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己的身份。
如霜听着陆小琬说到弹琴,也静了下来,一双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坐在琴后边的司马相如,似乎有所感应,司马相如竟然偏头向珠帘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如霜的脸马上浮起一片绯红:“小姐,司马相如在看我们这边。”
“爱看不看。”陆小琬向后退了两步,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要不是司马相如的眼睛怎么会不歪不斜的刚好往这边瞟?肯定是有人向他通过气,说她会在这珠帘后边。她退在如霜身后不远的地方透过珠帘往外看着,珠帘微微的在晃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仍然能看得清楚,那位司马相如长得确实还不错,有传说中“面如冠玉”的那种感觉,可她一想到司马相如恶劣的行径就觉得全身不舒服,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接下来他该要弹奏那首煽情的《凤求凰》了罢?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呀呀呸,艳女,你才是骚男呢,都不知道那卓文君怎么会因为听了这曲子便起了仰慕之心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琴声响起,听着倒也婉转悠长,似乎还不错,单看如霜眼里那激动的神情就知道水平挺高。在一旁瞧着他们两人互动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陆小琬虽然一听到音乐就有昏昏入睡的感觉,可现在眼皮子下有八卦看,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打瞌睡?揉了揉眼睛,就见如霜手捻着珠帘,好像有想冲出去的感觉,那袭粉色衣裳的裙裾不住的被晚风卷着从下边飞到了珠帘外面。
“满堂春色关不住,一袭红衣出帘来。”陆小琬笑嘻嘻的篡改了一下名诗,却见如霜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似乎卓文君本尊不太会做诗?陆小琬心里暗自回想刚刚穿过来时卓夫人和她说过的话,难怪如霜看她的眼神会如此惊异。她尴尬的朝如霜笑了笑:“没事,你继续听琴。”瞄了瞄如霜没有回头的意思,陆小琬讪讪的说:“我看那司马相如长得不错,琴也弹得不错,能配得上你。”
如霜听着这无厘头的话,张大了嘴看着陆小琬,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转过头去默默看着那边司马相如卖力的弹奏,陆小琬见她一双星眸盈盈,紧盯着司马相如不放,心里也在天人交战,如果如霜到时候愿意跟着自己夜奔,要不要告诉她司马相如花心的事情?
正在想着,突然画堂那边来了一个人,穿着青衣,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起来该是个书童之类的人,就见他低着头走了过来,步子极快,还没等陆小琬看得清楚,那小书童便蹿到了如霜身边把一块素绢塞进她手里,然后又低着头飞快的跑开了去。
这就是那私下约定夜奔的条子了罢?可惜这小书童识人不清,竟然把条子交给了如霜。陆小琬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下,说实话,如霜长得还真不错,又跟着卓文君饱读诗书,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那小书童认错也没什么稀奇。
陆小琬正在这里悠悠闲闲的打量,那边如霜已经抖抖索索的打开了那幅素绢,看了一眼上边的字,惊叫了一声,便托着那幅素绢快步来陆小琬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你看……”
陆小琬接过那幅素绢扫了一眼,上边写的郝然便是《凤求凰》的诗句,这是□裸的挑逗罢?司马相如,你卖得一手好风骚呀!陆小琬看着那几行诗句,啧啧作响,抬头再看看如霜,脸上已是春色一片,无论怎样掩饰都不能盖住她的小心思。
再往下边瞄过去,诗句下边还有极细的一行字:子时星稀,待月后墙,布谷三声,以为表记。哎呦,这就约上了?这司马相如真是骚男一名,连卓文君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这么着急的约了私奔?他敢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是为了卓文君的钱财?
陆小琬抬起头,看了看满脸陶醉的如霜,轻轻咳了一声:“如霜,我们回去。”
“小姐……”如霜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珠帘外边的司马相如:“我……”
“别你呀我呀的了。”陆小琬站了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走,可我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尽管心里有万般不舍,可如霜毕竟不敢违了陆小琬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陆小琬走了回去,画堂离她越来越远,心里就越发难受,刚才画堂听琴,见到他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一颗心早已融化成了一滩春水,慢慢的向他那边流淌了过去。
回到自己内室,陆小琬便命如霜把门关上,然后指着素绢最底下那行字道:“你且看清楚了这行字。”
如霜把那素绢凑近烛火一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身子都在打颤:“小姐,此乃……淫奔之事……”口里艰难的说着,心里却在羡慕着陆小琬,小姐真是命好,竟然让一代才子司马相如写信私约!看着陆小琬娇美的容颜,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嫉妒,自己不过是因为出身不及她,又有哪一点比不上她?为何她就能锦衣玉食,还能让司马相如倾心于她?
“你也不必说些这样的话,我只问你一句。”陆小琬瞅着如霜那变幻莫测的眼色,缓缓说道:“若我有意撮合你和那司马相如到一起,你可愿意?”
“小姐!”如霜大惊,跪倒在地:“奴婢不敢!那司马相如分明是心悦于小姐,奴婢又怎敢僭越!”
