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尽收眼底,却一声不发。
陆者粼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会有这一幕的发生,虽说当时杀人的时候他是被控制住了,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可毕竟人是死在他的手中的,他做不到置身事外。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有恨,要杀要刮我随你们处置,一切都冲着我一个人来,与我妻儿无关!”陆者粼此话是用内力传开的,声音震慑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本来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只是一瞬,立刻就有人说道:“那女人是铁也的女儿,是铁也让我们家破人亡,要我们放过她?绝对不可能。”
突然,石娅便朝着众人跪了下来,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口中还一边说道:“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要是你们杀了我就能够解气,那就杀了我吧,一切与者粼无关,他是无辜的!”
若说在匈奴这些年的奴隶生涯已经让陆者粼百炼成钢了的话,那么石娅绝对就是他心中的那抹绕指柔,就算她是匈奴女子又怎样?就算她是铁也的女儿那又如何?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是长生的娘亲。
人是他杀的,一切理应让他来承担。
陆者粼将石娅护在怀中,手扶在了膝盖上,朝着众人半跪了下来,“你们恨的人是我,杀了我吧。”
看到陆者粼这个样子,那些人只想着能够为亲人报仇血恨,二话不说就拿起手中的长刀砍向陆者粼。
陆者粼想要赎罪,竟是避也不避,闭上了双眼,任长刀砍向自己。
“嘭。”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陆者粼缓缓地睁开了眼,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墨如斯。
陆者粼没看到,但是其他人都亲眼看见了,就在长刀快要接近陆者粼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条银丝袭向刀背,将长刀化作了两断。
而出手的人,正是那个身着白衣,站在一旁将陆者粼带来的人。
“这位公子,你莫非是想要维护这十恶不赦之人?”孙达对着墨如斯怒道。
这时,花念吟也翻身下马,走到了陆者粼和石娅身边,从袖中拿出伤药涂在了石娅被磕破的额头上,上完药之后,花念吟只是轻声对陆者粼说道:“者粼,你要是死了,石娅和长生怎么办?”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陆者粼的心如刀绞。
言罢,花念吟猛地一起身,转身对众人厉声道:“你们要杀陆者粼,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明明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看似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让人心生畏惧。
她的话就摆在这里,陆者粼是她的朋友,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在一旁默默观看的楚言翊也没有想到花念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竟然会对他以死相护,她和这个奴隶之间,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再看墨如斯,他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像是花念吟说出这句话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以命相互,他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
突然间,一惯自诩聪明的楚言翊,却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孙达依旧对陆者粼不依不饶。
花念吟看都没有看孙达一眼,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与墨如斯对视之后,便将石娅扶了起来,将她与长生扶上了马。
孙达没有想到花念吟如此轻视自己,心中更加怒火,心底一狠,竟然从手中掏出一个匕首朝石娅的心脏处射去,今日他是铁定了心想要石娅的命,来一解这些年来他心底的恨。
花念吟看见了飞来的匕首,但是却依然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出手阻挡,还将马调转了一个头,用自己的后背去迎对匕首。
孙达大惊失色,这女子还真的是说到做到,竟真的用自己的命来护他们,虽不愿错杀无辜,但若这女子真的是死在了匕首之下,也只能怪她自己咎由自取!
其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全都将心提在了嗓子眼上,这女子明显是和救他们的恩公是一起的,他们也不愿将她错杀啊!
楚言翊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立刻出手想要将匕首打落。
陆者粼也是一样,指尖迅速凝剑,往匕首的方向射去。
可是,他们都慢了一步,一根银丝直直射出,直接将匕首截成了两半,断落在地。
锁魂蚕丝一出,无坚不摧。
见匕首被打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孙达在松气的同时,眼中更是不甘,夺过身旁一人的大刀就朝着跪在地上的陆者粼砍去。
“还我弟弟命来!”
孙达愤恨不已,手上使了十足的劲,可就在他离陆者粼只差十公分之处时,却被一道内力给弹开了。
他能够在范夫人城中存活下来,武功必定也是不一般,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轻而易举就被人弹开了十米之远!
他看向墨如斯,就是此人出的手。
孙达正要开口,却被墨如斯先一步说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孙达没有想到墨如斯竟然会如此问,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杀过。”
墨如斯再看向其他人,同样问道:“你们,有没有杀过人?”
他们能够在奴隶城中存活下来的,有哪一个没有杀过人?只是他们没有陆者粼的武功高,没有他杀的人多罢了。
见这些人没有回答,墨如斯又继续说道:“同样是为了活命,以五十步笑百步,报谁的仇?”
此言一出,所有人更是沉默了,他们杀人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离开,去见自己亲人的希望,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奴隶城,到底谁该报谁的仇?
