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清瞧见茯苓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冲着茯苓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不必担心自己。一直望着茯苓和春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杜婉清这才转过头来冲着吴公公冷冷吩咐道:“起驾吧,池边风大,莫让皇上久候。”
吴公公应了一声,行到辇前将手中的拂尘一挥,一声细长的“起——”的呼声之后,抬辇的四个小太监一起发力将辇轿抗在肩上,抬着杜婉清稳稳当当地向凝晖池行去。
杜婉清端坐辇上,心中还在琢磨着先前眼皮跳动一事,不知不觉中便已行到池边,听得耳畔传来吴公公尖细的“停驾”的高呼声,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清冷的月光下,一池残荷颓然而立,看起来萧瑟凄凉。杜婉清环顾四周,并未觅得自己夫君的身影,仔细一瞧,却见到湖畔分明设下了两张玉凳,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池畔怎么没人?
莫不是夫君久候自己不至,已经孤身离去了?
“吴公公,皇上怎么不在此处?”杜婉清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不安,出言问到。
吴公公闻言也不慌着回话,只是小心地搀着杜婉清在玉凳上坐稳,吩咐下去撤了肩辇,这才绕行到杜婉清身前躬身回应:“娘娘莫要心急,皇上随后就到,荷池美景娘娘且先赏着,奴才这便告退了。”
吴公公言毕向着杜婉清躬身一拜,带着左右快速地退下了。杜婉清甚至都来不及再问他一些问题。杜婉清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吴公公,态度实在是古怪,也太过嚣张了。
杜婉清四下打望了一番,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便是连寻常巡逻的侍卫宫人也都未见踪影,偌大的池畔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人。
这个夜晚出处透露出古怪的意味,加之以先前眼皮狂跳不已,杜婉清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演越烈。她静静阖上双目,任凭微风从脸上拂过,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她稍稍感到放松一些。 重生之金钗遗梦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刮过,杜婉清经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懊悔——方才茯苓要给自己披上斗篷自己为何要拒绝呢?
为何要拒绝?
不过是存了小小的心思,不愿让厚重温暖的斗篷遮住自己唯一能引以为傲的身段罢了,便是这样也要忍受寒风之戏么?隔着纱巾,杜婉清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心中的诸多疑惑也消散不少,原本凑在一块儿的眉头也松开了些。
她伸出手摸了摸面纱上自己亲手绣下的一朵粉色小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此花名唤海棠,是慕容盛的最爱,为此他甚至特意将玉兰宫西苑栽满了海棠,改了原来的宫名,将其唤作玉棠宫。此番脸上这条面纱也是自己特意让茯苓取来换上的,个中缘由自是不必细说。
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杜婉清仿佛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不曾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模糊不清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遐思。
有人来了?
杜婉清深吸了一口气,慌乱的整了整衣衫发饰,坐直了腰身;屏气凝神,静静候着。随着脚步声的渐渐接近,那两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第四章:残酷真相(上)】()
“皇上,倾城担心妹妹她性子偏激,若是我们据实相告,只怕她会一时失了理智伤到皇上。”
“倾城莫怕,她杜婉清不过是不能行动的跛子,连路都走不稳,又拿什么来伤害朕?”
“皇上,便是为了倾城腹中的骨肉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倾城和皇儿都不愿你涉险。”
“朕的倾城不仅貌美,心思也是如此细腻。来,倾城莫怕,让朕牵着你的手过去。”
“嗯。”
皇上?
倾城?
说话的人的声音像极了她的夫君慕容盛和长姐杜倾城——可他二人怎么在一起来赴这荷池之约?
什么跛子、什么孩子?自己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杜婉清只觉得耳畔一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得一下狠过一下,弥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终是停在了她的身后,杜婉清强压住内心的惶恐,双手支持身子借力一撑转过身去。
借着月色和灯光,杜婉清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她的夫君慕容盛,还有她的长姐,杜倾城。
杜婉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意识仿佛在一瞬间从体内抽离,她的脑袋瞬间就被无数的疑问塞满,压抑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杜婉清将目光死死落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之上——便是再蠢笨之人见到这番场景也能明白些什么了。
杜婉清只觉得心跳得剧烈,胸腔内传来了一股绵长的疼痛之感,她拼命绷起脸来,让自己显得镇定些:“这个时辰了宫门想来应该下钥了,姐姐何故不守规矩还未出宫,竟和夫……皇上携手前来这凝晖池畔?”杜婉清的目光从杜倾城脸上一扫而过,落定在慕容盛脸上。
在爱情面前,深陷其中的女人都是敏感而愚笨的,尽管眼前的一切都在宣告一个再明了不过的事实,杜婉清仍是怀着最后的希望,期待从夫君口中听到一些别的解释——哪怕是欺骗的话语也是好的。
杜婉清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答案。慕容盛被她盯得有些难受,眼底泛起一丝不快。
“皇后心善,说是念及手足之情,要来这池畔探望你这个罪臣之女,她的废后妹妹。”
皇后?
