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李衍道:“学生李衍见过武皇万岁。”
皇帝看向李廉,道:“这是你那连中三元的儿子?”
李廉连忙道:“正是孽子,还请皇上重重责罚他。”
皇帝听了却不理会,他望向卫澹。
“卫澹,你有何话说?”
卫澹心中害怕之极,今日被皇上抓了个现行,晚上必然倒霉。
“学生……学生不该打架……”
“你为什么要打架?”
“学生……学生……”卫澹说不出个所以然,急的额上直冒汗。
“父皇,难得见了一钞书生意气之争’,不妨先放下罪责事件,儿臣倒是好奇他们因为什么而争斗?”才九岁的太子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含蓄。
皇帝一听,说道:“可听见太子所说的话?说吧!若是有理,朕绕你们一遭,若是没理,都给朕滚出国子监。”
众人大惊失色,这不管是对哪种监生都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李衍微舒,余光瞄向太子,他竟然感觉他的目光是全然落在他的身上。李衍不知为何,竟然感觉异常不自在。
“回皇上,历年监生分两种,因为学识和兴趣不同,不免产生隔阂,进而引发矛盾。”还有一点家世不同,李衍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都会在心里加一句。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这事情,不过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明确提出来的。
“今日学生和卫监生所争斗,也是因为隔阂而起。”李衍能说得好听,但是不能说假,今日之事瞒不了人,事后一打听就知道了。
“到底什么隔阂?”
李衍扫向卫澹,卫澹心中暗骂李衍。
皇帝见状,对卫澹怒喝道:“卫澹,你说!”
卫澹不免恨恨,道:“学生想请李监生喝酒,被他拒绝了。”
李衍心中忍不住笑,就知道卫澹是个没脑子的,如果他说想请他给他解惑,李衍需要大费唇舌解释,现在他这么一说,已经省了李衍大部分功夫。
在国子监喝酒?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但是作为学生都知是不允许的。
而且卫澹坏名声在外,想到喝酒,众人第一想到的是喝花酒。
皇帝的脸顿时黑了。
众人齐齐低下头,不敢多看。
卫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皇帝缓了神色,扫向李衍,道:“拒绝是用手吗?”
这群纨绔子弟,当然是用手。
李衍却不能说出来扫了皇帝的颜面,他道:“皇上恕罪,学生的兴趣是读书,卫监生的兴趣是喝酒,学生和卫监生都口不择言说了几句,一时气愤而动了手,还请皇上责罚。至于其他同窗,都因为我俩之故,求皇上网开一面。”
此话一出,包括那些纨绔子弟对李衍的观感直接抬升许多。
皇帝瞅着李衍,这滑不溜秋的小子,和莫化舟一样难搞,想着莫化舟,皇帝不禁有些头疼,都称病三日了,还不曾过来见他。
“网开一面?哼……不重重处罚,如何给你们留下教训?”
李衍扫了卫澹一眼,今日得罪卫澹狠了,必须让其他纨绔承情,让那背后的家族不要迁怒到身上。
于是,他上前一步:“皇上,以后国子监再有人打架,不管是谁,学生和卫监生都愿意去国子监院门口的青石地板上跪上三个时辰。”
李衍话落,不少人睁大眼。
三个时辰?国子监院门口?时间又长,又人来人往的,名声可坏了。更何况,国子监打架经常。毕竟此地的纨绔子弟极多,因为各种事情不和打架就如家常便饭,只不过没有像今天这样闹大而已。
李衍说出这样牵连的处罚,以及极其严重了。
不惹事的正途监生怒瞪着那些闹事的,众多的纨绔子弟有些生出了负罪之感,卫澹就像吞了黄连似地,他宁愿被赶出国子监丢一时的脸,也不愿经常丢脸啊。
皇帝极其满意,这样多好啊。
这两人经过今日群架事件也算两方的头了,有他们约束,但愿国子监的气氛能好些。于是,皇帝看向卫澹:“是不是如此?”
