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那副公事公办的眉眼一时也没了心情。
穿过一条清冷的小巷就是自己的小院,自家房檐下,兰儿一身紫披风亭亭玉立,见她眉眼冷冷的,李茂嘻嘻一笑,紧步上前,贴面而站,去吻她的额头。
兰儿不领情,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李茂假意晃了一下,借回弹之力,揽住了兰儿的细腰,就往屋里推,兰儿倔强地抖了下肩,李茂心里咯噔一惊,哄道:“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去书房批两份急件,明早就要用的,你知道我一抱着你就起不来**的。”
兰儿霍地抬起头,盯着李茂的眼,出言讥讽道:“是吗,抱着我你还能睡得着觉,别让我一身的排骨咯伤了你的肺,还是去抱你的小真真吧,丰乳肥臀多软和呀。”
李茂虎下脸喝道:“胡说八道。”马上又赔上笑脸:“以后不准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们是清清白白的,说出去坏人名声,不好。”
兰儿惊奇地叫道:“哟,还好名声呢,你出去打听打听,听听外面是怎么议论你们的。我说小哥儿,想就拿下嘛,瞧瞧这小身板多结实,夜夜笙歌也扛得住,没事的,我不嫉妒,真的,不骗你。辽东这地方嘛什么都好,就是能玩的地方太少,一个人空守着空院子挺无聊的,找个人来欺负着玩我觉得挺有趣呢。”
李茂故作沉思:“你的意见很好,我会认真考虑。”
兰儿的小拳头登时雨点般打了过来,李茂拦腰将她抱起来,本欲将她扛在肩上,兰儿乖滑双腿一夹卡在了他的腰上,双拳依旧打过来。
李茂无奈只得使出大招,双手抓住她的脚脖子,把她当成人体链球用力旋转起来,兰儿立即全盘崩溃,失声尖叫起来。
石空和几名卫士“咣”地踹开大门闯了进来,却见兰儿双腿正卡在李茂腰上,双臂攀着他的脖子,正跟他亲热地“说着话”,众人一时尴尬无比,赶忙撤了出去。
李茂懊恼地对兰儿说:“丢死人了,赶紧回去。”
兰儿因为惊吓和害羞而满脸绯红,她攀紧了李茂的脖子,娇憨地嚷道:“就不下,死也不下,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
李茂板起脸来呵斥道:“大半夜的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你想死吗,真的想死吗,好,我让你看看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日清早,秦墨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石空:“昨晚老茂搞什么名堂,折腾的他婆娘跟杀猪一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咦,这门怎么啦?”
石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昨晚我搞了个演习,想看看从卫士房到里面究竟要花多少时间。后来我发现这扇门当真是挡事,所以它就这样了。”
秦墨拍拍石空,赞道:“难为你能把谎圆的这么满,不过我建议你得空还是要提醒一下老茂:晚上悠着点,弄那么大动静出来真的很好吗,那不是本事,那是扰民。”
秦墨话刚说完,门就开了,李茂接过话道:“若说扰民,第一个扰的也是石空,他都没说话,你在这叨叨个什么?”
秦墨道:“饱汉不知饿汉饥,这镇子里还有几千号人打着光棍呢,你小心光棍儿们聚起来造你的反。”
李茂笑了笑,打了个哈哈道:“此事下不为例,我会意的。”
秦墨得理不饶人:“何止是你,屋里那位也得意意啦,有了快感你想喊,这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小声点行不行,嘴里含个东西也不耽误你们办事吧?好意思直着喉咙狂喊乱叫吗,欺负人嘛不是。”
话未落音,一盆洗脚水就泼了过来,得亏秦墨眼疾手快跳的早,否则准得淋成落汤鸡。
“唉你,泼水倒是看着点嘛,这儿站个大活人呢。”秦墨心有余悸地说。
“我家的院子,我想怎么泼就怎么泼,阁下管得着吗?”
兰儿把手中木盆往地上重重一丢,叉腰而立,勾勾地盯着秦墨,目光冷的能杀人。
秦墨尴尬地笑了声,对李茂说:“巳时新民营,别忘了,我有事先走。”又讨好地向兰儿打个招呼:“小嫂子,我走啦,留步,留步,不劳远送,哈哈。”
新民营建在码头之南,占用的是临河农场的地盘。
室韦人赠予的奴隶都被集中在这儿观察治疗,待确认身体、心理无害后才予以解放。
新民营里男有男营,女有女营。
女营里因契丹人较多,为了在与迭剌部谈判中占据主动,已经提前解散,一百七十三名身体、心理健康的年轻女性被全部配给安东军将士为妻,夫妻见了面,举行了婚礼,度了蜜月,然后所有女新人仍旧回女营来,集中在一起,由专门的教师教授她们礼仪风俗,语言文字,针织女工、洗染烹饪,帮助她们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男***隶中有一部分是汉人,大部分却是室韦人,还有少数的靺鞨人、新罗人。出于防范心理,室韦人这次没有留契丹人为奴,而是将他们青壮年一律剥皮虐杀。
医药局给他们彻底检查了身体,将染病的人挑拣出来,留营继续观察治疗,其余的一体释放,释放前,所有人都被剃光了毛发,身体用药粉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然后她们被挨个刷洗身体。
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无按时洗澡的习惯,皮肤被层层污垢覆盖,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硬痂,用水冲无济于事,只能把他们泡在温水里,去慢慢软化束缚他们身体的桎梏。
彻底清洗,改头换面后,这些奴隶犹如初生的婴儿,他们面面相觑,打量着一个个陌生的同伴,陌生的自己。
李茂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们,心里感慨,野蛮、愚昧和贫困把他们由人变成了野兽,自己却要用文明之光重新把他们变回了人,这种成就感不是打两场胜仗,占几座城寨可以比拟的。
但李茂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台下的一阵大乱打断,原来是一个被解放的奴隶趁人不备推倒守卫狂奔而去。
他的逃走让卫士大感紧张,一时剑拔弩张,刚刚被解放的奴隶们又重新陷入惊恐中。
“怎么回事?”李茂厉声问卫士。
“跑了一个人。”
“我知道跑了一个,为何要跑?”
