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盛名,难得岳小侠驾莅寒寨,敢以水酒一杯,聊表敬意。”
这位黑龙帮三内堂日月堂堂主,是诚心要试试眼前这位昆仑派掌门人的师弟,看上去像
个文弱书生的少年,是否真有惊人绝技?
这时大厅上数百只眼睛,都露出了同样的心情,就是连采薇叟、夏峻峰、严靖寰也并不
例外。
许君武话才说完,气运左腕,只见他左掌微微一送,那斟得满满的一杯酒,平空飞起,
不晃不溢,隔着席次,端端正正的直向岳天敏面前飞去。
岳天敏赶紧站起身来,含笑道谢,双手抱拳,微微一拱,暗中已运起“太清罡气”,把
酒杯托住,一面用口向前一吸。
大家只见那酒杯飞到他面前一尺光景,便悬空停住,从酒杯中飞出一股酒泉,直向岳天
敏口中投入。
少顷,岳天敏拱手道:“许堂主功力高深,小弟钦佩之至。”
说时迟,那时快!空杯在这说话之间,也同时循着原路,缓缓的飞回许君武面前。
这一手直看得大家目瞪口呆,掌声雷动。
许君武衷心佩服,面上也有了光彩,连忙谢道:“小弟班门弄斧,多承岳小侠指教。”
说着人便坐了下去。
夏峻峰掀髯大笑,道:“岳小侠名门高弟,毕竟不凡,今天老朽算是开了眼界。”说着
举起巨觥,干了一杯。
这时右边席上也站起一个人来,拱手说道:“方才目睹神技,叹为观止,大家还想请岳
小侠再显露一二,以广眼界。”他话未说完,全厅又爆起了一次热烈掌声。
岳天敏连称自己年轻学浅,并无可观,无如大家都一再鼓掌,正感为难!
采薇叟在旁哂道:“这是大家的意思,岳小侠不必再客气了。”
岳天敏心知群情难却,无法推辞,只好红着俊脸,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小弟蒙诸位
抬爱,只好献丑,不知诸位兄台中,可有随身暗器,请借小弟一用。”
当下左边席上,就有人送来三只锒镖。岳天敏接在手中,回头向夏峻峰道:“在下想请
帮主吩咐一位弟兄,准备三粒小木块,在厅前五丈以外,向前掷出,聊博大家一粲。”
夏峻峰暗想:“三粒小木块,在五丈以外掷起,武林只要会打暗器的人,谁都能够把它
击中,有什么希罕?”
他心中虽然怀疑,却吩咐庄丁立即准备,黑龙帮的庄丁,谁都会上几手,领命之后,就
削了三块指头大小的木块,却站到厅前六丈之外。
只见岳天敏站起身来,向庄丁说了一句:“请向外掷罢!”
庄丁依言,用力一掷,三粒小木块立时向厅前激射出去。这时大家都紧瞧着岳天敏,看
他要用什么手法?
岳天敏却神态悠闲,跟着右手轻扬,三支银镖,比闪电还快的追了出去。因为太快了,
所以看不清有没有打中小木块?
这时银镖已飞出去八九丈开外,陡听岳天敏喝一声“回来!”右掌向前微招。
这一声,声音并不大,可是震得大家耳鼓嗡嗡作响!刚飞出厅前的三道银线,闻声竟掉
过头来,抢先飞进大厅,白光连闪,一迳投入岳天敏掌中。
岳天敏把手中银镖,递给大家观看,原来每一只镖头上,整整齐质的钉着庄丁掷出去的
一粒小木块。
厅上的人,那一个不会武功?可是这一手,直惊得大家说不出话来。
岳天敏向大家连连拱手,口说“献丑”!一时大厅上轰然叫好,掌声雷动。
采薇叟目射奇光,注视着岳天敏,问道:“岳小侠方才这一手,不知是否贵派著名绝技
‘纵鹤擒龙’中的擒龙手?”
岳天敏点头道:“在下微末之技,那里逃得过老丈法眼?”
