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声:“死不完的贼秃,尝尝太爷们‘七返神砂’厉害!”
黄面和尚厉声答道:“七返神砂,果然乌蒙一宝,名闻江湖,但仗着歹毒暗器伤人,算
是那一门好汉?是好的,过来和我黄面头陀战上三百回合。”
恽异也喝道:“和你们这批以多为胜的贼秃,讲什么江湖道义?”麂皮手套,向左边革
囊中抓去。
岳天敏一听对方自称黄面头陀,赶紧叫道:“恽兄且慢!这黄面头陀,小弟有话问
他。”
说着闪身出去,向黄面头陀拱手道:“在下岳天敏,有一事请教大师父,不知肯否见
告?”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岳天敏道:“双头鼠王三元,水蛇何成蛟,不知可在宝刹?”
黄面头陀微有愠色,昂然的道:“他两人在怎样?不在又怎样?”
岳天敏剑眉一轩,怒道:“这两个贼子,与我岳天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正在找他们算
账。”
黄面头陀哈哈笑道:“你只要胜得了佛爷手中降魔杵,自然奉告。”
岳天敏道:“大师父一言为定,请赐招罢!”
黄面头陀怒道:“你还没有撤出兵器。”
岳天敏悠然的道:“对付大师父,在下还用不着兵器。”
这句话可把黄面头陀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右手降魔杵“五丁开山”,右掌一翻
“金龙探爪”,趁势劈出。
岳天敏右掌虚空一推,身形向左飘出,跟着左掌微吐,用了五成力道,硬接黄面头陀一
掌,试试他的功力。
掌力接实,黄面头陀一条左臂,隐隐酸麻,心头大惊,降魔杵“怒海翻澜”,疾卷出
去。
一霎时杵影纵横,尽是杀招。但不管你杵招如何凌厉,每到变招将出之际,都被对方连
绵的掌势封住。
这正是岳天敏在昆仑下院同二师兄涵真子精研“太清剑法”时,所领悟脱化出来的“太
清掌法”,封、黏、卸、切,随着敌人的拳掌兵刃,变化应用,制敌机先。
黄面头陀空有一身本领,却是施展不开,怒吼连声。两人缠斗了二三十招,岳天敏不愿
多耗时间,乘隙进招,呼呼两掌,把黄面头陀逼退两步,陡的觑准降魔杵,伸手一招。
黄面头陀只觉降魔杵在手中猛的一震,虎口剧痛,竟然脱手飞出,落到了对方手上。这
一惊非同小可,才知对面的文弱书生,却是身怀绝学。
岳天敏笑嘻嘻的接过降魔杵,道:“大师傅,承让承让,现在可把王三元、何成蛟两人
住处见告了罢!”
黄面头陀一张黄惨惨的脸上,更显得黄中透白,愤然的道:“不错!他们在两月前,确
曾来过大雄寺,不过当时就被贫僧师傅驱逐下山,现已不在本寺了。”
岳天敏疑信参半,又道:“大师傅,此话当真?”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信不信由你。”
岳天敏看他神色,非似虚语,忙道:“承大师傅明承,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和恽氏兄
弟,转身就走。
黄面头陀和七八个和尚,愣愣的看他们从容离去。
岳天敏等三人,加快脚步,才翻过一座山头,猛地里一声震撼山谷的长笑,破空飞来!
飕!飕!飕!黄影连闪,面前突然多了四个黄衣僧人,向自己怒目而视。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红发,散披肩上,粗眉大眼,一脸横肉,生相极为狞恶。
这人一看面貌,就知是赤发尊老了。
他手持禅杖,态度狂妄的向三人问道:“连伤本寺弟子,和监院师父的,就是你们三个
娃娃吗?”
