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忽然惊觉,即便他已经尽量高估了陆夫人的实力,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手段,却仍旧小看了对方,或者说,他从未想到,这位看起来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其实力竟然比自己强了那么多。
与苏文相仿,灿烂的才气光芒也在顷刻之间将陆夫人浑身包裹起来,便如一件无懈可击的金属铠甲。
正是这件铠甲,将苏文手中的冷月,拒绝在了那半寸之外。
而更加让苏文震惊的,是陆夫人身上才气光芒的颜色。
那是一种,比天空更加纯粹的,蓝色!
代表着学士文位的蓝色!
苏文看着陆夫人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之色,而与此同时,陆夫人也在看着他,眼底所浮现的,却是一丝后怕。
她似乎明白了,那位为何会如此重视苏文,又为何让自己来拉拢此人。
以自己学士之身,竟然险些被一位小小的文生所杀?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自己将会变成整个圣言大陆的第一大笑话!
恐惧、震惊、茫然、疑惑等等情绪在陆夫人的脑中不断交织,最后终于成功地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愤怒,这种愤怒甚至击破了陆夫人心中的理智,将她将那位大人物的嘱咐,全然抛在了脑后。
单手一挥,陆夫人手掌间的才气光芒就像是一堵石墙,猛烈地撞击在苏文的身上,将其轰飞而出。
“嘭!”
苏文的整个身体被砸在了暗室的灰墙之上,发出一阵闷响,他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唇间汹涌而出,很快便将他的胸前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
苏文身上的才气光芒随之黯灭,幻灵笔和冷月落在地上,仿佛被人遗弃的玩具。
陆夫人并没有因此而放手,脚尖轻轻一点,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了苏文的身前,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笔直地点向了苏文的眉心!
自始至终,陆夫人甚至都懒得跟苏文说一句话,因为对待死人,是没有必要说话的。
可是,陆夫人的这根手指,尚在半空当中,便停下了。
因为在暗室中响起了一道冷哼。
苏文心神为之一震,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而在他身前的陆夫人,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心中急沉。
“看来,你忘记了我的话。”一道人影不知道何时来到了陆夫人的身后,宛如鬼魅。
陆夫人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着,有些费力地转过头,喉头微动:“大,大人……”
那人眼中闪烁着阴柔的目光,不等陆夫人继续说下去,便抬起了手掌,轻飘飘地说道:“滚回去吧,自己在家中闭关三年,不得出世!”
他的声音中不咸不淡,却如女子一般轻柔。
陆夫人闻声脸色一白,急忙跪倒在地,开口求饶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先前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这才失手……”
“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回去吗?”男子再度开口,言语中并无不耐的情绪,却让人心悸。
陆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她紧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半个字,身形一闪,有些突兀地从暗室中消失了,这一次,陆夫人甚至忘了带上她最喜爱的茶壶和茶盏。
“如此小事,竟也能办砸,真是个蠢货!”
在前一刻的时候,陆夫人还认为苏文是个蠢货,可是在此时,她却成了男子眼中最愚蠢的人。
“还有那个徐家!真不知道那徐老匹夫的后人怎的生得如此愚蠢!不过还好,想来等明日圣域的消息传来之后,那群跳梁小丑便能安分一些了。”男子仍旧自言自语着,似乎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不过等他转头看向苏文的时候,眼中却多了一抹异色。
“说起来,你倒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啊,既然如此,那便便宜你了!”言毕,男子单手在苏文的身前拂过,忽如一夜春风来。
只见苏文那塌陷的胸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脸上的青白之色迅速褪去,换上了健康的红润,就连他执剑而断的右臂,也在一瞬之间完好如初!
片刻之后,守候在门口的严五爷看到暗室的石门缓缓打开,然而那位夫人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了正安睡其中的苏文。
隐隐之间,似乎还有一阵轻微的鼾声随之而响。
第八十五章 漫长的一夜
苏文陷入了安稳的沉睡当中,但与此同时,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夜,却注定无眠。
徽州府有四大楼,自然便有四位大当家,而当日苏文初到云袖街的时候,唯一一位没有见到的大当家,便是黄灿。
黄灿是群芳院的大当家,也是霓裳的大老板,能够将徽州最美花魁留在楼中十数年不被挖走,这本身就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本事。
与林七的故作卑微、林夫人的雍容华贵不同,黄灿的气势更显稳重,仿若一座大山,肃穆而巍峨。
但此时,当黄灿从林夫人口中得知,苏文乃是杜鹃玉牌的传承人的时候,第一次露出了惊慌之色,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夫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林夫人,此话当真?”
