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婶子说是从什么感孝寺求来的。”
“感孝寺?”晴姑姑霍然站起来,满脸震惊。
“感孝寺?”廖云溪偏着脑袋想了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林嬷嬷先反应过来,对晴姑姑道:“你去吧。”
“是。”晴姑姑对廖云溪行了个礼,带着小丫鬟先下去了。
廖云溪问林嬷嬷:“这感孝寺是在哪里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林嬷嬷压低声音提醒:“云阳公主。”
廖云溪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惊诧地捂住嘴巴:“你是说那个……”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一旁一直有些迷茫的安悦也终于明白过来了,瞪大眼睛:“是那个感孝寺?”转念一想,不由更加生气了,“这些下人是怎么回事?这种大话是能随便讲的吗?万一惹来祸害,是他们能担当得起的吗?!”
“好了。”林嬷嬷呵斥了一声,沉吟半刻,缓缓道,“他们也未必是在撒谎。”
“怎么不是在撒谎?三小姐是个什么样子?那感孝寺又是什么地方?感孝寺的平安符是能随便求来的吗?”反正安悦打死不相信,“要是能求得感孝寺的平安符,姑爷又何至于离家万里,为夫人找救命药方?”
廖云溪和林嬷嬷都没再说话,虽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毕竟是一线希望不是吗?
不一会,晴姑姑匆匆赶回来了,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怎么了?”廖云溪问。
晴姑姑将合安婶转交而来的平安符递上,双手微微颤抖:“他们说,这是三小姐给夫人求来的平安符。”
“真是感孝寺的?”廖云溪问。
晴姑姑低头,眸内含泪:“赵庄头家的说,三小姐已经进了感孝寺。”
安悦张大嘴巴。
“阿弥陀佛。”林嬷嬷双手合十,“我就说小姐以善心待那孩子,会好心得好报的。”
廖云溪接过平安符,依然有些怔忪。
“夫人?”晴姑姑见她一直没说话,叫唤了一声。
“我……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嬷嬷先开口了:“好,你先休息,待午饭那会儿我再叫你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
“母亲的身体如何了?”薛瑶问道,“今早没能请安,我很是挂念。”
“夫人挺好的,三小姐真是孝顺。”安悦称赞,“三夫人要是知道小姐这么挂念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五少爷薛璟虽然年纪小不能言语,但似乎听懂了她们说的话,忽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还使劲鼓了鼓掌。
“少爷真乖!”安悦不由也乐了。
帘子被打开,晴姑姑挽着廖云溪走出来。廖云溪脸上虽然还带着病态,但早上那股子诡异的生气反而没有了——换言之,那回光返照的样子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临源潭()
“给母亲请安。”薛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鬼灵精,见到我有什么好拘谨的。”廖云溪扶起她,点了点她的鼻头。
薛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瑶儿明天就要满六岁了,长大一岁,当然要更加懂事一点啦!”
“知道知道,娘不会忘记你的生辰的。”
“那我要最好的礼物,娘给的不许比别人给的差。”薛瑶抱紧她的手臂摇了摇。
“好好好,娘什么都依你,小寿星。快坐下,吃饭了。”
安悦看见薛瑶将廖云溪逗得这么开心,暗暗高兴,而当廖云溪吃完第一碗饭要求再添一碗时,她的高兴就变成了狂喜。
自从三夫人病倒之后每次吃饭就是勉强塞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何尝有过添饭的时候?看这样子,三夫人这是要好转了?
她带着不敢置信看向晴姑姑,后者也发现了这一点,擦掉眼底的泪光,冲她欣慰地点了点头。
没错,三夫人这是要好转了。不管是因为那张平安符还是因为什么,总之,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吃饭午饭,廖云溪用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这是她在出神的时候的习惯动作,过了一会,她叫来晴姑姑,“你让人出去把嘉俊找回来吧,就说我没事了。”
晴姑姑一愣。
“别装傻,瑶儿过生辰,他怎么也会回来的,只是怕见我,躲在外面罢了。”
“姑爷他……”晴姑姑叹息,“他也是一片苦心。”
“苦心也不能这样,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他倒好,躲了个没影!”廖云溪摆摆手,“算了不说了,把他叫回来就是了。”
“是。”
晴姑姑出去后,廖云溪拿出贴身安放的平安符,呆呆看了许久。
安悦问:“夫人,这平安符……真的有用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现在感觉有力气了,也有希望了。这病,就算不请大夫我也知道一定会好……”廖云溪握紧平安符,“感孝寺,那可是个能动摇国运的地方。薛莹那孩子,是怎么进去的?”