卫澹心中不愿,但是此时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于是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皇帝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暂且揭过。就按李衍说的办,你们两人现在就去跪在国子监院前青石板上三个时辰。其余的……韦监丞,你负责国子监的纪律,就由你处置吧。”
韦监丞连忙谢恩。
心中不断赞叹李家小子的本事,能将一桩冒犯的大事被他硬生生的扯成一件书生争气的小事,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本事。更重要的……韦监丞觉得他轻松了,有这么两个头帮他看着那些个学生,他可省心多了。
众多人心中各有想法,由着韦监丞处罚,顶多是被罚抄书或者训斥一顿,当不了什么大事,他们想着是不是该好好补偿为他们顶罪的两人。他们此时都忘记,事情本来是李衍和卫澹引起,甚至可以说是连累到他们。
李衍连忙道:“谢皇上。”
皇帝扯着一丝笑容,对其挥了挥手。
李衍很痛快的站了起来,然后跑到国子监院门口的青石板上跪下。
卫澹心中不情愿,但是李衍去了,皇帝还在盯着,他也只能耸着脑袋跑了过去。
由始至终,太子和李廉都没有说过任何话。
今日事情,虽说李衍和卫澹跪在院门口越苦越丢脸,但是心思玲珑的人清楚,这不仅不是一桩祸事,而是两人的福分,尤其是出主意的李衍。
可以说大大迎合了圣心,也得到了众多的人情。
“都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朕也好听听课。”
众人一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一堂课,由李廉亲自教学。
皇帝和几个国子监官员在一旁看着,不少人注意到,在课上到半途的时候,太子带着跟前的小太监离开了皇帝身边,而皇帝也没阻止。
***
夏日烈日极炎,李衍和卫澹跪了快两刻钟了,两人都冒出了汗。
卫澹说李衍说得累了,恨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个时辰,这怎么熬下去。”
李衍闭上眼,对卫澹丝毫不理。
这时候,一把伞落在了李衍头顶上空,李衍睁开了眼。
风波起(三)
打伞的自然不是不到十岁的太子;而是他的太监。
李衍的个头长得快;如今虽然跪着看起来比起小太子也没矮上多少。
“你们两个胆子挺大的。”刘璘笑道。
卫澹见过太子,不过以前很少一块说话。卫澹是纨绔,是目中无人不错,但是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他远远比不上太子;所以他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讨好太子。
“微臣鲁莽。”
刘璘依然微笑着,他伸出手;卫澹竟然发现太子的衣袖中划过一把极小的匕首。
卫澹睁开眼睛;面色猛然变化。
匕首的刀鞘被打开;在阳光的照耀下,两人均感觉到巨大的寒意。
“啊……”卫澹惊吓地叫出了声,却在片刻之时被刘璘身后的太监制住。
这太监身手利落;显然有着不凡的功夫。
“孤前些日子得了这一件好玩意,看来卫澹你很喜欢,不如就让你享受一下这好玩意?”