林夫人淡然开口:“亲眼所见。”
下一刻,黄灿便如同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座椅之上,眼神变得空洞了起来。
林夫人见到这一幕,并没有觉得心中快慰非常,也没有因为就此打击了自己的老对手而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她只是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苏公子的真实身份,可以让霓裳说出真相了吗?”
在秋叶跟着苏文离开会场之后,林夫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群芳院,为的,便是此刻的这句话。
就连苏文都看出了翻盘的唯一机会便落在霓裳身上,林夫人又岂能不知?
而想要让霓裳开口,除了守备府之外,还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此时瘫坐在林夫人身前的黄灿!
霓裳是群芳院的花魁,又何敢对自己的大当家说半个不字?
然而,黄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惨然之色,苦笑道:“若是黄某说,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林夫人可信?”
林夫人闻声心中一紧,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信!”
黄灿叹了一口气,犹豫着,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良久,他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其实,早在花魁大赛结束之后,便有一位大人物为霓裳赎了身,所以虽然我们尚未对外正式宣布,但实际上,霓裳已经不是我群芳院的人了!”
林夫人沉默了。
自霓裳被评为徽州府四大楼最美花魁之后,便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破了头愿意为其赎身,或者以高价挖到自己楼中供起来,但无一成功,全部都被黄灿以各种手段拒之门外。
可是今天黄灿却告诉她,霓裳被人赎身了!
这一消息,真可谓是石破天惊!
片刻后,林夫人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徐家。”
黄灿点点头:“徐家。”
随即,黄灿又略带悔恨地说道:“若是,若是林夫人能够将此事提前告诉我的话,或许,便不会发生今夜之事了。”
林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她甚至没有提醒黄灿需得对苏文的身份进行保密,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黄灿也知道该怎么做,否则其后果,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群芳院能够承受的!
只是,连黄灿的这条路也被徐妄提前封死了,那么,林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文的抄袭之名,在人为的推波助澜之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徽州府。
便连很多原本并未对这场欢送会投去半分关注的大人物们,也纷纷收到了苏文抄袭诗文的消息,怀疑者有之,怒斥者有之,恨铁不成钢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于一间格外明亮的木屋当中,一个瘦如竹竿儿般的男子,正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书桌前,低声道:“据消息来看,应该可靠,请大小姐吩咐。”
如果苏文在场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当日在春熙文会中败于他手的白迟。
白迟不知道是何日来到州府的,他已经位及贡生,自然是不用参与到州考当中的,而他口中的大小姐,当然只会是一人,也只能是一人,沐夕。
沐夕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盅,里面盛着来自春山楼的桂花酒,只是没有桂鱼作伴,显得无趣了很多。
在听完白迟所打探而来的消息之后,沐夕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良久,她抬起头问向白迟:“你信吗?”
白迟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答道:“若是以当日交手的情况来判断,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此事已是人证物证俱在,断然是做不得半点假的,如果以此推论的话,当日在春熙楼,说不定也是……”
沐夕冷声打断了白迟:“说不定?说不定什么?难道你在怀疑,那首《青玉案》也是苏文抄袭而来?”
白迟听出了沐夕口中的不满之意,顿时不敢再答,赶紧说道:“其实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信不信?”
是的,对于很多人来说,白迟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沐夕的态度。
然而,沐夕却并没有表态,而是冷然道:“这件事情,我们不需要站立场,也不需要插手,我想看看,他还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白迟低着头,连连称是,却正好错过了,沐夕嘴角扬起的那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当夜,徽州府中很多有权有势之人,都收到了那所木屋中所传出的消息,纷纷异常鲜明地表达了自己中立的态度,选择静观其变。
就连原本承应了徐妄,会在其后出一份力的圣裁院,也保持了沉默。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开始猜测,那位林花居的老板,到底与大小姐,有着怎样的关系?
