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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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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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人生活在草原,并无定居的习惯,其部族是典型的游牧民族,擅长弓马骑射,不擅于攻城巷战。三千大军把东高镇围的水泄不通,象征性地发动几次进攻后,便偃旗息鼓,按照计划,到黄昏时分,文书丞会打开城镇的东门放他们进城。

    闲来无事,耶律德隆手提战斧,在一队黑甲武士的护卫下来到阵地前沿查看,心中越看越惊,短短一年时间,东高镇比他印象中长高了,长壮了,巍巍城墙,离着一里远看起来都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他暗自庆幸道:幸亏我没有听从那些老古板的意见,否则真的挥兵来啃这块硬骨头,即便得手,也得崩掉好几颗牙,稍有不慎,甚至还有铩羽而归的危险,侥幸,侥幸啊。

    到这日正午,东高镇内忽然冒起一股黑色烟柱,似有房屋失火,耶律德隆心里很清楚,那是他和文书丞约定好的暗号,这证明城中一切如常,黄昏时按计划行事便可。

    左等右等,终于到了黄昏时分,城中忽然四处起火,这是文书丞已动手的信号,耶律德隆亲自吹起进攻的号角,三千契丹兵从四面八方呐喊着发起了进攻,悍勇的武士嚎叫着,挥舞着弯刀铁锤,铺天盖地,气势逼人。

    城头上响起了战鼓声,东高镇里全体总动员,男子登墙,女子搬运箭镞和运送伤员,一切显得有条不紊。

    约定破城的地点是东门,耶律德隆亲自督阵,他走到一半,觉得形势有些诡异,城头上李茂的旗帜迎风飘扬,李茂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挂他的旗帜。他疑窦丛生,但旋即就自己说服了自己,汉人尊重祖先,死者为大,李茂是东高镇的前任寨主,被人刺杀,尸骨未寒,继位的文书丞悬挂他的旗帜或者只是为了安抚李茂的旧部。

    耶律德隆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汉人就是古怪多,人死便一了百了,妻子家财、牛羊刀马都是别人的,连孩子都要改姓进别人家,却哪来的这许多臭规矩。”

    腹诽了一番,耶律德隆放下心来,他忽然发现城东门上发生了混乱,似乎有人打斗起来,从城楼上射下了的箭也明显稀疏起来。

    “汉人起了内讧,冲啊!”

    耶律德隆自认为已经看准了形势,骤然间让侍从打起了自己的大纛,现出自己的真身来。

    站在城头上的李茂眼前一亮,回头招呼文书丞道:“现身了,契丹首领。”文书丞眯着眼睛看了看,点头道:“应该就是他,够狡猾的呀。”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东高镇最有名的六位弓箭手同时现身,站到了女墙前,正在冲锋中的契丹首领,眼前突然一亮,高悬的吊桥突然间发出咯咯的巨响,正在缓缓降落,异常沉重的城门也裂开了一条缝隙。

    光明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女人和取用不尽的财富就在眼前,冲!

    耶律德隆一马当先,旋风般扑倒了吊桥边。

    与此同时,六枝羽箭夹着劲风从同一个地点朝他射来,耶律德隆愣怔了一下,想躲已经来不及,六支箭准确无误地射在了他的身上,两箭射在腰腹部,两箭射在腿上,一箭射在右臂,一箭从脖颈间射入。

    耶律德隆的身上穿着三层甲胄,胸腹和头部防护最强。射在腰腹部的箭只穿透了两层皮甲,根本未伤及要害,腿上的箭射穿了三层护甲,但仅伤及皮肉,手臂上的那支箭造成了实际伤害,但问题并不严重,真正致命的是那支从半空中垂直坠下的箭,从颈项间钻入他柔软的胸腔。

    耶律德隆大口吐血,轰然倒地。

    六名射手再接再厉,一口气又射杀了手举大纛的壮汉,旗手是军中一个很特殊的职位,并非任何人都有资格举旗,尤其是举大纛者,非力气超众者不能,耶律德隆被杀,对军中的影响还不算大,毕竟在一片混乱中,没几个人能看到耶律德隆的真身,但大纛却不同,这里凝聚着整个军心士气,它的倒塌对士气的影响是致命的。