声若夜枭,使人听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恽奇见到赤发尊者亲自追来,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赤发尊者为大雄寺第二高手,武功
仅次于枯木和尚,凭自己兄弟这点功力,合手施为,恐怕也接不住他一二十个照面。
和自己同行的岳天敏,看他出手武功虽然胜过自己,恐怕也难以为敌。何况赤发尊者身
后,还站着三个黄衣僧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晚和恽异对敌的监院之一,功力甚深,看来今日
这关真不易闯过。
心头略一打转,遂和兄弟恽异打个暗号,麂皮手套扬处,两把“七返神砂”,化成漫天
烟雾,霏霏蒙蒙,七彩缤纷,向赤发尊者迎头洒盖而下。
猝然发难,这股声势,也端的厉害!
赤发尊者桀桀怪笑,说道:“别人怕你们乌蒙老怪的‘七返神砂’,在我尊者面前,真
是班门弄斧。”
左臂微微一摥,狂飙起处,恽氏兄弟所发的“七返神砂”,立被震散。亦发尊者正待就
势追杀!
猛见一条人影当头飞堕,连身法都未看清,人已落到自己面前。赤发尊者心头一愕,向
后退出半步,定睛一瞧,却是三人中的一个文弱少年,只见他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在下
岳天敏,因追寻仇人,误闯宝山,不想引起贵寺师父误会,致失手伤人,心实不安,大师父
望重武林,还请多多恕罪,让在下三人,下山去罢!”
赤发尊者看清来人,脸色突然一沉,喝道:“小施主倒说得轻松,今日你们还想下山去
吗?”袍袖疾拂,一阵劲风,像惊涛骇浪般自袖底卷出!
恽奇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忙喊:“岳兄快退!这是赤发秃驴的‘铁袖神功’。”语声
未歇,蓬然一声闷响。
这种内家真力的拼斗,丝毫取巧不得,岳天敏硬接对方一招“铁袖神功”,立觉心神一
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出半步。
赤发尊者上身晃动,差点立脚不住,心头微震,杀心陡起,随着一阵桀桀怪笑,禅杖骤
然出手,“力劈五岳”,迎头就打!
岳天敏退了半步,早有准备,龙形剑呛啷出匣,划起半圈青虹,“物换星移”,轻轻一
挑,竟把重逾千斤的来势,化解无形。
赤发尊者心中有数,对方这个文弱少年,内力竟然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时不敢再存轻敌
之念,又是一声怪啸,杖招倏变,刹那间,数丈方圆,只听杖风呼呼,杖影如山,大雄寺镇
山之宝的“伏魔杖法”,端的非同小可!
岳天敏全身被圈入杖影之中,他临危不乱,左诀右剑,太清剑法业已展开,龙形剑一掣
一挥之间,身前漩起了一团青紫光圈。
任你禅杖急若骤雨,但始终被一层蒙蒙剑气,挡在五尺开外,莫想越雷池一步。
一阵工夫,双方就拼搏了五十三个回合。
赤发尊者武学实在是炉火纯青,高深莫测,一支禅杖直如怪蟒缠身,恶蛟逆水,挟着点
点杖影,尽向青蒙蒙的光圈中猛击,吐招歹毒,出手狠辣,威势实是吓人。
赤发尊者满拟自己伏魔杖法展开,对方决难支持,那知连演绝招,依然莫想伤他分毫,
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大意。
细察对方剑招,只觉精微绝伦,极难找出半点空隙,而且每逢青中透紫的光华递到之
处,虽然离身还有数尺,寒芒即已砭人。不由心头一凛,心想这种高深的剑法,自己数十年
江湖,尚属仅见!
猛听一声清啸,声若龙吟,对方的青紫光圈,陡然暴涨,霎那间漫天紫罡,金星流动。
只觉剑光如幕,由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顿时把自己裹在这一片耀眼夺目的奇幻剑势之
中。
赤发尊者,何许人也?他那会被这穜幻觉所迷困,只不过感觉到对方出手,迅捷得几乎
使肉眼看不清楚罢了。
这倒也还可以勉强应付,最难的就是对方每一剑后面,都是接连三招,绵绵无穷,变化
莫测!根本就没有使人缓气还手的机会。
自知长此下去,决难久持,不若乘机冲出剑幕,再作打算。他赤发散乱,黄牙暗咬,忽
的大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杖。
这两杖走他数十年修为内家功力所聚,威势自非寻常,太清剑法虽然玄机变化,奇奥莫
测,也难挡得住这股强猛的冲撞,青紫光幕,立即被荡开了一个空隙。
赤发尊者身随杖起,双足一点像流星般疾冲而出,人已到了三丈开外。那知岳天敏连演
太清剑法,正好使到三十二式。
发尊者冲出剑幕。他两人本来都是全力相搏,这一骤然失去对手,余劲未歇,那里还收
得住招?