采薇叟捋髯大笑,正色道:“岳小侠何必太谦,纵目武林,像小侠这种身手,能有几
人?咱们黑龙帮,今后还要岳小侠多多协助。”
黑水龙王夏峻峰这时也衷心佩服,存心结交。这一顿酒,直吃得尽欢而散。
略事休息,岳天敏就起身告辞,采薇叟、夏峻峰知他心急父仇,另一方面,也恐褚老庄
主和大雄禅寺万一闹僵,有岳天敏这样好手赶去驰援,也略可放心,这就不再挽留,叮嘱他
报了父仇,一定要到黑龙帮来住上一个时期,两人直送到水寨码头,殷殷话别。
白衣秀士严靖寰,对岳天敏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什么也坚持非同舟再送一程不可,岳
天敏只得由他。
渡过湖面,严靖寰、孙英还想再挽留一宵,岳天敏却心急赶路,便匆匆的和两人订了后
会,策马疾驰而走。
却说金刀褚瑞芳,三十年前在北京城里,开设一家安义镖局,因江湖上黑白两道朋友,
都有个交情,所以安义镖局镖旗所至,都能一帆风顺,平安无事。
十年前,褚老镖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把这镖局一付担子,交给他儿子褚耀庭掌管,
自己却带着三个孙儿,回安徽原籍,纳福去了。
褚耀庭江湖世家,精明强干,武功已深得乃父真传,手上一柄金背雁翎刀,不但使得出
神入化,二十四支攒天箭,更是得心应手,箭无虚发,江湖上给他起了一个“神箭金刀”的
美名,确也并不虚传!
神箭金刀褚耀庭,继承父业,十年来兢兢业业凭着金刀猪瑞芳的老交情,和自己万儿武
功,倒也无往不利。
吃镖局这一行饭,牌子越老,信誉也就越隆。安义镖局就凭着“三十年来,从没出
事。”这八个字,就够他生意兴隆,接应不暇。
这次褚大镖头,正好因事到开封的分局里来。凑巧那天分局子里来了一位富贵人家模样
的人,声称听说褚大镖头前来开封,所以要当面见他。镖局中人见他气派不小,就报告了褚
大镖头亲自接待。
经过密谈之后,才知来人是当地一位封疆大吏的总管,有一串明珠项炼,要委托镖局,
送到京城某亲王府,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才一打开,便觉得光华耀目,数十粒明珠,
粒粒都有龙眼核般大小,这一串珠炼,怕不价值连城?不由心中发愣。
自思开设镖局,自然是夜宿草头露,渴饮刀头血,那有买卖上门,推出去之理?
要答应呢?实在保这种红货,风险比什么都大,一时倒有点踌躇不决。
那人一见褚耀庭沉吟不语,不由笑道:“大镖头倘若嫌报酬少了,家主人决不吝啬,你
老吩咐就是。”
褚耀庭笑道:“在下回京原是顺路,只不过保这种红货,颇多为难之处,不知贵上人是
否派人随行,预备何时起程?”
那人一听褚大镖头已有允意,忙道:“这事家主人吩咐,完全拜托大镖头,不再派人同
行了。”
褚耀庭听说一切由自己作主,对方并不派人同行,自己反正就要回京,身上多这末一个
盒子,也不碍事,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那人大喜,赶紧把锦盒送上,说明送达的地址,便起身告辞。
第二天,褚耀庭把开封分局各项事务,略为关照,午后就动身北上。
趟子手赵腾彪,跟随褚大镖头多年,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因这趟保的是暗镖,又是顺道
回程,不用他前行探路,只是策马缓行,随在大镖头身后。
豫冀原是邻省,由开封北上京都,又走官道,这条路上,安义镖局只要插上镖旗,就可
通行无阻,压根儿连一个趟子手都用不着。
何况这次又是神箭金刀褚大镖头亲身北上?