很可惜的是,这个答案,或许只有鸣瑟轩的桂月姐,以及春山楼的小二才能解答了。
如此重要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徐妄的耳中,于是在一种仆从的身前,徐妄突然丢掉了他那一如既往的温和之意,摔碎了手中的两盏茶杯。
“这婊。子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与我徐家翻脸吗!”
对于这种话,无人敢接口,就连坐在一旁的严子安和严子皓,也为之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这话也就徐妄敢说说罢了,若是他们两兄弟敢将其传扬出去的话,别说是那位大小姐,恐怕就连徐家都不会放过他们!
但很快,徐妄心中的怒意便被压制了下去,于刹那之间便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开口道:“让两位见笑了,徐某惭愧。”
严子安忙道:“大人客气,不过就子安看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坏的事情,毕竟那些人也只是保持了中立而已,于大局无碍,想来这一次,任那苏文再怎么神通广大,也逃不出大人的手掌心了!”
严子皓也轻轻点头道:“这一次,多亏了徐兄的算无遗策啊!”
两记马屁拍上去,顿时让徐妄强压在心中的怒意再度消散了许多,他点点头:“不错,就算圣裁院保持中立,我们证据确凿,一样能给他冠以抄袭的罪名!”
“这样一来,我看那苏文还有没有脸参加州考,即便参加了,鸿鸣书院又敢不敢要!”严子安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徐妄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起来,起身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便要劳烦二位造势了!”
严子安知道徐妄这是在送客了,想到此时正躺卧在徐妄房中的尤物,严子安的脸上露出明了之色,笑着道:“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明天过后,就等着那苏文被赶出州府吧!”
严子皓也随之告辞,三人又客气了一番,这才分别。
等送走了严家两兄弟,徐妄这才慢步踱入自己的卧房当中,在幽暗的烛光之下,一位身形曼妙的妙龄女子,正穿着一身薄纱安躺在床,那几近完美的容颜,足以让世上每个男人都为之心动。
不是霓裳又是何人?
徐妄看着霓裳身上那隐隐约约的美妙春。色,忽的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笑着走到床边,慢慢解开了腰带,感受着身前人儿的微微颤抖之意,轻手抚上了那对傲人的双峰。
随着一声轻吟,屋内春景无限。
这一夜,对于徽州府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无比的漫长,州府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天明的那一刻。
但相比起其他人,作为黄梨街的主宰,严五爷却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不知道先前在暗室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满地的血色,以及墙面上被撞出的裂纹,很显然,苏文与那位夫人的交谈,并不是那么愉快。
可令人费解的是,苏文虽然身着血衣,浑身上下却无半点伤痕,甚至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沉稳。
看起来,那位夫人似乎是在暴怒之下对苏文出了手,却又在事后将其救活了过来?
而且,桌上已经冰凉的茶盏茶壶,地上洒落的水渍和碎裂的玉片,都让严五爷有些摸不着头脑,此事到底是成了,还是崩了?
那位夫人将苏文留在了此处,又是代表了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一时之间,严五爷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犹豫了很久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横身将苏文抱了起来,抬步朝着茶楼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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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给你一个说法!
苏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卧房中,他回到了林花居。
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却又是那么地真实。
翻身坐起,苏文赫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伤势,别说是肋骨断裂,就连普通的擦痕也不复存在!
冷月剑和幻灵笔被安放在床头,与往常别无二致,仿佛苏文记忆中的那一切,都根本没有发生过。
唯一不同的是,苏文身上的衣物已经被人换过了,那件染血长衫,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件衣服,不是苏文的。
苏文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记忆中的一点一滴,但他只记得,眉心前的一指,以及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
“后面发生了什么?”苏文用手搓了搓脸,得不到任何答案。
迈步走出房门,苏文看到唐吉和皓马正凑在石榴树下,不知道在低声嘀咕着什么,放眼望去,却不见苏雨和秋叶。
“你醒了?”唐吉看到苏文,极为简单平常地问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苏文从唐吉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郁结,却没有对自己的担心。
“昨夜是谁送我回来的?”
唐吉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开口道:“还能是谁,就是那瘸子老五呗,我说苏文你也是真够心宽的,昨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还能睡得那么香,没看我跟小和尚两个都火烧眉毛了吗?”
苏文一愣,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吉不说,苏文还真没反应过来,如今才发现,此时还不到正午,按理说正是林花居生意最火爆的时候,怎么皓马不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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