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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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陋颜-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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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隽尘极为闲适地靠着轮椅背,目光里闪过极淡的一丝笑意:“他来的话,你怎么进去?”

    “什么个意思?”华音不解。

    闵隽尘伸出食指勾了勾,待华音靠近时,冷不丁塞了个药箱到她手里,挑明道:“太学的教授请我来坐镇,以防一会比赛有个什么擦伤之类的。我特意交代小谢不用来了,反正有你在,以免人多添乱。你不用谢我,助人为快乐之本。”说罢,直接双手交叠在胸口,顺便用眼睛瞥了瞥轮椅。

    华音整个怔住,无名火开始在心头乱窜,抓着药箱的手抖了抖,有种想砸人的冲动。

    “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那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很乐意!”华音死死抱住闵隽尘欲拿回去的药箱,“并且非常感激你……”以及你十八代的祖宗!

    说罢,自动自觉地去扶轮椅。这一回,保镖哥哥总算没有阻拦了,华音和闵隽尘就这么顺利地进入了太学。夏菊则留在太学外头等候。

    太学作为金陵最重要的一座学府,建筑风格处处彰显巍峨雄伟,层楼叠榭,雕栏玉砌。华音甫一进来,就感觉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大约这就是书卷之气吧。她觉得能来太学游一遭,实在是不枉此生,想到一会将见到莘莘学子在球场上竞技的飒爽风姿,又感觉到万分期待。

    蹴鞠比赛设在太学后山的草场,正对着太学授课的巍峨天楼,为这场比赛平添了几分高雅。太学的蹴鞠比赛源远流长,却极少有人能亲眼目睹,是以被冠为金陵十大不解之谜之一。华音来了才知道,为什么这帮子贵族子弟不让人来看他们比赛。

    先介绍这比赛的情况。比赛的双方都是金陵的贵族子弟,都是太学的学生,不同的是,一派是老生,一派是新生。众所周知,朝廷每三年举办一次科举,太学里门生众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中举,更何况,贵族子弟中好逸恶劳者本就比勤学苦读者多,所以,每年都有不少落榜者继续留在太学等待下一次科举,太学里渐渐就衍生出了新旧两派门生。

    旧生觉得经历过一次科举,俨然是老鸟了,于是分外看不起这些刚入太学的新生菜鸟。而新生菜鸟志气满满,觉得自己三年一到必然能中举,是以又非常看不起那些落榜的老鸟。此起彼伏的争端必须用一个光明正大的方法来解决,于是就有了这一年一度的雪地蹴鞠。

    虽说比赛的理由很光明正大,可华音瞧着,这比赛却……不太光明正大。哨声一向,白晃晃的雪地里就开始乱成一团,地上人在跑就算了,连天上也……。

    “喂喂,刚才飞过去的那个东西,是榔头吧?”

    “哎哎,那谁别在腰间的刀也太晃眼了吧,裁判是眼瞎了吗?”

    “我去,那谁穿的那身衣服跟刺猬似的,哪里定做的啊?”

    华音一边看一边惊叹,整个人已经完全被震住了。闵隽尘倒是见怪不怪,架了个炉子烧水,泡了杯热茶递到华音手中:“现在你知道教授为什么要请我过来了吧?”

    “深谋远虑……真知灼见……”华音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没给教授跪下去。正看得目瞪口呆,闵隽尘忽然用肩膀推了她一下,示意她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华音循向而去,见以李秋狄为首的四人穿着华美的蹴鞠服装缓缓行来,少年翩翩,一派英姿飒爽。看惯了李秋狄潇洒儒雅的打扮,再观他今日这一身贴身的黑色运动装,华音深深感叹,有些人生来就是被老天爷厚爱的,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不过,今天可是来比踢球的,真枪实棒上阵,好看可不能当棍棒使。

    “你在找什么?”闵隽尘问正伸着脑袋往前张望的华音。

    “刀剑榔头什么的啊。”华音下意识道,“他不是忘了带吧?”