卫澹这时候已经是面如土色,又被太监制住说不出话来。
刘璘将匕首靠近卫澹的脸,刀尖还没有接触到面上肌肤,他一侧的毛发竟然断了飘下,吹毛断发,端的锋利。
卫澹原本还是求饶,现在害怕的闭上眼睛。
刘璘割下卫澹的一团头发,也不接住就任其掉落在地上。
“无趣。”
卫澹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睁开眼睛。
刘璘将匕首丢到卫澹身上,道:“赏你的,希望你记住今日,莫再惹事,让孤和父皇生气。届时再犯,你也用不着请罪了,直接拿起孤给的匕首了断吧。”
卫澹的后背已然湿透,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是。”
刘璘也不再说什么话,带着人走了。
卫澹好似虚脱一般,李衍瞧着他就要倒下去,他难得伸出了手。
卫澹受了力,重新跪好,可是他还是不敢去接触那把匕首。
李衍张望了一下,道:“都收拾好吧,皇上和太子也许很快就会出来了。”
卫澹顿时打了个激灵,将匕首和断下的头发收进了衣袖。
“李衍,你认识太子?”卫澹不大聪明,但是大家族出来了,该有的敏锐还是有的,刚才太子虽说没有和李衍说一句话,现在回过去慢慢想,从先前的遮伞到后来的威胁,无不昭示着一件事,太子在护着李衍。
“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李衍说出这模凌两可的话。
卫澹心中更是无法确定,不过他决定在没弄清楚李衍和太子的关系前,是不会再和李衍起冲突。
不一会儿,果然见皇上和太子一群人出来了。
皇帝见这两人工整的跪着,对一旁的臣子笑了笑。
“这也一个多时辰了吧。”
韦监丞笑道:“还有两刻钟就两个时辰了。”
皇帝望了望这天,难得道:“给他们两个送份解暑汤。”
韦监丞和众多官员不由地大吃一惊,皇帝赏汤,就是朝着大员们也不一定能得到一次。
他们纷纷打量这两个年轻人,眼中有惊讶和嫉妒。
卫澹十分激动,这荣耀,他家老爹也没怎么有。
李衍显得就平静一些,他端端正正的行礼道:“学生谢皇上隆恩。”
卫澹一听,竟然给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谢道:“学生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微笑的看着这一切,今日……想来太上皇会很满意?
卫澹,终究是东平郡王府的人,这四位异姓王,太上皇一直恩宠有加。
一行人离开。
卫澹还没恢复过来,李衍扯了扯嘴角,纨绔作恶,偏偏极重荣耀和圣上,不得不说那些个老王爷是老狐狸。
又过了两刻钟,国子监的学生都下了课。
没有卫澹想象中的取笑,反而一个个殷勤的过来和他说话,听到皇上上了解暑汤,这些人纷纷叫了不少冷汤,一个劲的劝他多喝点。
与此同时,李衍那边也是如此。不过,李衍那边的人比较斯文一些。
一场惩罚,在事后竟然让卫澹感觉十分不错,他甚至觉得,以后被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衍若是知道,定然想一棒子敲死他。
卫澹欢欣鼓舞的回了府,李衍就比较烦恼,他可是知道家里还有一顿处罚在等着他。
进了府门,素来殷勤的素锦几个都未曾过来,李衍只得认命的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开着,李廉在一本书做批注,让人看不清喜怒。
“孩儿求见父亲。”
李廉头丝毫未抬,道:“进来吧。”
李衍听出这语气不是他想象中的严肃,心中不由得更加惴惴。
走到书案边,李廉说道:“我全部打听清楚了,你没错。”
李衍一怔,他还以为李廉会教训他在国子监动手。
李廉道:“九月我便要被外放了,在南直隶通州地界做知州,你母亲必然是要跟过去,你还要考科举,这必须呆在京城,今日虽说没错,但是太过莽撞。”
李衍没有将后面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惦记着父亲说的外放。
南直隶通州知州?这是正四品,算来升了一级。通州之地虽不如姑苏金陵那边,也算繁华,这政绩并不难得,怎么看这是一件好事。
不过,李衍心知这有其他深意。
结合多年来得到的消息,看来皇上准备从地方慢慢夺权了,不幸的是,他的父亲是为他夺权的第一批官员。
这是一种惊险,也是一种机遇。
“恭喜父亲。”李衍只能这么说,相对于被派去姑苏和金陵等地的,他的父亲算来是可靠的一地。
“萧家想要招你为婿,我和你母亲仔细考虑过,这门婚事对于我们现在的处境是最有保障的。”
李衍勉强的笑了笑。
对于要夺权的行为,无论哪一州都不存在平和解决。
这个时候,李家必须找一靠山,而姻亲是最简单的靠山。
李衍突然想起四年前萧老爷子说的话,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帝王家的心思莫测,当初他的行为算来也不过是一场救驾,在这个君臣父子严明时代,那是他应该做的。就连李衍自己,都不认为那份恩德能够让皇上和太子感念多少。
今日太子为他出头,那也是顺手而为的简单事。
“父亲决定吧。”
李廉沉吟道:“萧家适龄的有三位,长房嫡女十二,据说才学出众,性情温婉,不过身子弱了些。二房庶女和你一般大,但是从小养在嫡母跟前,据你母亲说,有绝艳之色,若是你看中她,萧家会给她过到嫡母名下。此外萧老大人嫡亲的侄子也有一嫡女,管家是一把好手,不过年龄比你大了两岁。”
李衍平静道:“萧家竟然让儿子挑剔萧家女?”
