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要问工部了……”刚才那人笑了笑。
皇帝和百官都在倾听,工部的官员听到这后,便有一名员外郎站了出来。这人乃是专门管理船只建造的。
“启禀圣上,一艘千石大船,如今工部的报价至少需要一千贯。”
这人说完后便退了回去。
李隆基此刻也没心思去搭理自家儿子了,李亨今日的作为确实让他愤怒不已!然而,李亨今日展示出来的力量却着实让李隆基吓了一跳。
李隆基不是蠢人,突起的愤怒被徐番提出的议题缓解后,整个人也再次冷静下来。
此刻,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显然容不得他蛮干。
忽视,显然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既如此,李隆基也沉下心来仔细的听了百官关于水师的讨论,如今听到这里,李隆基便偏过头来看着徐番,问道:“宰相以为,这水师需要多少艘战船听用才可?”
徐番惊叹于东南海商集团的手段,如今国事优先,他也没工夫多加计较。听见皇帝询问,想了想后便回答道:“听王帅的奏报,叛军麾下水师中,战船多达数百,这还不算一些零星的小船……”
“若是朝廷编练水师,恐怕先期最少需要百艘战船才可!后期还需增加……”
听到徐番这话,工部的官员眉宇间无不带上了一丝喜色。毕竟,有工程便有利润嘛!
可刚才那位“忧国忧民”的户部右侍郎却满脸愁苦的站出来说道:“这个……相爷,下官虽不通兵事,但好歹也看过些兵书,也知道打仗靠的乃是将帅用心,士卒得力,若是谁的人多、战备优良便定能取胜的话,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叛军水师的船只估计也不全是精良的战船,想必定然还有劫掠而来的民船。咱们的水师也可先调拨一批民船听用嘛……”
右侍郎说了那么多,总之也就一个意思,如今户部缺钱,百艘战船便是十万贯铜钱,要是一次性全部拿出来,户部就真的捉襟见肘了!更别提徐番还说需要扩建了……
右侍郎这也是没办法,心底实在不愿得罪徐番。然而,刚才站出来表现了一番,哭了下穷,如今徐番一说数量之后,要是不站出来推脱两句,岂不是在打自家的脸?
“不行!绝对不行!百艘战船也不是顷刻间就能造成的,也得一批批的建造,若是还少,水师即便练出来了也不堪用,到时只怕起不到抵挡叛军水师的作用!”
徐番断然摇头。
李隆基听了,想了片刻,遂决定道:“那便依宰相的意思来吧!”
“圣上,这战船的事了了,可这水师主将的人选不知圣上心中可有计较?”徐番连忙问道。
“这个……”李隆基即便读过兵书,然而对于兵事本就不算了解的他,更别提这从未重视过的水师了。
“宰相可有人选?”
面对皇帝的问询,徐番正要回话:“不如……”
“不如便让王大总管一道领了吧!”这话不是李亨说的了,李亨毕竟是太子党的老大,总不能事事冲在前头。李亨使了个眼色,自有手下的小弟站出来抢话道:“水师也是对付叛军用的,大军在外,最忌讳令出多门,依臣看,不如还是让大总管一道领了去吧!”
这是太子李亨的意思,却显然不得李隆基的心。刚才的怒火还未忘记,李隆基此刻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偏着头,不去理睬那人,而是依旧问徐番道:“宰相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徐番本来是想推荐自家学生的,许辰操练的东西他也见过,长山岛剿匪最后的那一场水战,事后他也听人提及过。
徐番不太通军事,水战更是一无所知。然而,长山岛的那群水匪,豫章郡的府兵可是剿过多次的。豫章是座水城,靠着大湖,府军中有不少操船作战的士兵。在徐番看来,这些水上作战的士兵比之其他地方连游水都不会的士兵而言,显然算得上颇通水战。可就是这帮人却无数次在长山岛的水匪面前败下阵来,可见长山岛水匪的水战能力定然不算差。然而,这帮水匪却在许辰这帮少年手上被杀了个全军覆没……
徐番没能亲眼看见许辰他们摧枯拉朽的战斗,也无法准确的评估出许辰手下的水战能力。然而事后,徐番可是亲眼看到过的,许辰手下的三十余民少年,据说都参与了那场水战,然而却连一个重伤的人也没有,最多有几个擦破了点皮。
当时的徐番也没太注意这点,反倒是随他一道的黄宪点出的此事,这才让徐番记忆尤深。
不管怎么说,一场战斗下来,几乎全军毫发无损,许辰手下的少年想来精通水战,总之在整个大唐这些军队中,徐番估计是找不出更好的了。
然而,本来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被人打断了,缓了一下的徐番忽而想起许辰说出的那九个字来,曾经莫名生出的那一丝忌惮,此刻,无法遏制的从心底涌出……
眼见徐番正在沉吟,他人可没法明白徐番此刻心中所想,刚才那名站出来的太子党官员,心头一急,也顾不上得罪徐番这个从来不与太子交恶的宰相来。
随即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徐相想要举荐自家的学生不曾?那升州制置大使的授予本就不合朝制,如今难道徐相又要为自家学生填上个一军主将的头衔吗?若是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徐相的那名学生,如今不过十六七岁吧?呵呵,少年拜将倒是一桩美谈了!倒也可与古人争上个一时长短了!只是,就是不知这少年有没有这本事?”
