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跌倒的地方离着大门还有好远,喊的声音也算不上大,再加上住的地方偏僻,老太太心里觉得怕是等人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化作白骨了吧。
徐永贵买了些粮食肉菜带回来给老娘加加餐,哪晓得一进门就看到老娘躺在地上 。
老太太是骨折了,上了药也只能好好养着。
静姐儿也大了,徐永贵就让静姐儿回来照料老娘。顺娘和他都忙,没时间全天照料,只能每晚赶回来。
顺娘主意大喝徐永贵的老娘一直都不怎么对盘,徐永贵也是不想婆媳两人一直见面,夹在中间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徐永贵高估了自己的女儿,静姐儿可应付不来伺候老人的工作。
不说别的,单就是烧柴火,静姐儿就束手无策。
丫头见到家里闯进来一个满脸黑灰的小姑娘还以为是流民进来讨粮食的,这不是没有,朱氏会给但不会给太多,再上门的会直接撵出去。朱氏说了有手有脚的还讨东西,真真是懒到头了。
不过小姑娘穿的衣服倒是不错,不像是流民哪。
“你会生火不?”小姑娘问道。这语气。丫头立马就知道了是静姐儿。
“会。”丫头笑了笑说道。
正闲着无事,帮帮这个小姑娘也好。
跟着静姐儿进了徐家的灶间,那烟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着火了呢。
丫头掩着鼻进去了,灶下竟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柴火。
把柴火都抽了出来,又拿了些易燃的秸秆,把火先燃的旺旺的,才加了几根柴火。
“这柴不能放太多,生的都是烟。”丫头说道。
静姐儿撇撇嘴:“我知道,简单的很。”
丫头也不说破。火生好了。丫头问道:“你准备做些什么菜啊?”
“啊?”静姐儿没想到这茬。还好锅里放了些水,还不至于把锅子烧漏。
“我帮你吧。”……丫头觉得自己肯定是有毛病,不然怎么会说出这话……
静姐儿说道:“行,那你来做吧。”既然你那么想做。那我就大发慈悲,姑且让你做一回的语气。
丫头看了看,厨房里有冬瓜,茄子,猪肉,还有特意买来给老太太补骨头的猪大骨。
丫头便做了一道虾米炒冬瓜,茄子烧肉还有大骨汤。
静姐儿在一旁看着,丫头让她洗葱,她嫌葱有味。让她切冬瓜,她差点切到了自己的手。
“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做菜?”丫头没办法,只能是啥也不让她做。
静姐儿得意的仰头道:“没!我娘说了,这个不学的为好,学了就得一辈子做了。”
……果然自己就是一辈子做的命了吗。罢了,还是给这位大小姐做吧……丫头默默的放盐,放很多盐……
“你瞧我的手。”静姐儿把手举了起来,“好看吧,我娘说了,这才是富贵人该有的手。”
丫头再放盐……
“我娘还说了,我长的好看。肯定能讨那些大户人家公子的喜欢。”
一勺……
咦?盐没了?
丫头把锅里炒着的茄子烧肉盛了出来:“都好了,我放这儿,先走了啊。”
大骨汤是给老太太喝的,丫头就没动手脚。
静姐儿也任丫头离开。
老太太吃了碗饭还有些骨汤,其他的她也没什么胃口。
静姐儿看着眼前的两道菜,看上去真是不错,尝了一口……呕……水呢?
丫头回了家,想想那大小姐吃到满满一口盐的样子就乐个不停。
“发什么病呢?”朱氏小骂了一句。
丫头便捂了嘴。
之后的日子,静姐儿依旧每日里来求助,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怎么讨喜,还和丫头道了声歉。
朱氏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事,便让妮子去帮忙。
妮子每次都气呼呼的回来。
“她说我长的这般五大三粗的肯定嫁不了好人,说是等她当了奶奶便来提携我……”妮子说道。
魏嫂虽然爱说妮子,可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心里疼着呢,便说了句:“妮子看上去就是旺夫相,又肯干,等到了年纪,提亲的人肯定多着呢。倒是她,哼哼,看她能做的了哪户人家的奶奶!”