李廉能感觉到李衍的心浮躁了,他道:“说什么话呢?人家竟然带着诚意,就必须认真对待。”
李衍垂下眼,道:“儿子是李家宗子,必娶血统纯正的嫡女。”他还记得那位诓骗他的萧家二叔,他不想膈应自己。
“你可想清楚了?那位才十二,至少要三年才能嫁过来,李家的家风你也知道,别弄出什么丑事出来。”
李衍道:“儿子理会得。”
别说纳妾通房之事,就是娶妻他现在都没想法。
还有三年,正合他的意思。
“既如此,我便让你母亲去提亲,先将婚事定下来。”
李衍点点头。
风波起(四)
李衍和萧宜秀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
国子监不少学生都过来喝酒;正途的不用说;连那些个瞧不起人的王孙贵族都在李衍面前表现的客客气气。其中,卫澹的表现最为明显。
这番态度的转变;不得不说萧家有很大的影响。
李衍的岳父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国舅爷,而且太子也有萧家血脉,可以说萧家可保几十年的富贵。
很多人想不通,萧家嫡女怎么就瞧上李衍了?若是年轻的一甲进士还好说,可是李衍不过是个中了小三元的秀才。
萧家嫡女做太子妃也绰绰有余了;无数人家族男儿羡慕嫉妒。
当然相对应的,也有不少世家女子感觉失望,李衍的名声已经传入闺阁,传闻中他才貌双全;性情文雅;早就被自家长辈列为可查看的女婿人选。如今不过一月,这样优秀的人物就定了亲,能不叫人失望?
这一次,贾家也派人来贺喜了。
李纨自是不用说,主动过来帮忙,此外,宁国府贾珍和其嫡妻尤氏,荣国府贾琏和其妻王氏都来了。
李衍陪着父亲在前厅招待男客,女客都进了内堂。
一声声恭喜让李衍的脸都笑抽筋了,不过也迎了一个好相处的名声。
定亲宴会后,李衍有了未婚妻也不能当做没有,而且萧家也够意思了,将萧宜秀送进了京城。
所以,李衍每隔几日就叫人送些礼物过去,算是全了他对她的敬重。
萧宜秀什么都没回,李衍也不在意,小时候就见过了,她那样一个清冷的性子,能奢望她对自己热情?
所以,李衍在参加乡试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接到一份礼物就诧异到了极点。
礼物用重重布巾包裹,打开一重又一重,李衍看到一个长盒。
将盒子向上推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长笔。
笔是用上好的原木做成,笔毛也极其讲究,微微书写一下,较之他准备好的笔要显得柔滑细腻,更有利于书写。
摩擦着笔上纹路,他发现上面刻着竟然是鹏鸟,鹏鸟大而复杂,在笔头上雕刻是极其难得的,也不知她从哪里淘来的。
李衍笑了笑,然后将笔重新放下装好,准备明日带过去。
“大爷,外边有位爷让门卫给你送来了这个。”
李衍结果那布包,心中十分疑惑。
“问过是谁了吗?”
安柱摇摇头:“门卫问过,他没答。本来想请大爷过去再接,谁知他将这东西塞到门卫怀里就消失了,追都追不及。”
李衍慢慢将其拆开,仍然是一长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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