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舞风不断接到各方的报告。
如今,黄山一地最少有七拨人马前来围剿萧饮泉。除了自己司马世家由他带领外,皮字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尘、贝字世家贝印虹的妹子贝雨虹、洞庭湖的正东寨寨主邱喝天、鄱阳湖上的熊关刀、武当派掌门师弟的凌尘道长,以及少林的无智大师也全到了黄山一带。
正是风尘齐聚,全为了萧饮泉!此外,武当的凌尘道长和少林的无智大师只怕同时也为了传说中百里怜雪亦居于黄山之故。
他轻轻一叹。早先,已接到父亲司马踏霜转来玉满楼的分析,认为萧饮泉可能有心向善,而叫人暗中嫁祸!
司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观察,不要冒然斩杀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谁无过?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马自己能阻止他们?
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阳湖的好汉之死,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见属下又恭敬来报!
司马舞风一叹,问道:“又是那方人物来到?”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儿姑娘自西路上了黄山。”
李北羽和玉珊儿?司马舞风眼睛一亮,道:“他们上去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司马舞风跺脚道:“怎么不早点通知?”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的本堡弟子所发现的……。”
司马舞风点点头,令属下退下;仰首,望那黄山顶;只是见,云浓深深,便半天一轮明月微晕。
李北羽为什么直上黄山而去?据现在他消息所知,那萧饮泉还在山脚林中的溪畔独坐,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之上黄山,目的只有一个!
百里怜雪!
必然,正如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怜雪也果真在黄山之中。
黄山之高,近六百丈(注: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势绵延,云深之浓,足可令人不见五指。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寻得百里怜雪?
他心中亦轻叹的,反而希望萧饮泉能早觉察危险,遁入山林之中;否则,众人此一围剿,只怕难有生脱可能。
司马舞风又复一叹。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叹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报告少堡主,其余六拨人马已经开始行动……,我们是否……?”
司马舞风一苦笑,点头道:“下令出发……。”
百里怜雪的样子有些狼狈,那衣服最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里的光彩绝对很有神!
玉珊儿站到百里怜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长吸一口气,冷笑道:“百里公子──,我们约定之事,你似乎并未遵守……。”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双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连环庄,是你离我而去对不对?”
玉珊儿双眉一挑,道:“不错──。”
百里怜雪冷嘿一声,又道:“你我盟约之中,只有说当我百里怜雪杀人时,只要你阻止我便不能下手对不对?”
“不错──。”
“好──。”百里怜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杀百破牛鼻子、伤空智者秃驴时,你有没有阻止我?”
没有!因为玉珊儿不在场!她双目精光暴动,咬牙道:“好──。现在你是不是该继续遵守约定了?”
百里怜雪冷笑的望向身后悬崖摇头道:“不是──。”
“不是?”玉珊儿惊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诺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怜雪大笑道:“错了──。”他冷冷一笑,注视玉珊儿冷声道:“因为──,我已经练成圣剑第十二层心法……。”
“骗人──。”玉珊儿心中有了恐惧,大叫道:“你别骗我──,我不相信……。”
百里怜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随喝声,那百里怜雪拔剑出手。
玉珊儿心下大骇,只见那把幽黑的圣剑递出的同时,竟有淡淡一道剑影奔出达六尺之远。剑气所及,轻易将一棵古松自中截断!
轰然倒塌声中夹著百里怜雪的狂笑,道:“小女人──,你可看清楚了……?”
玉珊儿不敢置信道:“怎……怎么可能……。你……怎么……。”
“吃惊是不是?”百里怜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是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这等奇珍药材的功效,哈……。”
玉珊儿强忍心头狂震,冷声道:“你不循序渐进,而妄想一步登天,必然会遭天谴……。”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玉珊儿见状,不禁心下狐疑朝那百里怜雪注视望去。
立时,她心中又是一震。只见,那百里怜雪的发梢竟蒙了半寸之长的白色。刹见之下,不禁禁诡异异常!
玉珊儿忍不住惊叫道:“你的头发……?”
百里怜雪似乎叫人说中了痛处,咬牙冷声道:“贱人,用不著你来替爷爷担心……。”
“爷爷──?”玉珊儿冷笑道:“你违反了天理,只怕要朝为青丝暮成雪……。哼,好个怜雪……。”
百里怜雪叫人一再刺痛痛处,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贱人,看少爷杀了你……。”
说著,那圣剑直递,已见一道剑气击向玉珊儿!
玉珊儿大惊,急尽力上跃,却是仍避不开那剑气之利!
