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浩洋已经为朴正德与CIA谍报人员换上外套,马明涛为两具尸体拍了照,然后用电台把数码照片发了回去。
车队后方又传来枪声,大概是庞跃龙发现了还没断气的人民军战士。
马明涛收好电台,亲自检查了现场,才带着两名特种兵离开公路。
此时,一支朝鲜人民军的车队正从开城赶来。
伏击地点离开城不到十公里,在寂静的清晨,枪声与爆炸声能传到很远的地方。战斗打响的时候,韩源和正等着朴正德。听到爆炸声,他立即意识到出了大事,马上派出一个警卫排。
朴正德死了还好,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就大事不妙了。
是不是武装力量统帅部已经知道朴正德到了板门店,派人在路上伏击了车队,想要抓个现行?
韩源和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要是朴正德落到武装力量统帅部手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韩源和根本不敢想。即便他没有见到朴正德、即便他打算把朴正德骗过来、即便他想过把朴正德交给统帅,只要朴正德一口咬定,他就算有九张嘴,也解释不了。
恐惧的乌云笼罩着韩源和,让他无法做出理性判断。
警卫排出发后,韩源和把最信得过的几名警卫叫来,让他们安排最可靠的战士守卫军团司令部,然后安排几部车辆。
要是武装力量统帅部逮到了朴正德,他就得立即逃离开城。
韩源和准备出逃的时候,李国强收到了马明涛发回来的照片。
经过面部特征对比,朴正德的身份得到确认。分析人员还在资料库里找到了那名CIA谍报人员的资料。
拿到确切消息,李国强立即找到傅秀波。
“朴正德没有见到韩源和?”
“肯定没有,他在去开城的路上被击毙。陪他去的是一名为CIA工作了十几年的美籍韩国人。”
“CIA的间谍?”
李国强点了点头,说道:“两人都被击毙,伏击地点离开城不到十公里,韩源和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这么说,必须有所防备。”
“只要韩源和派去的人找到了朴正德的尸体,确信武装力量统帅部还不知情,他就不会叛逃。”
“这可说不准。”
见到元首有其他想法,李国强没再发表观点。
“从时间上看,朴正德在板门店等了几个小时,韩源和才派人去接他。”傅秀波拿起桌上的香烟,对李国强说道,“要抽就随便,别客气。”
李国强笑了笑,也拿起了一根香烟。
“很明显,韩源和摇摆不定,不知道怎么是好。”点上烟,傅秀波才说道,“让他犹豫不决的肯定是金日正是否活着。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要是金日正还活着,韩源和就会把朴正德交上去。”
“问题是,金日正已经死了。”
李国强的眉头跳了几下,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崔永光封锁了消息,但是要不了多久,也许两三个小时之后,他就得向其他人说明情况。韩源和害怕的不是金日正,而是朝鲜人民军的派系斗争。金日正之后,人民军的内部倾轧足以让韩源和这种没有背景、却掌握着军权的将领粉身碎骨。他答应见朴正德,正是受此影响。”
“也就是说,朴正德不是关键。”
傅秀波点了点头,说道:“韩源和够聪明的话,就会把第四军团当成谈判筹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现在看来,他还不是很聪明。”
“那么他会只身逃亡,只是CIA需要的不是一名光杆司令,而是第四军团,所以会把他送回去,让他稳住第四军团。”
“从时间上看,恐怕来不及了。”
“为了稳住第四军团,美韩联军很有可能推迟进攻时间。”
“可是……”
“比起强攻开城,花几个小时在韩源和身上,非常划算,是不是?”傅秀波笑了笑,说道,“你派去的人还在开城附近?”
李国强点了点头,马明涛他们正在赶往藏身地点。
“让他们留在那边,如果韩源和叛逃,就要果断采取行动。”
“我马上去安排。”
傅秀波点了点头,把整盒香烟递给了李国强。“拿去抽吧,我这里多得很,抽完了再来找我要。”
李国强笑了笑,揣起香烟,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找元首要烟抽的地步。
傅秀波抽完一根烟,给文廷贵与黎平寇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文廷贵赶了过来。
“韩源和有可能叛逃?”
