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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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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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如今,她母亲走了,父亲要周妍妍陪着他安安稳稳休养一年,三年商海沉浮,早已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虽然从几间公司的总经理一下子赋闲在家有些不习惯,但是周妍妍心里很满足,父女亲情,人间至味,从小就羡慕同学朋友家里父慈母爱,如今,父亲幡然醒悟,这比做成多少单生意都让人高兴。那一年虽没了母亲,但是周妍妍却重拾了父女亲情。如果这一切后面不是有阴谋的,如果不是二十八岁生日时,父亲与他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谈话时被周妍妍不小心听到,如果不是她仍然心存一念侥幸,或许,来到大宁朝的,便不会是周妍妍了。

这具身子八岁时,周妍妍渐渐完全融入了在大宁朝的生活,这个大宁,嫡庶规矩尤其森严,妻妾身份可说得是天壤之别,男子为家主,有一妻,可置妾八人,通房六人,还可蓄养外室,于妓馆中梳拢粉头,嫡妻负责教养所有内院儿子女,嫡出子可于十岁后下场求功名,庶出子要十三岁后方可下场。大户人家的妾不用做粗活儿,但要侍奉主母,以主母为尊,每个妾最多可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使唤,妾的院子里没有嬷嬷或者妈妈这类已婚的妇人,为的是防着这些人可以自由出入内院外院,帮着妾夹带私藏甚或是通奸偷情。嫡妻最为尊贵,总揽内院儿大权,两年无出的妾便可由嫡妻做主被买卖,或者送做人情,有过生育的妾室可以在天命之年过后稍稍有些自由,比如在家庙中吃斋念佛,或者得了嫡妻和家主的额外恩赏,于官府中备案,交还全部家主或者嫡妻的赏赐,长年着紫衣绛裙佩银质钗环便可在三房下人的陪伴下离府居住,除年节外,若需外出,要经由家主或嫡妻应允佩戴通身帷帽方可乘车马小轿出门。有庶出子的妾还可在天命之年由其子接到宅中,但分位与乳娘一样,不得插手银钱之事,庶子宅中由庶子原配夫人掌家理事。出府另过的妾要在家主和嫡妻生辰,年节时回府中侍奉。庶出子在娶亲时便搬出内院,父亲嫡母在方圆九里之内为其寻宅子另起府第,安家银子由嫡母酌情赏赐,父亲嫡母百年之后,庶子可参与分产,多少要凭下一任家主参照上一辈的先例定夺。自大宁百年前立国,体面些的人家多数是拿出两年内府中全部进项的四成又二给庶子成婚。庶子庶媳要晨昏定省,侍奉翁姑,庶子第一个嫡出的孩子要送回老宅于当家主母身边教养。大宁的女子不得随意外出,即使寒门小户的闺女,年七岁也需启蒙聆听闺训,出入佩戴帷帽或面纱。嫡出女子及笄而婚,庶出女子满十三便可嫁人,男子不分嫡庶均十六可娶。孝悌、礼义、廉耻是人人要讲究的。大宁女子服饰保守,出入或小轿或马车,均遮得密不透风。男子多着长袍,小康以上人家的男子,最晚八岁启蒙,需学满三年。玉妍六岁半时,大宁的先皇驾崩,太子继位大赦天下。

也就是在那一年,玉妍终于跟周府的众人略略熟惯了些,想尽了法子欲知晓太太的心结在何处,却终究不得要领,无奈之下,玉妍也只得认命,这太太就如她前世里的爸爸一般,偏爱其他的子女,不喜欢玉妍而已,周妍妍那阵子很是惆怅,都是自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太太独独不喜玉妍真真儿叫人好恼,不过,恼终归是恼,这具身子是太太所出,周妍妍却从不怀疑的,自己那樱唇跟太太的一般无二,细滑若凝脂的肌肤也与太太相同。况这大宁嫡庶的规矩如此森严,宅门儿里的嫡妻生产,至少要三个稳婆子在场,族中有名望的老妇人也要来一位给坐镇。更别说满府里的仆从丫鬟了,周妍妍心下笃定,便不曾多想,却不知,大宁朝的宅门儿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嫡妻若看上哪个庶出的子女,自愿抬了她们的身份,变庶为嫡,却也好办,因着多数的官宦均离乡背井在外为官,嫡妻生产时,也不过是产后差人回乡禀告族里一声儿,拿着稳婆子们按了手印儿的官府文书找个族中有名望的老妇人给做个证人便罢。因交通不便,许多人家都是至少有了两个以上的嫡子嫡女才差人回祖宅一趟给孩子入族谱,因此,那先出生的,有的都四五岁了才上族谱也是有的。这乃是宅门儿中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事体,却无人在玉妍耳朵边儿嚼这份口舌,那府中众仆,除却对太太忠心不二的,便是签了死契给太太拿住七寸的,还有的便是新进的丫头们,不论是玉妍还是周妍妍又如何能一探究竟。

