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要真弄一把剑回去,每天的功课又要加一项剑术。
反正他也没跟沈淇修拜师,帮玄溟堂打架不过是因为他拿了千星宫的几本乐谱,眼下不如早点回去,说不定今天傍晚之前洗完衣服,还能把后殿的落叶扫一遍。
于是他不顾二人反对,拉着他们坐船回去。
公输染宁安排第二组雁离堂三人进洞;沈淇修把赫兰千河拉到一边问情况,得到“无缘”这个明显无力的回答时,并未表态,反而说:“也罢。”
苏溪亭让卫溱筝先回去,自己送赫兰千河到千星宫。到了仪门,赫兰千河看她神情委顿,不忍心道:“你也不用这样……镰刀也是能砍人的……”
“没关系,”苏溪亭抬头望天,“我的法号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村夫苏子,不然野老君也行。”
赫兰千河无言以对,说:“那个……上次你送我的笛子我天天都有练,最近编了一首新曲子你要不要听?”
“……嗯。”
回房找到竹笛,赫兰千河带苏溪亭到观星台附近:“喏,上次我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弄醒了,然后他们就把这里封了,不然可以看始阳山全景的。”
“……好。”
“那个……千星宫藏了不少乐谱,回头我一首一首整理出来。”
“……啊。”
“算了。”赫兰千河默默将笛子送到嘴边,长吸一口气,送出第一个音符。
山风拂过,筱竹微微摇晃,笛声时而绵长时而缥缈,山崖之外流云千卷,忽深忽浅忽近忽远。
苏溪亭望着赫兰千河,她第一次发觉这个内心过于丰富的同伴竟然还有如此清悠静雅的一面,刚要慨叹几句,就看见赫兰千河眉头皱了一下,笛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
“没什么,”赫兰千河扶着额头,“头有点晕……最近老这样,可能是肺气不足。”
苏溪亭伸手,却被对方身上洪水般泄|出的灵力逼退,抓着一枝竹子才没有摔倒。
赫兰千河脚底有风窜涌而上,竹叶在风中猎猎作响。
“赫兰兄!赫兰兄!”她大声地吼,声音却湮没在咆哮的风声当中。她意识到对方的灵力失控了,这种事若是发生在普通修仙者身上,便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身后传来土石崩裂的巨响,是观星台的方向。
赫兰千河头疼欲裂,恍惚间他看见了燃烧的火焰,晃动的人影,四面八方的阵法,以及颜色变幻的天空,而后一切归于无边的黑暗。他不知道的是,观星台的禁制在他的灵力催动下尽数崩毁,紫微斗数图碎成十二块,困于阵法内数十年的剑灵破阵而出。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沈淇修正坐在床边,南宫煜文、公输染宁和鱼尘欢站在一边,连钰秋竟然也出现了。
公输染宁:“……这事我已经压下来了,无论如何不能声张出去,外头那么多人盯着呢。”
鱼尘欢:“早知道我就该杀了这小子,不然什么事都没有。”
南宫煜文:“这么多年了,燕子寒在赫兰谷布下的阵法还是没能解开,是我辜负了师父的嘱托。”
鱼尘欢:“少来了,我们都辜负了他老人家,这个臭小子,身上灵力路数跟燕子寒一模一样,就算跟那人没关系,毕竟也是赫兰谷那种地方出来的,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
公输染宁:“就怕玄溟堂那里不好解释……”
“我不同意,”沈淇修回头,“燕子寒死去多年,为何你们还在忌惮他?赫兰千河不过一介小妖,纵然与燕子寒有些相似,也只是因为他出生在燕子寒坠崖之处,滥杀无辜是道门大忌,师姐是忘了吗?况且他能自由出入谷中,破解阵法必然要依靠他的帮助。”
鱼尘欢:“燕子寒是个什么人你也清楚,别的不说,光是茅山那帮人,只要听说一点关于你这宝贝徒弟的消息,不出半个月就能打过来。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才调停各门派的争斗,如今为了保他一个,就算我们能解开赫兰谷的阵法,也是因小失大。”
公输染宁突然插了一句:“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倒觉得燕子寒也不全是错的。”
南宫煜文喝道:“师兄!”
“好了好了,这话只在这里说。”公输染宁举手投降。
连钰秋拿着一样东西绕过他们,慢吞吞地说:“我也觉得,燕子寒的象术推算无人能及,我钻研了这么久,也不过学了七八分,”他推了推赫兰千河,“别装了,你呼吸的频率不对,我问你,这是什么兵器?”
赫兰千河老实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这叫枪。”
连钰秋拿着木托火|枪赞叹不已:“不好意思,我们私自检查了你的东西,这个‘枪’的原理我虽然弄明白了,但要我自己想出来实在是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赫兰千河点头同意:“这是我们那才有的技术。”
连钰秋感慨:“妖界竟然有如此能人!可惜不能结交,请问这个我能拿回去仔细研究么?”
