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他长出口气,起身到厨房里为自己泡了杯茶。这间房子的厨房相当现代化,或许应该说是自动化,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按一个开关。如果阿朱饿了想吃饭,连凯说只要按一下那个叫微波炉的,听到叮一声就可以了。叶枫家里没有这东西,阿朱第一次用的时候以为这机器自己会生出食物来,吓了好大一跳,后来连凯解释说食物是他一早放进去的,机器只是给食物加了热,这才解了阿朱心头一个大惑。
阿朱感到这个时代的东西神奇是神奇,可就是少了点人气,就像这房子,虽然大而豪华,设备也先进,可怎么也不如叶枫的小房子来得温馨。
他捧着杯子叹了口气,热茶升起的雾气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很快就消失无迹。
五月的阳光已经开始荼毒,照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一阵七彩的光,阿朱不禁眯了眼,正打算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去拉上窗帘,谁知道一个不小心杯子摔在了地板上,咣地一声碎了一地,茶叶茶水也蔓流一方。
阿朱低声一叫,连忙蹲下去捡碎片,却被锐利的截面割出一道口子,顿时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他连忙将手指含进嘴里,指间涩涩地痛,他感到血还没有止住,只好起身去找伤药。他知道有种东西叫胶布可以止血,但他不知道连凯放在哪里,只好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
口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他皱了眉,翻开一个最不起眼的抽屉,打开一看,整整一抽屉的白面粉。
奇怪,连凯家里怎么储了这么多面粉?
指间疼得厉害,阿朱无暇去顾及那些面粉,又翻开了另一个抽屉找药。最后翻遍了屋子还是没找到胶布,幸好那血自己止了。
阿朱闲来无事,想到抽屉里那些面粉,就去取了两包出来。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倒是够两个人的份,他打算做个白切糕,以前在宫里跟御膳房的大厨学过一点,就是没单独做过,他想着怎么样也该犒劳犒劳连凯,他亲手做的白切糕就算是点心意。
他脑子里浮现出香喷喷、白嫩嫩的糕点,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23
典雅的咖啡厅里,悠扬的钢琴曲从隐蔽的音响里传出,萦绕在耳边。外面是喧嚣的烈日,而这里却是宁静的清凉。
言素将耳边的发往后一掠,清秀白皙的脸上有着幸福的笑颜。她望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笑得更甜蜜了。
男子的长相七分秀丽,三分英气,恰倒好处,此时正出神地搅着眼前的咖啡。
言素伸出手去握住男子搁在台面上的手,有些担忧:“叶枫,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叶枫回过神来,歉意一笑:“大概吧,最近的案子太多,有些忙不过来。”
“什么样的案子让你忙成这样?”言素有些心疼。
叶枫眸光闪烁,摇摇头:“讲了你也不懂。”
言素不服气,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懂,说出来我听听。”
叶枫看了她一眼,极其复杂的眼神,慢慢说:“最近队里的行动很不顺利,三番两次让毒贩跑掉了,上头施加了点压力,要我好好检讨一下。”他喝了一口未加糖的咖啡,说:“我怀疑有内鬼。”
言素吃了一惊:“怎么大的事?查出来了吗?”
叶枫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言素心里跳了一下,莫明有些慌,叶枫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刀子一样锋利。
他从口袋里拿出钢笔,说:“这笔你送我的,还记得吗?”