卫士张口结舌说不上来,李茂的眉头拧了起来,看来解放奴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解除他们身体上、身份上的桎梏很简单,但要解放他们的心灵和思想却非一朝一夕之功。
“让他们把刀枪都放下来,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生分。”
李茂语气和缓地对剑拔弩张的卫士说,卫士镇定,奴隶稍安。
秦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挂着笑。
“怎么回事?”
“哈哈,误会,一场误会,这狗奴,以为,以为我们把他洗干净了拿来祭神,哈哈,真是可笑。”
“可笑,我看你才可笑。狗奴哼。”
李茂恶狠狠地瞪了秦墨一眼,迈开大步朝被押解来的逃跑者走去。
秦墨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收敛笑容,跟了过去。
李茂亲手解除那名逃跑者身上的绳索,扶着他的肩,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
“我大唐的神是慈悲的神,他以慈悲的目光俯视芸芸众生,你诚心向善,他就会施展神通来保佑你,你为恶他就会远离你,任你与魑魅魍魉为伍,堕入悲惨的泥潭无法自拔。我大唐的神正是因为他的公道无私,大慈大悲才被百姓所爱戴,这跟你以前崇拜的神不一样,他从不使用暴力逼迫你信奉他,他只用自己的慈悲来感化你,引导你向善。他爱众生平等,绝不容许牺牲你的性命来祭奠他,他视此为愚昧,是对他的亵渎,我们若是那样做了只会遭致他降下灾难来惩罚我们。”
李茂的话经通译翻译,那名奴隶听懂了,却有些不大相信。
第477章 第一锭钢()
李茂并不逼迫他,他挥挥手,让人将他带回大营,在众奴隶的迟疑恐惧观望中,帘幕打开,一队青春俏丽的年轻女兵鱼贯而出,人人手里捧着一套朴质干净的衣裳,华夏衣冠。
这些衣裳都是女兵营的女兵们为他们量身裁剪的,十分合体,虽然远称不上华丽——东高镇的条件还很艰苦,现在只能满足温饱等最基本需求。
女兵们将衣裳交付在新民手上,退在一旁,望着他们笑。
两名小校现身做示范,教导他们怎么穿衣裳,他们中的许多人春夏秋冬只有一套“衣裳”,这种所谓的“衣裳”也不过是兽皮加树皮,聊以遮羞而已。
华夏衣裳虽好,可不好穿,穿衣一节闹出了许多笑话,惹得旁观的女兵们叽叽咯咯笑个不停,忙的指导穿衣的两个小校满头大汗。
若不是李茂在一旁看着,莫说骂人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一阵折腾后,一百六十名新民终于穿上了他们这一生中最美丽的衣裳,方才的尴尬急迫此刻完全被兴奋所替代。
女兵们再次出动,一对一地为他们整理衣衫,重系衣带。
她们青春美貌,落落大方,贴身之际,耳鬓厮磨,香甜逼人,她们不觉得什么,倒把这些粗蛮汉子吓的够呛,埋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是想抱住眼前的美丽,但在此威压下,他们又不敢,他们内心纠结着,蠢动着。
女兵们如花蝴蝶般灵巧地退去,李茂现身,向他们宣布:“我以大唐皇帝钦命辽东经略使的身份正式宣布:赦尔辈为良民,自此刻起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臣民。”
通译分别用室韦语、新罗语、靺鞨语转译了李茂的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百六十多条汉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含泪叩谢李茂的恩德,李茂让了一步,指着西南方向道:“赐给你们新生的是大唐天子,请向长安方向礼拜。”
时当正午,艳阳高照,西方的天空幽蓝而旷远,美丽且神秘。
一百六十名大唐新臣民转向西南,向他们的新国和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是李茂第一次以辽东经略使的身份昭示世人,做了一件好事,心情舒畅。
礼拜完毕,秦墨先带众人去用餐,餐后有司过来询问各人意愿,是愿意经商,种地,放牧还是做战士。
被解放者懵懵懂懂,好半天才弄明白自这一刻起他们已经脱离了旧的部落,正式成为大唐的臣民,告别了不堪回首的过去而与东高镇人一样沐浴在文明的阳光之中。
在李茂的规划中,新附民先单独结营,称之为新民营,施以文明教化,具体说一是要过语言关,二是要过军事训练关。
语言承载着文化,大唐广纳四海,不以血统论亲疏,却须取得文化和心理上的认同。
军事训练意在强化他们的纪律和服从,增强他们的体魄。
新附民身在新民营,所享受的待遇却与老民无甚差别,平日分散在各处做工、放牧,或充当卫士,半工半学,他们在新民营的经历记录在案,算作资历。
对于是否要接纳他们为东高镇新居民,此前还进行过一场辩论,有人以他们血统不纯为由拒绝接纳。有人则主张只要皈依华夏礼教则为华夏人,至于血统,大唐的皇帝尚且有鲜卑人的血统,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血脉里流淌着的完全是炎黄时代一脉传承下来的纯正的华夏血统而没有沾染半点外族血缘?
