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脑子聪明的强盗拽了拽大胡子的衣角道:“大哥,那小子玩您呢。”
大胡子脑子便是再笨,经这么一提醒也便醒过神来,直把他气得暴睛怒睁,好似焦雷一般大喝道:“混账小子,太爷若不将你劈成八块,太爷跟你的姓。”说到这回头喊道:“孩儿们,砍死这帮龟孙。”
看着群情激愤的众多强盗,无名与程怀宝毫无一丝慌张神情,无名还有空抱怨:“小宝,你这是做什么?浪费那么多口水我还以为你能解决问题不用咱们动手了。结果可好……”
程怀宝干笑两声道:“无差,便让这群不开眼的小贼成为咱兄弟俩出道江湖的第一批手下败将又如何?”
两人闲聊间,众强盗已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冲了上来。
那大胡子自然是认准了程怀宝,兜头盖脑便是一斧,斧子夹带着刺耳的锐风,直砍向程怀宝的脑袋。这一斧若是砸实了,保证一颗大好肉球变成烂肉球。
程怀宝会不闪不躲站在那里仍凭自己一个大好头颅变成烂肉球吗?
这不是废话吗?
没见他做势,人已横飘出丈外。
程怀宝人在空中时习惯性的伸手去抽背后的长剑,谁知一下摸空,这才记起长剑已在路上时卖钱吃饭了。
这小子一身功夫多一半都在剑上,没有了长剑,他便如没了牙的老虎一般耍不起威风,禁不住叫道:“木头,这里全交给你了,我的长剑卖了。”
第三十四章 打劫与被劫(三)
无名最知程怀宝的根底,自然晓得没有长剑的程怀宝除了跑给人追外就没别的本事了。
无奈的苦笑一下,无名闪过劈面而来的三柄斧头,身形快似闪电,掌成爪形,毫不在乎对方锋利的斧刃,劈手便抓。
强盗们除了那使斧的大胡子首领会些功夫外,其他的皆是些寻常壮汉,如何可能是无名的对手。眼见无名伸手来抓自己的兵刃,不但不惊反而脸露喜色,心忖:“小子你这不是找死。”
然而令他们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无名的手掌各自抓住一口斧子,出乎两个强盗的意料是,没有鲜血迸飞的情景。
持斧的两个笨强盗惊叫一声,惊觉这哪里是肉手,简直就如铁钳一般,一股强大至极点的巨力拉扯,虎口一热,斧子便被人夺了。
无名不喜欢使用兵器,随手便将夺来的两柄斧子扔出老远。他更喜欢使用自己的身体,手脚肘膝腰胯背肩无不可以伤敌,当然还有他的牙齿,这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矮身又让过两斧,电光火石般的一拳将一个强盗打得横飞起来,落下时已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昏了过去。
强盗中有人喊了声:“这小子厉害,大家往死里招呼他。”
众强盗轰然应喝,斧光霍霍,朝着无名铺天盖地的砍了过来。
六名保镖不愧老江湖,虽惊于无名与程怀宝的这身好功夫,不过一愣的功夫马上醒过神来,提刀领剑加入战团。
此时的程怀宝,凭着那身超凡的轻身功法,仿佛耍猴一般领着大胡子满世界转悠。大胡子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将这胆敢戏耍他的混账小子砍成八块,也不管手下那帮小喽罗能否招呼得过来,将手中这柄大斧挥舞的有如狂转的车轮一般,劲风呼啸,卷得地上的尘土与枯草败叶飞起老高。
若真格论来,大胡子的斧法招式颇为精妙,可惜的是他碰到了一招不接跑给他追的程怀宝。
当然,如果这大胡子的速度能够再快上那么两三倍,或许他的斧子能够砍中程怀宝,可惜,他的极限已是如此,再也快不得半分,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该死的小子一脸得意坏笑的在斧前晃来晃去,却怎的也砍不着。
追着程怀宝足足砍了两百多斧,突然,程怀宝脚尖点地,猛然飞起两丈余高,自大胡子的脑袋正上方滑过,狡猾的他自然不忘给这笨蛋一点教训,手中暗藏多时的一块石头飞射而下,“嘭”的一声,正中目标。
倒霉的大胡子哎哟一声惊叫,斧子扔出老远,双手抱头,看那副痛苦样子,便晓得程怀宝这下子绝对不轻。
程怀宝在空中划过一条飘逸的弧线,潇洒落于无名身畔。
再看场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除了大胡子还能抱着脑袋站在那里,其余强盗皆已被打倒在地,这帮只有蛮力没甚功夫的强盗又如何是无名与六个保镖的对手。
不过无名与保镖们手下都留了分寸,倒地的强盗皆伤而不死。
保镖行的规矩便是不赶尽杀绝,一来保镖与强盗的关系,好比猫和老鼠,若老鼠没了,那要猫还有何用?所以保镖们自然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二来若与这些强盗结下死仇,万一哪天再遇上,落了下风时只怕真的就要死无全尸了,留一分情面,以后也好打交道。
这帮强盗的运气也着实不错,若是十余天前碰到无名,那么现在最起码多一半的人不死也残废。这十一天工夫里,钟老爹为无名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无名这才知道原来杀人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若非碰到十恶不赦之徒,惩治一番便算了。
对于什么是十恶不赦,无名也很好奇。
钟老爹搔了搔头才道:“这个却不好说,每人心头的尺子不同,自然标准也不一样。无名你多经历一些世事,便就知道了。”