杜婉清这才反应过来,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杜倾城来。杜倾城的身上穿着一套蜀锦制成的绣金丝凤袍——那原是属于自己的封后大典的特制礼服,配合着头上那套光彩夺目的九尾金凤套簪,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雍容华贵。杜倾城的小腹处似有微微的隆起,她的左手有意无意地抚在那处,似是在宣示着什么。杜倾城的眼底盛放出深深的得意和挑衅,但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慌与不安,仿佛在她对面的不是杜婉清,而是吃人的妖魔。杜倾城被杜婉清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憷,下意识的想要松开握住慕容盛的手,却被慕容盛反手再次紧紧握住,她的嘴角顿时扬起一个弧度,内中得意,尽数写在了脸上。 重生之金钗遗梦:
“皇上你看,妹妹她好凶,吓得臣妾和腹中麟儿都有些不安了。”
“倾城,你如今即将成为本朝之后,身份尊贵。她杜婉清不过是区区一介罪臣之女,废后之身,你又何须害怕?”慕容盛轻蔑的扫了眼杜婉清,即使戴了面纱,她的脸上那条横亘着的蜈蚣一样的僵疤仍是骇人,对比之下愈发衬得身侧的美人宛若娇花,美艳动人。
“罪臣?废后?皇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婉清从字面上早已察觉到了内中的不祥之意,可她终是想从自己夫君口中亲自得到印证才觉得甘心。
“妹妹,你可知皇上为何半月不曾踏足玉琼宫?”
杜婉清冷哼一声,嘴角一抽,出言讥讽到:“想来该是皇上体谅本宫腿脚不便,特意代为探望姐姐腹内本宫的小侄女儿去了?”杜婉清的目光落在杜倾城的小腹之上,随即换上了一副懊恼的神情:“说来也真是的,姐姐你何时嫁人了?怎么也不知会妹妹一声?如今孩子都有了,妹妹却还不知姐夫是谁,连同贺礼都未曾备下,实在是有伤感情呢!”杜婉清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神中透露出报复得逞的快意。
杜婉清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长姐虽然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誉,这些年来追者如云,却不知为何始终待字闺中不愿许嫁,如今分明未婚却有了身孕,实在是天大的讽刺。自己此番话一出口,自是惹得杜倾城脸上一阵红白变化,脸色难堪极了。
“妹妹你莫要胡思乱想,皇上这些天都在忙着处理父亲谋反一事,哪里会得空来看望姐姐和皇儿?”杜倾城眼珠一转,露出狡猾的笑意,轻轻扯起嘴角一笑,有意无意地将重音咬在了“谋反”二字之上。
【第五章:残酷真相(中)】()
看见杜婉清面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换上了一副哀伤的模样,微微蹙起眉头柔声说到:“皇上如此信任父亲,甫一登基便让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本以为父亲他会感蒙天恩,至此安分守己尽忠为国,哪知他却……他竟然写下书信妄图联合朝臣逼宫造反,自立为帝!母亲她深明大义,苦劝无果还被父亲毒打关押,哥哥他设计逃了出来将此事禀明了陛下,这才扼止了一场大逆不道的惨剧!”杜倾城说到激动之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惋惜之色,在杜婉清看来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杜婉清只觉得急火攻心,面上因为太过愤怒而变得很是燥热,索性伸手一把将面纱扯下紧紧攥在手心,横眉怒道:“父亲养育我们多年,他的为人如何你我最是清楚不过,他一心扶持着皇上登基为帝,又怎么做下逼宫谋反的糊涂事情?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栽赃诬陷!你身为杜家长女,不想着如何为父亲洗脱冤屈,却在此处振振有词,还真是个好女儿啊!”
“诬陷?”杜倾城的眉毛一挑,“父亲在狱中已经写下了伏罪状书,如今已经畏罪自戕了。皇上宅心仁厚不忍开杀戒,只不过判了他一个抄家流放之罪。你如今身为罪臣之女,有何何德何能忝居后位?哎呀,你瞧姐姐这记性!妹妹还未曾被册立为后呢,又怎能被称为‘废后’?妹妹呀,姐姐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记性是差了些,妹妹可莫要怪罪姐姐才是呢!”杜倾城轻掩嘴角,一脸歉意地说到,瞧见杜婉清的眼底盛放着熊熊怒火,心中更是得意得紧。
父亲死了!
杜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她绷直了身子努力不让自己从凳上栽倒下来,心中却是痛苦万分。她强自撑着,紧咬牙关仍是不肯松懈半分:“呵,杜倾城,我若是罪臣之女无缘后位,那你这个罪臣家的庶出长女比之于我岂不是更加卑贱?”
“你!你、我和你这罪妇可不一样!”
没有料到杜婉清会如此犀利的反唇相讥,杜倾城一时有些恼羞成怒,微咬着下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慕容盛,她的眉头轻蹙,一副十足的委屈模样,让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见到杜倾城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杜婉清转而将话头抛给慕容盛:“慕容盛,我若是罪臣之女,那他杜倾城又算什么?罪臣家庶出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登上后位?”