“什么心悦不心悦!”陆小琬嘲讽的扬起嘴角:“他只看到了珠帘后你的衣裳,怎么会知道那人是你还是我?他分明只是心悦于知音之人而已。”
“是吗?”如霜迟疑的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珠子不停的在转动:“小姐……你难道就不喜欢那司马相如?你怎么会愿意将我和他凑到一处,难道你就不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偏偏头看了看如霜,她神色显得有些紧张,身子有些微微的发颤,那袭粉红色的衣裳也跟着不断的在摇曳,陆小琬见着她如此紧张,仔细想了想她的话,唇边不由得慢慢的漾起一个笑容。
如霜,原来是心有不甘呢。
“你且看着我,如霜。”陆小琬抬了抬手示意如霜站了起来:“今晚你和我一起出卓府,以后你就叫卓文君,这世间便没有了如霜,你可愿意?”
如霜吃惊的看着陆小琬道:“小姐,这怎么可以?我叫卓文君……那小姐你呢,你叫什么?”
陆小琬笑容可掬,一个字一个字吐了出来:“我是你的远房表妹,我叫陆小琬。”
40月如水美人夜奔
月色静静的透进了窗户;如轻烟般笼住了房间里的两个人,细微的呼吸流转在空中,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小姐;你真的愿意撮合我和司马相如?”如霜不敢相信的看着陆小琬:“你愿意舍弃卓家,舍弃卓文君这个名字?”
“舍弃名字又算得了什么!”陆小琬淡淡一笑:“你就顶了我的名字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你记着,以后喊我表妹,我叫陆小琬。”
“小姐……”如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对我的恩德;如霜没齿难忘!”抬起头来,眼睛里亮闪闪的一片;似乎眼泪就要流出来了般。
“快些起来;我们去打点下,看看要带着什么东西走。”陆小琬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了看自己的梳妆匣,挑了几件值钱的,眼睛落到一块深绿色的玉珏上边,据说是别人送来的添妆礼,很是值钱,也随手系在腰带上,掖在了裙子里边。
如霜在一旁看着陆小琬利利索索的就收拾停当,自是眨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看小姐这模样,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走的,卓家如此富贵,她又何必因着想成全自己就把这舒适的生活给抛下了!一想到这里,如霜便眼泪汪汪,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别看着我,好歹把头发梳下,别梳这样的发式!”陆小琬从梳妆匣里摸出几支簪子来:“梳个如意髻,配上这几支白玉簪子,这才是那闻名在外的卓文君呢!”
催着如霜打扮停当,两人又收拾出来两个小包袱,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那烛火不断摇曳,头脑里一片乱哄哄的,陆小琬在想着出去以后该如何过日子,如霜则在想着那司马相如会不会相信自己就是卓文君。
渐渐的,烛火暗淡了下来,如霜看了看沙漏,悄声对陆小琬道:“小姐,快子时了。”
“别喊我小姐,要喊小琬。”陆小琬纠正着她的错误:“你若是不记住这一点,被司马相如看了出来,我也没办法帮你。”
“是,小姐。”如霜低头应了一声,突然又想到自己又叫错了,红了脸,迟迟艾艾的喊了一句:“小琬……”
“没错,就该这样叫我。”陆小琬站了起来:“我们准备走罢。”
如霜跟着站了起来,看了看陆小琬,小声而又坚定的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不能把那绿绮带走?”
果然是女生外向,都还没嫁给司马相如,便在替他着想了。绿绮乃天下名琴,价值万金,放在卓府却也是埋没了它的价值,宝琴赠名士,不如就让如霜带走,到时候他们夫妻俩琴瑟共御,倒也是美事一桩。
“你去琴室取了来罢。”陆小琬点了点头:“我在院子门口等你。”
主仆两人蹑手蹑脚走出房门,院子里已经没有灯火,只有明月当空,把她俩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如霜往两边看了看,走去了琴室,不多时便抱着那绿绮琴出来了,看得出来那琴有些分量,她抱着琴走得有些吃力,陆小琬见了,不由得上前搭了把手儿,主仆两人扛着琴走到了后墙。
守角门的婆子不知道在不在,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陆小琬想起了那素绢上写的“布谷三声,以为表记”,撅起嘴来模仿着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了三句,墙外边也应和了三声,然后便见角门被慢慢推开,那个小书童跑了过来向如霜行了个礼道:“卓小姐,我家公子正在外边马车上面相候,看门的婆子已经被灌醉了,你且快快跟着我出府罢。”
“那就快些走。”陆小琬心里大喜,看门的婆子醉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催着如霜道:“文君,我们快些走!”
