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几个公子,也都是很小就筑了基的高手,大变袭来时,也曾反抗,或是拳脚相交,或是合身撞去,然而一切的反抗在这弥天的巨浪面前显得那样苍白。
当马蹄将最后一位哥哥踩下去时,齐云翰那紧绷的心弦“啪”的一下裂开了。
“啊……”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心中仅存的庆幸消失一空。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双眼一黑,就那么倒了下去。
一场马儿们的狂欢其实没有持续很久,毕竟不好出人命,特意只派五十个人上去,倒真不是为了讽刺齐家人。
只是若人多了,阵型难免密集,那么密集的马队踩踏过去……
别说人命了,人都找不到了!
少年们和马儿们都尽量把握着分寸,人的脸只是轻轻地打,马的脸才会重重地踩。
所以当少年们纵马过去后,原地一滩血肉中,一个个人还能分辨的出来。
额……虽然能分辨出的也只有上半身。
狂风卷过,留下满地的苍凉。
血肉散开,青色的石板被涂上了一层褐色的红。
许辰抬起了脚步,往鲜血中走去。
缓缓的脚步声此刻却将遍地的哀嚎压了过去,清秀的少年一袭干净的青衣,一步步走在弥漫的血泊中,神色平静,看上去竟还有些淡泊,没有恐怖的狰狞。
然而这份静却让给了四周的人极大的震撼,一声一声轻轻的脚步,却好似在心头炸响的惊雷,一点一点踩在人的心弦上,整个心脏都仿佛跟着他的节奏在跳动。
“砰砰砰……”
说不出的难受,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开一样。
会宾楼上,来头不凡的宾客们再无之前或是调侃或是嬉戏的神情,脸上说不出的沉重。
徐君仲依旧还没回过神来,只是痴傻的茫然。
王准在缓缓的吸着气,节奏有些快了,心中有呼啸的声音在穿梭。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对面的楼上,万世俊收起了笑容,双眼微微眯起,注视着血泊中行走的许辰。
许辰一点点走进,来到一队血肉面前,几个只剩上半身的人将齐家老七团团护住,然而却终究拯救不了这个一马当先的主子。
许辰从腰间取下一根细长的圆筒,按了一下,变成一根一尺来长的铁棍。
捏着鼻子将那几个昏死过去的忠心护卫拨开,被埋在下面的齐家老七还在剧烈的喘着粗气。
许辰愣了一下,指着那已变成猪头的脸问已驾马跑过去的崔峦:“喂!这人……是刚才抽我的那个不?”
第四十章 冷静的残酷()
“是!”崔峦微微点头:“他冲得最快!”
“真是的,你们下手也太重了!这……这他娘哪还有点人样?”许辰撇撇嘴,骂道。¤,
崔峦冷冷道:“本就没把他们当人!”
“唉……搞得这么惨,我都有点下不去手了!”许辰叹了口气。
正在巨大的疼痛中挣扎的齐家老七意识尚未彻底沉去,朦胧中听到许辰这话,无尽的屈辱混着未消的怒火涌了上来,但已无力诉诸于口,只用一双染血的瞳孔吃人般盯着俯身看来的许辰。
许辰微微皱眉,轻叹一声:“唉……都打算放过你了!”
说着,手中那根铁棍向愤怒的双瞳伸来。
“刚才你好像说,眼睛瞎了就别留着当摆设是吧?”
淡淡的声音传出,像地狱中走出恶鬼,尚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百姓陡然一惊。
“不……不是吧……”
人的心理总是有个承受度的,普通人爱看热闹,盛唐武风浓厚,见点血后甚至越发的兴奋。
但眼前的一幕却早已崩断了普通人的神经。
已渐渐有回过神来的百姓感到腹中有酸水涌上喉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也有惊骇的百姓想要叫喊,却又死死地捂住嘴巴,身子缓缓地后退,退出人群,退到远处,才敢大喊一声,快步跑远……
到底是齐家的接班人,吐了口血后,沉重的心神似乎轻快了许多,昏迷的双眼慢慢睁开,便瞧见许辰手中的铁棍正在上上下下的比划着,一边比划还一边说道:“别乱动,我只要你的双眼!回头扎错地方了,你可别赖我!”
“够了!”齐云翰从护院的搀扶中挣扎站起,嘴角染血,双目通红。
许辰转头看他,笑道:“你这样……搞得我又要说一句很傻逼的话了!”
“我说够了!”齐云翰跑来,踏入血泊中,带着满腔的怒和无尽的屈辱,嘶吼道:“这一次,我们齐家认栽了!”
“……”许辰微微皱眉,酝酿了一下情绪,撇撇嘴说道:“你说够就够了吗?你说开始就开始,结束就结束,那我……”
想了想还是觉得“凭什么”这样的话实在太傻逼了,不符合自己现在强者的身份,于是便改成了:“不是很没面子?”