谁不知道他们安义镖局开封有个分局,褚大镖头少说一年也得跑上两趟。
但话说回来,这种保暗镖,最招江湖绿林之忌。所以尽管是条熟路,无虞差池,神箭金
刀还是百般谨慎,免招意外。
可是你虽然处处隐藏,江湖上人的耳朵,也是最尖的。安义镖局保着一趟价值连城的红
货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这消息如何传出来的呢?原因是那位封疆大吏的总管,在没有找到安义镖局以前,已经
接洽了几家镖局。
只因这档红货,非同小可,大家有谁能承当得起?于是就诿称镖头均已外出,无人可以
护送,都是如此。
有几家甚至异口同声的推荐安义镖局,说名震江湖的神箭金刀褚大镖头刚从京城来此,
有他护送,万无一失,那总管这才找上了褚耀庭。
你想!这样一来,悠悠众口,谁保得住一句不漏出去?消息不要生足,却跑得最快,江
湖道上早已传遍了这个风声。
许多黑道中人,谁不想捞上一笔,一劳永逸?但一打听是安义镖局的褚大镖头神箭金刀
亲自出马,这就得估量估量,交情和实力了。
一连几日过去,沿途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这日赶到太行山脚下。
这太行山雄峙在冀晋豫三省界上,有林虑、主屋、析城诸峰,山势峻拔蜿蜒,到处都是
险崖绝壁,古松茂草。
神箭金刀只要过了这段山路,直达京都,便是康庄大道。
两骑马蹄声得得,又越过了几重山岭。眼前孤峰突起,异常峭拔,山道也比前略为逼
仄,左边是一片黑压压的松林,右边是嶙峋乱石,形势极为险恶!
褚耀庭回头望了赵腾彪一眼,赵腾彪跟随大镖头多年,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要自己靠前
一点,免遭人家暗算,当下两腿一夹,把马赶上半步,紧跟在后面。
黑压压的松林前面,突然闪出三条人影,一律劲装紧扎,黑纱蒙面。为首一个身材高
大,手捧一支降魔杵,卓然而立,左右两人,一使鬼头刀,一使分水刺,站在道旁,一言不
发。
赵腾彪一看,果然有不开眼的人前来拦路,就双膝一夹,催马上前,从怀中取出一面三
角绣旗,到了三人面前,翻身下马,刚要把镖旗展开,口中说道:“线上朋友,高姓大名,
咱们京……”
他还没把京都安义镖局说出口。
左边一个喝声:“小子不必啰苏,看刀!”
鬼头刀一抡,扑身而上。赵腾彪见他不由分说,刀已到了胸前,赶紧滑步旋身,避开来
势,把镖旗向怀中一揣,抽出单刀,连封带砸,还了一招。
神箭金刀褚耀庭,一见这三个蒙面人,居然不顾规矩,不由大怒,双足点镫,左手微按
马鞍,就从马上踪起,轻飘飘的落到两人面前,沉声喝道:“赵腾彪,你且后退!”
使鬼头刀的见褚耀庭马上腾身,轻功不弱,微微一愣。
赵腾彪已依言退下。褚耀庭喝道:“三位朋友,怎的不顾江湖规矩,难道和褚某有什么
过节,但请划下道来,褚某一定奉陪。”
为首一个嘿嘿笑道:“江湖道上,能者为强,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可不管,王师弟,让
我来收拾他。”
话才出口,人已闪到使鬼头刀的身前,喝声“接招”!
降魔杵随手点出,快捷无伦!褚耀庭方要喝问对方万儿,那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说
打就打,降魔杵疾如风雨,横卷而来。
不由气往上冲,喝声:“来得好!今日不给你们这些不开眼的贼子一个厉害,还不知我
神箭金刀为何许人也?”
雁翎刀“怒海翻澜”,“长虹吐焰”,刷刷两招,快如闪电,见招破招,回手反攻,确
是名家手法!
使降魔杵的才一动手,就被对方封住,那得不惊?
暴吼一声,杵影卷起一片乌云,放手疾攻。褚耀庭看他降魔杵所带风声,便知此人膂力
不弱!他不慌不忙,展开六十四路刀法,只见刀光闪闪,拥起一道金虹,降魔杵也自不凡,
四面八方,风声呼呼,两人各展所学,铢两悉称。
霎时间,刀光杵影之中,只有辨不清面目的两团黑影!站在一旁使鬼头刀和使分水刺的
两人,敢情心中不耐,喝一声:“并肩子上!”