华夏一族的伟大在于他的海纳百川而本色不移,接纳了千川万流,海还是海,华夏还是华夏,伟大的,美丽的底色并没有丝毫更该。
礼教华夏派最终占据了上风,李茂一锤定音赞成礼教华夏的看法,只要在文化上、心理上诡皈依了华夏礼教,则为华夏之人,至于肤色和姓氏只是他们对祖先的纪念,不能作为区别夷夏的特征。
这一政策导致的结果是不仅这一百六十名新民很快被融合,受他们的感染,东高镇附近森林里的弱小部落也纷纷走出莽荒投奔文明,他们声称自己要皈依华夏,李茂虽然心里很清楚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就是冲着做华夏人的好处来的,但还是敞开大门笑纳之:
待之以平等兄弟之礼,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政策上加以扶持笼络,在文化上加紧融合,在经济上完成一体化和控制,军事上暂不放松戒备。
以此心态作为扩张动力,东高镇犹如海之吸纳百川,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崛起速度之快让主事者亦常感到惊喜不断,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人力资源逐渐丰厚后,李茂决定干一件自己一直想干又未能干成的大事——找煤矿,修铁厂。
后世给他可资利用的知识不多,但李茂依然能够比当世绝大多数高明人士看的更深更远,他断定辽东有煤矿有铁矿,而且储量异常丰富,品质亦不错。
但铁究竟在何处,李茂却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一面派人四处寻找,一面向铜虎头求助,看看他们那是否有奇迹存在。
李茂这个辽东经略使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未得到大唐皇帝的正式承认,但辽东之主的身份已经彰显出来,和辽东有着密切经济联系的铜虎头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将来他们若还想从辽东这块土地上捞些好处那就应该跟李茂紧密合作。
至于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做人要向前看嘛。为了测验铜虎头的真心,李茂提出让他们抄录一份辽东地矿图给他。
李怀玉当年在辽东做节度使时,有异人向他贡献了这幅图,上面详细记载着辽东的煤铁矿分布位置。李怀玉得图大喜,赏了来人一万贯钱,聘其为幕府参谋,准备大干一场。若非次年安史之乱爆发,辽东的铁矿怕是早已开发。
或者大唐的历史进程也会因为这些煤铁矿的开发而有所改变。
铜虎头的诚意很快送到,这份在李茂看来弥足珍贵的东西对淄青人来说却是鸡肋,看着好看,却百无一用。
李茂入辽时的班子里就有采矿炼钢方面的人才,郑沛曾长期任职将做监,是大唐有数的冶金和兵器专家,只是因为不会做官才落魄至此。
李茂命其主管冶金矿务局,专司开矿和冶炼钢铁,郑沛的工作迅速展开,且很快就有了确切的消息:在一个名叫龟甲山的地方同时发现了煤矿和铁矿,不仅储量丰富而且煤铁的品质很高,以现有的开采技术,开采个两三百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李茂下令设龟甲山镇,令第一师派一营人马进驻,又遣书记胡南湘前往坐镇,时时将最新进展情况传递回来。
这个时代开矿没有什么特殊技术,简单地说就是人海战术,有人就有了一切,第一师的建制仿照后世的建设兵团,一手握刀一手拿锄头,办事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但毕竟人力有限,一营五百人想在短时间内把煤铁矿给办起来,显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为了解决劳力问题,也是为了龟甲山镇的安全,李茂详细筹划后在元和五年冬季来临之前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清场运动,目标是将龟甲山镇周围五百里内一切可能威胁煤铁矿存在的中小势力肃清干净。
这场军事行动的代号叫“牛刀”,李茂把第二师和第三师视作宰牛的利刃,而把森林里的中小势力视为待宰的牛,但事实却深刻地教育了李茂,战略上可以蔑视敌人,战术上却丝毫马虎不得。
行动开始后,两军诸多不顺,连尝败绩,死伤两百多人,丢失军械无数,六名都头在森林遭遇战中阵亡,其中两人还被敌人俘虏。森林蛮人将他们捆在树上,身上涂上蜂蜜,任由虫蚁啃噬
两名都头的惨死,极大地激发了两军将士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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