四人建议,连夜添置设备调拨人手,四人到达东州的第四天,第一艘战舰便正式立项建造,在李茂的提醒下四人充分考虑了辽东气候和水文的特殊性。

    到突吐承璀来到东州时,第二艘战舰的龙骨已经完成了搭建,同样的工序在润州船场至少需要两个半月。

第481章 披铁甲的船() 
吃李纯一番点拨,突吐承璀也明白了此行的重要,心气顺了,人也精神,琢磨了一番就开始为李茂采买礼品,辽东不比淮南,那里李茂才是当家人,他这个监军就是个摆设,要想不受气就得先把关系处好,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送礼人,一份大厚礼送上去,谅他李茂也不好再欺负我这个落魄之人了吧。

    他久在帝王家,见多识广,又善于揣摩人的心理,礼物准备的也就与众不同。

    突吐承璀不大出远门,本以为除了长安、洛阳天下皆为动物乐园,去了扬州才知道大唐很大,好地方真不少,不过对辽东他却没什么好印象,辽东陷落胡尘已久,腥臊恶臭又荒蛮,能有什么好的,这一路行来,突吐承璀走的心情沉重,步步揪心。

    他要去的东、高二州不久前还只是辽河边上的一个小渡口,即便现在草鸡变凤凰成了大唐的州郡,那也一样土的掉渣,突吐承璀过营州时特地买了一顶好毡帐,他听人说辽东的汉人都住地窖,地窖他钻过,潮湿阴暗,那岂是人呆的地方?

    因此真到了高州,眼前的一切就让他倍感惊讶,东高二州虽然远不及长安、洛阳,却也初步有了些城市的样子,尤其是东州,城市框架已经拉开,高大的城楼虽还在营建中,四周的城墙却早已成形,城中处处都是工地,热闹混乱,红红火火。

    这座城背山临水,依地势而建,不像长安那样方方正正,街道小巷也不是直来直去,但整个城市规划的却是清清爽爽,街道宽平,主要街道上都铺着青石板,小街小巷铺着碎石子,街巷两边的排水沟不似长安那样朝天裸着,而是覆盖了青石板,整洁又便利。

    街道两边四季常青的行道树,修建的整整齐齐,城内的坊墙曲曲折折依地势而定,私人官职再大也不能当街开门。每个坊内中心十字街口一带商铺林立,商业繁华,余处却不得开设商铺。城里的房屋朴素实用,鲜有轩丽奢华的,但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连猪窝都不如,很多居民家里都挖有地窖,不过不是拿来睡觉,而是用来存储食物。

    整座城不大高,不穷酸,干净、清爽,朴实,突吐承璀的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刺史府时不觉眉头又是一拧,堂堂的刺史府怎么连内地的县衙都不如呢?

    他的监军府和刺史府并肩,相隔只有一坊之遥,这是一处新建的宅院,高大,气派,大大超出他的期望,突吐承璀对李茂的礼遇很满意。

    李茂对这个身材高大的阉官并不讨厌,他能顺利从长安脱身,突吐承璀功不可没,若没有他通风报信,相赠神策军关防,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松地就脱身。

    突吐承璀这个监军使嘛,除了喜欢摆摆谱,吹吹牛,贪财好色外,并无别的不良嗜好,当然在皇家当奴才当惯了,身上不免沾染一些权力欲,喜欢指手画脚,显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辽东毕竟不同内地,时刻处在临战状态,不懂装懂的瞎指挥是没有市场的。

    突吐承璀看着有点高大傻,实际心细如发,精明着呢。

    战舰建造尚须时日,成军后训练水军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李茂以辽东经略使的名义以辽河为轴恩威并重陆续收服了沿河的二十几座城镇,与他们建立密切的商贸联系,以此为据点,定点清除威胁商道的森林部落。

    辽河两岸的汉人据点守备力量绰绰有余,但主动进攻却后继乏力,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李茂在唱独角戏。

    李茂的用意是籍这场战争锻炼新军及与各据点之间的配合,再一个“险恶”用心就是断绝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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