生死之际,翎羽现!
李北羽暗藏一旁,见那玉珊儿不断言语刺激百里怜雪,心中已知大大不妙。果然,百里怜雪这一出手,自己手上翎羽亦尽全力撞出!
毫散,梗至!
“叮”的一响,羽梗打到剑锋,竟断成两半;同时,也叫那剑气偏了一偏。
玉珊儿人在半空,尽力提气上跃,无奈,那剑气虽偏,威力仍在。便叫这狂风般一扫,惨叫中吐出一口血便落下那悬崖而去。
李北羽心中大惊,急跃身而出。
那百里怜雪见这仇敌就在眼前,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好──,好──,李北羽,你来的正好──。”
李北羽双目暴睁,缓缓自怀中取出八支翎羽来。立时,夹住于双掌十指八缝之间。
百里怜雪傲然冷笑,道:“哼──,本人的圣剑第十二层心法,你能挡得住?”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不得不挡──。”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倒是有个可以不挡之法──。”
李北羽双眉一挑,道:“如何──?”
百里怜雪冷视李北羽,半晌方才道:“听说。你在自创一门『离别羽』的心法,而且已有小成是不是?”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又如何?”
百里怜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假以时日,或许你也可以达到宗师之境……。”
李北羽一耸肩,目光不禁投向悬崖,才又回视百里怜雪道:“那又如何?”
“交易──。”百里怜雪双目中精光闪动,沉声道:“就学玉大小姐和在下的那笔交易──。”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听那百里怜雪又急急道:“现在我不杀你──。直到你练成宗师境界,我们再放手一搏……。”
李北羽讶声道:“你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
百里怜雪嘿、嘿一笑,冷逼李北羽道:“因为──,我要让你、让天下的人知道,无论你们如何苦练,绝对不是我百里怜雪的对手……。”
李北羽沉思了一回,突然抬头一笑,道:“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他续道:“原来百里公子也是怕孤独之人……。”
人到了顶峰,唯孤独相伴;天下事皆同!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怒声道:“方才我对玉珊儿手下留了几分,你可别逼我全力杀你……。”
乖乖,原来方才这小子出手还是未竟全力。
李北羽苦笑,摇头道:“第一,杀妻之仇,叫哥哥我如何能不报?第二,天下武林将要围剿你,就算你百里世家亦以黄金、良田为厚赏……。”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傲然道:“第二点用不著你操心。至于第一点……嘿、嘿──,你还没看见那玉珊儿的尸体,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李北羽心中一跳,复淡笑道:“阁下想今李某心服,最少能赢得了在下这手上翎羽再说──。”
“好!”百里怜雪执剑平举,冷然道:“出手吧!”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十五月圆时。武林剑战史上第四千八百八十七页上,记载了李北羽和百里怜雪之战。
“是役也,无论李氏或百里氏,俱已成有宗师雏形。李氏以八羽对百里氏一剑!两人各是自创蹊径,连前人所无的境界。”
第四千八百八十八页的评语是:“百里怜雪斩破七羽,剑气击李北羽!而百里怜雪亦叫第八支翎羽击身而中!
“百里怜雪受创于左肩井穴;而手上剑气则留驻于李北羽气海穴上。稍加分力,李北羽必死。是以,该役得胜者,经评为百里怜雪!”
李北羽轻轻叹一口气,点头道:“你赢了……。”说完,一耸肩就地坐下,也不管那百里怜雪便自调调气疗伤。
百里怜雪停了一声,拔下那肩上翎羽梗子,亦盘膝调气。
半晌,两人才各自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百里怜雪看看自己发梢,竟又白上了半寸,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喟然一叹,旋即恢复冷峻朝李北羽道:“方才我可以杀了你是不是?”
李北羽苦笑,道:“没错──。”
百里怜雪一点头,道:“好──。从现在起,直到发现玉珊儿尸体以前,你就得跟在我身旁……。”
李北羽轻哼一声,道:“如果珊儿……。”
“如果她死了──,你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对付我──。”百里怜雪沉声一笑,道:“如果──,她没死,你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得出手相助他人……。”
李北羽一咬牙,道:“哥哥我岂能见那些忠义之士死在你剑下而不救?”
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本人可以不主动出手找上他们。不过──,如果是他们找上了我,那可不能怪在下手上这把剑利……。”
李北羽轻一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必须你跟著我走──。”李北羽又探出八支翎羽道:“否则,李某宁可战死不屈……。”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道:“以三个月为期限──。到时,便是你我生死斗之时──。”
“好!”李北羽点头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萧饮泉望著溪水良久、良久。犹轻拍著骨灰坛低喟:“香儿……香儿……,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呢?”
