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此其三也。至于他剑道层次再高、剑法再强,恰如栾瘦棘一瞬所想的“米粒之珠,焉放光华”,偏生少年不止一枚剑符,还有风乱鬓炼化的一枚,之内十八道流风剑气。
宁听雪碰了碰宁问涕,附耳一番。
“让我做这等事?洳国剑道第一的颜面何存?”宁问涕竖眉道。
少女一蹬脚,脸颊生霞。
“好了,算我怕你。你在旁边陪。”宁问涕笑道。
父女俩下青山源,寻了处岩壁,宁问涕巨剑挥洒,竟干的采石之勾当。半个时辰,石桌、石墩做好,又由宁问涕搬上青山源。安置妥当,宁听雪、莫问情入观内,移出众些奇花异草。当风轻夜醒来,无骊观外,却是风物宜人,不复之前的枯燥。
“听雪和莫姐姐呢?”
“她们呀,携好多花草,五颜六色的都有,绛紫的最多,说往云台山回访友人。贫道心痛呀。”闻人君子如是说道。
第四六章 霜刃摇光剑气寒(下)()
寒儿情绪靡敝,蓝色眼眸内,倒映些许花红草绿之泽,但仍残存缕缕雨迹云踪的影子,风轻夜的心,撕裂般的痛。额头相抵,摩挲一番,却不知如何安慰。短短的时日,两次受伤,皆搭入性命的程度,虽都是无妄之灾,对寒儿着实的愧疚。
情温以柔,意悲而远。小狐儿灵慧,剪水的双瞳转动,蓝莹莹地,光彩如春天的晴丽了。
宁问涕先于宁听雪、莫问情回无骊观,两女子前往紫篱燕咏居拜访紫心,他怕栾瘦棘仍在,暗处保护。小会儿,莫问情、宁听雪回来,手中空空,看来见到了紫心。
“怎样?”少年问道。
“紫心离开了。”莫问情说道:“留言在篱门上,你看吧。”
一张淡红色笺纸,用娟秀的笔迹写着“寒儿、听雪姐姐,我会想你们的。”好聪颖的女孩子,知他们定有回访。留言不论及其它,看来今后再难聚首。天下茫茫,轻易碰的上、遇的见?
莫问情、宁听雪、风轻夜一阵唏嘘。
寒儿的眸子,渡一点云翳。
遥想那日,洳河之上,手指落雪山脉外,与寒儿豪言壮语“这天下看似大,实则小”,“小”也是“茫茫的小”啊。少年一时出神,内心难免失落。笺纸工整叠好,交与小狐。
“那些……那些呢?”闻人君子问道。
“摆在听琴的地方。莫姐姐置阵法护着,放了好多灵石,三、两年不会凋谢。”宁听雪说道:“就算枯了萎了,紫心也知道我们曾看望她。”
闻人君子正色道:“正该如此。”
风轻夜的伤一日好过一日,亏星爷没返无骊观,否则难得去做掩饰。别远山贮物袋中,酒甚多,亦有茶叶。众人决定,那酒,等除恶护法归来一同畅饮。茶虽非霜情银毫,但属上等灵茶,本就是别远山孝敬闻人君子之物。无骊观外,又多一份雅兴。
休对尘嚣喙眼色,且住青山一碗茶。
惜无琴。
却说那宝默大师,被法性、慧心盯的发毛,问道:“何不妥?”
慧心大师一声长叹,答道:“大师久居陶国,没见识无骊观,怪不得。”
“无骊观传闻数万年前的洞真大修士居所。莫说我们三人,倾大光明寺以及整个佛域之力,也拆不动它。”法性大师解释道。
闻前方,嘎嘎怪叫:“哇、哇、哇、哇,竟然闲情聊天?气死爷爷了!这就去砸烂天罩寺!”
夜残星叫罢,果然天罩寺方向。
三位大师哪敢耽搁,慌张追赶。
五、六千里,祸害四座寺院,无骊观除恶护法突然折向,往东南,不去天罩寺了。三位佛门大师之苦不堪言,郁之闷之,便默念十万遍“南无无垢光明佛”,亦无法消除。
逮住那头戴破毡帽、身形猥琐、相貌可憎的家伙嚷嚷“憩息憩息”的机会,宝默大师沉声道:“无骊观除恶护法,荻、陶两国佛门清净之地,被你弄得乌烟瘴气,造此番孽,休想作罢干休。今老衲在此明言,荻、陶佛门下战书无骊观,敢接否!”