言素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叶枫把笔放在桌上,说:“徐非也挺喜欢这笔的,让我问问你哪儿买的,要不贵的话他也想买一支去。”
言素紧张地蹙了秀眉:“我,我记不大清了。”
“是吗?”叶枫的声音低沉,漂亮的丹凤眼里折出锐利的光。
言素不由得委屈起来:“你究竟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叶枫不置一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摊在掌心伸到言素面前,口气冷冷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言素看了一眼,圆圆的小小的,比豆子大上那么一点儿,她摇了摇头。
叶枫沉着脸,把那东西甩到钢笔旁边,没有发火,只是用寒到骨子里的声音说:“这叫窃听器,从你送我的钢笔里发现的,藏得很好,几乎看不出。”
言素的脸色从粉红褪成了灰白,双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她明白叶枫的意思了,羞愧让她低下了头,不敢对上那双清澈的眼。
“为什么?言素,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接近我的意图吗?”叶枫压抑着激动,感到一阵心痛,但却没有当初看到虎子拍的照片时那么强烈,只因为他更不能接受阿朱的背叛。到头来他却错怪了阿朱,那么面前的女孩呢?他的确不爱她,但是她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若不是徐非说出这只钢笔的价钱,他绝对不会想到言素正是他身边的卧底!他清楚地记得言素说过那个月生活费紧缺,连一顿饭都请不起了,哪还能给他买这么贵的笔。
言素双手掩面无声地哭,一切已经暴露,她惟一做的就是断断续续重复那句“对不起”。她并不想这样做的,她是真心爱着叶枫,每一次见到他时的悸动和甜蜜都是真实的,而每次面对叶枫正气凛然的神情,她感到还有沉重的罪恶感,她几乎被这矛盾压迫得奄奄一息。可是她已经一脚踩进了泥塘,只能让自己不断地陷落下去,回头的路早就已经断了。
“你想过没有,你是在犯法啊!”叶枫不明白,言素一个前途美好的大学生,为什么会淌进贩毒集团这肮脏的浑水!他相信言素的本性不坏,所以他还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局里,他今天来见言素,纯粹是私人会晤,他希望能够说服言素去自首。一想到这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将要面对监狱的铁栏杆,叶枫的心里尖锐地刺痛了起来。
言素抹了抹哭红的眼,泪水沾湿了一双柔白细致的手,她感到这一双干净的手如今却变得污秽不堪。她抬起脸来,漂亮的杏眼已经显得红肿,幸好他们坐在角落里,倒也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一桌的异状。
她看见叶枫脸上的不忍,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她最怕看见的是叶枫轻蔑厌恶的眼神,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叶枫终究还是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了过来,将残余的泪痕拭去,这才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
“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寝室里的一个同学生日,有人便提议吃完饭后要去跳舞,因为那几天刚好又考完一场很重要的试,所以每个人都很兴奋,提议很快就受到大家的支持。那天晚上我们就去了哈迪,我们一共八个女孩子,但毕竟是学生,包厢的费用对我们来说还是贵了点,所以我们只好坐在舞厅大堂里,后来,有个男人来请我们喝东西,我们实在太笨了,一点防范也没有就喝了,那饮料里其实加了迷药,我们立刻就昏昏沉沉起来,那男人又给我们每人塞了一根烟,我不会抽,他就逼着我抽……”言素强忍着眼泪,细白的牙咬在下唇上,她说:“原来那烟里含有海洛因,我们一吸就上瘾了,第二天毒瘾发作每个人都难受得不得了,最后只好去哈迪找那个男人,他像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说烟是不能白给我们的,得跟他买,一根100,一开始我还咬着牙买了,到后来实在负担不起这么大一笔费用,这时候马国良找上了我,说只要我帮他做件事,他就给我提供烟,我……对不起,叶枫,我不想欺骗你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言素扭开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叶枫不仅惊愕,而且愤怒,他收紧了拳头,马国良这帮人渣,就这样生生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人生!言素颤抖的双肩让他不忍,他换了个位置坐到言素的旁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对于她,叶枫自问已经无法做得再多了。
“对不起叶枫,你原谅我好吗?”言素将脸埋在叶枫的颈项,哭着问,那声音里的脆弱和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叶枫抚着她长发,居然也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言素抬起脸来,睁着泪眼,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叶枫,你不要我了吗?我会自首的,我也会去戒毒,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她抱紧了叶枫的脖子,交叉的双臂密不透风,生怕一放手就会失去。
叶枫想要拉下她的手,却被她抱得更紧,苦笑一声,他说:“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
丑陋的一面已经暴露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言素自认没有任何筹码可言,她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才能把他留住。
叶枫无可奈何地任由她抱住,轻声地安慰:“别担心,只要你有恒心,一定能把这毒戒掉,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要被它打垮了,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你嫌弃我了是吗?你不要我了,叶枫,你真的不要我了。”言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话里是无尽的心灰意冷。
叶枫狠下心肠将她的双手拉下,正色道:“言素,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我也不能欺骗你,我——并不爱你。”
言素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叶枫,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你知道吗?”她的声量已经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可是她并没有发觉,苦苦求着叶枫:“别离开,别抛下我。”
叶枫用指揩去她的眼泪,犹豫起来,他是否太狠心了?他摇了摇头,如果今天不把一切说明白,对言素的伤害会更深。
“你别激动,听我说完,我的确喜欢你,但那份喜欢仅限于朋友之间,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今天说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更好过一些,我大可以骗着你,让你去自首,去指证马国良,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给了你希望等于让你更加失望,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你要怨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糟蹋你自己,你还有很好的未来,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是你的朋友,我也愿意保护你,只是我不能爱你——对不起。”
言素止不住眼里涌出的泪,凄楚地说:“我早就料到你终有一天会跟我提出分手,但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告诉我,你真的不是因为我吸毒而不要我的吗?”
