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顿感不妙。
苏溪亭:“非要说跟我有仇的,就一个齐家的小姐,不过似乎是因为婷儿入门比她晚出身比她差所以结的仇。”
赫兰千河:“照这个标准连我都能跟她结仇了。”
“我再去查查。”
赫兰千河把手腕上的腕箍露出来:“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苏溪亭把他的左手拉过去:“扣得还挺紧,看着像银,”她用指甲敲了敲,“听着又像玉……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姓沈的给的,我猜大概是有定位功能的手铐,”赫兰千河哂笑,“穷得连手铐都只有半边。”
下午,赫兰千河看书看得烦了,丢掉经文到院子里乱逛。前殿与正殿他即便没看熟也扫得熟了,只有后殿他还没仔细琢磨过布局。围着后殿的石基绕至后墙,一个门洞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外边连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周遭毛竹丛生,声籁俱寂,石板路顺山势向上延伸。千星宫地处始阳山西北峰也是最高峰,再往上也许能俯瞰整座青山。
赫兰千河越往上,竹木越发高大,刹那间眼前一片明亮,他来到一处高台之上,地上或镶嵌或雕凿,一副紫微斗数图就被他踩在脚下。
这里的人也玩星座?赫兰千河觉得有些意思,走向石台边沿的石栏围柱,单手搭在柱子顶端的蟾蜍头上,下方瑞霭浮动,金光如粼,连片的重楼严宇依山而起,朝水而落,其间道路交错,高低相同,行人小如蚊蚋,天际群雁翩飞。
清虚派派规规定,弟子不得在五堂之内御剑,赫兰千河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地方很适合练习吹笛子。
小学的时候赫兰千河的娘忽悠他去报培训班,三年级想放弃,想想这个月学费都交了,学完再说吧;拖到初二,想想这半年学费都交了,学完再说吧;拖到高三,想想这么多年学费都交了,然后他就穿越了。
一想到这些日子莫名穿越、平白挨打、寄人篱下、扫地度日的生活,赫兰千河一腔愁绪,将竹笛横起。
大风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无意间周身灵力汹涌奔流,尽数融入笛曲之中。身在风眼的赫兰千河浑然不觉,身后千万竹叶簌簌而下,随风狂舞。
突然山头一震!
赫兰千河脚底不稳险些摔倒栏杆外边去。
卧|槽?!地震了?不是说修仙的地段都很好么怎么会地震?还是说这里跟日本一样是个岛国?
脚底又震了一下,然后是一连串的摇动,仿佛石台下有东西在拼命挣扎。
突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笔直刺入石台正中央,以剑为中心,银色法阵张开,两轮六十四卦交错旋转,银光暴涨,石台下传来一声怒吼,带着不甘与痛楚,归于平静。
赫兰千河两手抱着那尊蛤|蟆吊在围栏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眼角十分柔美的女仙飘然落下。
鱼尘欢看着赫兰千河,挑了挑嘴角,转身问道:“是你杀了他,还是我亲自动手?”
沈淇修面色平静:“是我管教不严,他并非有意。”
“这柄剑当年杀的人都有你这山头高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醒的。我早就说赫兰谷那地方就是个魔坑,出来的妖怪都跟燕子寒一样邪门,还是趁早杀了他为上。”
“不、不为上!”赫兰千河扶着柱子站起来,“抗议,我的法术都是沈仙师教的,有什么话找他去!”
本以为沈淇修会正色反对,而后自己再胡搅蛮缠,怎么说也得让他背这锅。沈淇修果然正色,道:“没错,这孩子天赋异凛,又跟赫兰谷关系密切,我便私自教了他一些运气之术,他的灵力与燕子寒相近,一曲笛音便能引起剑灵如此动作,若是将来他道术有成,或许能破解燕家秘法的关键之处。”
“沈师弟,我知道你比我们几个都更热心燕子寒那套秘术,但这小鬼头来路不明不白,你还是小心些为好。”鱼尘欢摇头,走之前还上去摸了摸赫兰千河的脸颊:“不过这脸长得真不错,小弟弟,要不要净个身去我房里伺候?”