妮子听了感动啊,原来自己在魏嫂心里那么好。
“还不干活去!”魏嫂白了她一眼说道。
————
“呐,明儿个起,你就上芊金铺去吧。”朱氏同丫头说道。
丫头诧异:“我去干啥?”
“我准备留给你做嫁妆,有这个傍着,你在夫家也硬气些。”朱氏说道。
关于嫁人这个话题,丫头一开始听着的时候是有些羞涩,但架不住朱氏天天说呀。
“娘,你又来。”丫头不满道。
“一个两个的都嫌我烦。”朱氏说道,“我都为了谁啊,不是为了你们姐俩能嫁的好吗……”
丫头觉得啰嗦绝对是件能传染的事,以后得让妮子少来主卧和娘亲说话。
桃花手把手的教丫头怎么做胭脂。
一种方法是把红色的花朵细细碾碎,用细沙滤去渣滓。晾干汁液,滴上桂花油。不过这样的,就容易让人觉得油油的不舒服。
另一种便是取红蓝花,捣成汁,加清水包在纱布里绞去黄汁,加上酸栗子淘米水一样淘。然后再绞。剩下来便只有红黄二色,在把黄色的分离出来。把红色的部分阴干,便是色彩艳丽的胭脂了。
红蓝花的卖的贵些,用着也好些。旁人做的,只绞了一次,做出来的就难免有些杂色,没那么好看。
当然在这基础上再稍稍加工一下,便能做出稍微淡些的粉色,更受少女们的欢迎。
丫头学的很认真,这些算是基础的。只一天。丫头便学会了。不过还要等胭脂阴干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丫头上午的时候学着做胭脂水粉。下午的时候便学着怎么招呼客人。
芊金铺子的生意容易上手的很。
大部分都是女客,你只消迎着她的心思就行了。
“夫人,您底子好,怎么拾掇都好看。这红色的口脂更衬您些。我给您抹一点,您瞧瞧是不是看上去气色更好了?”丫头把小镜子举到客人跟前。那妇人看了看,好像真是的。便掏了钱买下了。
一桩生意便做成了。
到了申时,店里也该关门了。黄光生在外边收了工,到了门口等桃花。
桃花把东西收了一下。
“丫头,走,我和光生先送你。”
“不用了。”丫头连连摆手。
桃花笑道:“正好顺路。”
桃花和黄光生把丫头送到了家门口。
“桃花婶,光生哥,我到家了。明儿见。”丫头说道。
一路没说话的黄光生却是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个小木人。
“给甘草的。”闷闷的说道。
丫头接过小木人,是个很好看的女孩,从线条上依稀能看见林甘草的轮廓。
“娘,咱走吧。”怕桃花把小木人夺过去。黄光生忙催着桃花走了。
小木人自然是到不了林甘草手里,林甘草在宫里,谁能给带过去?
待丫头进了门,朱氏才说道:“丫头,我给忘了你在外头,还想着让妮子来接你呢。一个人,危险的很!”
“桃花婶把我送到门口呢。”丫头说道。
“是娘想的不周到,也不能每次都烦你桃花婶,明儿让妮子陪你去。”朱氏说道。
————
张希夷收拾了东西,也就是几套换洗的衣服罢了。
“走吧,熊叔。”张希夷叹了口气说道。
在这小山村生活了那么久,心里倒还有些不舍。未来,可不会这么平静了。
“驾!”