    闵隽尘茶杯抵在下唇:“你担心他?”语气颇为玩味。

    “我是担心一会出人命,你救不过来还要拖累我给你打下手。”华音狡辩,自然,她也不是对李秋狄的死活完全无动于衷,而是两方对敌,明知道对方全副武装,你却空手去接白刃,这种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吧?而她怎么瞧,也觉得李秋狄不是这种傻子。

    闵隽尘喝了口茶,解开她的疑惑:“放心吧,他有武功,吃不了亏。”

    “有武功?”华音更疑惑了,“可是冰灯节那天晚上他从马车上掉下来的时候,明明就弱爆了。”

    闵隽尘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会武功和会轻功是两码事。”说完还白了她一眼,意思是,这你都不懂?

    华音一阵气闷,蹲在烧水的火炉旁边拿着扇子一通猛扇,火星子朝着闵隽尘的腿呼呼飞过去。闵隽尘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你想烧死我?”

    华音抬起头来,对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甜甜一笑:“怎么敢?我是怕你的脚不活动,会被这冷天冻伤,好心给你扇扇火罢了。”

    “不必了。”闵隽尘脸色一沉,陡然转开轮椅,退离了火炉十几步,浑身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华音愣愣地蹲在原地,不知自己是说错什么话惹他生气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答案,雪地里又响起了一阵哨声。比赛结束了,老生队凭着凶狠的攻势和高级的装备,顺利地拿下了第一局。华音担忧地望向李秋狄四人,这京城四美个个文质彬彬,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会有赢面啊?不知道闵隽尘今天的药带得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他预备先救哪个?李秋狄想来应该是首选吧?

    雪地里两队都在各自做着准备运动。李秋狄踢着腿挥着拳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武功底子的样子。不过这冰天雪地的,他光穿着那身薄薄的蹴鞠服,肯定会觉得冷吧?

    “想去送杯热茶需要考虑这么久?”不远处传来闵隽尘貌似不经意的话,华音吓了一跳,这厮怎么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手底下的火炉烧得正旺,紫砂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华音鼓起勇气泡了一杯茶,迈开步子前犹豫了一番,又将斗篷的帽子拉得更低了些,这才缓缓地靠近李秋狄的队伍。

    “李公子,喝茶。”她将茶杯递了过去。李秋狄还没接过去,京城四美之一的蒋少玄倒是先开口:“有热茶?今年太学的服务质量提高了不少嘛。也给我来一杯。”

    四大少爷其余两位崔严和苏必欣一听,也凑了过来表示自己要喝,还指名要喝最好的碧螺春。华音咬了咬牙,你们真当我是小厮啊。

    李秋狄不疑有他地接过热茶,低头看见华音的一双小手冻得发红,好心替她说话,道:“这么冷的天,让这位小兄弟给我们泡茶烧水,也太为难人家了。你们不是有随从带了水在怀里捂着吗?随便喝喝就行了。”

    蒋少玄探身过来看李秋狄手中的茶:“凭什么只给你一个人泡?你有得喝当然不管我们了,不管,我也要。”

    李秋狄无奈地摇头,将茶杯递过去:“那你喝我这杯。”蒋少玄却不依不饶:“一杯哪里够我们三个分,我说秋狄,既然是太学提供的服务,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说罢又对华音道:“小兄弟,喝茶没有点点心不过瘾,你顺道去买几盘点心过来,一会踢球饿了正好可以吃。”

    吃,吃你个大头鬼。华音愤愤地瞪了蒋少玄一眼。严格说起来,蒋少玄应该算是她的表哥,他是蒋瑞芝哥哥的孩子。不过因为蒋家是经商世家,华家却是官宦之家,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两家的走动并不多。蒋少玄和她拢共就见过两三次面,在他眼里,也一向只有华珍珍这个表妹,想必在李秋狄和她传出流言之前,他连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华音想着,如果接近李秋狄,以后不免要常常接触蒋少玄,把关系闹太僵也不好,虽然她今天扮了男装,但是难保以后蒋少玄认出来会跟她算账,还是以大局为重,忍一时之气算了。