可是,孙达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他是我们汉人的叛徒,他娶了匈奴女子为妻!”
这一句话,又让所有人回过了神,他们之所以如此仇视陆者粼,不仅仅是因为陆者粼杀过他们的亲人朋友,更是因为陆者粼竟然娶了铁也的女儿为妻。
虽然他们身为奴隶,但好歹也有自己的骨气,可是陆者粼娶了匈奴女子为妻,那么对他们来说,此人就是叛徒。
“呵。”墨如斯轻笑,然后反问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当然是将石娅交出来任他们处置了!
“三纲五常中有道,夫为妻纲,此女子既已为他妻,那么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他娶匈奴女为妻,又不是他入赘匈奴,何来叛徒一说?”
既然这些粗人要和他说理,那么墨如斯就和他们说理,说得他们哑口无言,让他们无处再反驳。
陆者粼娶了石娅,一直都是石娅在帮着他,而非是他因为石娅而帮着铁也助纣为虐,又怎么能说是叛变?
墨如斯三言两语就缓解了众奴隶对陆者粼的敌视,将陆者粼扶起来之后,便再也不看众人一眼,朝着花念吟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花念吟正看着他,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花念吟之所以能够安心地带着石娅和长生先离开,只因为她相信墨如斯可以解决掉这一切的,所以她才敢毫无顾忌地背对着匕首。
“不,不好了!铁也的人追来了!”有人匆忙地跑了过来,对着所有人惊呼道。
楚言翊当机立断,“所有人立刻上马!”
☆、第一百六十一章
楚言翊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话上马,可是远方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马的动静,从远方响起一阵尖利的马哨声,让所有的马匹仰天长啸,将自己马背上的人给摔了下来,然后自己朝马哨声响起的方向奔跑。
这些马是这楚言翊从匈奴人的马骥中偷来的,也是偷了驯马人的马哨才将这些马带到了这里,但是匈奴人的驯马之术五人可比,如今马主人到了,只需一吹哨,就可以让这些马乖乖回去。
花念吟及时按住马鞍,跃身跳下,才防止住了自己被摔下马背,有些人还想着要将这些马给制服,使劲地拉住缰绳,可这些吗就像是发疯一般想要背上的人挣脱,前蹄高仰,疯狂地乱跳。
远处的马哨声还在继续,而且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哨声在朝他们这些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所有人都下马,让马回去!”墨如斯高声说道,以他们现在的情形,不仅留不住马,要是被马带到了地方的阵营中的话,更是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只能弃马保命。
在马背上的众人完全被吓得失去了思想,听到墨如斯这么一说,下意识地便从马上跳了下来,没一个人能够站稳的,全都摔倒在了地上。
马就像是疯了一般奔向哨声传来的方向,有些被摔在地上的人来不及起身,马就从他们的身上踏了过去,踩得他们连连叫痛。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赶快起来离开这里!”楚言翊对众人说道,她再次之前即已经计划好了逃离的路径,现在离开这里,或许还来得及。
而那些奴隶刚刚才逃离了范夫人城,肯定是不想就这样被抓回去,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立刻起身,随着楚言翊所在的方向连忙追去。
楚言翊带头带着在前,花念吟和墨如斯断后,其他的人全部都在中间纷涌而逃,可是他们光靠双脚,怎么跑得过后面人骑马而至,没多久,花念吟就看见了后面扬起的尘土,便看见马蹄追赶了过来。
为首的朝鲁和铁也看见了他们这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大呵一声:“看你们往哪逃!”
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匈奴兵们迅速散开从四方包抄,将这群奴隶统统围了起来。
楚言翊大骇,这是他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这群匈奴人是绝不可能找到这里的,就算能够找到,也绝不可能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朝鲁看着这群逃跑的奴隶面色暗沉,特别是当他看见了为首的楚言翊时,眼中的阴鸷更加深,原本还想着靠他还换得太子的赏识,却不料此人竟然带着这群奴隶逃走,害得太子将此事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他的头上,不杀了他,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而铁也早就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陆者粼一家口的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们说道:“我的好女儿女婿,要不是你们向我通风报信,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这里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陆者粼和石娅的身上。
难怪他们这么快就被找到,原来真的是这叛徒告的密!
石娅立刻惊慌地对铁也说道:“我没有想你通风报信,没有!”
说着,石娅又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我真的没有,你们相信我,真的没有。”
石娅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他们本来就对她心有芥蒂,如今铁也这么一说,他们只会相信铁也的话,又有谁会来相信石娅?
