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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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 第4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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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番已不在兴庆宫,回到了政事堂,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他来安排,而皇帝还待在重兵护卫的兴庆宫内,此刻的他怕是谁也不愿信了。

    其实说起来这样的局势下,留给徐番这个文臣的施展空间已经很小了,朝廷的各衙门虽然还有人当差,但几乎全都是大门紧闭,静候消息。

    这一次的事压根就不是突如其来的政变,酝酿时间之长前所未有,实在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才会让这种诡异的僵持存续如此之久。

    之前南边叛乱,王忠嗣拥兵在外,太子又争取了大批朝臣的支持,皇帝不敢擅动,同样,太子那时手中无一兵一卒,也没有把握一举成事。

    等到叛乱平定之后,围绕着军功的分配和皇帝对王忠嗣的处置,双方开始了明里暗里的一番争夺,也是为各自调配援兵留足准备时间。

    如今箭已发出,下面便是实打实的武力碰撞,徐番这个文臣所能做的也只是调动自己手上还能调动的力量为皇帝营造一个相对有利的局面。

    就像一个收了黑钱,存了私心的木匠,在搭建擂台的时候埋了一些后手。说起来有些凄凉,可连堂堂天子都无法掌控家门口的禁军,他这个文人出身的宰相又拿什么去抵挡那些野蛮的丘八?

    所以他真的想不明白,许辰在这种时候为何要特意进宫来见自己,他可不相信这臭小子是因为太久没见老师,思念心切这才不愿多等一日。

    带着疑惑,徐番终于等到了他那个不省心的学生。

    “老师啊!可算见到您了,我都想死您了!”

    许辰一进门便撒丫子冲了上去,一副要给徐番来个熊抱的架势。

    徐番皱眉,立马拍案斥道:“少给我来这套!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摆平你在南边干的好事?你那些破事,回头我再收拾你!”

    “现在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时间跟你瞎扯!”

    许辰没抱成,神情有些幽怨,嘟着嘴说道:“真是的,还老师呢!说话这么粗鲁!”

    徐番额头一黑,板着脸道:“你说不说?不说一边待着去!”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嘛!”许辰低头嘟嚷:“不仅粗鲁,耐心也没了……”

    施南亭冷眼旁观,自然不会肤浅到被这卖萌耍宝手段骗过去,只是心中对许辰的评价难免又降了几分。

    “好了,不跟你玩了!”许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开始认真起来。

    徐番也随即打起了精神,虽说未必能扭转形势,但这个一向神奇的弟子还是给了徐番一些期待。

    “要解决今天的事,先要弄清楚三点!”许辰三根手指,摆出一副一鸣惊人的样子。

    “哪三点?”徐番自然问道。

    许辰缓缓答道:“首先是圣上要什么……其次是太子要什么……再有就是……我们要什么!”

第四十五章 充分的准备() 
“圣上要的自然就是座下的那把椅子,太子要的也是这个,但又有不同!”许辰缓缓说道:“圣上已然年迈,这把椅子迟早是要交出去的,可又不是现在,只是如今太子羽翼丰满,即便圣上赢了这一局,短期内也不太可能对太子及其党羽下杀手,朝局会乱的,圣上他毕竟老了……”

    “而对太子来说,事到如今最好的结果也只能和太宗皇帝一样。弑父杀君?他不敢的!就算身边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太子也承担不了这样的污名!”

    眼见老师眉头微蹙,露出些许不耐,许辰笑着说道:“这些当然都是老调重弹,长了脑子的都清楚!”

    “下面说说我们想要的……”

    徐番忍不住开口:“你……”

    许辰抬抬手,止住道:“老师先别急!解决问题当然很重要,但没好处的事谁干起来都没动力不是?”

    “太子那边这一次伤筋动骨免不了了!”许辰笑道:“文的武的,位置空出来一大堆,老师您好歹也是个宰相,总要给小弟们点甜头,不然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望着侃侃而谈的少年人,施南亭到底笑了起来。

    许辰转头看他,微笑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是?”

    “施南亭,徐相的僚属!”施南亭矜持道。

    “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施南亭微微点头,心想这少年人或许有些想当然,倒也算得上谦逊有礼,才学也有,见识浅了些,历练历练也就是了,毕竟是徐相的学生,话不能说重,点到即止便是了!

    “许公子,如今局势危急,太子一方的人马已要兵临皇城,这种时候再说这些……呵呵,怕是没什么用吧?”

    许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施先生莫急!饭总要一口一口地吃!先把局势说清楚……”

    “好了!”此刻的徐番有些急躁,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学生和幕僚生出不必要的嫌隙,径直说道:“有什么办法直说吧!”

    许辰顿时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来,小声嘟囔着:“人家还没说完呢!”

    “够了!”徐番黑着脸说道:“何开远……我就当他真被淹死了!”

    “他本来就是被淹死的!”许辰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保证!”

