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动。
经过刚才那位御史一闹后,剩下来的御史即便还想弹人,显然就多了许多需要考虑的东西。
那些被人安排好的棋子或是收到了信号停了下来,或是真有了别的心思,至于那些想要浑水摸鱼,乘机打压政敌,或是纯粹只为弹劾权贵博名的更是不得不考虑前面这位“强项令”可能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
毕竟相比人家的大义凛然,自己怀里的奏章也太小家子气了!
就在许辰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乃至站在御座边缘的孙德胜都喊出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京兆府尹萧炅却突然开了口。
而其所说的内容也将一直置身事外的许辰拖进了这看不见底的漩涡中……
“启禀圣上,京兆府这半月来虽然休衙,但还是有不少状子递了进来……”萧炅突兀的出场显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萧炅神情平淡道:“这些状子大多都是长安本地百姓状告……琉球节度使许辰,许大人的!”
许辰一惊,头皮立刻发麻,原本懒散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望着萧炅这个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家伙,许辰根本就不清楚这家伙为何会无缘无故朝自己开炮。
“也和济阳别驾一样,这些原告的家属在前往琉球之后至今了无音讯,最早的一位在两个多月前,更多是在这年前的一个月去的琉球……”说着,萧炅便转过头,看向门边的许辰,淡淡说道:“臣也想问问许大人,这些人到底是失踪不见了,还是因海路不便,家书未能传回家中?”
许辰望着萧炅,感受到老师递过来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同样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萧炅若有所思,微微点头,继而转身对李隆基说道:“圣上,此案原告虽为长安百姓,但都来历不凡,俱是大家大族的管事之人,又牵扯到一镇节度……微臣恳请圣上将案件移交刑部,由刑部派人审理!”
事关自家学生,徐番不好开口,却依旧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陈。希烈,带着丝丝求助的信号。
陈。希烈会意,算是答应了徐番的求助请求,至于回报自然会有,却不是现在该谈的事。
随即,陈。希烈便开口对李隆基说道:“这些原告虽然出身世家,但毕竟也只是长安百姓,依律长安百姓之间的讼状由京兆府审理,虽事涉五品官员,但也只是片面之词。不像济阳别驾的案子,当事人便是官员,案发地又远在济阳,甚至极有可能涉及多地,交由刑部审理自是应该……”
“许大人的这案子,依微臣看,还是继续由京兆府审理吧!”
刑部上下虽多是李林甫的人,但刑部尚书一职一直都由外人担任,毕竟完全掌控一部,风险大,出了问题一个替死鬼没有不说……
关键,好处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
官场垄断比市场垄断更危险!
徐番不知出于怎样的考虑,依旧让陈。希烈出手,将案件留在京兆府,而不是上交到刑部。
李隆基今日预期的目标没有达到,心里本就不痛快,对于许辰这个人的印象也不算太深,见陈。希烈有了建议,便从善如流,毕竟刚才陈。希烈的表现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头一次上朝,本来以为事不关己,正好可以坐看云起云舒……却没想到平白无故被人轰了一炮!
就好比你穿戴整齐,兴高采烈去郊游,突然间一泡屎砸了下来……
对,不是踩,是砸!
那感觉……别提有多带劲了!
许辰就在这种无比酸爽的心情中走出了大殿,走出了宫门,坐上了前往京兆府的马车。
出宫门的时候,徐番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萧炅,点到为止即可,身份毕竟到了这种程度,也不可能扯开嗓子相互叫骂。
许辰就这样跟着萧炅回了京兆府衙门。
说是状告琉球节度使,但其实较真起来,从目前已有的证据看,跟许辰没有太大的关系。
跨地域的失踪案,家属在居住地上告衙门自然没有问题,相同案件的流程一般是家属在居住地上告,当地衙门层报共同上级,再由上级衙门负责刑律的部门将案卷移交失踪地衙门具体侦查。
有结果了,如果是意外那就将结案文书原路返还当地衙门,如果是人为,犯人又还在失踪地,失踪地衙门就需将案犯抓捕归案,然后审理,结案文书同样原路返回,若犯人已经外逃,自然又需要其他地方的衙门协助。
只是因为许辰正巧在京述职,萧炅才会找到许辰问话,但这种寻常的司法协助根本就不用闹到金殿之上,更不要说什么状告许辰,这种言论真要较真起来,萧炅至少也是个“政务不通”的过失!
在路上想通了这些的许辰一进京兆府衙门,便立即对萧炅说道:“萧大人,麻烦把状子给下官看下,行吗?”
公堂上,萧炅高坐于上,挥了挥手,对仆役说道:“给许大人看座、上茶!”
说着,又从旁边的书架上取过一大叠状子,让人递给了许辰。
许辰飞快翻看一遍,果然上面这些状子都把自己列成了原告。
“萧大人!”许辰抬头,看着萧炅冷冷道:“百姓不通律法,您也不懂吗?”