他兀自沉思,忽觉得满天杀机而至!
他苦笑,是了,该是果报之时,该来的总是要来吧──。也好,就和香儿一起死在黄山之中。这,何尝不美?
他淡淡一笑,正已准备就死。
忽的,空中有了异响,只见一道人影坠了下来。
萧饮泉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的左手抱著骨灰坛,人往上一跃,右手尽全力扶住那下落之人。
幸好,那落下人影受了枝桠多次缓冲之力,下势已大大减弱。
萧饮泉这随机一托,竟能挡得住;同时,两人双双落了下来。
萧饮泉右手托住那人影,左手坛子不禁一滑下落。萧饮泉大叫一声,抱住那人猛下坠落,竟以自己身体先击倒于地,复以那人之身置于自己胸上缓冲了那一坛下落之势。
只见,那坛子受了缓冲之力往旁一滚之时,萧饮泉已尽力伸出手,又抱了住。
玉珊儿身上百骸俱痛,但那神智可还清醒的很。
眼见萧饮泉这拼命救了自己和这骨灰坛,心中不禁一震。难道,这萧饮泉果真有向善之心?
她尽力翻到一旁,让萧饮泉坐了起来。
便此刻,她看见萧饮泉的背,俱是伤痕血迹!
玉珊儿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萧饮泉似乎一愕,淡淡苦笑道:“心已死,何来痛?”
心已死,何来痛?
玉珊儿似乎还在回味,却惊见眼前林中一批批的人影移动,自那林间雾中而出。
玉珊儿心中一惊,急声朝萧饮泉道:“你……快走吧──,他们要来杀你的……。”
萧饮泉闻言,眼中不禁露出奇异的表情道:“你……为什么会关心我的生死……?”
玉珊儿苦笑,口里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正说著,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已陷入重围之中,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玉珊儿环顾四方。果然,不只前方,四周早已叫人给包围了住。她再看看萧饮泉不禁为之气结。
自己担心的要死,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眼见,无智大师已一步又跨前了来。
那玉珊儿情急之下大叫:“站住──!”
便这一声,四周众人不禁齐愕住脚。
那凌尘道长稽首道:“玉施主……,你这是何意?”
玉珊儿苦笑,脱口道:“萧饮泉制住了我的要穴,若是你们再进一步,姑娘我便没命啦──。”
说一串话下来,竟真的吐出一口血。
众人心下大骇,再见那玉珊儿衣衫褴褛,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他们那知,玉珊儿身上伤痕和吐血之事,其实是方才叫百里怜雪的剑气所伤!
众人方自举棋不定,那司马舞风见玉珊儿望来,心中已暗暗有数。当下,便朗声朝众人道:“诸位前辈、同道。我们不如退后十丈相商,看如何解决眼前之事……。”
那贝雨虹双目尽赤,怒道:“这贱贼杀了我兄长,岂可便宜了他……。”
司马舞风朗声道:“贝姑娘难道愿意玉姑娘就此丧命?”
那无智大师亦颔首道:“阿弥陀佛──。贝施主,我们就稍稍后退商量吧──。反正,守住了这片林子,萧施主无论如何也是走不掉的──。”
无智大师这一说,那贝雨虹只有恨恨一跺脚,后退到了林子之中。
司马舞风暗暗嘘了一口气,只见那玉珊儿传来感激一眼。他不由得回报一笑,也转身进入林中而去。
待众人退开,那萧饮泉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珊儿勉强一笑,嘴角渗血道:“为了埋香姑娘……。”
“为了香儿?”萧饮泉眼中有了生机,他口里依旧冷然道:“为什么……?”
玉珊儿轻轻一笑,道:“因为,埋香姑娘为了你,她可以牺牲一切。她为的是什么?”
萧饮泉一愕,茫然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重生──。”玉珊儿双目盯住萧饮泉道:“你就此死了,那埋香姑娘在地下有知岂会瞑目?”
萧饮泉身子一颤,旋即语调一悲道:“香儿已死,饮泉如何能活?”
便此一句,其情深何?
玉珊儿不禁热泪溢出,呆呆望著萧饮泉。半晌,她才叹口气道:“真想不到,你对埋香姑娘之情用深如此──。”
萧饮泉淡淡一笑,不答。
那玉珊儿轻问道:“你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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