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一愣,长青那里已经斥道:“长晴,你又胡闹!”
秋萤愣道:“她叫什么?”
那姑娘纵身自假山上跃了下来,抱拳一礼道:“回小嫂子话,我爹是顺天府尹柳乘云,我是柳长青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叫柳长晴。前两个字跟他一样,后面的晴,是晴天的晴。”
秋萤点了点头,心里豁然开朗,问她道:“你怎么学武去了?”
柳长晴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先是送到一个师太那里治病,后来又被送到师父那里练功了。”
柳长青打断她们道:“别在这里说话了,都回家吧!回屋再说,夜深外头凉着呢!”
柳长晴笑道:“我身体好着呢,我才不怕凉。你是担心小嫂子吧?”
柳长青还没回话,秋萤斜她一眼道:“说什么呢!别老小嫂子小嫂子的叫。”
柳长青与柳长晴皆是一愣,秋萤接着道:“你还有大嫂子啊?要叫也得老老实实叫嫂子!”
柳长晴捂嘴一乐:“嫂子,你还真不是一般人!”
秋萤那里却一伸手又拦住了,嘴里道:“先别叫这么早,等我跟你哥把账算清楚了再说。”
柳长青闻言脚下一顿,最后却又摸摸鼻子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
秋萤与长青一起,带着长晴回了宅子里。只见前院里有人提着灯笼正往这边看,疑惑地问了声:“是秋萤么?”
秋萤连忙应道:“是我,根子哥。还有长青哥和、一位贵客。”
根子迎上来道:“听青丛说了,你今儿要到园子里守着,半夜里她又不放心,嘱咐我悄悄过去看看你去。还真让你给守着了啊!”
秋萤看看柳公的房间道:“柳爷爷睡下了,长青哥你们先跟我去后进里吧。”
然后又看看根子说:“根子哥,你去给烫壶酒来,看看厨房里有现成吃的,给我们送过来。”
到了秋萤屋子里,长晴好奇地东瞅西看,嘴里还道:“你就住这里啊?哎?那我娘为啥非说未出阁的女孩子要在后园子里独起一幢小楼作为闺阁的啊!我家后园子里正在盖呢!”
秋萤道:“你说的那个京城中皇亲贵胄或者世家小姐的绣楼,我虽然也住在了京城,可并没那么大家世,要不然也不用自己动手种菜种花的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长晴忽然瞅到了八步床床帏金钩上缀着的一对络子,过去摸了摸道:“哎,这个好,比外头卖的精致,是你自己编的吗?”
秋萤不说话,根子在外头轻声敲了两下门,端着一个红木漆托盘进了来,笑道:“厨房里酒菜都备好了,在大锅里盖着温着呢,不知道是不是青丛她们备下的,酒菜都有。”
长晴闻到饭菜香味,从里间又走了过来,看了看道:“这菜做得模样一般,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秋萤摆好筷子,回头对根子道:“根子哥,你半夜起来也饿了吧?一起先吃点儿吧!”
根子摆手道:“不了,我不耽误你们说正事。厨房里我留了一点菜呢,我先到园子里把假山那的东西搬回来,回来在厨房吃一口就行了。你们好生说话吧,我先去了。”
秋萤将托盘里的菜一叠叠放到罗汉床的小炕桌上,一碟糖醋小排骨,一碟红烧鲤鱼,一碟卤牛肉,一碟麻油酥鸡,还有一碟松仁珍珠米。秋萤将那碟松仁珍珠米往炕桌内侧一摆,推着长晴上了里面坐下道:“这个你没尝过,吃去吧。”
柳长晴咬唇道:“我不干,四个都是荤菜,就这个是素菜!”
长青道:“那个你绝对没吃过。”
秋萤撇嘴道:“不吃拉倒!这一碟是今年仅剩的了,小铃铛闹了好几天,我都没给她吃!”
柳长晴将空碗往前推了推,伸手在炕桌上一拍,小碟子里的松仁珍珠米竟然跳起了一些来,她笑着用碗接住,连忙用筷子扒拉进嘴里尝了尝,然后道:“是挺好吃啊,这里面除了松仁还有什么啊?那个黄色的果粒是什么?”