龙形剑化作一道青紫光华,脱手飞出,直向赤发尊者身后,电射而去,丝丝生风,寒芒
四吐!
赤发尊者脚跟还未落地,风生脑后,回头一瞧,直吓得心胆俱裂,敢情这少年还会飞
剑。
急忙之中,举起禅杖,向后掷出,这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平日尊严,“懒驴打滚”,
人从横里连翻带滚,又滚出去了两丈来远。
只听身后“喀嚓”一声,粗逾鹅卵的精钢禅杖,立被截作两段。赤发尊者尘土满脸,狼
狈的站起身来,回头一瞧,少年依然站在原处,那支青虹吞吐的宝剑,好好的握在手上,似
乎和没有事情一样。
惊魂甫定,反疑心适才惊恐过度,但相随自己数十年的禅杖,明明已拦腰切断,静静的
躺在地上。
这时四野反显得非常沉寂,突然从宁静中响起了一个苍劲冷峭的声音:“小施主竟能飞
剑伤人,这手绝艺,老衲还只是耳闻,不知师承宗派,可肯见告?”
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铿锵,震慑人心!岳天敏依声望去,那五丈开外,不知何时多了
一个又瘦又小,身穿古铜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持念珠,迎风而立。
那枯干得像骷髅似的脸上,须眉虬结,看不清口鼻,祗露出两个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盯
着自己,直似两把利剑,威棱逼人。
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寒战,心想如果在晚间遇上,不当他僵尸才怪!
当下抱拳答道:“在下岳天敏,乃是昆仑门下,老师父大概就是枯木前辈了?”
枯木和尚一无表情,冷冷的道:“昆仑还有小施主这样高手,真是难得!”
话到这里,扫了恽氏兄弟一眼,声音突转严厉,接着又道:“大雄禅寺,二百年来,还
没人敢上山生事,当初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闯了上来,也从无一人能活着回去。三位小施主自
然身怀绝学,才敢闯上太行山来,老衲也不过份留难,只要能接得住老衲三招,大雄寺就破
例让你们安然下山。好!三位小施主就请并肩子上罢!”
岳天敏暗忖事已如此,说也徒然,眠前的枯木和尚,虽然厉害,自问接他三招,也许还
可承当。
但恽氏兄弟,功力较差,不如要他们先下山去,免得碍了自己手脚。
当下剑眉一轩,慨然说道:“老师父既然要向在下赐招,恭敬不如遵命,那就由在下一
人奉陪就是。”
接着回头就向恽奇兄弟打个眼色,朗声说道:“这里由小弟奉陪老师父三招,两位恽兄
就请先下山罢。”
恽氏兄弟一看岳天敏居然要想一人独当枯木和尚三招,却叫自己兄弟先走,不由心中十
分感动,但江湖上,那有如此不顾义气,临危先走之理?
正想开口,猛听耳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小鬼头,还不快走,再待下
去,就坏事了,这里有我老人家担待。”
恽奇回头一望,那有半点人影?可是耳边明明有人说话?
正在迟疑,眼看岳天敏面露焦急,又道:“两位恽兄,尽管先行。”
说着连使眼色,催促不迭!“小鬼头,还不快走!”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有点愤怒!
枯木和尚也不耐,厉声喝道:“既然岳小施主要单独留下,你们两个娃娃,就去罢!”
恽奇知道已有高手在暗中援助,多着自己,反而碍手,也就一拉恽异,向岳天敏拱手
道:“既然岳兄吩咐,小弟两人先行一步。”说着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大雄寺的和尚,有枯木吩咐,自然无人再敢拦击。枯木和尚等两人去后,望岳天敏一
眼,连连了点头,温和的道:“小施主这份义气,这种胆量,老衲不胜钦佩,你可准备
了!”