寂静的山村的夜里,一辆马车悄然的驶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三好婶来敲门给张希夷送吃的,才发现人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唉,这孩子。”保连云看罢信说道,“也不知我当初那番话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卢三好啐道,“这孩子主意正着呢,不管你说没说,说什么。他都会走上这条路的。”
保连云不爽道:“你又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
唔,这当然是保连云自己脑中里边想的。
丫头知道了张希夷吃不了柿子,特意问了他平常爱吃啥。便做了口味清淡的荷叶饼送了来。
却被卢三好告知人已经走了。丫头便把荷叶饼给了三好婶。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朱氏却是暗道可惜,又走了一个好少年啊。哪来的又字啊?还有走了的保也候啊。
再看看白水荡其他的后生,都粗苯的很。
————
第一百二十章
盐场招盐工的榜文贴了出来。
每月二两纹银。而且没什么条件,只要老实本分,有力气就行。
按说这条件,该有的是人挤破头想进去啊。
可真正想去的人却不多,原因无他,盐工太辛苦了。
无雨盐丁愁,天晴盐丁苦,烈日来往盐池中……有诗人在《盐工叹》中说道。
制盐是靠天吃饭的行业,下雨天,盐工得在盐场看着,确保盐不会被雨水淋到。若是沾了水便前功尽弃了。何况,白水荡在春夏的时候时常突然下大雨。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突然的就变脸,所以整日里就得呆在盐场。
朝廷在盐场设了盐课司大使一员,副使两人。钱袋子得看紧了。
新增加的盐场不止白水荡这一处,加上其余沿海各地的共设置了五处盐场。
任谁都知道,这五处盐场一设,盐价肯定会降下很多,即便私盐再便宜那么一点,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多出些钱买个心安。
盐工很快招满了。
盐田是早就构建好了。
一开始的估计,盐场大概每月能出千吨粗盐。这还是排除了天气不好等问题的保守估计。
到了月底,提货去的商人傻了眼,也就六七百吨的样子,少了近一半!
这么些盐三方分,分到手里便只剩下了两百吨多。
许承志无所谓,少爷只是来这儿混个资历,回去就可以接管家族的。恩,到时候有没有实权什么的不在考虑范围。
江秋实也显得很沉稳,还笑嘻嘻的同盐场的主管打招呼。
一斤盐五十文。百吨便是五十两。
五十两在罗平眼里可不是小钱,可既然另两方没说什么,他也只能暗暗记着。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
黄氏每日看到堆放在角落里的那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胭脂水粉,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
那么些银两就打水漂了?哪怕是回个本也行啊。
丫头在芊金店里当掌柜的,黄氏是知道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喜,朱氏把丫头也带俗气了,整日里就知道挣钱,哪有姑娘抛头露面的。在家安安分分的做家务才是正经。
白水荡民风彪悍,多的是泼辣能干的姑娘。黄氏都不喜欢,觉得粗鲁的紧。还是文文静静听话的好。
眼看着原就不怎么鲜艳的胭脂,颜色越加的黯淡了,怕是更没人要了。黄氏坐不住了。索性又全打了包,给送到芊金店去了。
黄氏想丫头是自己的孙女。自己说话她敢不听吗。又不是白要她银两。
黄氏进了店,丫头很诧异:“奶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把这些都摆上桌。”黄氏指挥丫头道。
丫头打开包袱。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都是次品货,只是小摊上卖的。
“奶奶,这可不行,会砸了招牌的。”丫头连连摆手。
黄氏不满道:“还得让奶奶求你不成,别唧唧歪歪的。东西就放这儿,钱嘛,等卖光了再给我。我也不先问你要了。”
“真不行的,奶奶。”丫头坚决不肯。
果真是长了颗外心!
“哼,让做件事就推三阻四的。一点儿孝道也不讲。将来嫁了人。指不准第二天就得给人休回来!”黄氏骂道。
这话就比较恶毒了,丫头红了眼:“奶奶。你咋这么讲话呢?”