    “蒋少爷想吃什么点心,小的去买就是了。”华音小心地低头,把嗓音压得很低。蒋少玄马上报了一大串点心的名字,都是金陵酒楼里的特级点心。华音边听边在心里记住,还没记完,就感觉到一只手压住她的肩膀。

    李秋狄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必理他。”又对蒋少玄说:“你想吃东西,一会踢完球到酒楼,我请你便是,不要为难这个小兄弟。”

    华音感动得眼泪哗哗,没跟李秋狄接触之前,她一直认为他不过是纨绔子弟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颜色其实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现在才发觉,原来他竟是这样善解人意,平易近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帅的也不一定是衰人嘛。想罢,又偷偷朝看台上的闵隽尘望了一眼,当然,长得帅又衰的还是比比皆是的。

第9章 男神的调戏() 
在李秋狄的强力阻止下,华音总算逃过一劫,不用跑大老远去帮这帮少爷买点心。那杯茶被晾在李秋狄手里半天,最后凉了谁也没喝。比赛哨声一响,又被塞回了华音手中。

    华音悻悻回到看台的小火炉旁,继续守着小水壶:“烧什么水,泡什么茶,泡了又不喝,白费我一番心力。”

    “很失望?”清冷的声音自华音背后传来,顿了下,又道,“是不是开始对李秋狄这个人改观了?”

    被人点破了心事的尴尬在脸上化作一片红晕,华音脑子里一片混沌,挥着扇子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是觉得他们浪费可耻。一杯茶争什么争,喝了不就完事了嘛。谁说我对李秋狄改观了?”

    华音说完,等着闵隽尘反驳她,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如何接他的话。假如他说她死鸭子嘴硬,她就干脆给他也倒一杯茶,然后问他:“你这么在意我对李秋狄的看法,是不是你根本在吃醋?”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闵隽尘开口。又看到场上的比赛激烈起来,也就把他说的话抛到了脑后。

    雪地蹴鞠分为三局,李秋狄等人负责的是第二局。因为第一局新生队已经惨败,所以第二局成了整场比赛的关键。也因为如此,第二局一开始,老生队就全力祭出了制胜的法宝,场上一度刀光剑影,锤子榔头满天飞舞。

    李秋狄率领其他京城三美带球一路朝球门奔过去。好几次,对方丢过去的硬物差点就打中他,幸亏他身手敏捷堪堪避过,却让华音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眼见李秋狄马上就要带球冲到球门处,老生队的队长梁羽西却突然身子一低铲了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一人宽的滑痕。本来李秋狄轻轻一跃就可以避开梁羽西,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梁羽西却左手搭右臂,从袖子里射出了几枚长钉,李秋狄为自保只能迅速地身子一滚避开钉子,球就这么被抢了过去。

    场上的新旧生分为两派,各自为各自的队伍摇旗呐喊。华音本来只是来旁观的,见此一幕,心里不由得来了气,站在看台上就喊:“李公子,加油,揍那个麻子脸!”

    老生队的队长梁羽西已经在太学读了六年,如果学龄也算是耀武扬威的资本,那么他可以算是学校里的一方霸主了。不过,在华音看来,这位霸主委实长得寒碜了点,脸大不说,还满是麻子。本来吧,华音从小就一直提点自己,人不可貌相,不过今天见着这位梁队长,她又意识到,有些人的心地就和他的相貌一样,坑坑洼洼找不到一块好地。

    华音这一声正卡在两方拉拉队呐喊的间隙中,又因为蹴鞠的草场正面着太学高耸的天楼,声音撞击到天楼传来回声,回声一*交叠,传回来的时候,只剩“麻子脸……子脸……脸……”这三个字分外清楚,一时之间整个老生队的人和梁羽西的脸都跟憋了屎一样难看。