是以,此事经年,竟是滴水不漏。如今真相大白,玉妍明白过来,凭你是哪一世的孤魂也罢,野鬼也罢,却终究都抵不过宅门内的险恶用心。周妍妍习惯了身为四岁小儿的处境后,就曾奶声奶气地直问奶娘,“太太为何不如疼四姐姐,八妹妹,和谨哥儿那样心疼玉妍?”奶娘并不说话,就是搂紧了玉妍的小身子,轻轻拍着,哼着好听的民谣。“唉!”玉妍瞧了眼汪妈妈,又看了看奶娘。“奶娘快快请起,奶娘的心意,玉妍明白的。娘亲信中说得明白,终究亲事还要太太做主。奶娘纵有不甘,好歹为了玉妍忍耐些,日后徐徐图之吧。”周奶娘伏在地上,呜咽点头。玉妍叹了口气,不由又蹙了眉。“姑娘,太太梳妆已毕,四姑娘,八姑娘已到了正房,咱们可是就去?”听琴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端了水进来。”一个身量颇高的丫头端着水,见了周奶娘汪妈妈,略屈了屈膝,便低下眉眼欲伺候玉妍梳洗。“侍画,去叫观棋来。”打发了侍画出去,玉妍便让汪妈妈与周奶娘梳洗,又晕了胭脂在面上,才将将遮掩了那些痕迹。“奶娘快些回了家庙吧,二房老姨太怕是这会子正寻您老呢。”周奶娘还欲说什么,见玉妍眼神清明透亮,便止了话头,福身退下。“汪妈妈,请随我来。”玉妍领了汪妈妈进到内室,自妆台上打开一个三层高的妆匣,在最底层的夹层中取出一枚雕工精致细腻的玉鸾,“烦劳妈妈将这物什带与娘亲,就说玉妍心中有数,望娘亲善自珍重,待玉妍自己做得主了,定亲去给娘亲磕头。”

汪妈妈听见七姑娘如此说,又是一番哽咽,忙不迭点头,那手紧攥着玉妍的手,玉妍也不由又红了眼眶,心中百般滋味杂陈,自于这周府中醒来,也曾一心一意把这意外的新生看得格外重,尤其看重与老爷太太这份骨肉亲情,为着成了真正的周家姑娘,言语行动间不免要刻意抹去与常人有异之处,早几年因着嫡庶规矩,太太不许文贤院的哥儿姐儿们跟府中庶出的爷们,和两位姑娘多亲近、走动。是以玉妍常日里除了到正房请安,七岁上启蒙,隔一日与玉茹后来还有玉芬一起到端方阁聆听闺训顺带着也跟着先生读些女诫,女则,闺阁鉴,通财名典一类的古代闺阁女子的必修课,偶尔在太太院儿里与玉茹,玉芬,谦哥儿几人遇着了便说笑几句,其余时候,如非必要,便躲在紫薇轩内或是读书或是苦练绣工。太太要人陪伴了,也多不会传唤玉妍,因太太早就有话儿,七姑娘于针线上比其它姐妹多了些灵气儿,合该着多用心些,只让那笨手拙腮的玉茹玉芬平日里陪着太太说笑凑趣便罢了。正因着这么一段缘故,府中人都只当七姑娘是个心气儿高的,庶出的大姐姐,三姐姐甚少与自己亲近,总像是隔了层纱幔般,虽与四姐八妹也未见得就亲近多少,终是念着原本是一奶同胞,太太偏疼她们是太太的事儿,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给这正房的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送去些个。如今,真相大白,却原来什么一奶同胞,不过是玉妍亲生的娘亲舍了这青春繁华,如云富贵换来的一幅西洋景儿罢了。怪道魏姨娘所生的大姐姐出嫁前一晚拉着自己的手叹了一回气,临别那眼神儿中透着一丝儿怜惜。“姑娘,奴婢就去了,三姨娘还等着这东西呢,姑娘千万保重身子,三姨娘定不会不管姑娘的,姑娘宽心。”汪妈妈见玉妍神色郁郁,颇有些忧心,又不能不走,太太那儿一旦得了信儿,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玉鸾万万不能轻易落入太太手上,七姑娘的前程全在这上头了。思及此处,汪妈妈跪下叩了个头,便疾步出了屋子。