萧炅喝了口茶,淡淡道:“本官方才在金殿上,只说有百姓状告许大人,百姓状子上怎么写,本官自要如实向圣上禀告。至于治下百姓不通律法、不懂书写诉状,确是本官教化不力,过后本官便会上折子请朝廷责罚……”
“许大人还有问题吗?”
许辰看了萧炅一眼,笑了笑,便把状子搁在一边,同样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这次请许大人来,也就是问问,毕竟琉球的情况许大人最清楚!”萧炅淡淡道。
“这可就要让萧大人失望了!”许辰笑着说道:“下官年前一个多月就已经起身进京,对近来这些失踪案件可不太清楚,您也清楚,琉球新置,一应属官配备不全,前头万绪难免疏忽,许是向下官汇报的公。文已在路上了……”
“我看,萧大人还是等下官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再来向您汇报吧!”
说着,便要起身。
萧炅依旧不急,看了看许辰,淡淡问道:“听说过两日的春闱,许大人也要下场?”
“只是试试!”许辰回头,淡淡说道:“京师藏龙卧虎,这两年下官也没沉下心看书,今年不过下场看看,不求什么名次。”
“呵呵……”萧炅突然笑了笑,说道:“能写出‘千里共婵娟’的才子满天下也找不到几个吧?”
许辰眯起双眼,漠然道:“萧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是您的地盘,想必外人是听不到的。”
“呵呵……”萧炅依旧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说道:“许大人果然如传闻那般直爽!”
“这么多人去了一趟琉球就不见了,家里人当然会着急……”
“呵!”许辰冷笑一声,恍然道:“原来如此!”
“倒是没想到萧大人也派了人去,要是早知道,下官该好好接待一番的!”
“本官倒是觉得许大人已经‘好好’招待了这帮人……”萧炅盯着许辰,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双眼没有丝毫温度。
许辰自然不惧,平静回道:“还是那句话,我没见过这些人!”
“兴许琉球有人见过他们,但是您也该知道,海路风波不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即便上了案,琉球也不是只有大唐百姓……”
“下官也只能勉力护住城内的百姓,至于那些一上岸就往山里跑的人……”
“我可管不了他们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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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杨钊往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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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谈话可算是不欢而散,不知道这件事后面都有些什么人,又是谁在背后牵头,但许辰很清楚,既然这次交涉失败,背后那些人定会有后招过来,如今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出了京兆府衙门,便见陆浩带着一队少年正在街对面等着。
“怎么样?有事没事?”见许辰出来,陆浩忙迎了上来。
许辰摇摇头,继而笑道:“过两天就要成亲了,你还是好好等着娶媳妇吧!”
“开什么玩笑!”陆浩肃然道:“都是一家人,还分得开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沉默片刻,许辰依旧只能摇头:“不清楚,看不懂!”
“好像是对琉球的土地有兴趣,可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但又真猜不出他们想要什么……”
“或许不是对我们,是对老师呢?”陆浩猜测道。
“也不太可能!”许辰想了想,依旧摇头:“老师目前的地位不会有很大的变动,这一次……最多一无所获!用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连我都弄不死,又怎么牵连到老师身上?”
大街上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二人上了马车,少年们骑马护卫,一道儿往家赶去。
过街口的时候,许辰等人往东,正巧遇见另一辆马车向西行去。
“杨国忠?”
透过车窗,许辰瞧见了车内的中年人,杨国忠他没见过,但长安各重臣的画像王策都备了一份,为得就是防止大街上碰到却认不出,免得平白无故得罪人。
目前的杨国忠于许辰而言即便得罪也算不得什么,倒是刚才上朝的时候,孙德胜让小太监传来的消息倒和杨国忠有不小的关系。
高力士和杨玉环夜间出宫,原因不明。
或许更详细的消息过两日孙德胜便会传来,但对许辰来说这消息目前还算不上重要,若不是路上偶遇杨国忠大概都不知何时才会想起。
马车擦肩而过后,许辰继续朝家行去,至于杨国忠却拐入了永兴坊,在一幢大院门前停了下来。
门前车马川流不息,各色人等往来不绝,不时能瞧见一队队仆役抬着沉重的箱子往院内走去。
杨国忠瞧见这门庭若市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对车夫说道:“去侧门!”
杨玉环有三个族家姐姐,此刻俱在长安,大姐崔氏被封韩国夫人、三姐裴氏被封虢国夫人、八姐刘氏被封秦国夫人。
由于杨玉环日益得宠,三位国夫人除了每年都能从朝廷领到千贯脂粉钱外,李隆基还赏赐了每人一幢大宅子。
眼前这宅子便是虢国夫人裴氏的。
今日杨国忠前来,乃是有事找虢国夫人裴氏商讨,只是商讨的地方有些特殊,不是在书房或客厅而是在裴氏房中的绣床上!