这人这话,说的十分惹人生厌,尤其脸上还拐着浓浓的嘲讽。
李亨虽然欣喜他挡了徐番的举荐,然而对他这副嘴脸,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这个……”徐番心中本就生了杂念,如今被这人一激,只得摇头对李隆基说道:“圣上还是让兵部的将军们好好遴选一名有经验的将官吧!”
编练水师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讨论到了这一刻,大朝会也到了尾声。今日的朝会,风云激荡却又波澜频发,注定是让人无法忘却的……
朝会一散,百官次第从含元殿退出。大殿外的广场上,高力士披甲执锐,领着一干禁军,杀气腾腾的注视着散朝而去的百官,尤其是那些抱团跟在李亨身后的太子党们。
然而,散朝的百官却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今日的朝会发生的事太多了,对于各个团体来说,都需要聚在一起好好商谈一番。
走在百官的最后面,不起眼的位子上,几名绯袍、绿袍的官员围上了一名身着紫袍的官员。
这名紫袍官员便是刚才在金殿上开口说出让洪州船厂承接水师战场建造一事的那人!
这人也是当初万家与七宗五姓大战时,万安前来长安见的那人,这人便是万家在朝堂的代言人,也是东南海商集团,豫章周边世家在朝廷里的领头人。也只有这人,才能代表洪州船厂接下水师战船建造一事。
东南海商集团按照地域大致分为三大块,一块以洪州船厂这个海船源头为中心,一块便是扬州的海商们,注重倾销海外货物,还有一块前些年最为兴盛,乃是以广州为中心的海商,只是近年来扬州的地位取代了扬州,为扬州海商们所赶超。然而,今年扬州连续遭灾,地位下滑,广州海商又有抬头之势。
然而无论两大货物倾销基地怎样明争暗斗,统统离不开洪州船厂这个海船源头。万家在豫章的势力太大,无论这两地的海商怎样使力,都无法从其手中夺下洪州船厂,最终也只能是三方合计,固定海船的分配比例。
这年头海贸利润虽然惊人,然而船只的损毁同样惊人!而洪州船厂海船的年产量大致是固定的,原本就不够分,如今又要承接朝廷水师战船的建造,这样一来,今年的各地海商的分量明显要下滑。
对于紫袍官员开口应承下水师战船建造一事,围上来的几人心里倒没有生怨,毕竟刚才朝堂的形势紧急,徐番明显有备而来,而且此人在豫章呆了多年,手上不知还掌握了多少关于洪州船厂,关于东南海商集团的情报。紫袍官员的决定是果断的,也是对他们而言影响最小的!
然而虽然可以接受建造海船的事,然而工部那名员外郎说说的价格,却让众人心里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千石大船一千贯?呵呵,这他娘的是哪年的价啊?现如今能出海的船,那一艘不要五千贯往上?”
“就是嘛!如今咱们船厂所产的海船,用的可都是百年以上的老料,不用这些怎能扛得住海上的巨浪?”
“不仅如此,如今谁还会要千石的海船啊?有那功夫还不如造一艘大些的呢!能多装货不说,稳定性还更高!”
……
这几名官员,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总而言之便是工部的数据都是多年前的,早就过了时的!而朝廷下令要建造百艘海船,却只会支付十万贯的铜钱,其余的差额……
“行了!今日的事本就来的突然,徐番既然出手了,我们也不能不识相,他在豫章多年,岂会不知道如今海船的价格?刚才之所以没说,便是默认了咱们的做法,也是和咱们做的一笔交易,咱们将战船造好,他就不再理会咱们的事。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紫袍官员出声说道。
“可如今……这亏空?”
那人欲言又止。
“行了!比起继续掩盖洪州船厂,这点小钱压根不算什么,回去之后,咱们几个拿个章程出来,这点亏空,一家分摊一点就是!”
“可如今的船厂,已经很多年不造千石船了,难道要让我们用那些好料去造这些小船?那亏得可就更多了……”
对于这话,紫袍官员没有去接,应对大局,他可以代表船厂出面,然而洪州船厂毕竟也不是一家人的,船只建造和原料供应分属多家,具体的利益分割还得让家里人去谈。1058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伴不相知()
散朝之后,朱雀大街上,一辆马车正缓步行着。拉车的老马脚步轻盈,小心翼翼,似不敢惊扰了车内的主人一般。
车厢内,气氛压抑,一位蓄着短须,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此刻正坐在角落里,面露颓色,一言不发。
男子身旁,另有一位看之不过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见其沉默良久,遂忍不住出声喊道:“十八哥、十八哥……”
那人缓缓移动脑袋,瞅了年轻人一眼,募而叹息道:“功败垂成啊!”
