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冷冷的看着他,再次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吉温闻言一惊,眼神躲闪,刚想开口辩解,却无意间与李林甫的视线一对,心中震惊:“莫不是我去驿站面见安禄山的事被恩相知道了?定是如此了,否则恩相也不至有此一问!”
想着李林甫身为右相,权倾朝野,在长安城内还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他呢?吉温于是便赶忙实话实说道:“还……还有安禄山,安大使!”
“混账东西!”李林甫冷哼一声,厉声斥道。1058
第十七章 夺职(一)()
“恩相恕罪!下官那日也是叫鬼迷了心窍,这才会私自与安禄山会面,下官与那安禄山不过数面之交罢了!相爷待下官恩重如山,下官绝不敢有二心呀!”吉温见李林甫发怒,连忙手足并用的爬到李林甫跟前,叩头如捣蒜般辩解道。
“数面之交?哼!每月送往你府上的一车车东西也是算数面之交吗?”李林甫怒道。
“那个……那个……”吉温想要辩解,然而却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初收礼的时候吉温还知道遮掩一二,近日升官后却明目张胆了许多。本以为恩相日理万机本不会注意这些小事,没想到竟一一记了下来。
“哼!当初便与你说过,千万别伸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就要替人办事,你这官为圣上做,为我李林甫做还嫌不够,难道还要为他安禄山做吗?”李林甫接着训斥道。
“恩相恕罪!恩相恕罪!小的一时犯了贪欲,犯了恩相的规矩,但小的对恩相这颗心还是忠的啊!”吉温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却大松口气。
若是李林甫放弃他了,今日便不会与之说这么多,吉温深谙李林甫的脾气,既然肯对你发火,那便还有的救!
果然,敲打一番后,李林甫随后说道:“罢了!收些钱财倒也无伤大雅,但为何要将户部春税未收之事泄露出去?”
吉温依旧跪着,低着头,听到李林甫这一问后,心里便活泛起来,暗自猜想相爷的用意。
“下官……下官……恩相,你是不知道呀!那徐番貌似忠厚,实则一肚子坏水,他久在南方,当初将下官从御史台调出之时,只怕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了!”
吉温思索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心中苦闷无人诉说,这才跑去与安禄山“谈心”的吧?为此,只好将矛头引到了徐番身上。
吉温的这一瞎扯,效果竟然异常的好!
李林甫听了这话后,便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说道:“春税的事,徐番的确很可能早已知晓!”
“那是必然的!否则他徐番当初怎会如此痛快的给下官升职呢?”吉温眼见矛头成功转移,立刻抬起头来,非常肯定的说道。
“一码归一码,被徐番设计了,今后找机会还回去便是,可你为何要将朝中的机密告之他安禄山一边将?”李林甫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另外,对于这些边将,尤其是其中的胡将,李林甫心中实则存了防备之心。
“这……这……”吉温急的额头冒汗,眼看躲不过去了,索性光棍一把:“下官那时也只是想着恶心那徐番一把,没去考虑太多……”
李林甫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如今南方的春税到底收上来了多少?”教训完人后,李林甫又开始关心起朝廷大事来了。
李林甫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只是独独喜好这“权力”二字。十余年来,不断揽权,为此除去了朝中大部分与之政见不合的大臣。
然而自从李适之走后,李林甫便深刻的感受到了圣上对其的猜忌之心,无论是将资历不够的林希烈拔擢为首相也好,还是启用雪藏多年的徐番也好,无一不是在削弱自己手中的事权。
李林甫不是蠢人,既然已经明白了圣上的心思,李林甫便飞快的做着改变。为此,才会在政事堂划分六部的时候,将兵部、户部这两个要紧的衙门分出去,自己只留了吏部。
准确的把握皇帝的心思,并且做皇帝希望做的事,这是李林甫十余年来长盛不衰的秘诀。
这不,在李林甫分权之后,圣上对其的防备和猜忌大大减少了!毕竟他李林甫只是个文臣,与武将之间又不曾有过多的瓜葛,虽说贪权一些,但能把事情办好,也在皇帝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私底下,他这颗“忧国忧民”的心却不曾减弱分毫。如今一听户部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宰执重臣的他立刻便操心起来……
“没有!一点也没有!南方几道,没有一地缴纳了春税,就算有些地方真的收了些粮食上来,眼见相邻的郡县毫无动作,只怕也不愿把粮食交上来了!”吉温这时可不会再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想法,李林甫一问,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南边这些地方到底是无粮可交还是有粮不愿交?”李林甫问到了关键。
“压根就无粮可交!”吉温不假思索的回道。
“为何?”李林甫诧异道。
“恩相有所不知,前些时候,南方各地为了市舶司的事,地皮曾经一度暴涨,农人卖了手中田地便可一夜暴富,哪还有心思去种地呀!错过了春种,又拿什么缴税呢?”吉温解说道。
李林甫一听,脸色便阴沉了起来:“那就是说,今年大唐的粮食将要少上一小半了?”