“要我找人去问个清楚吗?”安悦问。
廖云溪摇头,神色严肃:“你办事不够圆滑,还是让晴儿去办吧。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感孝寺的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吗?能求得这平安符,是佛祖开恩,也是我的运气,千万千万别招惹出什么事来。”
“是,安悦知道了。”
……………………
在感孝寺修行的日子很有规律,上午到厨房帮忙、跟着明心明思洒扫,下午被明途师父折腾折腾,晚上静坐,很快一天就过去了。当然,规律的另外一重意思就是沉闷无趣。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薛莹也会怀念跟着巧丫她们一起玩耍的日子——来这感孝寺也不过一个月时间,感觉却像是过了好几年,前世那种无根无着的空虚感再次紧紧锁住了她。
所以上天将她送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她修行来的吗?
也是,要是连这种程度的清冷都无法忍受,她回去之后又有什么底气剃度出家,承担起感孝寺的担子呢?
想到这里,薛莹又重新打起精神。趁着空闲浣洗完修行服,将房间收拾妥当,便出门去赴明途师父的“每日一会”。
天气越来越热了,也幸好感孝寺周围都是密林青山,走在林荫道下倒也不觉得太难受,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汗流浃背,热得有些发晕。
好不容易到了峡谷底部,前面就是临源潭,瀑布声已经在耳边,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让她不由精神一阵,然后激灵灵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明澈到了?过来吧。”前面传来明途师父的声音。
薛莹绕过一块约有两层楼高的大石头,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青山环绕,一挂白练从山上垂落,水花四溅,烟雨蒙蒙,在阳光下映出七色彩虹。瀑布下面是一潭清冽的水,未及近身,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子清爽,炎夏的暑气被瞬间消除。
离潭水不远处建了一个小亭子,亭子中间有石台,两人坐在那里正在对饮。
看见合安婶,薛莹愣了一下,走过去,明途道:“程瑛是来找你的,不过被我截胡,逮到这里来喝酒了。”
这山中意境,怎么说都是喝茶比较合适吧?
不过薛莹已经对明途师父的离经叛道习以为常了,见了礼,乖乖坐在一旁。
明途对合安婶道:“找她有什么事,说吧。”
“本来早就该来了,但怕扰了三小姐的修行,我们犹豫了几天时间。”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感孝寺的平安符不灵吗?”明途嗤笑了一声。
薛莹顿时紧张地看着合安婶,合安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将平安符转交给三夫人之后,据说三夫人当天就好转了,到十天之前,她已经痊愈,跟常人无异。”
薛莹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
“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你们犹豫什么?”明途问。
“夫人痊愈之后,派晴姑姑来慰问小姐,这才知道小姐需要在感孝寺修行半年还未回去。”
“你原先没告诉他们吗?”
合安婶摇头:“他们没问。”
明途诧异:“没问?修行求符是感孝寺的规矩,明澈来求得平安符,他们居然都没问这平安符是怎么来的?”
“我当时是从酒泉别庄直接过来的,事前并没有征得家人同意。”薛莹连忙解释。
明途这才明白过来,瞥了她一眼:“你傻呀!”
薛莹对于这个评价反驳无能,转而问合安婶:“后来呢?”
合安婶犹豫了一下才道:“晴姑姑警告我们说,小姐到感孝寺修行求符的事情不许外泄,必须严守口风。”
明途嗤笑了一下。
“噢。”薛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从善如流,“那我们不说就行了呗。”
明途白了她一眼。
合安婶点头:“小姐的性子我们知道,这件事你不会介意,只是,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明途不耐烦了。
“小姐是庶出,这次生病的并非小姐生母——这件事我们犹豫了几天,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这次连明途都不说话了,两个人一起看向薛莹。
薛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才问:“那,那我的生母呢?”
“已经死了。”
“所以这次生病的是我的……我的嫡母?”薛莹这才明白过来合安婶之前说的“扰了修行”是个什么意思?知道了这个真相,她还能心无旁骛地在这清冷乏味的感孝寺继续呆下去吗?
就为了救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还狠心将自己丢弃在酒泉别庄不闻不问的嫡母?
第五十四章 练字()
“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庶出的?”明途很不可思议,“你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之前……”薛莹有些尴尬,“有点傻。”
“现在也不聪明。”明途咕哝。
“那小姐现在打算怎么办?”合安婶问。
“既来之则安之。我在这里挺好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因为对方不是生母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病死,她还没那么狠心。
“可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合安婶对于她的这个决定也并不意外,继续下一个话题,“当初明经师父把平安符交给你的时候说过,这个平安符只能保三夫人一年平安,那一年之后……你还来吗?”