    徐番一脸铁青,深吸口气,咬着牙道:“好!被淹死就被淹死吧!谁让他不会水呢!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说吏部也真是的!明知道要漂洋过海,也不知道派个会水的来,这出了事怎么跟人家里交代嘛!赔钱倒没什么,关键你……”

    “你再说一个字,下一任琉球知县明天就会出发!”

    “咳咳!”许辰咳嗽两声,面色不改道:“着凉了,估计是路上冷到了,早点把事情做完,我得回去吃药!”

    “我的办法其实也不怎么高明,祸水西引吧!”许辰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从容道:“其实应该算釜底抽薪,抽太子的薪!”

    “太子手上的武力八成是河东、河西两镇拉拢来的,靠的是王忠嗣的影响力,至于余下那两成差不多也是因为王忠嗣已经和他分不开了,这才下的赌注……”

    “所以王忠嗣是个关键!”

    说着,许辰转头看向想要说话的施南亭,肃然道:“先生别急,听我说!”

    神情冷漠,竟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施南亭心头一凛,回过神时,许辰已继续说道:“这一次的事难的不是渡过眼前这关,无论胜负如何,朝局不能乱!眼下的大唐看上去国泰民安,但老师您是宰相,自然看得到隐藏的危局。”

    “在外,东北有溪人、契丹人,北面有突厥残部,西面的吐蕃人就从来没老实过!在内,军方派系林立,偏生圣上和朝廷真正能掌控的兵马却几乎没有,任用番将看上去不错,但危害实则更重!各地的豪门世家,说是左右朝堂也毫不未过!这一次的事,背后就没少他们的影子。”

    少年人声音清亮却不稚嫩,语调舒缓,述说着远不是这个年龄该接触的东西,像是稚子携重锤行于市,却因脸上的那份认真,叫人找不到滑稽的感觉,反倒有了些肃穆……

    “局势危急,稳住朝堂才是第一要务!”许辰接着说道:“这样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找件事,找件大事,让大伙儿都有事可干!”

    “手上有活儿干,到时候无论是清洗还是之后的权力交接,只要手脚麻利点,震动就能降到最低!”

    徐番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深知自己这个学生的性子,既已如此郑重其事,那么自然是天大的事!

    果然,许辰一笑,缓缓道:“石堡城!”

    “你要对吐蕃开战?”饶是已有准备,徐番依旧被许辰的胆子吓了一跳!

    “那石堡城乃吐蕃门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王忠嗣与之对峙多年亦无寸进,你虽在南边打了几仗……”

    “哈哈!”许辰摇头笑道:“老师你想多了,这仗自然不可能是我去!王忠嗣之所以没有对石堡城下手,是因为他爱惜士卒,不想用士兵的性命去换自家的功劳。他之前与皇甫惟明联手进行的十余战,皆是以逸待劳取得完胜,由此遏制了吐蕃人多年横行西域的势头,使吐蕃人处于完全的守势。他对石堡城用的是围而不攻的战略,只要吐蕃人不去侵扰内地即可。如此持重的战略,既稳妥又暗藏凌厉之招,若吐蕃人妄动或者有机可乘,唐军便可乘隙而入……”

    徐番眯着眼,淡淡问道:“你小子做了不少准备嘛!”

    “哪有?”许辰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回道:“这些都是王忠嗣亲口告诉我的,我前几天不是去了一趟汉阳嘛!”

    “所以,这是王忠嗣在请战?”

    “是!”

    “为何?”

    “此一时彼一时了!”许辰回道:“之前他爱惜士卒,如今也一样!”

    “只是如今太多的人陷进了太子夺权的朝争中,若是圣上赢了,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身为兵将,即便要死,也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不是在这蝇营狗苟的权争中白白耗了性命。”

    “这是王忠嗣的想法?”徐番问道。

    “是的!”许辰点头道:“攻打石堡城也是他提议的!”

    “如今吐蕃内乱,正是用兵的好机会,只要筹划得当,不惜兵力、财力,拿下石堡城,杀入吐蕃境内不成问题!这一年多来,其实王忠嗣的心大半还在西北,或许是预感到自己要出事了吧,他也想让自己有个将军该有的归属……”

    徐番沉默了,好一阵后方才问道:“钱呢?军费从哪来?”

    许辰一笑,平静地说出了四个很有力量的词汇:“抄家灭族!”

    “太子身边那帮人既然敢下注,自然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虽然许辰说的头头是道,还在不经意间爆发了一点“王八”之气,然而施南亭依旧疑惑,轻视还在,最多只算少了一些。

    “军国大事,圣上会答应吗?”

    许辰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转头看向徐番。

    徐番没有回应,只是平静问道:“那现在呢?外头的乱局该怎么平息?”