说着左腕袍袖微拂,露出一只肉内陷,枯干得像鸟爪般的手掌,向前轻轻一推!
这一掌显然只用了五成力道。
岳天敏那敢丝毫大意,脚踏丁字步,凝神蓄气,劲运右臂,跟着掌心微吐,“太清罡
气”和“纵鹤擒龙”两种功夫,同时并施。
掌风相接,只觉一股无形的潜力,软如绵絮,向自己反弹过来。顿感右臂酸麻,身形晃
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枯木看到这种情形,也着实心惊,凭自己数十年浸淫的绵掌,虽然只用上五成力道,但
江湖上能接得住的,也寥寥无几。
对方二十不到的少年,居然只用单掌硬接,只不过退出一步,这份功力,已属罕见,难
怪他夸下海口,一人承当。
此人身怀绝学,再过二十年,江湖上怕无人能敌?
老和尚杀心陡起,阴侧恻的一声干笑:“小施主功力果然非凡!再接老僧第二招。”
两只枯干的手掌,五指倏呈灰白,渐渐由灰转黑,手指微屈,掌心内凹,向前缓吐!
这一次的掌力,迥异先前,只见从内凹的掌心,似乎隐隐的飞出一缕深灰色的轻烟,随
着就有一股无比的潜力,像惊涛骇浪,汹涌而出。
最奇的这掌风,竟然在半空中自动旋转,发出呼啸,中间还尖杂着丝丝异声。
岳天敏不敢分神,暗暗运集全身功力,蓄势以待,见枯木挥掌之际,也双掌平胸推出。
两股潜力,悬空一按。岳天敏立时觉出不对!那股呼啸而来的旋力,重逾千钧,自己的
“太清罡气”在前面把来势挡住,但因正面挡了一下,那旋转的压力,猛的从两边分开,由
左右向后卷过来。
呼啸和丝丝之声,突然大盛。岳天敏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掌法?
心念才动,立郋使田“云龙九式”中的“神龙迥翔”,身形向后平飞出去三丈来远。
这本世电光火石的一瞬,心念动作,间不容发,岳天敏纵然见机得快,已经迟了半步,
左肩上似被扫着了些,只觉微微一麻,鼻中嗅到一股腐尸之气,令人作呕,全身陡然打了一
个寒噤。
双脚才一落地,猛听耳边有人说了声:“年轻人,还不快走!”
声才入耳,右臂似已被人握住,身形骤起。
“我当是谁?老酒鬼你也来插手多事?”枯木和尚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秃驴,失陪!失陪!”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摇曳长空,自己两脚,虚飘飘的足
不沾地,掣电御风,向前疾驰。
眼看山冈起伏,像流水般滑过,两耳呼呼有声,这种“蹑空虚步”的功夫,简直令人难
以置信?
大约过了一刻多时辰,脚下已逐渐缓慢下来。岳天敏回头一瞧,那拉着自己急奔的是个
酒气醺醺的矮小老头,看他腰系酒葫芦,手执旱烟管,不是自己初出门时,在船上戏弄船老
大的脏老头是谁?
据二师兄说:他老人家和自己师傅同辈,是目前江湖上硕果仅存的有数高手,大家因他
游戏风尘,不拘形迹,亦庄亦谐,亦酒亦仙,就叫以醉仙翁……岳天敏正在沉思。
“年轻人,到地头啦!你在想什么鬼心思?难道要我老人家拖着你跑一辈子?一个晚上
没酒喝了,我早已骨软筋酥,全身使不上劲,那里还跑得动?”醉仙翁一面说话,左手向前
一摔。
岳天敏冷不防一个踉跄,向前冲出了两三步,才算站住。赶紧上前一步,倒身便拜,口
中说道:“晚辈幸蒙老前辈……”
醉仙翁旱烟管向空乱挥,勃然怒道:“老前辈,老前辈,你干脆叫我老不死!老酒鬼好
啦!你这样子,不要折煞我吗?”
岳天敏心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