九载亲娘巧计算

玉妍怔怔看着那珠帘摇曳,想着太太平日里端肃庄贤的样子,心中涌起了一阵厌气。那些要做好高门嫡女的骄娇心气儿散了个干净,“听琴,再打水来,伺候梳妆,咱们给太太请安去!”玉妍领着听琴观棋到了正房的文贤院,桂枝和稻香两个丫头正侍立于回廊处“七姑娘来了,请七姑娘安!”

礼毕,稻香快步到了阶上给玉妍打了珠帘。玉妍道了句:“有劳姐姐。”迈步入内,太太已饭毕,正与四姐八妹闲话,玉妍便紧一步上前盈盈拜倒:“玉妍请太太安。”“免礼。”太太淡淡答应了句,便扭头跟四姑娘玉茹说道:“六日后是茹儿生辰,可盘算了要如何庆生?”玉茹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的玉妍,又看了看无精打采的玉芬,“八妹妹身子如今不爽利,女儿也没什么兴致,太太赏茹儿一碗长寿面应个景儿也就罢了。”

“这如何使得?你八妹妹这些年有几日是爽利的?你六弟倒是强出去许多,一日比一日看着壮实些了。”说着话,太太进了一口茶,“妍儿,一大早儿你那院子里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你那几个贴身儿伺候的,也该管束些个,老爷的官职现放在人眼前,咱家的女孩儿总该有个大家闺秀的体统才是。”

“妍儿谨领太太教诲,原是品书那丫头见紫藤花架子底下妍儿昨日晾晒的徽宣让一堆蚁儿爬了,才大惊小怪起来,女儿已罚了她面壁思过,扣半月的月钱。”“嗯,这也倒罢了,丫头们有不是,必当管教。你四姐姐的生辰,你和玉芬也商量着给你姐姐贺一贺,咱们文贤院如今就你们姐妹三个了,你六弟搬到外院正式拜师进学了,两年后便要下场应考,你四姐姐八月也要定人家了”

“太太!”玉茹慌忙起身,“太太打趣女儿,女儿不依!”说着便依进太太怀里,太太笑起来,拍着玉茹。“原不该当着你们女孩儿面儿提这个的,怎奈那江家远在京城…”太太说着,扶正了玉茹的身子,“我的茹儿…”哽咽了声音“你自小就喜那玉器,娘赏一对正兴年间的玉牡丹给茹儿庆生,你七妹妹那儿呀,还有一只早年得的老坑玻璃种的玉鸾呢,你这几日拿你那些好东西和你七妹妹亲近亲近,说不得,你妹妹就肯把那物什割爱了与你庆芳辰呢!”太太说着,便笑着看向玉妍,似是母女间最平常不过的玩笑打趣。

“妍儿莫怪娘偏着你四姐,自小你四姐就是个懂事的,提携着你们这些弟妹,倒比我这个做娘的更尽心些。八月里…”见玉茹红了脸,便揭过不提,“这些年娘瞧着茹儿喜爱玉器,妍儿倒是爱那宝石,玉芬身子娇弱,却最喜金银,可见大些儿了也是个管家的劳碌命。妍儿把那玉鸾给了你姐姐吧,娘那套红宝石的头面你惦念了几年了,就与了你可好?”看向玉妍的眼神虽平静,到底多了一点命令的意思。

“四姐芳辰,妍儿自是真心相贺的,太太的赏,妍儿却不敢领。待妍儿回去,找侍画开了小箱子寻着那玉鸾,这些年因妍儿偏爱宝石,那些金银玉器的玩意儿都胡乱收着,还求四姐姐别嫌妹妹的礼薄才好。”玉茹忙起身半礼,谢了玉妍,玉芬瞧了玉妍一眼,“知晓礼薄,也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太太忒地偏心,一只玉鸾罢了,凭它怎么贵重,太太那头面可是足有三十二颗红宝石呢,赤金打造,式样精巧,不若赏了女儿,女儿那儿也还有那么一两件玉器,其中一件玉凤凰乃祖母生前喜爱之物,赏了女儿的。女儿便送与四姐姐吧”,太太看了玉芬一眼,正待说话,玉茹却福下身去,“原是为着给女儿庆生,图个热闹罢了,八妹与七妹为着太太一副头面这样起来,倒是玉茹的不是了。玉茹给太太赔罪,求太太看在两位妹妹年小,莫要动气才好。”

玉妍看着玉茹福身下去,似要涕泣,也忙起了身,“是妍儿小题大做了,太太莫怪!”