程怀宝看着倒了一地的强盗,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叹道:“这些笨强盗也太不禁打了,小爷还没玩够呢。”
大胡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自地上捡起自己的大斧,瞪着一双有若铜铃般的大眼,凶恶至极的盯着程怀宝。
可惜,没人在乎他那凶恶的眼神。
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皆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他的额头正中肿起一个大包,红紫相间,足足有拳头大小,远远看去,仿佛脑袋上又长了一个小脑袋一般,那模样着实好笑。
程怀宝对自己的杰作好生得意,笑得也最嚣张。
遭到如此耻笑,大胡子更怒,两眼血红,突然暴喝一声,似头大熊般冲了过来。
无名人影一晃,动作矫健如狼一般迎了上去。
大胡子大喝一声,一记力劈华山,直劈向无名的头脸。
无名再演他自己独创的小步身法,在大斧及身前急停急转,让过斧头,虚影一晃,手已抓住斧柄,旁观的人竟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实在太快了。
大胡子本来不至于如此不济,一对一与无名拼个三五十招绝无问题,可惜被程怀宝逗起满腔怒火迷了心智,十成功夫最多也就剩下了四五成的模样,方才那一斧更是犯了武者大忌,使力过猛现出诺大空门。
此时眼见斧柄被人抓住,大胡子不觉大惊,生怕兵刃被人夺了,双手使力回拽。
此时若是程怀宝,定会顺势一推,让笨蛋大胡子摔个狗啃屎。
但无名不是程怀宝,感觉到对方拉扯的那股巨力,无名一时心血来潮,有心试试对方的力气,也自运力回扯。
这会儿两人不象是在决斗,倒好似比试拔河一般。
如此一来,可就看出了力量的高下,大胡子已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脸红脖子粗不说,浑身上下皆已青筋暴露,两只手臂上的肌肉绷紧的仿佛马上就要崩溃一般。
反观无名,虽只单手抓斧,但那神态轻松的紧,脸上一片平和淡然。
无名奋起神力,猛然运力一夺,大胡子哎哟一声惊叫,大斧成了无名的战利品。
兵刃被夺,加之眼见所有兄弟皆被人放横在地,骠悍的大胡子此时已然一脸惨然,本已筋疲力尽的身体因失去了精神的支持而崩溃了,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无名站在那里发呆,脑子里面考虑的是这个大胡子够不够得上十恶不赦这四字,琢磨着要不要就这么一斧子结果了他。
这时,保镖老张走了过来,张口问道:“大胡子,这条道咱们也走过几次了,从没听说过有你们这股绿林强盗,你们是打哪里来的?”
大胡子似也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道:“干你娘的绿林强盗,爷爷本是汉中府斧头帮的大哥巨斧开天龙霸天。若不是正道那帮乌龟王八蛋让咱们活不下去了,哪个愿意放着府城的花花世界不呆,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强盗。”
经他这么一骂,老张总算明白了这股强盗的来龙去脉,不觉放下心来,这等没有山头的散兵游勇不会固定在一处地方打劫,下次再遇到的可能性不大。
第三十四章 打劫与被劫(四)
无名却被大胡子龙霸天的话引起了好奇心,在思南府时明明听黄衫会的人说正道各大派与这些地方帮会是一势,怎的他会说是被正道赶出来的?
心中如此想着,无名不觉问道:“你说你是被正道赶出了汉中府,正道为何要驱赶你们,莫不是你们坏事做的太多了?”
龙霸天生平最得意地就是自己那无穷巨力,对于这个力气比自己大得多的小道士心中满是畏惧,因此虽然心怀愤恨,可口气上却收敛了许多,开口道:“鬼的坏事做多,还不是因为我腰杆子生得硬,不屑于投靠那帮外表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正道狗屎。我老龙虽然混的是黑道,可行的正坐的端,平日里靠着收取地盘上的保护费过活,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是有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混帐,平日里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只因投靠了正道那帮子龟孙,摇身一变竟成了他娘的好人,干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
无名无语,凭着直觉,他相信龙霸天,对他的话没有一丝怀疑,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世间事怎会如此黑白不分?他想不明白。
此时程怀宝走上前来,一看无名那表情便知道木头又在胡思乱想,对于任何事这块木头都要问个为什么,然而世间事本就是糊里糊涂的居多,又怎弄得清楚。
难得糊涂的程怀宝可不想跟无名纠缠不清,他浑身是嘴,也无法解释清楚无名那多的如满天繁星一般的古怪问题,更何况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程怀宝走近龙霸天,扬了扬下巴道:“你的事小爷们没兴趣知道,现在小爷只问你一句话,你想死还是要活?”