齐云翰踏血扑来,崔峦缓缓拍马,挡在他身前,坐于马上,冷冷地注视着他,身上有血,胯下的马身上也有鲜红的梅花。
“我们认输!”齐云翰深深吸气,咬牙说道。
崔峦没大哥那么讲究,冷笑道:“认输就够了?我家兄弟到现在还没醒呢!”
齐云翰听懂了,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宇文烈那五百铁骑不是没遇见……而是根本不可能!
已经不在乎那些死多生少的倒霉鬼,原本高傲如巨龙,却突然发现地面上匍匐的蝼蚁猛的张开了口,利齿如铁,咔咔咔,三两下就把巨龙咬成了碎片。
打不过就得认输,哪怕不甘,也只能忍着。这里是长安,他不敢杀人,只要人不死,仇总能报。
无视这边的愤怒,许辰只是笑笑,手上的铁棍伸了下去。
“姓许的,你!”
近在眼前,那冰冷的棍子停住了,许辰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喃喃道:“不对,我是文化人,不能这么残忍!”
说着收起了棍子,寻思道:“见血不好……喂,峦子,有没不见血的办法?”
崔峦有些不耐烦,撇着嘴说道:“要那么麻烦吗?一棍子下去……冰糖葫芦!”
“滚!一边去!”许辰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
“要不用点石灰吧!”街边的窗口传来万世俊淡淡的声音:“前边那摊子上有点!”
“嗯……这主意不错!”许辰微笑点头。
齐云翰猛地回头,怒目直视着万世俊:“你……很好!”
万世俊微笑道:“我一直都很好!”
“好好好!”
万世俊微微摇头:“我倒觉得你可能不怎么好,你要是再这么看下去……”
语调变得森然:“你的这双眼,可能也保不住了!”
齐云翰双眼眯起,怒火直升,直到那窄窄的窗口有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出现。
万平上前,透过窗平静地看了楼下的齐云翰一眼,又缓缓地退了下去。
齐云翰也是筑了基的高手,这平淡的一眼却让他的心猛地一震。
双眼呆呆的望着这里,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那一头的许辰却开始招呼弟兄去万世俊指点的摊位寻石灰。
“那!那边!”窗边的万世俊伸出手来,不时指点着。
到了这一幕,还留在现场的看客们早已没了丝毫的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
突然出现的万世俊也第一次进入了长安权贵们的视线,那淡漠的神情,玩世不恭的作为让同是世家子弟的他们感到了一丝熟悉,也有一丝陌生。
熟悉是因为了解,而陌生却也是因为了解!
“这人到底是谁?这大唐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家族?”
话都只存在各自的心中,不曾说出。
在热心的万世俊帮助下,石灰很快就找到了。
“大哥,这里!”少年人扬起了手,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
许辰点头,笑道:“动作快点,别让人等急了!”
失神的齐云翰终于回过神来:“不!不要!”
没了硬气,也不见了猖狂,只剩了挫败和无力。
许辰还是没有理他,而是饶有兴趣的指挥着兄弟:“来,帮把手!把人固定好了,咱只要眼,其他的就算了!”
“好的!”
少年们开始动手,一左一右,按住齐家老七的脑袋。
齐家老七那双赤红的眼向外凸出,好像下一刻便会蹦出来一般。
又有几个其家人醒了过来,望向这边,却只能发出些许嘶哑的声音。
“老……老七!”
有心无力!
曾经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身旁这帮兄弟,作为齐家的男人与生俱来便有一种自豪,生在豪门,长在大族,底气从来不缺,挫折或许有过,但快意才是主流。
有仇便报,以牙还牙!
然而现在,他们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傻傻的嘶喊,甚至连嘶喊的声音也变得那般羸弱……
“来!这边!看准点,别倒多了!咱们做人得讲信誉,说了要眼,就绝不能坏了人家的嘴!”
许辰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还在围观的人心中又是一抽。
“太狠了!”
“这人……真是个疯子!”
“以后绝对不能招惹这家伙!”
……
这些话,同样也没有人说出口,只是在心中不断地叮嘱自己,一遍又一遍,或许是怕忘了吧。
“啊……”
终于等来了这一声哀嚎,围观的人竟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结束了吧?”
“该结束了吧?”
……
一场热闹,却成了一回噩梦,在之后的岁月里,很多人在孤独的深夜一次又一次的惊醒,脑海中,只剩了那一抹深深的红……
到底成了一张苍白的脸,有两点血红从眼窝中溢出,已经没了哀嚎声,齐家老七早已昏死过去。
“行了,收工!”许辰拍了拍手,指了指周围,对少年们说道:“留下些人,拿水冲冲,太脏了,影响市容啊!”
少年们开始忙碌,许辰那几十辆大车还远远的停在后面,车里的人对这样的场面许是心中有数,没有一人向外好奇的张望。
倒是这一头的这辆孤零零的马车上,原本好奇的目光早已沉默,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许辰的背影。
“小玢,看什么呢?”