“叛逃还好,如果他拉上第四军团,后果将不堪设想。”
文廷贵长出口气,说道:“无论如何也要稳住第四军团,不然美韩联军长驱直入,在我们做好准备之前打下平壤。”
“你得找朴俊哲好好谈一下,让他立即把韩源和打算叛逃的事告诉崔永光。”
“朴俊哲与崔永光不是一路人,恐怕不好说。”
“这是正式外交照会,我会亲自给崔永光打电话。”
文廷贵点了点头,说道:“行,我这就去找朴俊哲,让他联系崔永光。只是我觉得,你最好先给崔永光打电话,让他觉得我们已经承认他的统帅地位,让他更有信心,也更加信任我们。”
“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文廷贵离开后,傅秀波跟崔永光通了热线电话。在对金日正之死表示惋惜,中国将一如既往的支持以崔永光为首的朝鲜人民政权后,傅秀波非常巧妙的提到了韩源和,让崔永光提防敌人的破坏行动。
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傅秀波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确。
只要崔永光还没老糊涂,就会高度重视开城的第四军团。要是他有金日正的手腕,就会派人去开城,把韩源和控制起来。
问题是,崔永光不是金日正。
接到傅秀波的电话后,他没有立即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傅秀波提到的是第四军团炮击首尔,对半岛局势造成的影响。
在此之前,崔永光已经给韩源和下了命令,让他返回平壤汇报情况。
崔永光不是老糊涂,而是确实没有处理重大事件的能力。
大概半个小时后,崔永光接到朴俊哲打来的电话,得知叛逃到美国的朴正德已经从板门店进入朝鲜,很有可能正在赶往开城。
这下,崔永光才猛然醒悟过来。
再笨的人也能想到,朴正德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直接前往开城。
韩源和没出事才怪!
如果是金日正,肯定会派一名亲信率领一支平壤警备部队前往开城,逮捕韩源和,解除他的指挥权,再把他押回平壤。
崔永光不是金日正,没有多少亲信,也无法调动平壤警备部队。
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亲自带上一个警卫排前往开城。
崔永光这么做,也许受了傅秀波的影响,因为在电话中,傅秀波多次提到,一定要高度重视第四军团。作为军人,崔永光非常清楚第四军团的重要性。可是这么做,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如果崔永光不是军人,而是政治家,就不会以身涉险。
历史就是这么奇妙。任何人在历史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可是历史又往往因为一些非常渺小的人而改变。
要是崔永光没有去开城,而是派了一名军官、或者一名将领过去,历史会改变吗?
第十五章 针尖对麦芒
藏身地点在开城南面,道元里附近的一座村庄里。
村子里只有六户人,其中四户人家常年住在城里,很少回来,一户人家只有一名六旬老头守着祖屋,剩下的一户住着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就是他们为马明涛等三人提供了藏身地点。
“阿妈,别忙了,我们还不饿。”
“老婆子,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中年人叫住了正在和面、准备为马明涛他们烙饼的老婆,“去鸡窝里摸几个鸡蛋,煮熟了让小马带着在路上吃。”
中年妇女放下面盆,赶紧出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中年人把目光转了回来。
“天亮后吧。”马明涛没有明确回答,因为他还没有收到撤退命令。
“行,你们将就着休息一会,我去外面溜达一圈。”中年人磕了磕烟斗,起身说道,“缸里有水,渴了自己喝,别客气。”
等中年人出去,马明涛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凉水,喝了一口,把瓢递给了牧浩洋。
“他们是二部的人?”牧浩洋大喝了一口,把水瓢给了庞跃龙。
“当然不是。”
“那……”
“他们都是正宗的朝鲜人。”马明涛笑了笑,说道,“金大叔的父亲是当年自愿留下的朝鲜族志愿军战士,阿妈的双亲都是孤儿,在战争中被志愿军救了回来。五年前,金大叔回国探亲,与我有一面之缘。”
“巧合?”
马明涛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金大叔从没问过,但是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要不是这边没有我们的人,也不会找他们。”
“不会有危险吧?”庞跃龙有点担心。
“放心好了,金大叔的儿子能去北大读书,我帮了不少忙。三年前,他的女儿在沈阳安家,也是我跑的关系。”马明涛接住水瓢,舀了一瓢凉水。“这里的人就像这里的水,清澈干净,没有我们那么复杂。”
虽然牧浩洋与庞跃龙对朝鲜的了解并不多,但是他们也感觉到,夫妇俩确实很朴实。
“你们休息一阵,我出去一趟。”
“干嘛?”
“该跟老李联系了,说不定有新的指示。”
马明涛猜得没错,确实有新指示。
十五分钟后,当他骂骂咧咧的回到屋里,牧浩洋与庞跃龙立即意识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崔永光已经离开平壤,带着警卫部队赶往开城。
出发前,他没给傅秀波打电话,只是让朴俊哲转告中国领导人,他会尽全力稳住第四军团,防止韩源和叛变。
朴俊哲是外交家,也是政治家,立即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位统帅,朝鲜不乱才怪!