“这才像人说的话!秃驴,如何战法?”夜残星喝声道。
“半旬之后,吾等至无骊观求战,一刷佛门耻辱!”宝默大师言道。
“诺!爷爷无骊观候着。战后再玩耍尔等。哈哈,吾打个屁,便去也!”夜残星躬身,真的朝宝默、慧心、法性三大师“咕隆”作响。一点一弹,刹时北去,逝却身影。
三位佛门大师一寒。
“瞧这厮速度,先前逗我们玩?”慧心惊道。
法性大师憨直,哼道:“你以为呢?”
“如今之法,只好邀请普光大师,吾四人结楞严金刚降魔阵,才降服得了他。”宝默大师沉吟道。
法性、慧心两位荻国佛门大师振奋道:“大善。”
无骊观除恶护法回观,恰是闲暇的下午时分。熟视无睹观外变化,清风奉上茶,一口饮尽,星爷痛声嚷道:“好酒!”
清风小心纠正,说道:“星爷,这是茶呢。”
除恶护法一拍清风后脑勺,蛮悍道:“星爷说是好酒便是好酒!”
清风唯唯诺诺,不敢违拗。却想不通此中关键,明明茶,一百年不动,还是茶,怎的变酒?事后,问问明月,问问夜哥哥也行。
闻人君子、宁问涕贺道:“恭喜星爷。”
夜残星见风轻夜一抹微笑,说道:“少主,吾没伤人,没弄出一滴血珠子。”
风轻夜笑道:“应该这样。”
“喂,那小子,跪做甚?不来为星爷筛酒?”无骊观除恶护法这才打量手中茶具,乃石碗,斧凿痕迹粗劣,不堪匠人水平,但这制甚古拙,装茶盛酒,实属好得不得了的什物。
莫问情拉无骊观除恶护法坐下,问道:“星爷,如何?”
“法性秃驴放风声,说什么无骊观除恶护法被揍得哭爹喊娘,那是摸准了爷爷脾气。”夜残星怪笑道:“嘿嘿……”
筛酒的别远山手一哆嗦,酒水倒在石桌上。
“……料爷爷必去天罩寺惹事。那秃驴不想想爷爷是谁……”
“无骊观除恶护法夜残星是也!”莫问情答道:“捡重要的说,简洁点。”
“哦。”莫问情反而扰乱了星爷的说腔,停滞十来息,继续说道:“天罩寺藏了三位佛门大师,设的圈套。我于是在荻国毁他寺庙,十几座后,三秃驴沉不住气,来追我。于是,我故意跑,他们故意追……”
莫问情、宁听雪疑惑,这有“故意追”的道理?
“于是,我看见佛门的地方,就去毁,从荻国到陶国,陶国的也毁。于是,三位秃驴大师更加追的凶猛,我嘛,故意跑的更加凶猛。大概毁坏了七十多座寺庙,具体多少,不记得。”夜残星端碗饮酒,放下后,示意别远山再筛。
“完了?”
“完了。”夜残星记起,说道:“对了,还有。荻、陶两国佛门下战书无骊观,半个月后来这里打架。于是,爷爷就回了。”
之前的畅意,瞬间湮没,最终还是引火上身。如果夜残星嘴中的“于是”,能够掏出来,撕烂、撕烂、再撕烂,然后,踩地上蹂躏、蹂躏、再蹂躏,莫问情必会做的。背脊发冷,望向宁问涕。
宁问涕推开筛酒的碗,端起之前茶水,饮罢,慨然而叹:“好酒!”
一伙人笑作一团。
别远山更是摩拳擦掌。夜残星对他冷笑一声:“干你小辈何事?”