玉芬哼了一声,扭头品茶。太太笑着嗔了玉芬一句:“瞧你这些年病着的时候多,越发纵了你的性子,你七姐姐的好东西平日里也没少给了你,为着个头面就这样尖牙利嘴,为娘那套二十四支的赤金八宝花式簪子都赏了你罢了!将你那玉凤并你七姐姐的玉鸾凑个鸾凤和鸣却也吉祥如意。”说着话,唤了关妈妈,吩咐下去,采买些厨下物事,四姑娘的庆生宴,咱们乐上一乐。一时间,关妈妈领命下去,太太看了身边的沈妈妈一眼,沈妈妈传外头婆子们回事,姑娘们退至屏风后头听着,玉茹悄悄拉了拉玉妍的袖子,“七妹妹莫要怪罪八妹,她就那么个火爆的性子,咱们是嫡亲的姐妹,看太太的面儿吧。”玉妍笑了笑,用手拉住玉茹的手,似是没留心玉茹手上那一颤,“姐姐莫要忧心,八妹稚子童心,我们做姐姐的自是护着宠着的,哪有真跟妹妹置气的,姐姐这些年也尽让着妍儿了不是?”

玉茹笑了笑,心下思量,“今日这玉妍似有不同,往日虽也上赶着亲近太太并文贤院里的姐妹弟弟,终究是性子稍嫌冷淡了些,看着倒是比我们姐妹还要拿乔做派,嫡出小姐的派头十足,可惜,这嫡庶之别终究…”心里不禁哼了一声,看向玉妍的眼神却是依旧关切平和。“妹妹真是大了。”玉妍笑笑不语,玉芬却早已昏昏欲睡,并不理会她们那里姐妹情深。

管事婆子们回毕了事,已是午正十分,太太今日欢喜,便留了三姐妹在内院儿用膳。传了人到外院儿请六爷周谨谦一道过来,不一时,六爷便到了,大家厮见过,六爷却紧挨了玉妍坐下。“七姐姐,这几日都没见姐姐,姐姐可好?上一回姐姐给做的那云纹儿皂靴穿着舒适,样子也好,。”玉妍掩了口笑着回到:“谦哥儿可是另要一双?”“正是这个事儿!七姐姐替弟弟烦劳。弟弟昨儿得了一套《大宁百县图志》,今儿差了人送至姐姐的紫藤轩,姐姐可见了?”见玉妍面上似略现讶然,便以扇拍了拍头,“是了,姐姐大早儿便来侍奉太太,必是错过了。这百县图志可是咱们大宁如今市面儿上难得一见的好书。共印了九本儿,外头可都价比黄金呢。”谦哥儿说着便笑起来,白净的面孔上,酷似老爷的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快些住了吧!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大家闺秀公子呢!可不叫人笑话了去!一本子书罢了,倒像是个活宝贝!”玉芬在一旁耐不住,言罢便咳了起来。贴身的春秀忙忙地递了茶水与她漱口,又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拭了嘴角,“八妹说得也在理儿,谦哥儿去了外院这几日,如今入了内院儿,便赶着说那劳什子的书,咱们姐弟们倒是也该服侍着太太进膳才是道理。”玉茹笑眯眯看向玉妍,“四姐说得是,还请沈妈妈传膳。”

玉妍微笑着附和,虽是话说给沈妈妈,那双妙目却看着太太,似是请太太示下,太太也点了点头,“谦哥儿到娘身边儿坐着,你们姐弟什么时候不能说那书呀,鞋的物事,娘几日不见你了,看着怎么清减了些?”边说着边拉着到了身边儿的谨谦坐下。一时饭毕,娘儿几个坐着吃茶,谨谦要告退,太太抿了口茶“谦哥儿只管到外院儿跟着先生仔细念书,你四姐姐的生辰你七姐八妹已有了贺礼,是一对玉鸾玉凤。你呀,到得那日,一早儿过来吃一碗你四姐姐的寿面便了,不必费心准备什么寿礼,一心念书才是正经,整日里帮着家里的姊妹寻这个,找那个,可不是把那正经的事儿耽搁了,却真真儿一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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