龙霸天看着程怀宝的眼神中射出一道凶光,对这个油滑似鬼的小道士他心中满是不服气,奈何形势比人强,现下的情形人家才是胜者,咬着牙道:“好死不如恶活,太爷自然想活了。”
程怀宝眼中精光一闪,邪邪一笑道:“想活便好,立刻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小爷们留财不留命。若是不答应,嘿嘿……”那语气与表情,象煞了龙霸天上来立威一斧后那句话的模样,模仿的惟妙惟肖。
龙霸天:“……”
保镖们:“……”
无名:“……”
钟老爹:“……”
车把式:“……”
躺在地上的众强盗:“……”
什么叫一语惊呆所有人,这便是最佳写照。
最了解程怀宝的无名最先回过神来,死人的财都敢发的程怀宝,自然不会在乎发强盗财。除了苦笑,他还真不知该作何表情。
龙霸天想不到头一次作强盗,却反被“肥羊”咬了一口,着实心有不甘,大叫道:“世上哪有这等规矩,被打劫的怎么反而冲打劫的人要钱?”
程怀宝理所当然道:“这才叫规矩,若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我们,只怕你连问都不问一声便将我们身上的财物抢走,我这还算客气的了。”
让程怀宝这么一说,大家又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龙霸天脑中权衡了半天,终于算明白了命与钱哪个更重要,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给便给吧。
一群倒霉到极点的笨强盗,纷纷从怀中掏钱。
程怀宝不忘警告:“若有私藏的,便将衣服都剥了,让你们光着屁股做强盗。”
此言一出,登时所有的强盗脸色都难看了几分,心中的打算被人拆穿,任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终于,所有强盗皆把身上的银钱交与了龙霸天,龙霸天双手捧着来到程怀宝面前。
程怀宝接过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原本以为这群强盗有多肥,原来是群瘦得有如干狼一般的强盗,三十多个人交上来的银钱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十两,交上来的多是碎银与铜钱,像样一点的元宝竟然一个都没有。
程怀宝危险的目光扫向一众强盗,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剥光强盗们的衣服搜查一番。他与无名皆得了至真老祖的真传,危险的眼神与那老头一模一样,被他目光扫到的强盗皆冷汗直冒,心道:“这小道士好可怕的眼神。”
有个聪明的强盗看出了危险,鼓足了勇气站出来道:“这位小道爷,咱们真的只有这些钱,若是有钱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做强盗?”
看着这强盗身上处处血痕满面痛苦的神情,无名突然记起钟老爹曾说过的那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走到程怀宝的身边,轻声道:“小宝,算了。”
程怀宝暗自摇头,心道“木头你太容易相信人言了”,但既然无名已经说算了,他也不愿因为几个银钱违了兄弟的意思,大手一挥道:“还不快滚。”
众强盗一哄而散,生怕跑慢了被那奸猾似鬼的小道士剥了衣服细查,那可就真的把所有家当赔个精光了。
玄青二位小祖宗迈入江湖的第一战便如此稀松结束,对于近五十两银子的收入,程怀宝还算满意。
无名与程怀宝回到车队,此时所有人看他俩的目光已完全变了,尤其是看程怀宝的目光,畏惧中带着丝鄙夷。
程怀宝倒是毫不在意,与无名径直来到钟老爹身前。
钟老爹似也不是很认同程怀宝方才的行径,叹口气道:“小宝,你方才那样做岂不是也成了强盗?”
程怀宝反驳道:“老爹,难不成咱们便应该瞪着眼睛被人抢不成?”
钟老爹摇头道:“老爹不是这个意思,但打退了他们也便是了,为何还要勒索他们的钱财?”
程怀宝道:“咱们输了,便要被抢,他们输了则拍拍屁股走人,世间哪有这等道理?”
钟老爹在说辞上如何是能言善辩的程怀宝对手,被说得哑口无言。
感觉到自己已成为车队中不受欢迎的人,程怀宝仰天打了个哈哈,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傻事,如果兄弟俩不出手,任凭车上的货被人抢了,或许也就相安无事了。
自嘲的笑了笑,程怀宝一拉无名道了声:“该是分别的时候,木头咱们走吧。”
无名看了看钟老爹,还有些犹豫,却被程怀宝强拉着离开了车队。
待两人走的没了影子,保镖老张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不管怎样,方才是他们救了我们,我们怎能如此待他们?”
面对强盗,保镖们与车把式的感受完全不同,车把式只需要躲得远远的,不反抗便不会受到伤害,顶多就是这趟车白跑罢了。保镖怎同,方才兄弟俩等于是救了他们的命,虽然也不是很认同程怀宝的做法,但比起救命之恩来这点不认同又算得了什么,完全微不足道。
择善固执的钟老爹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也不好过。短短十一天的相处,对无名与程怀宝这两个非同寻常的小道士他有一种类似于对自己孙儿般的感情。一个仿佛刚出世的孩童般什么都不懂,对一切事物都喜欢问为什么。另一个古灵精怪,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出家的修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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