可怜这位入金丹之境十余年的无骊观大弟子,吓的退在清风、明月身后。
第四七章 鄙俚但惊青嶂里(上)()
这一碗酒下去,胸腹之间,腾挪一股气流,雄浑粗犷,那些郁结之意、块垒之碍,何复存在?酒气上涌,眼帘蒙胧水气数层,醉眼中,宁听雪娇艳欲滴、莫问情烟视媚行,更仿若有紫心的琴音,倏然而鸣,却是激昂锐利,托着他直上九天之云台,便那缥乎的仙子,亦手到擒来似的。
真气运转,化尽酒意,琴声寂寂。莫问情当然不干:“图的就是几分醉,浮生皆醒,岂不累得慌、闷得慌?”
“噏青云之流瑕兮,饮草木之露英。不正是这碗中之物?”宁问涕说道:“但看这山,看这山外的世界,格外不入眼。且听我唱。”
宁问涕拍膝为节,其啸也歌:
“我持一柄入世剑,
谁知云路哪不平?
逸啸林壑顾自舞,
徊翔湛湛尽浮尘。”
世上真豪杰,无论立于世、隐于世,胸襟无论出于尘、入于尘,谁不是心思系在世道流转?棹兰舟而遁万顷烟波,伴菊黄而归林下风月,心志无不留了一点在尘埃纷涌之内。再旷达,再放浪形骸,俯仰啸歌,飘去的那方向,必然人道熙攘之处。只不过或悲或狂、或清冷或豪情罢了。
众人兴起,酒干的欢畅。便是寒儿、清风、明月,亦饮了半碗。
莫问情七、八分醉,要行酒令。她这酒令,出的有意思,每人四言,必须使她喜怒哀乐之情,尽皆呈现。
别远山先行罚自己酒,认输了事。
“怂包,看我的。”无骊观除恶护法嚷嚷道。
星爷出口不凡,第一句乃:“你捡了百万灵石。”
莫问情果然一笑。
“却被星爷抢走。”
莫问情一瞪夜残星,盛怒。
“抢走后一夜花光。”
莫问情柳哀花怨之色。
“原来为你置办了嫁妆。”
莫问情大喜。爽快喝酒三碗。
水渌渌的眼光觑向宁问涕、闻人君子,两人乖乖自行罚酒。
醉色已然九分的盈盈眼波,如丝如雾,如暮雨朝云:“弟弟……该你呐。”
风轻夜笑道:“那以后不许找我的麻烦。”
“罗嗦甚子……快……快……”
风轻夜一指莫问情,大声道:“你这半老婆娘!”
莫问情勃然大怒,瞋目切齿,便欲扑过石桌,在那可恨的嘴脸之上,一顿锯牙钩爪。
“压倒天下芬芳。”少年酒意,惊走一半还多,赶紧说道。
莫问情喜溢眉梢,欲嗔欲羞。
“年华悄然流走。”
莫问情幽怨,为之一哀。
“哪里有你的郎?”
此言一出,顿时轰然的大笑、道好之声。
青霭沉沉,依稀里面一派的林寒涧肃。左、右青山算得一处方外之荒,无骊观更匿藏方外。方外之地,那人的心,同样张望着尘世间的繁华。闻人君子如是,无骊观道脉的前辈们,何尝不如是。雾绡曼妙,无穷又无尽,闻人君子、宁问涕、夜残星相视点头。
闻人君子踢醒别远山,说道:“进观去。他们敢进来,启坤势封象阵。”
“这就是关门打狗。”无骊观除恶护法补充道。
别远山入无骊观,大呼道:“来了!来了!打架咯!打架咯!”剑庐、霜庐、临崖庐的风轻夜、寒儿及宁听雪、莫问情立即奔赴观外。一阵接一阵佛号,浪潮一般,在山外喧腾。始知,离真的打起来,还差的远。
星爷怪叫道:“啊哈,来了这么多秃驴?”
