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迫不及待抢位成功的人却不是争斗双方任何一方的人,准确的说,他是一个投机者!
“臣太常丞朱铉有本要奏!”
“讲!”
“回圣上的话,税赋是为一国之本,朝廷收税乃是天命所归的事!这重新厘定商税既能让国库增收,又能减去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乃是大大的好事!就是鬼神也无法反对的!”朱铉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哈哈,朱爱卿想必今日出门的时候已经占过一卦了吧?”李隆基笑着问这个掌管祭祀的不大不小的官吏。
太常丞是太常的属官,太常是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乃九卿之一。
说太常丞大,是因为他掌握的权力不小,皇帝一旦要祭祀,总也少不了这么个人,再者和神灵的沟通全靠着他了!这要是有个别有用心的人借着鬼神的口来说些什么话,不都得靠着太常丞来“翻译”嘛!这么关键的位子自然算不得小官!
说它小,也小!从五品下的官职,才堪堪达到了进入大殿的资格,至于那些再小一些的官,都站在门口吹风呢!
“回圣上的话,微臣今日的确占卜了一卦!”朱铉马上顺着李隆基的话头说了下去,反正这东西没人可以证明,全靠它两张嘴皮子,也不怕被拆穿。
“哦?卦象如何?”李隆基大感兴趣的说道,虽然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也得亲自听一遍不是?
朱铉自然不是蠢人,连忙开口说道:“回圣上,吉卦!乃是大大的吉卦啊!”
“哈哈,不错!不错!爱卿有心了!”李隆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大笑着说道。
高兴的不只李隆基一人,大殿上跪在那的朱铉听见李隆基亲口说的“有心了”三字,早就激动地快要混了过去,还是强忍着颤抖的手脚,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站回原来的位置,心中不停地狂喊:“赌对了!哈哈!终于还是让我赌对了!”
这一幕短暂而又近乎闹剧般的表演结束后,真正的大戏才刚要开始。
在大戏开始之前,让我们先将视线转回千里之外的豫章城。
豫章城,少年们的小院,许辰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正在和陆浩计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今天的大朝会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吵开了吧?”许辰看了看旁边的小型日晷,喃喃的说道。
虽然计划的很周详,成功的把握也很大,但是这一次的计划对于许辰来说太重要了!
要是不能借这次机会将大笔的铜钱凑足的话,就无法开展下一步的计划,如果那样,在那未知的危险来临时,他将依旧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性命攸关,容不得他不在意!
陆浩也能感觉到大哥心中那丝淡淡的忐忑,却不知道许辰忐忑的真实原因,只是将其归结为对这场滔天般大的计划的一些不安。
“这个时辰,应该是开始了!”陆浩尽管心中也很焦虑,但是却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
许辰偏着头再沉思了片刻,这才再次打起精神,抓起手中的炭笔,在纸上计算了起来,好在当年高中学的数学没有还给老师,用不了更高等的数学方程,便只能靠着笨办法,一点一点的统计和计算。
陆浩虽然被许辰教了几个月的数学,但是如今也不过才学会二元一次方程,离许辰的水平差的还很远,便只能在边上打打下手。
兄弟两个便在这屋子里一点点的计算着,每算好一些后,陆浩便会将其用小字誊抄下来,用的也是特制的墨水,放入一根细长的竹筒后,便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伸手将其递给了等在门外的一位少年,少年拿到后,便飞快地赶往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面全是“咕咕”直叫的信鸽。
取出一只,将竹筒绑在鸽子脚上,随后便拿到院中,伸手将其放飞,腾空的信鸽,便沿着固定的轨道朝着下一个联络点飞去,就这样,细长的竹筒便辗转到了千里外的扬州或是益州,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比快船或是骏马耗得时间短了整整一倍!
豫章城内,忧心长安之事的人却不止许辰一人!
豫章城西北部的富人区,卢家的宅邸内,卢宗保正焦急的在大哥的书房内转来转去,并不时抬头看看屋内的那尊精致的铜壶滴漏。
“老二,你别再晃悠了成不?晃得我头都大了!”坐在书桌前的卢宗泰皱着眉头说道。
“大哥,我这不是着急嘛!如今这个时辰,朝会上的争论应该已经开始了!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到底如何!”卢宗保面带焦虑的冲着大哥说道。
“唉!既然朝会已经开始了,你在这晃来晃去也没用啊!还不如好好坐下来看下书呢!”卢宗泰用手中卷起的书本敲了敲桌子如是说道。
“我这哪还有心思看书啊!”卢宗保闻言,也停下了走动,坐了下来,但是要想让他和他大哥一样处乱不惊,他还真做不到!