    契丹人的队伍出现了一丝波动,看似无恙,实际却是致命的。

    契丹人在草原上在丛林中,在疏林草原地带都是威猛的勇士,但是在缺乏必要的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依旧对高大城墙庇护下的东高镇无可奈何。

    而守军显然是早有准备,强弓硬弩,火力全开。契丹人缺铁,除军官和少数精锐战士,大部分士卒的甲胄并不厚实,在暴雨般泼下的箭雨中伤亡率高的吓人。

    而被一种狂妄的自豪感驱使着的士卒,又个个视死如归,宁死不退,不久前才清理过的护城河很快被尸体淤平,后队的契丹勇士踏着前队契丹勇士的尸体越过护城河冲到坚固的城墙下,搭起人梯,甩出抓钩,开始向上攀爬,迎接他们的是密如雨点的滚木礌石。

    于是鬼哭声惊天狼嚎声动地,城墙下又见尸山。

第469章 胜利之不易() 
但契丹人依旧死战不退,在迁居辽东后,在与各部族大大小小数百场战斗中,他们未尝一败,他们不想折翼东高城下,他们要找回尊严,找回胜利,为失去的首领和伴当报仇雪恨。

    李茂亲眼看到一个契丹伤兵用牙齿啃咬坚硬的石墙根,啃的满嘴是血,哭的满眼是泪。

    “契丹人已经黔驴技穷,听我命令,所有弓箭手隐蔽休整。”

    契丹人虽然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弓箭却是随身携带的,他们本是天生的好射手,城下发上来的箭雨并不比城上发下去的差多少,只是城上早有准备,不仅改造增强了女墙护体,另外又扎了无数迷惑敌人的草人,这些草人身披战甲,近看粗糙远看却很有迷惑性,这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陷入混乱中的契丹人的判断。

    饶是如此,东高镇守军在对射中也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双方旗鼓相当,都是伤亡惨重。

    李茂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撤到城墙另一侧休整、补充,契丹人的箭射的极准,与他们对射,要十分讲究战略战术。

    失去了首领又屡屡受挫的契丹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耶律德隆之子耶律石的脑袋尤其热的发烫,在他的统领下,癫狂的士卒不知死活地扑向城墙,似巨浪般猛烈地撞击着墙壁。

    巨浪在铁硬的城墙上撞的粉身碎骨,碎玉飞琼,尸骨积山。

    从高空鸟瞰,小小的东高镇此刻已被镶上了一道死亡的黑边,悍勇的契丹人跨越护城河,聚集在城墙下,他们没有一件像样的攻城器械,也没有毡帽大盾,他们勇敢地冒着如雨滴般密集的滚石,齐心协力搭起简陋的人墙向上攀援,他们的这套战术看似原始,实际十分有效,辽东无数汉民聚集点就是这样被他们攻破的。

    但现在问题是东高城的城墙太高太厚太坚固,城防体系太完备,他们倾尽全力叠搭起来的攻城手段完全是白费,一些契丹老兵惊呼道:东高镇的城墙已经超过了辽西重镇营州!

    营州,那是契丹喀山部历史上所攻破的最大的规模的汉民城市了,营州城墙的高度是一个标准,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超过极限,他们将茫然无所从。

    尸山在不断长大,血海在蔓延,死亡并不单纯垂青攻城的契丹人,守城者也承受了巨大的牺牲,负责运送箭矢和转运伤员的女兵见到了太多的尸体,开始呕吐,开始嚎哭,开始妇人之仁发作,开始怠工、反战。

    祝九暴怒地挥舞着皮鞭,催逼她们加快行动速度,眼下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趁机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手,则是对死难战友和将来的背叛。

    “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上战场,这是大帅的命令,给我走,不许哭,快搬!”