朴俊哲没能留住崔永光,只能去找中国领导人。因为文廷贵已经返回国务院,所以他找到了准备去战略指挥中心的黎平寇。
问题有多严重,黎平寇心里非常有数。
因为担心说不清楚,所以黎平寇带朴俊哲去了战略指挥中心。
得知崔永光以身犯险,傅秀波也非常震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安抚了朴俊哲,让他不用担心后,傅秀波把黎平寇留了下来。
“崔永光是不是吃错药了!?”黎平寇这时才发起牢骚。“要是韩源和打算叛变,他去开城就是自投罗网。”
“至少韩源和还没有叛变。”
“老傅……”
“崔永光确实是一介武夫,没有半点政治头脑。”傅秀波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得不赌上一把。”
“怎么赌?”黎平寇拿起香烟,点上后猛吸了一口。
“到目前为止,美国还不不知道朴正德已死,也就不知道韩源和打算叛变。”傅秀波拿起香烟,但是没有点燃。“要是能让美国总统相信,韩源和不但没有叛变,还处决了叛徒朴正德,就能让他们放弃军事行动。”
“让他们觉得无法策反第四军团?”
傅秀波点了点头,这才点上香烟。“美韩联军要想在我们出兵前打下平壤,就得让第四军团放下武器。没有韩源和,美韩联军会在开城浪费很多时间。只要我们态度坚决,美国总统就会有所顾忌。”
黎平寇吸了几口烟,没多说什么。
傅秀波把秘书叫进来,让他准备与美国总统通热线电话,并且格外强调,让CIA局长旁听。
“去把李国强叫来,让他把获得的情报带来,特别是朴正德的照片。”
黎平寇点了点头,出去找李国强。
五分钟后,两人回到会议室,秘书已经准备好了热线电话。
傅秀波朝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走近一点,然后让李国强把照片交给秘书。
接通电话后,秘书朝傅秀波点了点头。
“总统阁下,很抱歉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傅秀波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没有打扰你吃晚饭吧?”
“元首阁下,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我正准备吃晚饭。”
“这么说来,接下来要说到的事情,会败了你的胃口。”傅秀波笑了笑,让秘书用传真机把照片发出去。“这是朝鲜外相刚刚送过来的,也许你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但是你旁边的钱德勒局长肯定认识。”
沉默了十几秒,电话那头的林德伯格才说道:“元首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要问总统阁下的问题。”傅秀波的语气非常强硬,“这个人叫朴正德,数年前叛逃到韩国,听说后来去了贵国。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十分钟前,朝鲜人民军第四军团的巡逻部队在开城附近发现了他,并且在激烈交火后将其击毙。总统阁下要问为什么,钱德勒局长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答案。”
“元首阁下,这绝对是诬蔑,毫无根据的诬蔑。”
“总统阁下,我开始说错话了吗?”傅秀波笑了起来,说道,“事到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解释,也不是追究责任。比起可能发生的灾难,之前的事不值一提。六十多年前,我们发出的警告没有得到重视,酿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让双方数以万计的将士血染疆场。现在我们再次发出警告,和平来之不易,破坏和平得到的绝对不是繁荣与兴盛,而是无尽的战火与杀戮。总统阁下,我们已经站在战场边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相信,只要我们共同努力,就能阻止战争。”
这番话,傅秀波说得轻重有别,有理有据,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
林德伯格沉默了几分钟,才说道:“元首阁下,你肯定知道,朝鲜人民军炮击首尔,韩国已经要求我们出兵,我们也刚刚通过了‘战争授权法’。要想阻止战争,贵国就得有所表示,至少得交出制造首尔惨案的凶手。”
“没问题,我会亲自与朝鲜领导人交涉,只是贵国也得做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
“交出轰炸朝鲜领导人住所的凶手,不是轰炸机飞行员,他们只是执行命令的军人,而是幕后策划者。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他就在你身旁。”
“阁下……”
“贵军轰炸在先,人民军炮击在后。我们的侦察机与侦察卫星拍下了照片,需要我发给阁下吗?”
林德伯格又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元首阁下,我们也有证据,人民军首先开火。”
“这么说来,我们没办法达成妥协了?”
“元首阁下,我们都非常热爱和平,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和平,更不会轻易放过破坏和平的凶手。如果阁下对我的观点存在质疑,大可到联大与安理会申诉,让全球所有国家来仲裁。”
“总统阁下,最近十多年,贵国的战争行为没有一次得到联合国的支持与认同。”
“至少贵国也没有投否决票。”
“总统阁下,你的语气让我非常担心。”傅秀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如同你们有义务保卫韩国,我们也有义务捍卫朝鲜。”
“那我们只能各尽其责。”
“这么说来,只有战争能够解决问题。”
“为了惩戒凶手,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愿意承受战争的代价。”
“那么,希望这是一场规模有限的战争。”
“元首阁下,这不是针对你们的战争,你们没有必要……”
“总统阁下,你得明白,关键不是战争针对谁,而是由此产生的长远影响。如果我们不得不在战场上分出高下,恐怕谁也无法阻止战争扩大。如果要用更多人的鲜血与生命来证明阁下的观点,那将是所有人的灾难!”
“元首阁下,我们已经为和平做出最大努力,当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只能奋力应战。”
“这样的话,我们也别无选择。”
林德伯格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如果必然会走到一个战场上,我希望这是一场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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