“大哥你也真厉害!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看得下去书!”卢宗保轻声笑道,脸上露出的确是真心的赞赏。
“呵呵,大哥我脑子转的没你快,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慢下来多想想,慢工出细活嘛!”卢宗泰笑道。
“哈哈!所以咱两兄弟一动一静,一快一慢,配合起来才是天衣无缝嘛!”卢宗保大笑道。
卢宗泰笑着看了看弟弟,遂又低下来看起书来。
豫章城出了西城门往西山的方向走上四十里路,有一个小镇,便是柴七当日夜探过的那座平凡小镇。
此刻,在小镇的中心位置,有一片古色古香的低矮建筑,一座四进的小院内,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偷偷摸摸的四下张望着。
待看见四周一片寂静之后,这才装模作样的挺直身子,大摇大摆的走向西北方的一间小屋。
小屋的门窗早已封死,一把厚重的铁索就挂在门把手上。
青年走近后,连忙冲着小屋内低声唤道:“公子!公子!”
“落……冰……!嘶~你吗?”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怪腔怪调,但是门口的青年依旧能辨别的出来,因为这些日子来能关进祖宅小黑屋的人便只有他家的二公子万世俊了!
万世俊前几日被他爹狠狠的扇了一嘴巴子后,当时还只是流血,隔天,下巴便肿的硕大,如今说话需要花费好大力气才能将声音从那两片厚厚的嘴唇中送出去,但是这样一来却又再次引动伤口,不时地发出一阵抽搐的声音。
“公子,是我!”罗斌自然也能猜到他们家公子现如今的状况,心头不由得一酸,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悲凉。
只是屋内的万世俊却没时间去管这些,他连忙将头靠近两扇门之间那唯一的一丝缝隙,强忍着巨大的疼痛,冲着外面的罗斌说道:“罗斌,今天这个时辰想必长安皇城内的大朝会已经开始争斗不休了!”
“这些事由老头子去管,我要你去做几件事,你附耳过来!”
“好的,公子!”说完,罗斌便也将脑袋凑到了那条缝隙处。
“你赶紧去把咱们那几个人召集起来,然后拿着以前准备下来的一些铜钱赶紧去衙门……”
“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了!公子保重!”罗斌也分得清轻重,虽然心中担忧自家公子,但是却没有留下多待片刻,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公子来说,这些正事远比身上的那点痛苦来的重要的多!
罗斌一走,小黑屋内的万世俊便松了一口气,靠着木门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的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
万德昭当初说是一滴水都不能让人送过来,但也不能真的把自家儿子饿死不是?所以为了维护家主在盛怒下所下命令的权威性,万家祖宅的这间小黑屋,在很久以前屋顶便有一道口子,上面插着一道细长的铁片,下雨天的雨水或是清晨朝露便会顺着铁片往下流,渐渐地便在屋子内的泥土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洼,里面有着一些水,只是这水……实在不怎么干净!这也算是万家对子弟们的另一番惩罚吧!
罗斌走后,在小黑屋的另一侧房间,一个老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摇了摇头,便重新闭上了双眼,开始继续打坐。
而豫章城内最后一个牵挂着长安大朝会的人自然便是太守王冼了!
太原王家不愧是千年的豪门大族,至少在信息的传递方面不比许辰的飞鸽传书要差,甚至在长途的传递中还要更胜一筹!
王冼上元节晚上做出的决定,当晚便书信一封,将卢宗保的计划加上自己的想法,一并写了进去,片刻之后,一匹千里良驹便驶出了太守府邸。
一路上换马不换人,马全是一等一的好马!并且事先喂好了催情的秘药,能将马的爆发力在短时间全部爆发出来!千年世家的底蕴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价值十万金的顶级好马,就在这豫章到长安短短的不到十二个时辰内,竟活活累死累残整整十匹!以及那位御马的筑基高手付出了双腿残废的代价!
这便是王家最高一级的信书传递,不到危及家族安危的时刻是绝对不准动用的!而且整个王家拥有这项权利的也只是三两人罢了!
便是靠着这种不惜血本的投入,才能创造出不到一天时间就将信件从豫章送到长安的这般奇迹!
也正是如此,后发而动的王家人才能抢在江东钱氏之前顺利拿下杨钊,也占到了一个难得的先机!
也正是因为这个先机,才让扬州一方的世家豪门完全没有想到作为北方世家代表的七宗五姓竟然在一次会联合起来统一发力,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朱铉退下去之后,站在他前面一些地方的一个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好险!”
此人便是江东钱氏的族人钱景通!也是这一次扬州海商集团在朝会上的代表!
在江东钱氏家主来到长安之后,便和钱景通联系上了,钱家家主在拜会李林甫之后又去了一趟曲江池的杨钊府上,杨钊那厮乃是个泼皮出身,睁眼说瞎话那是常有的事!
只是可怜我们的堂堂世家之主,因为心中着实在意,一时间却也没有察觉出杨钊那异常热情的表现下的不同寻常之处,以至于为今日的失败埋下了祸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廷议(四)()
在这满堂朱紫的大朝会上,钱景通的品轶算不得什么,只是区区正四品上而已,这从他所站的位子也能看得出来,不远处便是金殿的大门。()
但是别看品轶不高,手上的实权却不小!乃是堂堂吏部左侍郎,在整个吏部之中,尚书之下便是他了!