    祝九几近疯狂,积蓄在胸中太久的怨恨一旦找到发泄的途径,他就开始癫狂。

    背着一捆箭镞的兰儿也在祝九的暴怒中挨了一鞭子,鞭子抽在背上,疼的钻心,委屈的直掉眼泪。祝九发现打错了人,发烫的脑袋稍稍冷静,他收了鞭子,正想安抚几句,李茂带着一群人过来了,他一边健步走着,一边轻松地跟女兵们开着玩笑,用意却是在催促娘子军们加快速度,把羽箭搬运上去,把伤员接下来,保障战斗继续进行。

    祝九对李茂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狡猾、彪悍的契丹人一直被他视为不可战胜的,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场仗还没有结束,但大局已定,契丹人一败涂地,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大胜就在眼前,自己是疯了,其他官兵就没有疯吗,一样也疯了,不疯了他怎么会拿鞭子抽打女兵,平素讨好她们还来不及呢。

    大利面前能保持这样的一份从容和镇定,这何止是大将风度,这是夺天下的气度啊。

    一支羽箭从李茂耳边擦过,骇的护卫的秦墨一哈腰。

    秦墨为了配合李茂演这出戏,一直在不遗余力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好让潜伏在身边的契丹奸细相信他因丧妻之痛已经沉沦了,和李茂翻脸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酒色伤身乃是千古至理名言,秦墨于此才有深刻的体悟。

    经历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惨烈大战后他早已经精疲力竭,这一哈腰就没站起来,直接跪在了地上,李茂一把拽起他,问:“还能挺得住吗?”

    秦墨恼怒地挣开李茂的手,黑着脸道:“我又不是纸糊的。”言讫匆匆奔向城中制高点。

    文书丞大步而来,走的满脸是汗,望见兰儿愕怔了一下,便让祝九把她带走,说城头危险,兰儿倔强地把胸脯一挺,说道:“大伙都没走,凭什么要我走?你可知我已经升任伙长了哩。”众人都笑。

    李茂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扯到一边,厉声喝道:“休要逞能,下去。”

    李茂的手硬如铁钳,出手势大力沉,扯的兰儿的细胳膊都快断了,话说的既霸道又不讲道理,兰儿听了却是心情大畅,如同吞了一碗清凉的蜂蜜水。

    她摆脱了李茂,挑衅似的哼了一声,一手扶腰一手扶着箭镞捆蹬蹬地上了城墙。

    东高镇内最高的石塔上忽然燃起了狼烟,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攻守双方木怔地望着这猝然而起的烟柱,心情却大是不同。

    攻城的契丹人冷静了下来,一阵悲壮的号角声后,攻城者如潮水般退去。

    守城者兴奋万端,抓住了最后时机发动了最后最凶猛的一波攻击,一口气射光了两万支箭,城墙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从东南、西北两个方向响起,新编第二师、第三师骑兵全体出动,适时发动了清场战役,两支骑兵呈顺时针,绕城而动,战马奔逃,刀劈箭射,所向披靡。

    已经撤下来的耶律石眼见李茂骑兵出动,双眼瞪出了血,下令回身接战。其余契丹高级军官也认为这是他们难得的翻盘机会,东高镇的墙高,我们拿你无可奈何,你们出来遛马,那真对不起你,我要拿你的人头来出口鸟气。

    数百契丹骑兵立即集合起来,以耶律石为核心,迎着第三师发动了反击。

    大海上巨浪恶狠狠地扑打礁石的时候,气势逼人,契丹人满腔怒火誓死复仇时,气势更甚滔天巨浪,但二者的结局都是一样的,破碎。

    两支骑兵第一次正面撞击中,耶律石就被人一刀劈落马下,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颤抖的手已经稳若泰山,他的目光瞄定了对方的三个人,准备来个三连击,却不想第一击尚未成功,自己就被人一刀劈落马下。