长青道:“你先吃吧,这个以后慢慢跟你说。”
秋萤也坐下来,给自己和长青的杯中都倒了些酒水,问道:“长青哥,少一哥的事儿,你从头到尾,跟我说说。”
长青这里还没开始说话,柳长晴就已经将那碟子松仁珍珠米给吃光了,抹抹嘴站起来道:“这个我已经听过一遍了,今儿个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来到窗边拿下那个络子道:“嫂子,这个我要了。”
走到门口回头道:“你俩谁也别动,不用送我。夜里走路,我比较习惯走屋顶。”
秋萤道:“那你小心点儿。”
柳长晴关门前道:“你小心点吧,嫂子,这个故事要多没劲有多没劲,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秋萤还是拉开门到了门口,待看到柳长晴真的提气一纵就跃上了房顶,这才摇摇头又进了屋子里来。将门一关她便道:“长青哥,她那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柳长青道:“这件事儿得从那张字条的下半部分说起。”说完在怀里掏出来一个锦囊,将当日撕下去的半阙字条拿了出来。秋萤接过字条,凑到蜡烛旁,只见那上面满满当当写了好几行字:
美娇娘伪儿郎,书院何家少年郎;
郎有意妾情长,恩爱渐深费思量;
郎为郎好龙阳,妾为郎君酿情殇;
死未死亡未亡,小妹代姊追夫郎;
避又避挡又挡,一场大梦六年长……
秋萤前后念了几遍,仍旧一头雾水,不禁纳闷问道:“长青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柳长青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才道:“这说的是你少一哥的事儿,他这事儿说来的确让人发闷,完全是一场误会,到现在还没解开的误会。你对他的过去不了解,所以看不明白是正常的。其实,这要从赵家小姐说起,也就是赵筱筱的姐姐,赵莹莹。”
第二次听到柳长青提起这个名字,秋萤若有所悟道:“赵莹莹就是我少一哥念念不忘的人,是么?”
柳长青点头道:“不错。当年赵莹莹化名赵迎,女扮男装进了书院读书,遇到了你少一哥。两个人志趣相投,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同进同出把臂同游,甚是潇洒惬意。日子久了,赵迎难免会流露出一点点女儿本性,或许是含嗔一笑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渐渐地你少一哥就感觉出,自己对他的心思不单纯起来。”
秋萤拿着字条看了看,接话道:“如此便看得明白了。长青哥刚才说的正好是这前四句:美娇娘伪儿郎,书院何家少年郎;郎有意妾情长,恩爱渐深费思量。就是说赵莹莹女扮男装,上了书院遇到了我少一哥哥,两人相处中互生情愫,却被这份情愫所困扰着。”
柳长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确切地说,只有你少一哥被这份情愫困扰着。毕竟赵莹莹心知肚明自己是女儿身,你少一哥却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只怕如今也是这么认为呢!”
“啊?!”秋萤低呼一声,赶紧往下看,“郎为郎好龙阳,妾为郎酿情殇。我来猜猜,不会是说,少一哥真的认为自己喜欢男人了,然后赵莹莹为此而伤心了吧?”
柳长青道:“大抵如此却又远远不止如此。当年旧事我虽然还不太了解,但是大致上推断了出来。应该是你少一哥发现自己对赵迎的不单纯的心思之后,就怀疑自己有断袖之癖,为了验证是否真的如此,他先是频繁出入于青楼酒肆,接着又出入于茶馆戏寮,在戏寮中遇到了一个花旦,这花旦却不是个女子,乃是由貌美男子所扮,正是后来跟在你少一哥左右的云初。”
“啊?!”秋萤忍不住又一声低呼,然后问道,“可是那赵小姐就此误会了?”
柳长青却又摇了摇头道:“只怕也不全然是个误会。”
秋萤坐到罗汉床一侧,就着烛光又仔细看了看字条才问道:“此话怎讲?”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针对前阵子的事儿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何消失了那么久,一开始是卡结尾,出去转了一阵子换换脑子;后来倒霉了,病了一阵子,挂了好一阵子水。如今总算没事了,会一直更新到完结。这章字数少了些,今天又补了1500字,这些内容不需要花钱购买,大家一直很支持俺,俺谢谢大家!O(∩_∩)O~
吐露心声(上)
柳长青稍稍用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秋萤知他心中有事,也不勉强。只将卤牛肉留下予他下酒,将其余菜品都撤了下去,另泡了一壶茶过来,趴在小几上等着听他细讲。
柳长青看她一脸关切的样子,先笑道:“这往后的事情就是推断的成分居多了,你且听且算。具体当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说得清,而我们现如今也不好直接去问你少一哥。”
秋萤点头,依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不料柳长青这次却好似偏要卖关子一般,低头想了一下,抬头又岔开了话题:“秋萤,你可知道当日我为何要离开?”
秋萤其实本就心里一直揣着这事儿,只不过是感觉长青已经留下,眼下何少一的事情重要一些,这才没有发问追究,此刻听得他主动提及,登时鼻头泛酸,心中涌起了万分的委屈。
她知道长青向来是有主意,说这话提这事儿也必然有他的考虑和目的,也不再催促于他,只静了静心才开口道:“别的我就算委屈但也能理解,我万万不敢想的是你为何要叫小胖来提亲啊?!小胖再好,却不是我从小就定下的良人!长青哥,你是将我看作什么了?你想要就可以要,不要就可以送给别人的物事吗?”
柳长青再次微笑起来,自他决定留下进了家门,似乎就一直在微笑。秋萤却觉得这笑容扎眼睛,哼一声别开了脸去。
柳长青赶紧道:“秋萤别恼,我敢叫他过来,只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应他。”
秋萤故作诧异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不太情愿就这么被你让给了别人,不过我并不讨厌小胖啊!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应承他了!”