薛莹不由看向明途师父,后者挑着眉看着她,一脸好奇。
说实话,明途师父年纪也不小了,但时不时总会表现得像是个调皮的孩童,有时候与其说是离经叛道,不如说就是任性娇蛮。
“如果有需要的话,那我还是来吧。”不来,她不就成了间接谋杀犯了吗?
明途师父“呵”了一下:“明年之后呢?还有后年,还有大后年,还有更多个年头。万一一个不小心,这成了你一辈子的包袱怎么办?”
薛莹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是:“就当是佛祖给我的考验吧,我本来……”她咽下后半句话。
在穿越之前,她本来就打算要出家的。
明途师父居然没有追问,只是撇了下嘴,转移话题:“既然程瑛来了,就让她看看我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吧。”她转而对合安婶道,“我把你传授给她的步法重新编排了一下,这小丫头学得还不错呢。”
在薛莹演练步法的时候,就连合安婶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假以时日,就算不能翻墙走壁,最起码逃命起来会比别人要轻松许多。”
听到这样的评价,薛莹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所以她的天赋就是当个逃兵啰?这貌似不怎么光彩吧?
明途师父抚掌大笑:“也好,我明途这辈子能教出一个善于逃跑的徒弟,也算了了一个心愿了!”说着,指尖挑了一小块石头打过来,堪堪划过薛莹的耳垂,“继续,不许停!”
薛莹知道明途师父教训起人来绝非玩笑,只好拼了命演练新步法,等她体力透支跌倒在地,抬起头时合安婶竟然已经走了。
明途慢悠悠走过来,用长萧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澈,回去之后好好练书法吧。”
“啊?”这话题转到哪里去了?
“练好了字,明年替我抄经书。”明途转身走开,“依我看,你最起码有半辈子时间是逃不开这感孝寺了。”
薛莹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自语:“我也没想逃吧……”
虽然知道明途师父让她练字这件事或许不是开玩笑,但是当薛莹回到房间,发现笔墨纸砚已经摆在桌子上时,她还是囧了一下。
这明途师父怎么永远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明澈。”明心来找她,看见桌子上的东西,明白过来,“明途师叔真的让你抄写经书?”
“只是练字,在字没写好之前,估计是不会让我抄经书的。”薛莹解释。
“也差不多,反正她有那个意思就对了。”明心十分同情地看着她,“明途师叔是你的指教师父,她说的话你也只能听着。”抄写经书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啊,一般至少也要经过沐浴、更衣、净手、焚香、静心等等步骤,还要在抄写的过程中保持定力避免入魔,按感孝寺的规矩,入寺的弟子最少也要修行一年以上才能进行。薛莹年纪实在太小,修为和定力都远远不够,让她抄写经书,也太冒险了吧?
而且还是冒名替师父抄写,明心光是想着就冒冷汗了。
薛莹反倒很放松。
虽然明途师父有些任性,有些不着调,但总的来说对她挺好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至于抄写经书嘛,从目前来看明途师父还不会真的让她插手,所以她也实在不用太杞人忧天。
“回头我让明思多给你送一盏灯,晚上写字的时候千万别省灯油。你年纪小,可千万别把眼睛给弄坏了,知道吗?”
薛莹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明途师父要我写字的?”这消息她也才刚刚知道,这感孝寺里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刚才给你送东西的明初告诉我的,你又没去藏经阁要东西,当然是明途师叔要求的啦。”明心拍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吧,我去忙啦。”
“好。”薛莹浑身的肌肉也开始酸痛不已,她看看桌子上那堆东西,决定还是先去泡个澡,回来再说。
泡澡回来之后,打开藏经阁送来的东西,这才发现中间有几篇大字,显然是给她临摹所用。那字体纤细瘦长而不失风骨,贵气中却又带着几分狂妄洒脱,她盯着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约莫是明途师父的字吧?
让她练字,还真是为了日后冒名替她抄写经书的啊?!
薛莹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十分头疼。
……………………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间,落叶纷纷,深秋已至。
这天,薛莹刚刚练完字,将笔墨收好,门外就传来了明觉师父的声音。
“明澈,该走了。”
“哎,就来。”
她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半年时间过去,她的身形稍稍抽长了一些,看起来瘦了,也黑了那么一丁点——这多亏了明途师父长期不懈的“折腾”,一个夏天晒下来,不黑才怪。身上是灰扑扑的修行服,厚实、柔软、宽大,松松垮垮地挂在她小小的身躯上,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总的来说,脸庞依然稚嫩可爱,但双眸已经沉稳了许多。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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