郭可盈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打架斗殴嘛,男孩子从小就没消停过。
撞击声、嘶吼声,人的哀嚎、马的悲鸣,虽然听起来比以往热闹的不少,但终究也就是那点事儿,见多识广,又有些洁癖的少女不怎么感兴趣。
倒是唐雪玢掀起车帘的手一直停在那里,望向外面的目光纹丝不动,好友的样子倒给了郭可盈些许好奇。
唐雪玢的手这才微微颤了颤,缓缓将车帘放下,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没什么!”
“打架嘛!”郭可盈笑了起来:“小时候哥哥常带着一帮男孩子四处找人打架,泥里水里乱滚,脏都脏死了!没什么看头的!”
“是啊……”唐雪玢嘴角努力扬起,笑了笑:“没什么看的!”
二人聊了几句,倒是车厢里另外的女孩一直背对着他们,面着车壁,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喂!现在害羞晚了吧?”郭可盈打趣道:“刚才那话可好多人都听到了呢!这要传出去让薛家人,你这媳妇儿可不好当啊!”
“你还说!”乐城公主猛地回头,张牙舞爪道:“都是你!老在我耳边瞎叨叨,害得我……害得我……”
“害得你情难自禁?一不小心吐露真情了?”郭可盈长着小嘴,一脸讶然。
“我……我跟你拼了!”说着,乐城公主红着脸扑了上去,两个少女随即滚在了一起。
这一回,唐雪玢没有劝架,她的脑中、心中依旧是刚才的那一幕幕,那个清秀的少年在漫天的血海中显得那样妖异、醒目……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问题,暂时无人能够回答,只能靠少女自己一点点地去解开。
而长街上,徐伯驾着马终于赶了过来。
第四十一章 莫测()
方才聚在会宾楼外看热闹的百姓差不多全跑了,但明德门那边一直有人进来,城外的人看不见城里的热闹,被堵在城里看热闹的人,见了这修罗地狱般的一幕,恨不得掉头就跑。▼
只是人头攒动,迈不开步子,方才被那肃杀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唯有惊恐,这下子尘埃落定,慌乱一下子就起来了。
门洞内外的人都在往相反的方向挤,城里的想出去,城外的想进来,叫骂声、哭喊声汇在了一起。
城楼上的士兵也变得紧张起来,立马有人跑去主将面前请示:“将军,楼下乱了!”
那名沉稳的将军微抬眼睑,淡淡问道:“死人了吗?”
那人愣了一下,摇头道:“没,还没!”
“没死人……那就等着!”
“这……”
将军抬头,冷目扫来:“还不下去!”
传信的人带着满腹的疑惑走了,那将军低声自语着:“都这种时候了,谁还管他们的死活!”
一场激烈乃至惨烈的斗殴结束了,除了围观者,整个长安都似乎安静了下来。
如此程度的打杀原本早该有官方的人出来了,可直到现在,除了最开始恰逢其会的那一队金吾卫外,无论是军方还是府衙,没有任何一支武力介入,就连那队尴尬的金吾卫此刻也自觉的当了瞎子。
打起来的时候,这些人的存在尚不算太突兀,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们身上,如今一打完,胆小的跑光了,便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人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身上。¢£¢£网,
想走却不好走,想留又不敢留!
进退两难的他们只好干巴巴的看着许辰指挥一帮弟兄开始打水冲洗长街。
齐家的人,除了齐云翰和身边几名护院外,全倒了下去,下半身血肉模糊,早已没了行动的能力。
齐云翰只能自己动手,一点点将哥哥们移开,而人手显然是不够的,但少年们冲刷长街的步骤自然也不会因为怜悯而停下……
齐云翰没有再做无谓的叫喊,只是一点点努力着,沉默中带着一丝萧索。
一天前的他自然从未想过这一幕,噩梦般的经历从未出现在他曾经的意识中,虽然会显得懦弱,但此时的他真的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徐伯来的时候,额头上带着密集的汗,青石地板上的鲜血还在,混着水流出更远。
“这……”徐伯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辰连忙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徐伯,这么久不见,您咋越来越年轻了呢?”
“臭小子!”徐伯笑骂道:“你呀,就这张嘴讨喜!”
“这话说的……”许辰撇撇嘴,不高兴地说道:“一下子就把我其他的优点全忽略了!”
“行了!没时间跟你瞎扯,我来是……”
“老师有什么吩咐,您说!”
方才见了遍地的血水已经愣了一下,又看到遍地哀嚎的人,只是仓促间没看清地上哀嚎的人长什么样,加上重逢时的喜悦,脑袋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又被许辰一句话带偏了,此刻话说了一半,这才猛的惊醒!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哦,没啥!”许辰挥手带过,一脸淡然道:“刚跟人打了一架,下手有点重!不过放心,我会赔医药费的!”
许辰的话没能减轻哪怕一点徐伯心中的疑惑,老人家依旧傻傻地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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