“伺候”是人字旁,不是刀字旁。赫兰千河头摇得十分坚决。
第10章 沉重的赔礼()
拐骗少年失败,鱼尘欢感觉十分可惜,本想给自己宝贝徒弟找个练手的靶子,无奈沈师弟对任何与燕子寒相关的东西都不愿意放手,只好把剑从石头里拔|出,带出一串闪光,地面上的裂隙便消失不见了。
“七十九年前,仙道一名叛徒战败于始阳山,当时众位高手将此人的‘隙月’长剑封印与此,”鱼尘欢摸|摸赫兰千河的头,“隙月剑被困多年,按理说早就该化成铁水,居然能响应你的笛声,真是前所未见。”
“想必这就是缘分……”
鱼尘欢笑了起来,手还放在赫兰千河头顶,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沈师弟,七月十五,中元夏苗,今年可是轮到齐家拔头筹了?”
沈淇修顿了一下:“他不懂规矩,让他去恐怕场面会乱套,面子上也不好看。”
“怕什么,这小子看着挺有能耐的,挨几下打无非断几根骨头罢了,”鱼尘欢道,“师弟,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妖怪和人能一样吗?掌门师兄睁只眼闭只眼惯了,可外边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也要避嫌才是。”
沈淇修没有反驳:“听说师姐新收了个徒弟,十五岁已达凤初境,如此天资,今年夏猎恐怕少不了要上场。”
鱼尘欢挑眉:“骂人就别拐着弯骂,姓齐的给脸不要脸,也别怪我徒弟当众给他家姑娘难堪。”
“难堪的可未必只有他们。”
“你什么意思?”鱼尘欢略带讽刺,“难道你这小宝贝还能赢了我徒弟?”
“赢不敢说,他未必会输。”
赫兰千河抱着围观的心态站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劲,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截树桩,他们两人拿着链锯一人一边你来我往推来拉去。看热闹的心逐渐往下坠去,两位大仙的拌嘴变成了庭审,赫兰千河越来越焦躁。
鱼尘欢御剑潇洒离去。沈淇修目送她的背影,忽然转身对赫兰千河说:“跟我来。”
赫兰千河跟了上去,从观星台到千星宫的一路上,沈淇修跟他挑明了所有事。
中元夏苗是清虚派弟子的试炼内容之一,七月十五鬼门开,新魂旧魂四处飘荡,时常会有老婆魂魄归来看见丈夫新娶便痛下杀手的惨案。老掌门灵渠子干脆让各堂弟子自由组队,下山为百姓祛邪。这一活动逐渐演变为一年一度的竞赛,每年中元节各堂会派出三组弟子,每组由一名金丹期弟子领队,带三名入门不超过五年的弟子,收服的鬼怪封入瓶中,由几位堂主共审定出赢家。
原本是这样的。
后来有几年柳家人赢得太多,张家子弟颇有微词,说你老柳家当家不过是个将军,打打杀杀的莽夫而已,我爷爷可是正二品的尚书令,你们怎么敢比我们赢得多;崔家人听了马上也蹦出来,说你们两家在朝廷里只手遮天就算了,学个道还要压人一头,况且柳家人小时射箭长大砍人,煞气重的连鬼见了都绕着走,怎么能抓到那么多,肯定是搞暗箱操作。
吵得多了大家都烦,到南宫煜文主事的那年柳家又赢了,下半年便经常有两拨人堵在一个院子里对骂的局面。第二年轮到连钰秋,他抱着炼丹炉说我不去我不去要去你们再逼我就跳到炉子里把自己烧成灰,南宫煜文实在没办法,只好事先出去探查恶鬼的行踪,回来偷偷透露给崔家小公子。
“我只是告诉他地方没告诉他怎么抓啊,抓到了算他本事,抓不到也别怪人了。”南宫煜文面对公输染宁的质问时如此解释。
混乱平息,此后每年夺得头筹的队伍里边,总有那么一两个来头不小的弟子。同姓连胜不超过三年,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则。如果鬼怪不过竞争过于激烈,四位尊仙还得亲自抓一只给他们玩,美其名曰是为了平衡安全性与竞争性,其实只增加了娱乐性。
去年赢的是皓玥堂第五铏之堂主的侄子第五至善,今年轮到这几年表现都不太好的齐家。
“齐家今年派的叫做齐晚思,”沈淇修说,“天资一般,不过十分刻苦。她是玄溟堂韩潍舟堂主亲自教习的,身边助力会很多,你只需专心对付其余人。”
“把这三个人打趴下就行了?”