柳长青摇头道:“你在诓我。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张叔和婶子也不会同意的,何况这里还有爷爷替我守着呢。”
秋萤气道:“那你可想错了。我爹说了,我家与郝家明里暗里地一直斗了多年,其实想想倒是因着小胖的原因,这几年上与郝家缓了关系;而你呢虽然这些年来一直跟我们亲近得像是一家人,临了一张字条一件陈年旧事就能让你掉头离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柳长青默默听了,半晌才道:“秋萤,不晓得是谁与你说了这些话,或者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长青哥知道你心里委屈,这半年多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可是长青哥却知道你心里是信任我的,知道我是一定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知道我做事情总是有一些原因和一些目的,只是当时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秋萤端起杯子喝茶,不置可否。柳长青再次诚恳道:“秋萤,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是它不适合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我们是——亲人。这是从你六岁的时候,我就认定的事情。”
秋萤愣了愣,这才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了过来。
柳长青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比你还要再大一些,不只四岁,可能五岁可能六岁。”
秋萤插话道:“这我知道,你至少应该比我大姐还大半岁多。”
看到柳长青诧异的目光,又加了一句,“柳爷爷告诉我的。”
柳长青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六岁那年,我其实已经十二岁了。虽然我自己以为是十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的事情,不过长青哥一直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长青哥的袍子刮破了,你偷偷给拿回了家,央了宛知姐给洗干净,又央了你娘给缝好,才拿回来送还给我。”
秋萤立刻点头道:“嗯,我记得这事儿啊。你是为了上树给我勾榆钱儿才划破了衣服,我怕柳爷爷骂你,就想让娘偷偷给你缝好。怎么了?”
柳长青微笑,眼睛有闪烁的光华:“那你还记得还给我袍子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秋萤皱着眉头努力想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摇摇头道:“细节什么的,记不起来了。”
柳长青笑意更甚,眼睛里的光芒也更盛:“我记得的。那天你跟我说,长青哥,你没有娘亲,我没有爷爷。以后我娘亲就是你娘亲,你爷爷就是我爷爷。你衣服破了找我娘亲给你缝,我淘气了就躲到柳爷爷这里来。行吗?”
秋萤笑起来,指着自己鼻尖道:“是吗?我是这么说的?”
柳长青点点头道:“当时长青哥听了很感动,一时没有回话。你可能以为我不愿意,就又说了一句话,你说长青哥你想想,你不吃亏。等我长大了,你衣服再破了,我也能给你缝,还可以给你缝新袍子穿。也不用长很久,长到大姐这么大就会缝了。”
秋萤笑得有些羞涩有些赧然,不过还是接话道:“嗯,记得了,当时我们还拉钩来着。”
柳长青道:“不错。在我心里,不是你八岁上我们定的亲,在你六岁说完那句话,我……早就定了你了。”
秋萤心下感动,缓缓叫了一声:“长青哥……”
柳长青振振精神道:“这钩岂是白拉的?长青哥岂是白喊的?长青哥既然早就把你当成了亲人,那么你的家人也是一样的。何况这么多年来,张叔和婶子对我也的的确确很好。所以当时我看了字条,心下明白这就是真相,当时虽然有点懵有点乱,但是过后细细一琢磨,虽然很为我的亲娘觉得难受,却也没想过因此怨恨张叔张婶,更不要说是你。不过我当时有两个考虑,一呢我还拿不准张叔张婶的想法,我怕他们记恨柳大人然后牵连到我们的亲事,倒不如我先避开;二来呢这事儿有你少一哥的伙计跟着,他迟早会知道,我当时看了有关我身世的一部分,自然知道这字条的分量,一眼看到下半部分的‘何家少年郎’就知道也有你少一哥的份儿,不过没有调查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长青顿了顿,见秋萤认真听着,就接着道:“无论是我的事儿还是少一的事儿,都得有人去查。上次他帮我跑了通州府,这事儿我就想替他揽下来,起码也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再决定告不告诉他。而南小巷这边也得留人照顾,我俩必须留一个。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且有些焦头烂额了,索性就全包下了。”
秋萤撇撇嘴插话道:“这些话你都可以早跟我说的嘛!我又何苦提心吊胆受这些日子的罪!白天里不停的干活,就是为了晚上能沾了枕头就睡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从小这么些个生辰你都陪着我过,到最重要的及笄礼你却不再!盼了这么些年我才总算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嘿!新郎官跑了!”
秋萤本是诉苦来着,说着说着却又笑了起来,当日的心结正在渐渐打开,不再自苦的她也约略恢复了乐观的本性。
柳长青静静听她说完,忽然一掀袍摆站起身来,深深向秋萤作了一揖道:“秋萤,长青哥现在郑重给你赔不是,还希望你能原谅则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不敢了。”
秋萤下意识就想下地搀他,却又收回了脚,坦然受了他一礼道:“长青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不声不响一别多月就是不对,这礼我受得。”
柳长青这才抬起头来道:“自然是受得。”
秋萤转转眼珠道:“这次私下赔礼不算,当着我爹娘面,将来你还要给我再赔一次礼。”
柳长青道:“这个自然,应该的。”
秋萤想了想又道:“我二姐眼下生我外甥去了,等她腾出手来,肯定也会收拾你,你也得受着。”
柳长青笑道:“只要你不心疼,我都受得。”
秋萤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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