“请便,但是千万不要对着人。”
“多谢。”连钰秋转身就走。
门关上,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赫兰千河身上。
他咳了两声:“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鱼尘欢与南宫煜文交换了眼神,公输染宁沉默不语,最后,沈淇修说:“你召出了七十九年前被封印在观星台的隙月剑。”
赫兰千河不解:“然后呢?这剑归我了?”
沈淇修:“隙月剑之前的主人叫燕子寒,七十九年前导致茅山派几乎灭门,引来仙道追剿,最终被击落于赫兰谷。死前布下迷阵,至今无人能解。”
听起来就像是“因为你出生的地方被核弹轰过所以你一定天生自带核辐射”一样的理由,赫兰千河想,貌似是自己穿越的身体跟几十年前一个挂掉的大魔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按照一般剧情,某人与一个死人气质相近,多半是这个死人复活了。
赫兰千河望着四位仙气逼人的尊者,分析了当前的情况:魔头甲多年前作恶无数,遭人围殴,布下迷阵,生死不明;多年后自己穿越,一能自由出入迷阵,二能召唤魔头武器。如果这时候才表明穿越者的身份,怎么看都像是找借口。眼下只能编个靠谱的理由糊弄过去,于是他决定装傻:“赫兰谷有迷阵?我出来的时候没见过啊。”
鱼尘欢眉间轻挑,赫兰谷她闯过无数次,无论是御剑还是步行,最终都会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迷失方向。道者尚且如此,消失在森林中的凡人更是不知何数。
赫兰千河:“上回小官村丁三进去过,不也出来了?”虽然是他指的方向。
看得出来,不只是沈淇修,其余四位都对这位燕子寒十分感兴趣。然而与沈淇修和连钰秋只关心魔头留下的法宝不同,南宫煜文更关心燕子寒尸身以及金丹的下落,他已至乾元境下乘,再往上只会更加困难,如今仙道不如往昔,高手在七十九年前纷纷陨落,若是燕子寒当真复活,以他接近第七重太清境的修为,难保不旧恨新翻,届时整个仙道将无人能与之抗衡。
第17章 陈年的烂账()
玄溟堂内,一想到赫兰兄被一顶又黑又重凭空飞来的黑锅扣在脑门上,苏溪亭两手抱头,胳膊肘支在矮几上,叹气的声音更大了。乐怀雅端着木盆和毛巾从澡堂回来,听见墙角的声声叹息,不禁劝道:“至于么?不就是拿了个镰刀,我都没资格进去呢!”
然而她脸上似乎并无半点不快,苏溪亭忍不住转过来问:“往年人人都能拿佩剑,今年突然改了,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乐怀雅擦着*的长发,“往年虽说人人都有,但大多都是连剑灵都没有的凡品,我还不如多等一年,最近师兄说我心法进步挺快的,给我点日子,回头揍卫溱筝那小子去。”
“他怎么招惹你了?”
“哼,就是刚才你回来之前,我一个人在房里打坐打得好好的,就看见他在外边晃荡,我说了他一句,他却突然丢块石头进来,你说过不过分。”说着丢过来一块颜色暗淡的小金属块。
苏溪亭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瞅,说:“这不是石头,这是银。”
“银怎么了?跟石头一样硬!差点砸到我脸上,死小子算他跑得快,这东西我得戴在身上,回头找他算账去!”
“印象里卫师弟没这么顽皮,啊——”
“怎么了?”乐怀雅问。
“明天是你生辰,”苏溪亭心说小师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会讨好姑娘,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兴许这是礼物呢?”
“哪有往别人脸上丢礼物的?!”乐小姐的脸有些红,哼了一声,“连个盒子都没有,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诶——”乐怀雅忽然盯着苏溪亭,“你呢?”
“我什么?”
“我的礼物啊!”
苏溪亭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光顾着别的把这茬忘了:“我送你毕生的友谊……”
“我就知道你又忘了!”乐怀雅丢下软巾去骚她咯吱窝,“我不管!你赔,你赔!”
“好好好我赔我赔,”苏溪亭逃到自己的箱子边,从里边翻出一个额头上贴着朱砂符的布偶,就是上回在随阳镇林家祖屋夜猎时,斩杀恶鬼所得的人形玩偶,“这玩偶被鬼附过身,不过已经被|干掉了。我用辟阴符压住了阴气,你以后嫁了人,万一碰上婆婆小姑刁难,就把这个扔床底下,保证每晚都做噩梦……”
“你才嫁人呢!这么晦气的东西……”乐怀雅瞥了玩偶一眼,“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暂且收着。”
“谢谢赏脸。”
乐怀雅捡起掉在地上的软巾说:“对了,明天轮到我们去派信了。”
“什么信?”
“你今天怎么一问三不知啊,之前不是派过十天么?”
“额……具体是干什么的?”