    李秋狄从雪地里爬起来,循声而望,见高高的看台上站着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方才送茶来的时候,她将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可大约是看球看得激动,此时帽沿已经滑落,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如玉般白皙的肌肤在雪地里被冻得有些发红,却正有种桃花满面的风情。虽然束着男子的发式,他却一眼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李秋狄辨了下,立即认得,她就是冰灯节那天晚上救了自己的那位朱姑娘。

    “是她!”李秋狄喜出望外,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迈过去,却被蒋少玄拉住。“你干什么去,先把球赛踢完再说,别忘了,我们跟梁羽西可是下了赌注的。”

    李秋狄停住脚,难舍地将目光从看台上移回来,停了片刻,对身旁的蒋少玄道:“接下来,我要速战速决。”

    接下来新生队的攻势可以用无往不利来形容。老生队在前半场出动了所有阴招都没能讨得便宜,下半场又故技重施。不过有了上半场的经验,李秋狄和蒋少玄应付得很轻松,连连中了好几球。

    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新生队已经领先了五个球。梁羽西恼羞成怒,干脆不管球,嘶吼着冲李秋狄跑过去。快到李秋狄跟前的时候,他倏地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刀,朝李秋狄刺过去。

    “小心!”华音吓得大叫一声。

    李秋狄立即反应过来,一个旋身避开了那把短刀,同时右手攫住梁羽西的手臂,一个用力让梁羽西吃痛,那把短刀就这么掉下来,扎进了雪地里。

    哔!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梁羽西浑身就像泄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李秋狄松开他的手臂,整了整衣裳的领子:“我和你赌的是这一局比赛的输赢,我赢了,以后你在太学见着我就自动绕道走,希望你不会说话不算话。”

    梁羽西愤恨地看了李秋狄一眼,咬牙切齿:“算你厉害。老子说话算话。”

    “那还不赶紧绕道走?”蒋少玄凑过来搭着李秋狄的肩膀,“难不成,还要找个乐队给你奏乐打鼓送行啊?”

    “真痛快。”看着梁羽西羞愤落跑,崔严和苏必欣都快活得不行,崔严直接道,“今晚东升酒楼,我请客。”

    “不看完下一场?”李秋狄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现在也不过是一比一,想让那些老生从此以后服服帖帖,还要拿下下一场才行。”

    蒋少玄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反正我们只是和梁羽西打赌,赢了这一局就行。老生新生的恩怨管他的,下一局是输是赢,都与我们没关系了。走,喝酒去。”

    “我不去了,今晚吃多少算我账上。”李秋狄直接挑明,转身朝看台走。蒋少玄挨着崔严和苏必欣,皱眉疑惑:“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苏必欣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朝看台上扫了一眼,“好像那个小厮来送茶以后就有点不对劲了,该不是……”说着忽然浑身哆嗦了下,“你说他拒绝华家二小姐,该不是因为他好上了那一口吧?”

    白茫茫的雪地里,身着黑色戎装的青年带着笑意缓缓走来,在雪地里投下颀长的影子。

    他每靠近一步,华音就听见自己心跳快了一拍,最后,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咚咚直响。

    有件事情她从来没对人说过。十五岁那年的元宵晚上,她偷偷跑出去玩,在金陵一个诗社的擂台上,第一次看到了李秋狄。那时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独自在台上挑战几个诗社的成员。明明是以一敌几,如临大敌的却是诗社的人,每一首诗都绞尽脑汁想要让他落败。李秋狄就这么握着折扇,闲适地站在那里,一一应对,让对方毫无挑剔的余地。

    那时她还小,不是没有对这样一个文采翩翩的男子倾心过,也曾偷偷画过几张他的画像。可后来听说他是侍郎家的公子,而且是京城四少之一,有意和他定亲的人多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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