    “好办!”许辰笑着说道:“外头太子的人马大致在三万左右,但其实没有全部入城,应该还有一半以上的人马在城外的据点藏着,至于入城这些人,几乎全部分散开了。目前老三他们正带着人一处一处的拦截,长了不敢说,拖个一时半刻还没有问题。圣上手上应该也有一支万余人的兵马,有这些人在,清剿分散在城内的这部分兵马问题不大。”

    “不可能的!”徐番微微摇头:“圣上他……”

    “我知道!”许辰微笑点头:“不需要全部出动,做个样子就好!因为……”

    “禁军会动手的!”

    “啊?”徐番微微一愣、

    “很简单啊!”许辰说道:“禁军这些人之所以无动于衷,就是为了待价而沽,只要局势出现明朗的苗头,就一定会有精明的老狐狸抢下出手下注!”

    “我们只需让他们看到这丝苗头就行!”

    “你想怎么做?”徐番问道。

    “这个还需要老师去和圣上说说了!”许辰笑着回道:“给太子一些特权吧!”

    “什么特权?”

    “比如见君不拜、着履进殿之类,总之要巩固一下他太子的地位!要让全天下知道,圣上和太子一家亲,没有任何的矛盾……”

    “这不可能!”施南亭叫道:“这是董卓的做派!圣上不可能答应的!”

    许辰又一次将目光转了过来,没有笑出来,但双眼中却带着戏谑。

    徐番微微皱眉,施南亭今日的表现无疑差了点,但也没有过多的失望,毕竟有些东西他了解的不多。

    比如,对皇帝的了解……

    想到这,徐番便将目光放到了自家这个学生身上,略带深意地笑道:“你的准备可真够充分啊!”

    “嘿嘿,这话说的,长安城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好不好?要没点准备,我敢来?”

第四十六章 说服() 


    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做好准备绝不出手,一出手便是绝招,一剑封喉!

    酝酿多时,自从太子在金殿上彻底撕破脸后,长安的局势便一直表面平静,背后涌动,像是打擂的双方即将登场,私底下却早有人开出了赔率,重金压了下去。

    利之所向,使人疯、叫人狂,市井间的赌斗尚无所不用其极,这场牵扯到九州神器的豪赌还不知背后这些人将疯狂成什么样!

    如今虽已兵临城下,看似招式已尽,实则变数尤在!而赌徒们越是到了最后关头便越是疯狂,天知道他们会随后会做出什么来!

    局势看上去很乱,却有关键的矛盾,一如既往,这臭小子又一次抓住了最核心的东西!

    所有的乱局都源于太子和圣上的权力之争,若是双方不争了,打擂的都不在了,看客们即使再疯狂又能如何?

    这一次的事到了如今这一步,所有人都觉得该有个结果。

    圣上生气了,权威受到了挑战,要么生、要么死!

    太子已经暴露,无论主动还是被动,这一步总要走出去,同样要分个生死。

    剩下那些人,下了注的像个输急了的赌徒,两眼发红,忘了周遭一切。等着下注的那些更是死死盯着,看似在分析局势,等待时机,其实神智早被争斗蒙住,所思所想也尽是以争斗存在为前提。

    也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身处局外,看清了本质。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太子与圣上之间真的非生即死吗?

    不是的!

    太子不敢走出那最后一步,百年前太宗皇帝那样的雄才之主尚不敢做的事,如今的太子哪有那样的胆略?同样,圣上真的会废了太子,乃至杀了他吗?若换了个庸庸碌碌、无根无底的太子也就罢了,天家无情,杀儿子这样的事今上也不是没做过。可是,如今的太子不一样啊!羽翼已丰,当日金殿一幕震惊天下,几乎近半的朝臣,各个派系的人都有,足见太子谋划之久,底蕴之丰!如果全部清洗一遍,朝局差不多也将瘫痪……

    最为重要的是,圣上心态的变化!

    尽管不愿承认,但圣上真的老了!如今的圣上已经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李三郎了!比起纵横捭阖、制衡百官,他更想轻歌曼舞、纸醉金迷,盛世繁华自然要比勾心斗角来得有趣。

    如今的圣上已经没有足够的豪情和心力去和大半的朝臣开战了……

    这些变化,很多人早已察觉,只是人心大多憧憬着对己有利的局面,便是有清醒者也迷信于自身的实力,自信足以掌控一切。

    如今看来,比起李林甫,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点,自己这些天的忙碌看似沉着,其实带着不少的无奈,远没有李林甫那般从容。

    不过好在,李林甫只是孤身一人,没有一个如此妖孽的弟子……

    想着这些,徐番快步向兴庆宫走去,如今的关键在于如何说服圣上,平息这头巨兽因威严被冒犯而生出的怒火。

    身为宰辅,这些事本就是自己该做的!何况这样的局面正合当初什么也不变的预想,简直再好不过了!

    兴庆宫内,玄宗皇帝李隆基神色焦急,正于大殿中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骂声连连。

    “这帮该死的将门,竟敢阳奉阴违,不奉昭令,来日朕定要你们尸骨无存!”

    迎着骂声,徐番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隆基微微皱眉,神色不耐。

    徐番暗叹一声:“到底是老了,当年的从容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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