“不行,”沈淇修笑了笑,“你既要全身而退,又要让他们赢不了。”
赫兰千河心说又不能下狠手又要装逼,这个难度大得不是一点半点。
沈淇修:“今后洒扫交给别人,我会教你。”
第二天一早果然就有在其它地方给尊仙打杂的白衣弟子过来了,带着整套清洁工具,还帮忙把千星宫唯一一把鸡毛掸子换成了拂尘,赫兰千河第一次体会到沈淇修其实是多么的穷。
很穷的沈淇修把他叫到后殿,推开门让几十排枣木书柜暴露在晨光之中。
“你错过了祭天大典,并不算我派弟子,其它地方的经书你都不能动,但千星宫的随意,你先从最左边第三排《道德九章》看起,今日之内将内容记下。”
也许这里的人眼睛自带扫描功能,大脑输入功率堪比计算机,说起背书来永远轻描淡写,难道是修了仙连神经系统都进化了么?赫兰千河脸上风轻云淡,道:“光是记下恐怕不能领悟。”
“明日我会同你讲解。去吧。”
赫兰千河放心大胆地去了。
十分钟后,沈淇修坐在书桌前,打开韩潍舟送来的文书将将看了两页,就听见外头有人跑近,抬头看见赫兰千河拿着一本在他眼中浅显:“那个……不好意思,我看了两句,有三个字不认识……”
沈淇修在这个世界活了许多年,见识过道门真仙,深山妖魔,冥府恶鬼,黄泉修罗,然而确实没有见识过地球学渣和现代文盲。他盯着赫兰千河那张真诚的面孔,半晌,扶额道:“你过来,我跟你讲。”
“所以你们大可放手去,游魂野鬼里虽不缺恶煞,但你们四人加在一起,即便碰上飞僵也无性命之虞。”玄溟堂花厅内,韩潍舟对面前四个年轻弟子说。
他看着年龄最长的叶雨信,自他八岁拜师,十年后突破第一重凤初境;三个年轻弟子,苏溪亭天赋就不说了,还是经过宋柳君点拨过的,即便一人也能独当一面;另一个少年叫卫溱筝,年纪比苏溪亭小一岁,也是这两年难得的好苗子。
唯独齐晚思,韩潍舟前年本来就不想在这姑娘身上浪费一个亲传弟子的名额,何况齐晚思连名字都没改,一看就知道是只打算在门派混几年,出去之后好跟别的世家联姻的那种。第五铏之苦劝良久,他才勉强答应,玄溟堂的屋顶翻修费总算有了着落。
有这三人保护,就算齐大小姐再不着道,就算赢不了,也肯定不会碰到危险。
苏溪亭站在叶雨信身后,左手边就是齐晚思,心里暗道真是倒霉倒到家,跟这大小姐一堆旧事没完还得在自己升官发财与升级打怪的道路上给对方当绿叶。刚才叶雨信偷偷跟她和卫溱筝说,师父把他们三个跟齐晚思安排在一块儿是有政治考量的,齐家大小姐今年不仅要赢,还要风头压过所有人。
苏溪亭心说又要抓鬼又要帮着大小姐装逼,这个难度大得不是一点半点。
从韩潍舟那出来,叶雨信问苏溪亭有没有空,两人一块去清点七月份的物资。路上叶雨信问:“师妹,上次我送你的竹笛,怎不见你吹过?”
