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的苦恼、烦闷和难过,只能留在心里……”
“这就是她的错!她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那女子举起双手大叫。还跺了跺脚。
“不。这不是她的错,这是我的错。是我让她觉得不够强大,无法完全信任,所以她无法开口。我明白她的心思。她为了她在乎的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我不怪她,我只心疼她。”谢东篱温和地道。
那女子被这话激怒了,恼道:“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她心里没你!她配不上你!这个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你!只有我能够千秋万载陪着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的人一直在找你!——你……你真的忘了我吗?师父?”
盈袖听到这里。不可遏制地尖叫起来。
谢东篱冷漠地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顿了顿,又道:“我只有一个徒弟,你不是她。”说着袍袖一拂,一阵劲风拂过,满天星光立刻消失了。
……
“东篱!东篱!”盈袖一下子跳了起来,脑袋在轿顶上狠狠撞了一下,砸了个包。
她摸着头上的包,把刚才的噩梦顿时忘了后面一半,只记得自己当堂悔婚,谢东篱吐血不治身亡的情形。
“袖袖,到了。——你怎么了?没事了……没事了……”谢东篱正好掀开轿帘,看见盈袖抱着脑袋叫痛,头上的大红盖头早就落在地上,头上的珠冠东倒西歪,脸上现出薄薄的汗珠,气喘吁吁,似乎刚刚绕京城跑了一圈一样。
盈袖怔怔地看着谢东篱,一把抓住他的手,心里百感交集。
看见他还活着,真好!
等下她如果真的要悔婚,他会不会真的和她的梦一样……
谢东篱伸出手,轻轻揉着盈袖的头顶,摸到那个包,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
盈袖瞪了他一眼。
谢东篱马上将手从那个包那里移开,给盈袖扶正脑袋上的珠冠,从地上捡起大红盖头,给盈袖盖在头上,再把喜绸的一端塞在她手里,温和地道:“跟我走,没事的。”
他捏了捏盈袖的手,“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我。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你一家都会没事。”
盈袖抿了抿唇,闭着眼跟他下了大红喜轿。
“起乐!”
谢家门口的吹鼓手也敲敲打打奏起了花好月圆百年好合的喜乐。
盈袖睁开眼睛,看见脚下的大红金丝缎地衣,心里一动,跟她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跨过门槛的时候,那门槛下方的地衣上还有一小块金丝起线的地方。
到了过门槛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往那个地方看过去,正好看见了那块金丝起线的地方,顿时愣住了,她停下脚步。
“怎么了?快走吧!谢五夫人,马上就要到了!”喜婆在旁边殷勤说道。
盈袖定了定神,快步追上前面的谢东篱。
来到布置成喜堂的谢家中堂门口。
盈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的嫁衣好漂亮!”
“新娘子的鞋上有一颗南海宝珠!”
“什么一颗?那是一对!成双成对懂不懂!”
“新郎官好俊啊!”
“喂!眼睛看哪里?人家已经有主了!有主了!”
咦,这道声音好像是沈遇乐的声音?
咦?这些话她好些在梦里都听过一遍!
盈袖猛地抬起头,双手哆嗦着,要掀开自己的大红盖头。
就在这时,扑通!
前面传来一道重重的响声。
“五弟!五弟!你怎么了?!”坐在上首的谢家大哥和二哥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弟弟突然口吐鲜血,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喜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五爷晕过去了!”一个前来贺喜的太医冲了上前,给谢东篱诊了诊脉。
盈袖刚刚掀开自己的大红盖头,也愣住了。
纳尼?
她还没有说出悔婚的话,谢东篱怎么已经吐血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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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同行 (加更求月票)
谢家喜堂上顿时一片混乱。
谢家大爷和二爷忙将谢东篱扶起来,送到后堂去。
盈袖顾不得堂上众人诧异的眼神,也拎着长长的新娘礼服跟了过去。
“五夫人!五夫人!您等一等啊!”那喜婆瞠目结舌地看着新娘子就这样跑了,忙追了上去。
谢东篱躺在后堂的罗汉床上,面目雪白,嘴边一缕血迹,看得盈袖心生歉疚。——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错……
盈袖走过去,在罗汉床前跪坐下来,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谢东篱轻轻回握了一下。
盈袖心里一动,脸上陡然开朗起来,但是怕别人看见,她忙低下头。
谢家大夫人陆瑞兰和二夫人宁舒眉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
新郎官人事不省晕倒在罗汉床上,刚刚进门的新娘子握着他的手,跪坐在他床前。
陆瑞兰心里好受了些,过来问道:“曾太医,五弟是怎么了?”