两人一摆兵器,拥扑而上。褚耀庭和使降魔杵的激斗多时,自己才略占上风,被两人一
加入,便觉压力加重,降魔杵威力陡增。心想:“今天不施杀手,没有了局。”
他猛然大喝一声,雁翎刀刀招突变,使出“夺命金刀连环三式”,恍如狂风暴雨,电卷
雷迸,疾攻而出!
三个蒙面人中,以使降魔杵的功力最强,褚耀庭一招得手,那肯饶人?趁他一杵落空之
际,疾转身形,金背刀由下而上,舍人磕杵,右脚“魁星踢斗”,踹向右边使鬼头刀的手
腕,左手微抬机括连响,攒天箭却袭向左边一人。
这几下如电光火石,同时发出,快速绝伦。使降魔杵的正因招式用老,本身发出的力量
落空,对方借力打力,用了十成力道,那还禁受得住?
“当”!“呼”!降魔杵被震脱手,半臂麻木,虎口涔涔出血。左右两边,也同时响起
“当啷”!
“啊哟”!之声。
一个右腕脱臼,鬼头刀落地。一个肩头挨了一箭,箭簇入骨,痛澈心腑!
三个人同时负伤,跳出圈子,那使降魔杵的回头喝了声‘后会有期’,捡起兵器,向林
中窜入。
神箭金刀虽然侥幸取胜,也着实累得沁出汗来,三人一去,他长长的吁了口气。
方要转身,猛听对面危崖之上,传来两声“嘿嘿”!声音冷峭,向耳鼓中直钻。
褚耀庭抬头四瞩,只见离地五六丈的山崖上,突然有一条黑影,如飞鸟下坠,瞬息已到
眼前,居然点尘不惊,光是这手轻功,自己已逊色不少!
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瘦长汉子,面上也蒙着黑纱,奇怪!今天来人怎地都见不得人?
来人手上握着一口蓝汪汪,软绵绵,狭长而细的缅刀,刀上分明还喂有剧毒,只见他缅
刀一弹,“铮”!挺得笔直,向自己一指,冷冰冰的道:“喂!保镖的,你几手毛拳毛脚,
不必再施,干脆把那串明珠献上,太爷还可格外施恩,给你一条生路,你看如何?”
神箭金刀几曾受人这等轻视他?剑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这位朋友,藏头露尾的不
敢见人,口气倒是不小,来来来!褚某保镖赔命,不自量力,还要讨教几下绝招,倘若学艺
不精,败在你朋友手上,听凭处置就是!”
那人阴恻恻的笑道:“你既然要找死,还不快些动手?”
褚耀庭喝一声:“朋友接招!”左掌前切,右手雁翎刀“拨柳分花”,猛戮过去。
那人哂然不屑,嘴角微撇,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不架不接,左脚斜踩,好快的身法!转身已到褚耀庭身后,骈指如戟,疾点“凤眼”
穴。
褚耀庭心中一惊,挫腰翻身,雁翎刀“野渡横舟”,拦腰猛戮。那人脚尖垫劲,身形微
撤,一溜蓝光,“探海屠龙”,削向下盘。
褚耀庭因他手中利器,不敢硬接,一闪身,身形疾转,刀化“猿猴献果”,改刺对方左
肋。
那人身躯微让,“风摆枯柳”,缅刀卷起寒芒,和雁翎刀砸个正着,但听一阵金铁交
鸣。
褚耀庭的厚背金刀,居煞被对方震弹开去,不由微一愣神。那人冷笑一声,倏的放手抢
攻,连着七八招,把褚耀庭逼得手忙足乱,退了七八步,方始站稳。
陡的大喝一声,再次使出“夺命金刀连环三式”,翻身猛扑,一时只见金光乱闪,风雷
迸发,尽是杀着!
那人骤不及防,似乎微感惊愕,倒也不敢大意,手中缅刀,软硬兼施,舞成一圈蓝光,
仅打成平手。
两个人在如山刀影之中,激战了四五十个回合之后,褚耀庭渐渐感受不支,额角上也微
微的沁出汗来。
只觉那蒙面人一柄缅刀,矫若游龙,重逾山岳,内力愈打愈盛,招法越演越怪,自己咬
紧牙关,由攻变守,逐渐的已封不住人家凌厉招式,知道再难撑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