“何止呀!最近几十年来,北方的地力逐年下降,关中、山东两大产量区的粮食越收越少,如今朝廷的粮食一多半都是来自于南方了!”吉温虽然只到户部两月,但是相应的部务却也没有落下,对一些数据知之甚详。
“你的意思是说,今年大唐会有缺粮之险了?”李林甫心中大急,高声质问道。
吉温不知相爷为何再次发火,只好悻悻的点头:“是……是的……”
“那你为何还要将此事泄露出去!”李林甫的质问声早已转变成了怒斥。
“下官……下官……”吉温之前不过是一小小的京兆府法曹,哪能对商贾之道了解深刻,直到如今,依旧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相爷大发雷霆。
李林甫见他到现在还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顿时大气:“蠢货!粮食稀缺,粮价必定大涨,一旦传扬出去,那些个富商巨贾还不立马囤积粮食,意图牟利呀!你把此等要事泄露出去,难道还当他安禄山是个清心寡欲的圣贤不成!”
“啊?”直到此时,吉温这才明白过来,立刻便想辩解:“安大使他……他应当不会……”
“不会个娘俅!”李林甫气急,竟连多年未说过的脏话也飚了出来。
“来人,备马!”李林甫随即站起身来,冲着厅外大声唤道。
“恩相要去何处?下官这……”吉温眼见李林甫就要出门,便想起安禄山事前拜托的事还未向李林甫提起,虽说今日李林甫对安禄山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收了人钱,要是一句话也不说,那以后……谁还敢给他送钱啊!
李林甫摆摆手,压根没工夫搭理他,一出厅门便冲下人喊道:“去徐相府上!”
总的来说,李林甫还是个愿意办事的人,虽然碍于曾经的市井经历和文化程度限制,想出来的办法往往不受正统文人的待见。但是身为宰相,能够将一头乱麻的国事理出个头绪来,并逐一解决,又不尸位素餐,逃避麻烦,这种本事、这种工作态度,已算的上一个合格的宰执了,至于道德上,那是圣贤门徒才需要标榜的事了!
为此,一知晓户部的大事,李林甫便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向徐番府上赶去。
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圣上最后势必还是要将这事交到他们头上来的,逃也逃不掉。
然而,就在李林甫火急火燎的朝徐番府上赶去的时候,大唐新任的国舅爷杨国忠也朝皇城赶去……
安禄山自从下定了争取范阳节度使一职的心思后,严庄便依照计划开始在长安活动起来。
早在几日前,史朝英便得了严庄指示前去接触杨国忠府上的食客汤文博。
汤文博不过是个落魄的文人,虽然有些小聪明,然而到底敌不过酒色财气。史朝英年纪虽小,但老于世故,酒肆、青楼、赌场等销金窟里走上一遭,史朝英便俨然成了汤文博的忘年之交了!
却说有一日,史朝英与汤文博正在酒肆中搂着酥胸半裸的胡姬,喝的酣畅淋漓。
史朝英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一把推开怀中丽人,放下酒盏,唉声叹气道:“唉……”
汤文博就在他身旁,虽然喝了些酒,但是反应还算机警,一见史朝英这般,便连忙出声问道:“朝英老弟可是嫌这酒不够香醇,胡姬不够动人?没关系!明日老哥带你换一家便是!”
史朝英把握住机会,也没拖延,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汤老哥误会了!小弟这是心中有些难事,故而心中烦闷。”
“啊?有事?有何事呀?说来给老哥我听听,不瞒你说,老哥我可是国舅爷跟前的红人,就连杨国舅也得称一声“先生”的人,你有何事尽管说来!老哥帮你解决!”
汤文博自认算是个豪气的人,这些日子来,外出玩乐都是史朝英花钱,他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心中难免惴惴。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史朝英在自己身上投入这么多,要说没什么要求,汤文博是决计不相信的!
然而史朝英不说,汤文博也不好主动问询,一直拖着也耽误事不是?
要知道自从杨国忠封为国舅之后,他这个幕僚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些天来,他汤文博可不知做了多少人的“老哥”了!
你史朝英老是兜着,这不是耽误我汤老哥下一单买卖嘛!虽说你出手阔绰,但也不能坏了规矩,绝了他人的路子不是?
第十八章 夺职(二)()
汤文博这么豪气万千的一说,史朝英也就顺杆而上:“实不相瞒,小弟这倒真有一件要紧的事,望老哥能帮衬一二。!顶!点! 。23。 OM”
汤文博心中一笑,面上却依旧满不在乎的说道:“老弟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老哥我能办到的,绝不多言一句!”