“星爷,我俩去瞧瞧?”宁问涕笑道。
“问涕且在此坐阵。我与星爷先打一架嘴皮子仗。”闻人君子说道。
“我们呢?”莫问情着急。
“你们随便。反正帮不上忙。”夜残星说罢,即与闻人君子纵上左青山。
莫问情断然不会放弃观看这大好的热闹,一手宁听雪、一手风轻夜,三人一狐跟往左青山之巅。浑不知无骊观内的别远山,抓耳挠腮,看不了热闹不要紧,打不了架不要紧,可扯不了几嗓子谩骂那些光脑壳,实在实在的心急如焚。
雾霭稍散,法性、慧心、宝默以及陶国的普光大师,袈裟飘飘,凌空而立,后方十八位相当金丹修为的佛门尊者。问心路谷口,整整齐齐一个僧人大阵,执棍棒类法器,佛号诵唱,他们所发。
组阵僧人,齐刷刷的光头,眼花缭乱,点起数来,愣不小心便迷失。宁听雪低声问道:“多少僧人?”
莫问情笑道:“五百。说不定我们与他们打呐,这架式,要闹出个大场面,才肯干休呀。”
见左青山众人,法性挥手,十八位尊者落到大阵之前,五百之众顿止佛音。
世界好是清静。
“法性,你认为无骊观好欺,定要血光之灾?”闻人君子开口说道。
“若非无骊观鸟护法,哪今天事端?毁荻、陶两国寺庙数十座,此乃大仇。闻人老儿,洒家劝你把他交出来,哼哼,否则,你也逃不脱。”法性大师斥道。
“交出除恶护法也行。但贫道一个条件。”闻人君子凝重说道。
法性大师心喜,应声问:“什么条件?”
“你们蓄满头发,当了道士,我便答应。”
左青山顶的寥寥数人闻此言,嘻嘻哈哈,全无一点大战之前的严肃了。
“闻人老儿,尔敢消遣洒家?”法性大师暴怒。
“消遣又怎样?伙同别国佛门,罔荻国之地,前来惹事生非,难道好酒好肉招待你这一身肥肉的家伙?”
“呀呀呀呀呀呀呀,气死洒家也。开打、开打!”法性大师暴吼。
刹时,左、右青山之外,五百僧兵的佛号犹如松涛起伏。法性、宝默、慧心、普光四位大师,浑身佛光闪耀,连成一团,正是佛门“楞严金刚降魔阵”。
听到“开打”,别远山乱蹬乱蹬,启动坤势万象阵,嗖嗖出观,却见并无开打的迹象。宁问涕饮了一口茶水,说道:“嘴仗没完,你就急。先去山上吧。”
“各位暂且罢手。”一声温和之至的声音,自南方传来。数息时间,一位老年道士现身。风轻夜、宁听雪、莫问情在紫篱燕咏居见过一面,他曾陪冉老饮茶。
“荻国三十年没发生宗门之战,难得太平。各位,老道说和说和,如何?”老道稽礼,说道。
“黄箬蓬,你管甚子闲事?”法性嚷道。
闻人君子同样认识长生道宗的黄箬蓬,回礼道:“箬蓬真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黄箬蓬说道:“老了哟、老了哟。闻人观主,今日为的哪般?”
“无骊观与法性纠葛,法性大师闲得慌,定要松松筋骨才快活,所以领一群和尚,前来讨打。”闻人君子笑着说道,继而问:“箬蓬真人,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
黄箬蓬说道:“长生道宗接掌云台山,有了些时日。”
法性不耐烦,喝声道:“闻人老儿,黄箬蓬,拉家常,滚一边去。”
“法性大师好大的火气。”黄箬蓬说道:“慧心大师安好,莫非真有化不开的仇雠?”
“不瞒真人,此事由无骊观除恶护法挑起。如今,获、陶两国佛门,被这厮祸害得惨不忍睹,七十七座寺庙毁坏,数百个佛祖、佛陀、菩萨金身粉碎,两国佛门,人心惶惶。这等孽债,不问个清楚、道个明白,佛门一脉,何颜面立足北域?”慧心大师朗朗说道。
“闻人观主,慧心大师所言当真?”黄箬蓬皱眉问道。
“正是。他们又奈我何?”闻人君子答道。这话,简直法性、星爷之风格,蛮的不讲理了。
第四八章 鄙俚但惊青山嶂(下)()
黄箬蓬一时无言。与荻国修真界极少往来的闻人君子,性好清澹,这般的言语,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法性,吾问你,那日无骊观两战,你是否承诺了佛经之事作罢?”
“是又怎样?”
“你打得头肿脸青,反而在外宣扬无骊观除恶护法哭爹喊娘、跪地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