而吏部掌管官员升迁,对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有着绝大的影响,吏部尚书更是被人号为“天官”!如此要害的一个部门,钱景通作为里面的二把手,权柄之重可见一斑!
唐朝到了李隆基这一代,当初开国的那些国公国侯们历经百年风云,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在朝堂上的影响也多是靠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虽不容轻视,但想要像百年前般呼风唤雨却是不可能了!
这也是王朝发展的一个必然,限制勋贵数量,严格爵位的册封,利用文官来淡化勋贵们的权力,也是历朝历代通用的办法。
所以如今的朝堂上宰相的官衔也不过区区三品,一二品的官位如今大部分都成了虚衔,只是作为一种荣誉用于册封给立了大功的臣子。
但今日毕竟是大朝会,在京的文武百官不论职权只论品轶,五品以上具能立于金殿之上。
如此一来,钱景通站的位子自然就好不到哪去了!
只是,站在哪都是虚的,到了金殿这个层面,官员实力的强弱只取决于背后的关系有多硬,手下的马仔有多少,即使只是个五品官也可能出现硬抗当朝宰相的事。
而作为江东钱氏乃至于扬州海商集团在朝堂上的代言人,钱景通的周围自然也围绕着不少的追随者或是盟友,在这金殿之上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昨日,在钱孝憬拜会完杨钊之后便前来和钱景通商议过一番,言明今日他们的目的便是尽全力阻止市舶司的设立,至于加征商税的事既然玄宗皇帝极力支持他们所幸便放弃掉这一诉求,壮士断腕,先把市舶司灭掉再说。
所以,在看见玄宗皇帝特意借朱铉之口向朝臣表达了他加征商税的决心之后,钱景通更是心中暗道一声:“侥幸!”
同时也心中一定,既然圣上这么做了,便是暗示朝臣们他对于市舶司一事抱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只要能把税给他收上来就行!
唐代的帝王可不比明清,皇帝的权力受到大臣和世家的极大限制,像这种征收商税的大事更是不得不向群臣做出一些妥协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在这一次为了市舶司的事,朝中两方大的势力正在蓄势待发,双方都想要争取皇帝的支持,为此也就不得不默认皇帝在他们身上割上这么一刀。
至于其余的大臣们要么就是实力不足,要么就是家中产业多是农牧为主,加征商税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声。
所以,钱景通在朱铉一回到朝班之后,便迅速站了出来,对着李隆基俯首说道:“启禀圣上,微臣觉得朱大人方才所言极是!赋税乃国之利器,也是圣上恩威万里的凭证,乃为圣上所独享,亦不可轻授他人。”
钱景通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随即又言道:“如今大唐的商税乃是国初定下的,当时战乱初定,商旅几乎绝迹,征收的商税自然不会太多,却也与当时的情况颇为适宜。但是如今,大唐威震海内,承平百年,商贾之盛况前所未见!如今再用百年前的商税来衡量今时今日,实在有些不妥!故此,重新厘定商税势在必行!”
“再者,虽然朝廷征收的商税稀少,但是在地方上,各种关隘税卡多如牛毛,商人们不堪其扰,微臣曾听人说有一扬州的客商从南方运了一批香料到长安来贩卖,可是还没走到洛阳,这位客商便一气之下将满船的香料统统倒进了大河之内,缘由乃是一路上税卡课的赋税早就超出了这船货物应有的价值,客商无奈只能销毁香料以求不要再亏损下去。”
“如此杂乱的课税,朝廷既没有多得一分一厘,却又背上了横征暴敛的骂名,实在是得不尝试!”
“为此,微臣恳请圣上降旨重新厘定商税,为朝廷正名,也为百姓减负!”
说完,钱景通便四肢着地虔诚的拜了下去。
李隆基望了望钱景通,忽尔展颜道:“钱卿身为吏部侍郎,对这赋税的事倒是知道的挺详实的嘛!”
钱景通闻言,缓缓的抬起头来,仿佛没有听见李隆基言语中的调侃,镇定自若的回答道:“回禀圣上,微臣身为吏部侍郎负责考核天下的官员,户部的官吏自然也在其中,要是微臣不懂这些又如何有资格去评价他人呢?”
“哈哈!钱卿此话有理!”李隆基大笑两声,如是说道。
待钱景通退回去之后,李隆基便再次微笑着扫视群臣,说道:“还有呢?这重新厘定商税的事,其他的人还有什么看法没?”
李隆基话音刚落,站在钱景通斜后方的一位身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便意图离队出列,只是身形方动,右边的衣袖便被人拉住,此人诧异的望着那位拉住他的人,只见对方用只能双方看见的细微动作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人见状,再次朝着御座之上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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