叶枫坚定地摇摇头:“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言素不愿意知道那个人是谁,抬手抹干了面上的泪,很快眼眶里又涌出了新的,她忍住没让掉下来,扯出一个笑对叶枫说:“你能不能亲亲我?这次不要亲脸颊或额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吻。”
望着言素期待的脸,叶枫感觉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残忍。他撇开了视线,低声说:“对不起。”
言素笑着落下了泪,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这个男人哭泣。
叶枫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言素最终平复了情绪,她平静地说:“我会去自首的,但在那之前我要回家一趟,好好陪陪我的父母,你可以答应吗?”
叶枫连忙点头,他相信言素的为人,这样一个女孩,他的确不忍心将她逼得太紧。
言素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轻声说:“谢谢。”然后洒脱地离开。
叶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闭上了眼,心头的沉闷依旧压得他难受。手机铃声无预警地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未开口那边已经嚷了起来。
“叶枫吗?你快来!”
他足足愣了两秒才认出这熟悉的声音——是阿朱。
24
阿朱的白切糕最终没有做成。
那天,他刚把白花花的面粉倒进盆里,水一灌,还没来得及搓面团,连凯就回来了。
阿朱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刚好刚好,我这正做切糕呢。”
“什么?”连凯冲进厨房,见阿朱手上沾满了粉,连忙拉着到水龙头下冲水,一边自责地说:“怎么可以让你来煮东西呢?我真是该死,忘了请个人在家里伺候你。”
阿朱顿时板起了脸,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人伺候!”
连凯见惹他生了气,低眉垂目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阿朱看了,火气直线上升,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朽木疙瘩当侍卫!这倒好了,忠心得像块狗皮膏药,想摆脱都摆脱不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阿朱拍拍他的肩:“算了,你把这儿收拾一下吧。”
连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收拾起料理台上的东西。他把盆里的粉倒进了垃圾桶,拿了布正要擦干净料理台的时候,看见还有一包粉稳稳地躺在那里。他打算收到柜子里,拿到手边一看,脸色立即就变了,冲到阿朱面前,惊恐不定地问:“你没,没吃这东西吧?”
阿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没啊,切糕都还没做出来呢,我总不能光吃粉吧?”
连凯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自言自语地说:“没吃就好。”
阿朱把那包粉夺了过来,还没看仔细又被连凯抢了回去,他反射性地一瞪,吓得连凯语不成句:“卑职……卑职该死……”
阿朱对于连凯的莽撞大出意外,瞪大了眼睛说:“这面粉究竟怎么了?你连碰都舍不得我碰一下,那柜子里还有很多呢,你还怕我吃光了不成?”
连凯连忙给他跪下:“卑职绝无此意!只是这粉吃了伤身,皇上你可万万吃不得!”
“吃不得你怎么还储了一柜子的量?”
连凯冷汗直下,既不敢欺君又不敢讲实话,实在是进退维谷,跪在地上冥思苦想。
阿朱见他不说话,性子也上来了,可又想到自己不应该用身份去逼迫连凯,憋着一肚子闷气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客厅里跪着的连凯悄悄吐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去轻轻敲阿朱的房门:“皇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去。”
房里没有反应,连凯再接再励:“要不然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阿朱开了门,寒着脸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连凯张大了嘴,开合半晌才说:“阿朱。”
“这还差不多。”阿朱点了点头,见那包粉已经被连凯收了起来,心想下次再追究好了,免得闹得大家不愉快,就说:“都中午了,你就随便弄点吃的好了,我无所谓。”
连凯自然没有异议,打了电话让五星级酒店送来最高价的菜肴,并对阿朱说:“这东西比不上宫里御厨做的,委屈你了。”
阿朱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一阵哭笑不得。主仆之间的这一场小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了。
半夜里,阿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幽幽转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眼坐起了身,就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杯子,举到唇边才发现是空的。他暗自发笑,杯里的水早在他睡前就喝光了,真是糊涂。不得已,只好下了床去倒水。
阿朱晓得练武的人耳朵灵,生怕吵醒了连凯,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房门刚开出条缝,就见连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先是疑惑,然后又明白起来,连凯在这里认识的人除他之外自然就是马国良了,这电话肯定是那人打来的。阿朱有心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耳朵贴着门缝干起了监听的工作。
连凯说:“你有必要吗?不就是一包粉?我给你干的可比这重要多了。”然后是一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