苏溪亭大惊,难道婷儿这么瘦居然会玩这种极度消耗肺活量的乐器?还有难道他送给自己礼物的不是盒子而是盒子里的笛子吗?她稳住,道:“近来身体不适,也怕打搅同院的姐妹。但那竹笛,音色确实清明。”
叶雨信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我也就是问问,你喜欢留着就好。”
打这天起,苏溪亭无时无刻不想翻进千星宫跟赫兰兄讨教笛子的用法,替身任务真的太难了。七月七日乞巧节,宣明派与清虚派的通信使送来宣明派的书信,告示板上有苏溪亭的名字,乐怀雅看见之后便跟苏溪亭说了,还打趣会不会是定情信物。
“去去去,定情信物有让别人送来的么?”苏溪亭把她打发走,猜想大概是郑寻庸寄信来了。
果然,只是郑兄寄来的不是信,而是一个匣子,缠了两圈写着“撒旦禁止”的白纸封条,透着一股耿直的白|痴味道。
匣子比她的小臂长不了多少,但非常沉。苏溪亭趁着乐怀雅不在时在房里开封检查,里面放着一封信,信下面的东西,却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苏溪亭同志,这是我们仙界地球联盟的第一封通讯。我们这边一切正常,最近那个什么大许的皇帝派人来了,因为北边姓柳的将军造反,手底下有些妖兵,要跟我们借人,我师父正在闭关,这些事居然全部交给我处理。与宫里人交涉真是太痛苦了,幸好我给师父送夜宵的时候他说只要坚持不同意,什么理由都是可以编的。
“我觉得这样忽悠别人不太好,毕竟皇宫离这里也挺远人家跑来很辛苦。而且太监还说你们清虚派近日会派人去,其它大派,比如茅山派、天一派迟早也要派人,还说如果有功,以后我们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招新弟子,还会给我们封几座山当地盘。我觉得他说得很有些道理,但师父就是不准,还说清虚派是不会派人的。
“所以我就问问,你们那到底派人没有啊?另外赫兰兄的赔礼我已经做好了,照着图纸改进了造型,膛线是手工的,入门级火法术就能操作,我就没装打火石。虽然不能连|发,但是藏在袖子里防身还是可以的。哥的专业全国数一数二,放心使用。
“对了,我想问问你们那闭关也是要吃夜宵的吗?吃什么夜宵比较好?信纸很贵,我们刚刚进了一批货,写不下了。”
一共有两张纸,第一张废话太多,歪七八糟的字挤得密密麻麻;第二张才是说明书,还配了图。苏溪亭放下信纸,将郑寻庸的“赔礼”从匣子里拿出来。
红木的枪托,笔直的无缝枪管,背部有填弹槽。匣子里剩余的空间里还有一排五发子弹,黄铜外壳,后部有火药。苏溪亭端详着枪身,不禁感慨郑寻庸倒真是个人才。
第11章 沉默的天才()
又是一周过去,七月十四夜,亥时,苏溪亭兴致高昂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养精蓄锐一整天,终于能上场了。
轻飘飘的水蓝长裙是派不上用场的,夜深露重地滑,必须是短衣长裤套玄色外袍。发髻端正,鬓角整齐,举手投足间隐隐约约居然真有了些仙家做派了。
乐怀雅羡慕地看着苏溪亭:“唉,可惜我寒冰决学得不好,不然今晚就能跟你一块儿去了。”
苏溪亭:“我又不是去出风头,到底就是给齐师姐打打下手,绿叶衬红花而已。”
“可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啊?”乐怀雅打抱不平,“不过没事,等我也能当领队了,就让你来我这。”
苏溪亭早已习惯她的大小姐口气,打趣道:“哇——到时候一定要罩着我啊!”
“哼哼,那是!”
玄溟堂三组十二位弟子跟着韩潍舟到清虚派正门,在那里其余人陆陆续续到期。高月启明,清风微拂,亥时漏尽,中元已至。
十五个小队四散开去,多数往周边的村落去,叶雨信的队伍却不然,所有人御气飞奔,直奔方圆几十里最繁华的随阳镇。韩潍舟早早就和叶雨信交代过了,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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