因是大婚的喜事,陆瑞兰不肯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曾太医捋捋胡子,道:“应该是太劳累了。谢副相身子本来就弱,又有宿疾。从脉相上看,应该是连日往京城赶,伤了本元吧?”
谢东篱的手掌陡然热了起来。
盈袖明白过了,身子陡然僵硬,恨恨地将谢东篱的手扔到一边,扶着罗汉床的床沿站了起来,暗道什么连日赶路?明明是昨天折腾她。折腾得过火了!
陆瑞兰见盈袖起身了,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百般道歉:“五弟妹,真是不好意思。五弟一向身子不错的,这一次实在是差事太忙,不然也不会这样……”
盈袖点点头,“我省得,大嫂,您不用这样说。”顿了顿。她正要说话,从门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五夫人,门口有人找。说是您娘家让她来的。”
盈袖一惊,终于还是来了吗?她恋恋不舍地看了晕迷的谢东篱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谢东篱晕迷不醒。让她能说什么?——说什么都不管用!
盈袖的眼神黯了黯。对陆瑞兰道:“大嫂,这里拜托您了,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陆瑞兰点点头,“去吧,我让人把五弟送到你们的新房,等下喜婆直接领你去新房。”
今天本来是谢家拜堂成亲的日子,结果新郎官谢东篱居然当堂吐血晕迷。
这件事一下子就在京城传了开来。
有些觊觎谢东篱,想跟他结亲的人家忍不住高兴。幸亏不是自己家闺女遇到这种事……
当然,更多的人家在为盈袖可怜。先是失去了郡主之位,然后娘亲和弟弟都身染重病,还有爹也被派到南郑国做质子,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盈袖这时候想不到那么多,她晓得谢东篱应该没有大碍,还是自己的娘亲和弟弟要紧。
从后堂走出来,她看见一个老实巴交的婆子,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梦中那个衣着怪异的女子就好……
“你找我什么事?”盈袖命人将那婆子带到一间偏厅问道。
那婆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有人托奴婢给元大小姐代话,问您什么时候会……会跟谢副相解除婚约?”
盈袖挑了挑眉,道:“谢副相当堂吐血晕倒,你难道没看见吗?你让我怎么说出口?就算我说了,他没听见,还能算数吗?”说完又摊开手问:“你主子答应我的东西呢?”
那婆子摇摇头:“主子说,要您先……先跟谢副相解除婚约,才……”
盈袖转身就走:“那你们等着办丧事吧。”
对方到这种时候都追着她来要解药,那说明,元应蓝和元应佳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比她想的还要重要。
这就好办了。
不怕他们狡猾奸诈,就怕他们丧心病狂,什么都不顾。
只要有顾忌,她就能跟他们周旋,救出自己的娘亲和弟弟。
那婆子在谢家不敢放肆,眼睁睁看盈袖转身进去了,只得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回去了。
盈袖镇定了许多。
她知道,按照她做的药丸的效力,如果不吃解药的话,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到下午的时候,元应蓝和元应佳会疼得死去活来,肯定忍不下去了,到时候,他们肯定要再来求她的……
盈袖昂着头,被喜婆领着去了她和谢东篱的新房。
这是一间完全新盖的院子,前后四进,第三进七间正房,四间厢房,还带一个小跨院,就是给他们夫妻住的。
盈袖慢慢走了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成亲了,还是没有……
不过来到新房门口,陆瑞兰和宁舒眉就将她拉了进来,着急地道:“你可回来了,我们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两位嫂嫂请坐。”盈袖指了指两张交椅。
陆瑞兰和宁舒眉都没有坐下来。
陆瑞兰皱着眉头道:“五弟刚才醒过来了一下,病情有些重,太医建议,要搬到外面的庄子上静养,你看呢?”