陆者粼不像石娅那般心思单纯,他一听铁也这无中生有的话,就知道铁也是有意让其他人误解他们,让他们再次自相残杀。
其他人看向陆者粼和石娅时眼中的愤恨很清晰地表明,铁也的目的目的达到了。
孙达手中的大刀再次举起,咬牙切齿地说道:“弟兄们,这么多年我们被他们当作是奴隶,难道我们真的怕了他们不成,大家拿起手中的家伙,杀了他们!”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内心的共鸣,这么多年以来,他们的心中早就囤积了满满对匈奴人的恨意,就算是死,也不要被他们继续抓回去奴役!
近千人的奴隶此时就像是豁出去一般,手中有大刀的便挥着大刀看向围住他们的匈奴人,而没有大刀的,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也狠狠地朝匈奴人砸去。
匈奴的士兵只是奉命来将他们抓回去,而这些奴隶却是不要命地反击,能够在匈奴这么多年存活下来的人绝非是泛泛之辈,此刻这些人下定了决心要与这些匈奴人拼命,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杀了这些匈奴人,洗刷自己多年的耻辱!
杀了这些匈奴人,自己才能活下来!
杀了这些匈奴人,才有回去与亲人团聚的机会!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厮这些奴隶此刻唯一的心声。
朝鲁见此,立即下令:“抓住这些奴隶,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重重有赏!”
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就算是尸体,他也要将他们抓回去!
听见有奖赏,匈奴士兵的士气更足了,纷纷拿出了弓箭朝这群奴隶们射去。
匈奴人的力气本来就大,弓一拉便是满弓,射出去的箭更是强劲有力,这些奴隶本就被匈奴的士兵给包围住了,如林的箭雨纷纷射向这群奴隶,武功稍弱的奴隶便死在了这箭雨之下。
朝鲁对此视而不见,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然后扬起大刀朝楚言翊而去。
此时的楚言翊正全神贯注地躲避这箭雨,根本就没有看到朝他后背而来的朝鲁,躲在大树后面的明月心见此立刻大呼:“楚公子,小心身后!”
楚言翊听言立刻回身,举刀挡住了朝鲁的袭击,二人厮打了起来。
明月汐的一声惊呼暴露了她的踪迹,立刻又一只箭朝她射来,一点武功都没有的她一时间竟然躲避不及,只能看着箭射进了她的肩膀。
“啊!”明月汐疼痛地叫出了声,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离她最近的冷抚柳听见了明月汐的叫声,转头一看,看见她的肩膀竟然中了箭,迅速飞身来到了她的身边,将明月汐打横抱起,用轻功躲避着箭雨的袭击。
冷抚柳可没有忘记他在匈奴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明月汐,现在明月汐竟然受伤了,那岂不是说明他这个飘渺仙府的少主很没用?他怎么向墨盟主交代啊!
冷抚柳的身姿轻盈,穿梭在箭雨之中,连衣袖都未伤及分毫。
突然,想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墨如斯手持玉笛,白衣翩飞立于人群之中,音刃朝纷涌的箭雨而去,所到之处,箭全部被音刃折断。
不仅如此,音刃所至之处,射箭之人的脖子立刻被音刃划破。
墨如斯周身的防护罩让箭雨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就这样冷眼看着这些匈奴人,出手丝毫不留情。
花念吟手执银针,快狠准地射入了射箭之人的心脏。
铁也骑在马上,阴沉地看着墨如斯,他原本以为这群人之中武功最高的莫过于是楚言翊了,让朝鲁去对付他,其他人又怎会是这些箭兵的对手?所以他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来将这些逃走的人带回去,可是去没有料到,这群人当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高手!
可是,铁也倒也不急,不仅不急,反而还邪狞地一笑。
铁也的嘴慢慢地动了,在口中念念有词。
“啊!”石娅突然痛苦大叫,花念吟闻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石娅竟然被人给一掌打飞了出去,而将她打飞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被她护在怀中的陆长生。
陆者粼正想赶过去救石娅和陆长生,却突然精神恍惚了起来,有另一道意识正想要强行侵入他的神志,这种感觉,陆者粼在熟悉不过了。
以前每次在他进入围场与人决斗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一道意识来侵占他的神志,以前因为石娅和长生在铁也的手上,所以就算他知道会被人控制,他也没有反抗过,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铁也将自己意识给占领了!
陆者粼奴隶地反抗着,手中的拳头紧紧捏住,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脸上如同被火烧得一样通红,目光中的挣扎无一不显示出了他此刻的痛苦。
“者粼,不可以!”花念吟大声对陆者粼说道,她知道陆者粼此刻是蛊毒发作了,他若是不反抗肯定会被铁也所控制住,可他这样反抗下去,必定会将他自己逼到走火入魔!
瞬间,笛声戛然而止。
墨如斯手中的银丝发出,三根朝陆者粼的方向而来,另一根,直击铁也的心脏之处!
三根银丝瞬间封住了陆者粼的檀中大穴,以及任督二脉,让陆者粼立刻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