如霜微微一愣,这才想到以后自己便变成了卓文君了,跟在陆小琬身后走了几步,既惶恐又欢喜,抱着绿绮钻过低矮的角门,一步跨了出去。
墙边不远出有辆马车,车厢不大,也就能坐两三个人的样子,但倒是有两匹马拉着,而且这两匹马看上去还不差,算是高头大马。那司马相如此时该是个穷酸货,为何还能有这么好的马来拉车?指不定就是向他那好友王吉借的车罢?这人倒还算是有个好朋友,先给他造声势,做宣传广告,然后整个卓府上下替他打点好,最后还贴心的帮他准备了逃跑的必备交通工具。
陆小琬很是为司马相如有个知心好友感叹了一番,走了过去却不见司马相如的影子,该是坐在车里罢?这车也才能坐几个人,未必那司马相如还想和她们一起坐一个车厢不成?陆小琬走到马车前边,毫不客气的拍了拍车厢:“司马公子,这马车小,你还是出来把车厢让给我们罢。”
身后的如霜听得大惊失色,低声道:“小……琬,挤一点就挤一点算了。”
马车帘子被撩起,司马相如那张白净的脸出现在陆小琬面前,见外边站着两个女子,司马相如也是一愣,不知道究竟谁是卓文君。仔细回想了下今晚在卓府弹琴的时候,一抹粉红色的裙裾从珠帘下边翻起……该是后边这位抱着琴的女子罢?想到这里,他跳下车来走到如霜面前施了一礼,低声吟道:“文君姣好,眉际如望远山,面色常若芙蓉……果然是美人如花!长卿多谢小姐垂怜,不嫌长卿粗鄙,夜奔赴约。”
如霜也羞答答的还了一礼:“公子文名天下皆知,却不嫌文君蒲柳之姿,也不嫌弃文君乃新寡之人,文君已是感激万分……”
陆小琬在旁边冷眼瞧着这如霜还是入戏满快的,只是这两人在这里酸来酸去的,等会卓家的人追出来就大大不妙了。想到这里跨出一步,拉了拉如霜的衣袖道:“文君,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小心有人发现了。”
银色的月光照着她的脸,似乎给她镀了一层银色的边,她的眉眼在这月色里显得更是动人,司马相如看了看陆小琬,不免有些动容:“这位小姐是?”
“我是文君的远房表妹,叫陆小琬。”陆小琬抓住如霜的手,将她拖到了马车旁边:“司马公子,我想现在的情况,不容你们站在路边互诉衷情,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好。车厢窄小,我和表姐坐着,你和你那书童走路还是骑马,烦请你们自己决定了。”
就在司马相如和他的书童惊讶的张大嘴的时候,陆小琬撩起裙子钻进了车厢,接着招呼了如霜坐了进来:“把帘子放下来罢。”
如霜虽然拿着一双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站在外边的司马相如,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对陆小琬有着依从的心理,赶紧把软帘放了下来,把绿绮放到一旁,坐直了身子,将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
陆小琬见着如霜这模样,心里啧啧称赞了几句,这如霜扮小姐都丝毫不费力气,这气质这面容,都是难得的,只是司马相如那厮,典型的骚男一枚,到时候如霜的一片真情恐怕要被他踩在脚底呢。
马车缓缓的行进起来,听到车轮碾过路面,一阵阵细碎的沙沙作响和马车车轴沉闷的声音交织着,在这宁静的夜里特别的响亮。在车里闷着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陆小琬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掀起马车帘子,透过那一角望了出去,只见道路倒是宽敞,两旁的树影绰绰,黑黝黝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再往正前方看,就见司马相如和他的书童每人乘坐一匹马,正抱着马脖子随着马颠簸个不停呢。
看着司马相如那狼狈的模样,陆小琬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霜见她望着前面发笑,也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见那两匹马欢快的奔跑着,司马相如却狼狈不堪的抱着马脖子,不肯松开一点,显见得他是未曾学过骑马的,所以才会如此。
“小……”如霜还没叫出一个完整的称呼,便被陆小琬狠狠的掐了一把,突然醒悟过来,马上改口道:“小琬,你看那司马公子如此辛苦,能否让他来车厢里坐着?”一边说着,一边怜惜的看着司马相如,他那件白色的衣裳被夜风吹得猎猎做响,而配着他低伏在马背上的模样,却没有半点潇洒的感觉。
“表姐,你着急什么,司马公子很会驾车的,你没看这两匹马跑得这么欢腾?”陆小琬闲闲的看了如霜一眼,只见她满眼都是担心,心里暗自哼了一句,我是在帮你提前整治这位司马骚男啊,不叫他吃点苦头,他又怎么会珍惜呢?
转转眼睛,陆小琬想到了文君当垆的故事,心里更是高兴,到时候自己也要开家酒坊,让司马相如天天擦桌子洗碗筷,让他当专职店小二,尝尝做苦力的滋味!
☆、41金风玉露宿客栈
马车奔跑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是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路总算是平坦了些,都是碎石铺成的,马蹄踏在上边,“的的”作响;声音十分清悦。陆小琬撩开帘子看了看前方的司马相如,见他总算是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有了些玉树临风的模样。
“去找间客栈歇息罢,跑了大半夜;也累了。”还真不是在体贴司马相如;而是陆小琬实在累了,汉代这马车工艺差;坐着本来就不舒服;司马相如弄的这辆马车又比卓家的大马车小了很多,坐着便更不舒服了。在甜水里泡大的陆小琬——呃,至少是泡了大半年罢,现在陡然坐上这种马车,真有些觉得硌得慌。
司马相如回头一看,帘子后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骨碌碌的转,是那位陆小姐罢,她的性子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