盈袖正中下怀:“那就去吧,我跟去照顾他。”
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个人相视而笑,心里放心一块大石头。
见盈袖这样体贴,一点都不嫌弃谢东篱这个样子,而且也不在意刚刚没有完成的拜堂之礼,陆瑞兰握住她的手,悄声道:“五弟妹,你别生气。等五弟好了,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大嫂别这样说……”盈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都是应该的。”
来到里屋坐下。盈袖看着谢东篱静静躺着的样子,轻叹道:“难为你了。”
谢东篱咳嗽两声,没有睁眼。又睡了过去。
盈袖便和自己陪嫁的丫鬟开始收拾东西,打成几个包裹,打算到庄子上去住一阵子。
外面的酒席虽然开了,但是没人问新郎官和新娘子的情形。
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个人在外面跑前跑后地招待,只说谢东篱最近太累所以晕过去了,只要静养几天就好了。
大家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喝酒的气氛到底没有很热络。
刚吃过午饭。盈袖就听见采桑进来道:“夫人,外面又有人找您。”
盈袖点点头,“把她带到待客的厢房。”
待客的厢房在他们新房院子的第一进。
还是那个婆子。不过她已经没有上午的气焰,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脸上还有被掌掴的痕迹。
盈袖不想问她是如何进来的。
幕后之人连蛊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能弄到,派个把人混进各大府邸太容易了。
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元宏帝一听蛊术在南郑国以外的地方出现。才马上命令谢东篱跟南郑过大巫特使一起去解决这件事的原因。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邪门了。如果不及时防范,就连皇宫里面他们都能来去自如!
哪一个皇帝能容得下?!
可惜谢东篱这会子晕迷不醒,不然盈袖会问他更多事情。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盈袖已经换上家常的衣衫,坐在厢房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伸出自己早上刚染的指甲看了看。
那婆子陪笑道:“元大小姐,您几时打算跟谢副相……”
啪!
不等她说完,盈袖已经抽了她一个耳光。恼道:“还不死心?!我说了!——没可能!”
那婆子捂着脸,嘴唇翕合了半天。才讪讪地道:“……您真的不想知道您娘亲和弟弟的下落了?”
“我看你们是不顾元应蓝和元应佳的死活了吧?”盈袖嗤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吃了一口,“不在乎就回去等着给他们收尸……今晚三更……我说到做到!”
“……那您岂不是也要给您娘亲和弟弟办丧事?”那婆子忍不住讥嘲道。
“这就不劳你们操心。大不了我自己去找,一天找不到找一年,一年找不到找一辈子,一辈子找不到,就找下辈子!”盈袖冷笑,“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就真的找不到他们!”
当然,她这样说,前提是沈咏洁和小磊还活着。
以她掌握的情形推断,因为她当机立断给元应蓝和元应佳下了毒,所以对方肯定不敢对沈咏洁和小磊下手,应该是转移到比较远的地方了。
如果来回要二十天,那说明不是藏在南郑国,就是在北齐国。
如果只是在东元国,还真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那婆子想起主子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情形,还是打了个寒战,知道他们不得不屈服了,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讪笑道:“谢副相夫人真是厉害,老身佩服!能不顾家人的性命也要嫁,您也是头一份……”
“你再胡说八道,我的解药就是喂了狗也不会给你!”盈袖冷笑着起身,不想再跟这婆子说话了。
明明是来求她的,还敢这样大言不惭讥讽她,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那婆子忙跪了下来,给盈袖磕头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多嘴!”说着,啪啪啪啪自扇耳光。
盈袖冷眼看着她,一直到她自个儿把自个儿扇得嘴边流血,双颊高高地肿了起来,才点点头,道:“给我我娘亲和弟弟的下落,我就给你们二十天份量的解药。”
那婆子窒了窒,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了上去。
盈袖用左手腕的玉镯先试了试,发现没有异样,才接了过来。
蛊这个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来无影去无踪,还能控制人心。
这种逆天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
头一次,盈袖有了要将蛊灭绝的打算。
南郑国大巫,是蛊的祖宗吧?
有机会,真想会一会她……
盈袖一边想,一边拆开信看了看,顿时有些傻了。
只见上面写的地址,正是南郑国京城的质子馆!
尼玛!
真的是送去了南郑国?!
她真的要会一会南郑国大巫了!
盈袖沉着脸,也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道:“这里有二十粒药,元应蓝和元应佳一人十粒,一粒管两天,一共二十天。如果我能在二十天内带着娘亲和弟弟平安归来,就给你们最后的解药。如果不能,就让元应佳和元应蓝给我一家陪葬!”
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不敢再耍手段,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元应佳和元应蓝的话。
当然,她也是豁出去了,如果对方根本不在乎元应佳和元应蓝的死活,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可是如果对方不在乎元应蓝和元应佳的死活,应该一早把沈咏洁和小磊弄死了,怎么会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把他们弄到千里迢迢的南郑国质子馆关起来?
所以不管怎么看,她的做法应该是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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