    耶律石没死,却做了俘虏。

    临时拼凑起来的,寄予了巨大希望的契丹骑兵,瞬间土崩瓦解。

    奚王诲洛可势若疯虎,一头冲进了契丹败兵阵中,左砍人头,右劈马臀,被吓破了胆的契丹人只顾跑,任由他劈杀而无一人反抗。

    两支骑兵似两股飓风以东高镇为轴旋起了滔天杀气,将城外的那道死亡之环冲了个支离破碎,荡了个干干净净。

    李茂审时度势,命四门洞开,步军出动打扫战场,打扫战场的首要任务就是补刀,凡是没咽气的敌人,一律在要害处补上一刀,确保其死透。

    东高镇还要面对更凶悍的对手,现在没有精力侍候俘虏。

    当最后一匹契丹马消失于视野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茂才命吹起号角,宣布胜利,城内城外,城上城下,男男女女,一片欢腾。

第470章 契丹人的错判() 
李茂没有死,非但没死还登上城头亲自指挥了这场守卫战,这是所有守城者亲眼所见,而前几日还在逃的杀人凶手秦墨和兵变主谋祝九此刻全都站在他的身边,亲如一家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城里无人能回答的清,但城外攻城的敌人显然对此看的更清楚,他们中了汉人的诡计,李茂、金道安、文书丞、郑孝章、常木仓、祝九、秦墨这些人合伙演了一出戏,一个诈死,一拨假意反叛,故事曲折,引人入胜,结局却很悲催:

    他们被哄骗到了城下,首领被谋害,他们的悍勇无畏被利用,他们发动了一次荒唐的自杀式攻击,然后他们全盘崩溃,只能引颈待戮,接受敌人的肆意屠杀。

    耶律德隆的尸体被抢了回来,耶律石却做了对方的俘虏。

    契丹人的习俗是长老决定族中所有大事,夷里堇只是忠实的执行者,只有在战时长老的权力才会受到限制,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容不得一帮老家伙从长计议。

    按照习俗,最高军事长官夷里堇重伤或阵亡而不能履行其职责时,将由顺位的副手迭次指挥军队,这在一个正常部落并不需要多长时间,毕竟军情之急胜过救火,容不得半点拖延,但对辽东契丹人却是一场灾难。

    因为辽东契丹人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部落,他只是契丹实力最强的迭剌部的一个分支,族内没有长老,只有首领兼军事主官夷里堇和监押长老。

    夷里堇因故不能履行职责时,副手顺序接掌指挥权前需要得到监押长老的认可,这往往是一个相当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因为监押长老由本部派遣而非出自辽东契丹内部,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将要和继任者讨价还价,直到双方的利益都得到兼顾,这一过程才算完成,代理夷里堇上位,战事继续。

    现在还有个麻烦是,辽东契丹部夷里堇耶律德隆的第一顺位副手远在本部驻守,第二顺位副手耶律石又成了俘虏,而第三顺位副手则阵亡于乱军中,第四和第五顺位副手虽都还健在,却因二人条件相当,而成为天然的竞争对手。

    因为这个缘故,契丹人退兵三十里的松木关,闭营解决内部问题。

    松木关的一大特色的是对外它是道关,对内是道险关,李茂要想拿下重兵防守的松木关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们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损失也不小,眼下尚无余力攻打此关。

    契丹人遭遇了自迁居辽东以来的第一次大惨败,仅仅只是半天时间他们就损失了一千六百名精锐的战士,且德高望重、腹有韬略的夷里堇也在混战中重伤而亡,这场仗打的糊里糊涂,输的极度窝囊,若非东高镇守军势力太过弱小,指挥者又过于谨慎,此刻他们早已经一溃千里收不住脚了。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契丹人敢站出来说“撤退”两个字,虽然从实际情况看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室韦人正在向南开进,据可靠情报他们跟李茂私下定有盟约,若李茂在内乱中被嫉恨他的部属杀死,则室韦人的南下就不足为虑,室韦人还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人,他们蛮狠,悍勇,却屡屡败于契丹人之手。

    契丹人承认若单打独斗他们对室韦人并无特别优势,在五十人以内的正面冲突中他们败多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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