“我怎么讲话了?当初你生出来就该掐死了,反正也是个赔钱货!”黄氏骂的顺口,自己也不知怎的,一连串的话就说了出来。心里倒是有些后悔,不过,说都说了。就算了。
黄氏还不解气,直接把摆着的放了胭脂的盒子全用手扫到了地上,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打了开,把里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桃花不在店里,妮子可不敢掺和主家的事。
丫头去拦黄氏,被黄氏一把推到了地上。这一下摔的挺重。
好巧不巧,朱氏正好来了铺子,看到这场景就炸了毛。忙把丫头拉了起来。
妮子嘴快,忙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边。
“丫头好歹叫你一声奶奶!”朱氏跨步进门说道,“说丫头不讲孝道,您怎么不说您为老不尊!”
“你敢再说一遍?!”黄氏气道。
朱氏冷笑一声一字一句放慢说道:“我说您为老不尊!”
“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货!我就该让平儿休了你!”黄氏自以为抓住了朱氏的痛脚。
朱氏只是遗憾于没能生个儿子罢了,却并没在乎这个。
“我看公公才该休了你!搅和的二姑爷纳了妾,罗中整年的在外不回!便是小姑难产,还不是因为当初你看上了楚家有钱让小姑嫁过去才会这样吗?!”
黄氏从来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女好,朱氏这么一说,激的她大叫:“你胡说八道!茂林纳妾是你使的计,中儿是厌了马氏的德行,三姐难产只是偶然!”
“随您怎么说,您自个儿做的事,您自个儿心里清楚!”
若是黄氏不想着让罗平纳崔素心为妾,罗二姐也不会吃了苦果,卫姨娘也只能是徐茂林在外的姘头。
若是黄氏在知晓马氏不守妇道之后便休了马氏而不是贪那一间店铺,罗中也不会有家不回。
若是黄氏在打听了楚文江是个花花公子之后就不让罗三姐嫁入楚家,罗三姐也不会被气的早产出事。
不对,不对!这是朱银铃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
朱氏又加了剂猛药:“烦您歇歇吧,别再祸害了您的孙子孙女!”
竟然说我是祸害!太无法无天了!黄氏脸气的涨红。
朱氏心里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当着面骂黄氏,放在以前她可不敢,只是黄氏做事越来越没用章法了,罗平也有些小抱怨了加上黄氏对丫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当娘的怎么忍得住。朱氏才壮着胆子骂了起来。
黄氏扬起了右手,朱氏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来。因为黄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怎么忘了老大夫的话?!不能激着黄氏,这下可怎么好?
黄氏的脸色灰白,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没。
让人把黄氏从济世堂抬回家。
朱氏却不敢回家了,老大夫说黄氏怕是没救了……
气死了婆母,这项罪名,朱氏是摘不掉了。罗平会与她生分,罗家甚至有可能休了她,便是丫头和娇娇也会受她的牵连吧。
白水荡一霸在抬到家里的当天夜里便离世了。
“罗家那个老太太死了!说是被她大儿媳气死的!”
“真的假的?那 老太太前天还在我家院门外骂说占了她的地呢。看上去可是厉害的很,怎么就死了呢?!”祸害不该遗千年的吗……
“看不出来啊,罗平媳妇儿不是温顺的很吗,咋能把老太太气死?要说罗中媳妇,我还信。”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即便大家伙都从大夫那儿知道了,黄氏只要受了刺激就很容易出事,即便是黄氏先上门去找的事,即便黄氏真的有很多错……可黄氏被气死了,死者为大。
朱氏没再进的了罗家旧宅一步,罗老爷子态度很强硬,任凭朱氏跪了一夜,哭了一宿。
“嫂子,这些年你待我和妞妞都好,我也谢你救了秀水。可你实在不该气我娘,纵然她有千般不是,她也是生我育我的娘啊!”罗中说道,“我不会在爹和哥面前说任何话。”罗中表明了立场。
罗大姐和朱氏没什么过多的交集,只是女儿亏的他们家才能入的了宫,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罗二姐对朱氏更是恨之入骨了。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罗平怎么想的。
丫头和罗娇知道若是这件事没处理好,爹和娘便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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