“都是那徐番害的!”年轻人忽而恶狠狠的骂道:“这该死的老倌,什么时候提议不好,偏生在这如此紧要的关头跑出来坏事!”
“难道,这都是天意吗?”男子神情颇为颓废。
“狗屁的天意!”年轻人骂道:“今日算三哥走运,让徐番救了他一回。”
“不过经了今日之事,父皇和三哥之间,再无和好的可能!咱们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可是……咱们为了今日之局,几乎动用了手上全部的力量,本指望着将父皇和三哥之间的矛盾激化,好让父皇出手废了三哥的太子之位,可如今却……却被徐番给搅合了!”
“二十一弟,你说……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男子手足无措,满脸惊慌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见男子这番没出息的样子,心中大为鄙夷:“就你这样子还指望当太子?怂包一个!”
心里这样想着,然而毕竟还有利用的价值,为此,年轻人好言相慰道:“好了,十八哥,今日之事咱们做的隐秘,手下那帮子官员明面上本就与我等无甚关系,全是三哥手下的老人,任谁也无法发现三哥今日的行为乃是受了咱们蛊惑。”
“且放宽心!今日之事后,三哥算是和父皇彻底决裂了,虽说父皇今日没让高力士当场拿下三哥,可龙威不可逆啊!父皇今日受了气,迟早是要出的,咱们静候着便是。”
“到时父皇废了三哥,十八哥成了太子,可不能忘了弟弟我的相助之功。”
男子听了这话,果然再次喜上眉梢,连忙笑道:“忘不了!忘不了!到时十八哥做了皇帝,定要封二十一弟个一字并肩王不可!你我兄弟二人,到时便共享这大好河山。”
望着男子这副诚恳的样子,年轻人心中嗤笑道:“还一字并肩王呢!传奇看多了吧?到时那皇位哪有你这怂包的份!”
马车渐渐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朱雀大街中段,也是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
“好了,天香楼到了,十八哥,小弟这就先走一步了!封大家还在楼里等我呢!”
说着,年轻人便带着一脸暧昧的笑下了马车,往街边的一座高楼走去。
那楼子大门处的小厮见了这人,连忙迎了上来:“王……王……”
“王什么王,叫李公子!”年轻人瞪了那人一眼。
“是是是,李公子驾到,姐姐们,快出来迎客喽!”
小厮一声吆喝,转身小跑进楼。
年轻人走了,马车继续前行,方才坐在外面的老者此刻进了车厢,笑着对男子说道:“这盛王也真够有趣的,身上的朝服还没换下,就敢大摇大摆的跑去逛青楼,也不知道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车厢内那被年轻人唤作“十八哥”的男子此刻抬起头来,面色肃然,双目有神,哪有半分方才那懦弱的样子?
“去告诉封宜奴,今日就让二十一弟遂了他的愿吧!”
“王爷,这就收网了吗?”老者微微有些惊讶。
男子波澜不惊的说道:“不过一女子罢了!用过了再换便是。”
老者听了这话,心头一颤,想起些什么来,却立刻止住,忙躬身答道:“好的,老奴这就去传话。”
“对了,看着些那女的,别叫她乱说话,我这个弟弟还有些用处,若是让她坏了事,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老奴理会得!”
男子说完后,便偏过头去,透过车窗望着繁华大街上的一切,目光中带了浓浓的忧愁。便和当日在户部衙门边的小楼里,望着斜对面的那家粮铺时一样。
“去问问王准吧,为何今日朝会上右相竟一言不发?”
“好的!”
……
今日的大朝会上,跌宕起伏,发生了许多的大事。然而,在这许多的大事里,身为右相,本应是朝中势力最大的李林甫,却从头至尾不发一言。
不仅这男子感到好奇,李林甫的一干手下也对老大今日的作为大感意外。
散朝之后,由户部左侍郎王鉷为首,几位李党的骨干联袂来到右相府上,意图拜会李林甫,问个清楚。
哪知到了相府门口,却见大门紧锁,正当王鉷刚想上前向门房问询时,一旁的侧门开了。
眼见钱谦益走了出来,王鉷连忙迎了上去:“东阳先生,相爷这是……?”
“王大人,诸位大人,相爷近来身体不适,无法见客,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钱谦益拱手道。
“这……东阳先生,实不相瞒,今日我等前来实是有要事寻相爷相商,还望先生通禀一声!”
王鉷不知道李林甫为何会在这紧要关头闭门谢客,竟连生病的借口都找了出来,按说李林甫做到了这一步,王鉷是不该强求的,只是今日之事实在牵连深远,没有李林甫这个领头羊发话,偌大的李党都将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风波中,这样的状态是非常要命的!
钱谦益见了,遂上前几步,凑到王鉷耳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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