乐怀雅大惑不解:“就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去山门,给整个玄溟堂取信件然后分派啊,上回十天里我病了六七天,这次我可不会再欠你人情了。”
苏溪亭恍然大悟,难怪门房那里总有弟子带着信件出入,这么想想距上回郑寻庸来信也有一段时日了。她点头:“我想起来了,明天早点去。”
乐怀雅从柜子里取出信纸和笔砚,一会儿写成一封信,说:“明天早上先去一趟吧,正好让信差帮我把信寄回家去。”
整晚苏溪亭满脑子都是赫兰千河的各式惨状,她甚至想过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否有可能替对方洗脱嫌疑,然而她更加担心暴露之后可能导致的后果;同理,赫兰千河躺在自己小屋里的床|上,门窗经过公输染宁的布置绝不可能强行打开,他特别担心自己藏在床底砖块下边苏溪亭送来的那本记载了各种人类黑科技的本子被发现,梦里全是历史课本上鲜花广场火烧布鲁诺的插图。
第二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苏溪亭就被乐怀雅摇醒了,对方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一双眸子却十分有神。两人披了外套下山,当值的师兄一脸困倦地将昨天送来的信件搬到桌子上,一共有两摞,大约八|九十封的样子。乐怀雅把自己的信留给师兄,和苏溪亭一人一摞回去。
师兄抱怨说:“最近山下闹鬼的房子越来越多,好几个师弟都伤了,我只能替他们当班,明年又不收徒,看来是不能指望你们升上来补空缺了。”
乐怀雅指着苏溪亭:“这可说不准,她可厉害了!”
她们在门房里点了一下,把收件人的名字抄下来贴在告示牌上,信件整齐地摆放在几排书架上。乐怀雅忽然指着书架上几封以往留下来的信件说:“又有人忘记拿了,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他们送过去,不然位置就不够了。”
苏溪亭随手拿起一封,收信人叫齐婉云,名字挺眼熟,想起来是跟齐晚思同住的师姐,似乎还是齐家旁支的小姐,便不太想去;乐怀雅说:“没事,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回到院子里,不少人已经起来了。她们找到齐晚思的房间,敲门,齐婉云一开门,看见苏溪亭就问:“干什么?”
“送信。”苏溪亭把信笺递过去。
“这次倒是记住了,”齐婉云冷笑,“以后可别随便到别人房里来了!更别随便看别人的家书!”说罢砰一声关上门。
苏溪亭:“啥?啥啥啥?”
乐怀雅上来按住她的手,大声说:“算了别理她,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个旁系,还是侧室的女儿,装什么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家没有好好教底下人规矩呢!”然后拉着苏溪亭就走。后边齐婉云摔开门:“说什么呢!我齐家的事,岂轮得到你们来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拉着苏溪亭手腕的手一滞,乐怀雅转身瞪回去,周围不少刚睡醒走尸一般的人骤然清醒过来,骂战一触即发。
“行了!”齐晚思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大清早的别搅了别人清静,把门关上。”
齐婉云低声答道:“是。”剜了乐怀雅和苏溪亭一眼,愤愤不平地退回房里。“走吧走吧。”苏溪亭拉着乐怀雅就要走。
上午苏溪亭要去跟韩潍舟学剑法,一想到这个她心里便又开始淌泪。韩潍舟让她拿出收在乾坤袋里的镰刀,端详一番说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适合这种武器的身法,建议她去东南清虚派的私田里跟种稻子的人请教,兴许能摸出些门道来。此言一出,卫溱筝早就笑开了,周围的师兄师姐皆忍俊不禁,连一贯严肃的叶雨信都对她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授课结束,韩潍舟让苏溪亭流下,问了一些关于赫兰千河的事。苏溪亭一问三不知,韩潍舟没发现端倪,说:“观星台的事现在没几个人知道,你也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上头自有定夺,你千万别被影响了,抓紧修炼才是。”
她怎么可能不被影响,赫兰千河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一连好几天,千星宫半点消息都没有,十九日清晨,她和乐怀雅最后一次去取信件时,发现了郑寻庸的回信;乐怀雅也收到了家里的答复。
郑寻庸最近几个月过得不太好:
“苏溪亭同志,回信已经收到。你说的雪梨炖猪蹄果然很不错,但我师父最近开始嫌它腻了,有清淡一些的吗?另外宣明派这边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宫里的人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实在是不好退回去,所以能吃的我们已经吃光了,但是他们似乎还是希望我们派人去北边战线支援的样子,虽然我没有吃,但是把他们送来的宝剑熔化拿去开发火箭筒了,直接拒绝会不会很没有礼貌?
“赫兰兄的消息我们这也听说了一些,但目前也只是说你们清虚派的沈尊仙收了一只妖怪当徒弟,没有其它可疑的消息。
“你们那边果然没有派人,看来你已经打入清虚派内部,得到的情报真实性很有保障,这实在是我们仙界地球联盟的幸运,对了,我们的徽章我已经设计好了,就在后边那一页,英文简称eac(leial),我们的伟大事业将在这里起步。
“听说重阳节你们那会给新弟子发佩剑,你如果觉得佩剑功能不够完善,我可以帮你加上枪杆当刺刀用。”
苏溪亭看完之后把信烧掉,留下了eac的徽章图,然后开始写回信,询问关于七十九年前的事。郑寻庸现在算是宣明派掌门的得力手下,政治地位怎么样也比自己跟赫兰千河高些,兴许能了解那场混战的始末。
“七十九年前的事你们忘了吗?且不说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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