若要说杨国忠和裴氏的渊源,则不得不提一些往事……
杨玉环的三位姐妹自从可以随意出入宫禁后,四姐妹便时常陪同皇帝或宴饮、娱乐。
宫中佳丽众多,为了固宠,杨玉环此举有没有别的心思就很难说了。
而五人在一起时最爱玩樗蒲。
樗蒲盛行于魏晋南北朝,流传至今,早已成了各色人等熟稔的游戏。
樗蒲从最早的盘、杯、矢、马演化至今,简化为棋盘和骰子。骰子为五枚,两面分别涂有黑色和白色。黑色的一面中,有两枚刻有牛犊之形;白色的一面中,有两枚刻有野鸡之状。掷骰时,若掷出五枚全为黑面为“卢”,可得彩十六;二雉三黑为“雉”,可得彩十四;二犊三白为“犊”,得彩十;五枚全白为“白”,得彩八;以上四种彩为“贵彩”。另有开、塞、塔、秃、撅、枭六种“杂彩”,其得彩较少。若得贵彩可以连掷,可以打马,得以过关,而杂彩则否。
诸彩中自以“卢”彩为最好,人们游戏之时为了争胜,在掷彩时往往连声喝呼卢彩,将场面渲染得甚是热闹,此场面就称为“呼卢”。
通常李隆基与诸姐妹们宴饮之后,则会聚在案前掷骰开赌,场面上“呼卢”之声及惊呼之声甚是热闹,往往深夜方散。
玩樗蒲时有一项精细活儿,即是计算彩数,一盘结束后方才结账。
开始的时候李隆基等人各凭记忆结账,但往往各说各理,纠缠不清。
赌博之时虽说要有“博品”,但输赢务必分得明明白白,这五人虽为至亲,又视钱为无物,但结账时却吵得非常认真,李隆基贵为皇帝,却也一样为了彩数争得面红耳赤。
为了平息纷争,“三姨”虢国夫人就奏请李隆基再入宫时携带一人前来点数,李隆基欣然答应。
从此有这人在一旁点数,果然记忆甚准,一盘下来,若有人提出异议,他当即将全盘的局数复述一遍,某人彩数单局多少,相加多少,说得一丝不差。
某一天几人又玩到了深夜,因场面上少了以往的争吵声,李隆基便玩得更加尽兴。
等到结束的时候,李隆基龙颜大悦下便称赞此人:“好一个会理财之人。你也不用再回蜀州了,就先授你为金吾曹参军,兼知闲厩判事。前职可让你能出入宫禁,今后这计数之职,就由你执掌了;至于后职,你日常可助王鉷理天下之财。”
此人闻言大喜,当即跪伏谢恩。
这人就是如今已改名“杨国忠”的杨钊,与杨玉环一个曾祖父,为杨玉环的远房哥哥。
要说这杨钊也算生得体态魁伟,面貌俊朗,只是自幼好饮嗜赌,因游手好闲无进财之路,只好左右告贷,遇到窘迫的时候,竟然如乞丐般乞讨,由此被族人所恶。
混到三十岁时,方才参军入伍,后来积功被授为新都尉,可混了两年又被罢去,依旧穷困潦倒。
左右想不到办法,只好前去投奔杨玉环的父亲。正巧此时杨玄琰已然病重,在他弥留之际,竟嘱咐杨钊护视其家。
杨玉环的三个姐姐此时皆许婚他人,只需静待夫家将她们娶走就是,而杨玉环与杨铦尚幼,杨玄琰嘱咐杨钊将他们二人送到他们叔叔家中。
杨钊满口答应,可等杨玄琰逝去不久,却与杨玉环的二姐眉来眼去,两人竟在暗地里成就了好事。
某一日,杨钊技痒难耐,偷偷拿走杨玉环二姐的私房钱跑到成都玩樗蒲之戏,不料手气太差,将所带钱物输得一干二净。
他也无脸再回去,于是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的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素与李林甫不和,他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一面深虑李林甫妄生事端排挤自己,一面又瞪大眼睛在朝中物色可以倚靠之人。
自从皇帝宠了杨玉环,又惠及杨门,章仇兼琼得知了杨玉环的渊源,顿时计上心来,某一日便找到蜀中大富豪鲜于仲通商议。
自古以来官商一体,鲜于仲通在蜀中呼风唤雨,少不了与蜀中高官来往甚密,二人算是私谊甚笃。
不仅如此,这鲜于仲通还得章仇兼琼之助,被朝廷授为朝议郎,此虽为散阶之官,但毕竟有了官身。
章仇兼琼见了鲜于仲通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贵妃昔为蜀人,她能成为圣上宠妃,实为蜀中之幸啊。鲜于兄,愚弟有个计较,想让你去京城走一遭。若想见到贵妃太难,然见到她的三个姐姐应该不费周折,她们离蜀入京不过数年,你为蜀中名宿,找她们聊聊蜀中之事,颇在情理之中啊。”
鲜于仲通当然明白章仇兼琼的用心,笑道:“章仇大人早该有此思虑,不过现在想起也不晚,只不过让我入京,并不是最合适之人。”
章仇兼琼还以为鲜于仲通有其他想法,急忙说道:“请鲜于兄放心,鲜于兄此次入京,其车马之费乃至京中用度,包括赠送礼金礼物,都包在愚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