“倾城和你自是不同。倾城的长兄和母亲为了国家安危可以大义灭亲,他们皆于社稷有功,又岂是你这罪妇能够比的?”慕容盛眉毛一挑,将目光落在杜倾城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更何况倾城怀有龙裔,朕又怎么忍心看她流放远方?” 一嫁大叔桃花开
慕容盛看向杜婉清的眼神里尽是轻蔑之意,他的话语一字一字如同利刃,划破了杜婉清心中的最后防线。迎着自己夫君陌生而冷酷的目光,杜婉清只觉得心上仿佛被人用刀割开千万个口子,一遍遍用盐水浇淋,痛到无法呼吸。她颤颤的拭去面上冰凉的泪水,虽是心痛如绞,却也不得不快速在心中整理了思绪——按照眼前二人之言,父亲过世了,昔日的杜府也不复存在。想来像自己父亲这般聪慧之人,若真要谋反又怎么如此轻易便被人识破?种种迹象看来,这一切分明就是眼前这二人精心设下的诡计!
难怪他慕容盛会爱上自己这般面貌丑陋之人,甘心迎娶!也难怪她杜倾城要千方百计地推脱父亲给她许下的亲事,迟迟不愿出嫁,即便生生熬成老姑娘也不见半点悔意!或许从很久以前,大病初愈的自己被杜倾城哄去相府花厅偷看杜云峰和慕容盛下棋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陷入了圈套之中!
可是这些都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愚蠢无知,错信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笑脸狼!杜婉清感到万念俱灰,如今她的悔恨已然完了,眼前这二人肯将一切告知与她,必然是打算不再让她活下去!
杜婉清的目光死死落在杜倾城手中不知何时捣弄出来的红色药瓶,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慕容盛,你当真要我死?这十年来的夫妻情分你就一点不顾么?那些许我凤仪天下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吗?”
“自然是骗你的。”慕容盛平静的脸上写满戏谑,挑眉望着杜婉清,如同看着一个被人无情嘲笑的戏台丑角,“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面容丑陋还是个跛子,莫说朕贵为天子,便是寻常王孙公子,有有谁会真心喜欢你这么一个怪物?朕之所以愿意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杜相的嫡女罢了,抛却了这层身份,你还有什么资本能和朕相提并论的呢?”
慕容盛嘲弄的话语让杜婉清的心脏又是好一阵收缩。
“还有,你嫁给朕整整十年却无所出,仅此一条就已是罪无可恕,不是吗?”慕容盛言毕侧头将目光温柔地投向杜倾城微微隆起的小腹,随后又宠溺的游移到杜倾城那张精致的脸上。对比之下,慕容盛看向杜婉清的眼神中的鄙夷之色又多了几分——这个丑八怪还妄想做他的皇后,实在是可笑不自量。
【第六章:残忍真相(下)】()
“慕容盛,你就真的这般弃我如敝履吗?这些年来我杜婉清为你饮过毒酒,挡过毒箭,好几次都命悬一线,此间种种你可是都忘记了?”
慕容盛的眼底划过一丝难以掩藏的不安和微不可察的愧疚之色,他的目光四下游移不敢和杜婉清的目光对接,直到落在杜婉清紧紧攥在手心的面纱之上绣着的红色海棠之上,这才落定一般不再移动。
见慕容盛不敢应答,杜婉清凄然一笑,笑自己太傻,也笑慕容盛的虚伪无情。她咬紧下唇,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她的容颜、他的身身姿、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如今让她看来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就是让她视作晦暗生命中的唯一的光亮的那个男人么?多么可笑,多么荒唐!自己是那么的爱他、信他,到头来却被他和庶姐联手迫害到家破人亡!他昔日的深情缱绻不过是狠心的欺骗和利用,自己不过是一颗被他拿捏在手用于争夺皇位的棋子而已!如今他已然登基为帝坐拥天下,自己到底还是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彻底沦为弃子
杜婉清的眼底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是恨?是悔?是爱?还是憎?
或许,全部都有。
“慕容盛,先帝三十三年东苑围场狩猎,那只被捕走了幼子的黑熊突然发狂闯入帐中,是谁奋不顾身将你扑倒挡下了这只疯兽的致命一击?是我,是我杜婉清!先帝三十五年中秋家宴,你遭奸人暗害被毒箭刺伤手臂,连太医都说只能放弃之时,是谁熬更守夜衣不解带地陪在你病榻之前拼命翻着医书?是我,是我杜婉清!又是谁再拿捏不准药性之时,替你以身试药,险些终生失明,口舌之间三月无谓也无怨无悔?还是我,杜婉清!”
咬牙说完最后一个字,杜婉清眼角积蓄的泪水又一次无声淌下。她不甘地瞪着眼前这对狼心狗肺的渣男贱女,只恨不能以目代刀将他们剁成万千碎片,方能卸去心头之恨。
“不错!这些都是你为朕所为,你做的甚至远远多于这些,可是这又如何?杜婉清,你喜欢凌寒独开的梅,喜欢秋日盛放的菊,可朕和你不一样,从一开始,朕就独独钟情于那华贵无匹的牡丹!唯有这高贵的花中之王才配得上朕人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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