史朝英于是便坦言相告:“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使乃是小弟的世伯,乃是边疆一员虎将,镇守平卢十余年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此来长安,骤闻范阳节度使一职空缺,便有心为朝廷将这范阳的边防操持起来,届时范阳、平卢两地,连成一线,互为犄角,我大唐东北边疆便能愈发的安稳了!”
“原来是个跑官的呀!”汤文博一听,心中大松口气。托人办事儿,分等级也分价位。一般来说,搭救犯官一档子事,最危险也最难办,虽说一般得的钱也最多,然而风险却也不小,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家牵连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为此,汤文博这些天来,对于这一类事是能躲便躲的。
而替人跑官就大不一样了!非但捞的钱一点也不少,风险还小上许多。毕竟,一般人跑官,为了增加希望,少有只求一人的,而到时自家拿了钱,只需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替他多说几句好话,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成了,那自然全是自家的功劳,到时拿尾款也拿的理直气壮。即使一不小心失败了,那也可以说自家已经尽力了!尾款虽然没了,但已经收的钱也断没有退还的道理。
而实际上,失败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些跑官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万不敢到处去宣扬。毕竟,那人还想在官场上混,就必须得守官场的规矩!
如此一来,替人跑官这种事,收益巨大,风险又小,实在是来钱最快的买卖了!
杨国忠新近国舅,最近这些日子里,前来跑官的人络绎不绝,汤文博也早已历练出来了。
一听对方的要求,立刻低头沉思起来,装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这个……老弟啊!不是老哥不愿帮你,实在是这节度使一职乃是事关边境安危的要职,封疆大吏,哪里是老哥这么一小小的门客能够左右的了的呢?”
史朝英丝毫不介意对方前后判若两人的说法,依旧笑着说道:“对于范阳节度使一职,世伯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院子里停了三驾马车,马车上装的特产便是小弟送与老哥的一点心意了!”
汤文博一听,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方才上楼的时候,汤文博曾特意问过那几架马车上装的东西,毕竟史朝英请他出来喝酒,随身却还领着十余名壮士,拉着几架不坐人的马车,这般行径未免太古怪了些。
那时史朝英的答复便是“一些边关的特产”,对于这些所谓的“特产”,汤文博可是半点也不信的。看那车轴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咯吱”声,汤文博便知道那马车上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如今一听对方的要求,汤文博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些“特产”价值。
“看这史朝英也是个伶俐人,办事老道,那车上的东西多半应是金银,就是不知具体是什么,哪怕全是银子,一车估摸着也得有个上千两吧?一共三车,两车归大人,自己留一车,嘿嘿,只是说几句好话罢了,就能白得千两白银,这买卖划算啊!”汤文博心中得意,但面上却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
“这个……老弟说你那世伯乃是平卢节度使,却又想兼领范阳节度使一职,据老哥所知,如今朝中似乎未有身兼两镇节度的将领吧?”汤文博本是习惯性的想多捞一些,说着说着却发现对方这事貌似还真不好办,为此,脸上的神情便真的有些凝重了。
史朝英早有所料,面色不改的接着说道:“老哥莫急,待我把话说完嘛!楼下的那几车东西都是送给老哥的!至于国舅爷那里,小弟这还有一份薄礼,好让老哥回去交差!”
说完后,随即拍拍手,身后不远处一位健壮的力士便走上前来,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递给史朝英。
史朝英接过后,当着汤文博的面解开,包裹里面却是一个半尺来长的锦盒,锦盒一开,顿时满堂生彩!
“这……”看着那锦盒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的一颗颗散发着迷人光芒的东西,汤文博双目发直,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渤海国上好的东珠一盒,这可是世伯千辛万苦,费了好大的劲才收集到的!”史朝英面对着锦盒内那一颗颗有婴儿拳头般大的东珠,双眼中竟无一丝的迷恋之色,清明的双目一直盯着汤文博,时刻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汤文博“这”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东珠,在长安市面上,一颗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锦盒内怕不是得有十几颗了!其价值难以估量啊!
“这个安禄山可真够下血本的呀!”汤文博心中感叹道。
“咦?安禄山?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还有那范阳节度使,似乎在哪听过一般……可是,到底是在哪呢?想不起来了!”汤文博忽然间回想起什么,然而却一时间捕捉不住。
“老哥以为如何?”史朝英见汤文博迷茫之后,竟又开始沉思起来,心中有些忐忑。此次世伯的计划中,杨国忠这边乃是关键的一环,绝不容有失,为此,才会下如此血本。
如今见本来一切尽在掌控的汤文博竟突然沉默起来,哪怕史朝英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一时间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啊?”史朝英这一出声,彻底将汤文博的思绪打断,于是,汤文博只好放下思索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