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魅对于这些对她明显不敬的议论恍若未觉,只是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美味佳肴。
在酒楼大堂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坐着一对祖孙俩,爷爷一身员外衫,精瘦的一张脸,脸色干黄,懂医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少说患有两三种隐疾。
而此时,与大堂上所有食客一样,这老头一双无神昏花的老眼,眨也不眨的望着远处白魅的侧影。
孙儿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年约十五六仍是一脸的稚气,若是穷人家的孩子,十五岁已然称得上男子汉了。
显然对自己的爷爷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那白衣女子心有不满,孙儿蹙着眉低声道:“爷爷你为老不尊,这么大年纪,看到个美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头眉头一蹙,以从未有过的凝重语气道:“冰儿丫头不要胡闹,这白衣女子决不是平凡人。”
这对祖孙正是老杀手林老头与丑丫头林语冰。
好高明的易容术,无论是林老头的病老鬼还是林语冰的半大小子,皆拌得传神以极,声音形象,已然完全改变,就是一般易容高手常常忽略的体气体味,也借助特制灵药加以改变,便是最熟悉他们的人也休想认出来。
林老头人老成精,在汉中府守株待兔,果然在与无名兄弟分手数日后抓到了逃家的宝贝孙女。
老头拿出了爷爷的威严,押着这个让他伤透了脑筋的宝贝冰儿,赶向河南与儿子会合。
林语冰贪吃,路过这座酒楼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气便迈不动脚了,喊开了肚子饿,林老头拿她没法,只得带她进来,饭菜上来才吃了几口,白魅便行了进来。
林语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惹祸精,听了爷爷的话不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好奇的转头看向悠然自得的自饮自食的白魅。
林老头无奈的摇摇头,对这个孙女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了白魅一般,林语冰转过头来疑惑的道:“只不过长得漂亮一点罢了,有什么特别的?爷爷你莫不是唬冰儿?”
林老头罕有的一脸严肃道:“冰儿千万不可得罪这个白衣女子,爷爷活到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只看到一个人的侧影便从心底往外冒凉气的,以爷爷的眼力,也看不清这女子的深浅,你这丫头又怎么可能看得出她的厉害?”
林语冰被爷爷的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明知爷爷这么郑重其事,决不会骗自己,但心里仍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不禁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她能有多大年纪,便是从娘胎里练功,又怎么可能有爷爷说得这么厉害?若照爷爷所说,她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林老头默然不语,许久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爷爷确实想不起这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是她的对手?”
林语冰天真的道:“无大哥与小宝哥哥与她比起来又如何?”在她那颗纯情少女的芳心中,无名与程怀宝几乎已成了无所不能的化身,是天下间最厉害人了。
林老头的一双昏花老眼无奈的望了林语冰一眼,不忍太过打击自己的宝贝孙女,用了一个比较容易令人接受的比喻道:“如果这白衣女子是遨游九天的丹凤,那两个臭小子连臭沟里的两条泥鳅都不如。”
林语冰的小脸登时皱在了一起,噘着嘴不乐道:“无大哥与小宝哥哥把江湖闹成了一锅粥,三教五门都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哪有爷爷说得那么不堪?”
林老头毫不客气道:“那是这两个臭小子运气好,也是三教五门以前没有真把他们当作对手,才令他们坐大。可就算他们现在已有了一定根基,只要有丝毫大意,一步行差踏错,一样逃不脱覆没的大劫。”
在易容术的掩饰之下,林语冰那一脸标志性的红肿疙瘩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皱了皱小鼻子,露出一个煞是可爱的神情,噘着小嘴,乌溜溜的大眼中尽是崇拜的神光,向往无比道:“无大哥与小宝哥哥才没有爷爷说得那么差,无大哥武勇无敌,小宝哥哥智谋过人,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天下哪里有人能够斗得过他们?”
第一百三十章 初临江湖2
一看宝贝孙女这副模样林老头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酸溜溜道:“程怀宝那臭小子也能叫智谋过人?说他卑鄙无耻奸诈狡猾倒还贴切。对了,那臭小子还好色无比,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恶棍烂痞。”
林语冰生气了,秀鼻之中哼了一声,小嘴一噘,小头一撇,再不肯同爷爷说话。
女生外相,这话不知是哪位先贤说的,确实道理十足。
没有人能在丑丫头的面前侮辱她心爱的小宝哥哥,即使是爷爷也不行。
林语冰从小到大,由于有爷爷的极度溺爱,可说什么都有,就是缺少朋友。
她从小便任性妄为,横行霸道,莫说被人欺负,便是被她欺负的人,也没有哪个有胆子稍作反抗的,如此便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拥有朋友呢。
实则她总是欺负别人,也是因为潜意识中的寂寞在作祟。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她碰上比她更横行霸道,更骄横跋扈,整治人的手段更阴损恐怖的程怀宝时,吃了苦头的她不但没有怀恨,反而对这个胆敢任意欺负自己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才有了后来的襄阳之行。
随着互相的了解,这丫头由最初的畏惧,渐渐的生出崇拜与敬服,到最后的近乎于盲目痴迷的爱意,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化,那么的自然而然。
在她单纯天真到有些幼稚的芳心中,小宝哥哥是那样的特殊与优秀,他时而狂妄到敢向老天叫嚣,时而温柔体贴的对自己嘘寒问暖。他精灵古怪,她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步又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他风趣幽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也不用担心会有孤独寂寞。
即使他的好色性格,在她的心目中,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好色好得那么直率坦诚,那么理所当然又心安理得?
“小宝哥哥是当世独一无二的,连无大哥也比不上!”林语冰气愤之下在心中大声地叫道。
望着中毒已深,已经没救了的宝贝孙女,林老头恨不能立时宰了程怀宝这无耻的小子。
满心的怨怒,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
小儿女的情事,他这把老骨头没法管,也管不了,顺其自然吧。
林老头这边正在自怨自艾的当口,那边厢白魅已然吃饱,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仿佛在自家客厅一般,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怡然自得的轻抬莲步,缓缓行了出去。
白魅这一路发生了无数次的情景再次重演,待白魅走出许久之后,大堂中的人们才反应过来。
“那美人好像……没付饭钱?”
“张老板,有人吃霸王餐。”一些与酒楼老板相熟的食客禁不住哄道。
原来这酒楼的老板在铜县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吝啬到极点。
站在柜台里一身肥肉的张老板终于回过神来,擦了擦不知不觉间嘴角留下的口水叫道:“如此绝色美人在我老张的地盘吃霸王餐,那是看得起我老张,你们叫唤个啥?”
此话登时引来一片哄笑,混乱之中大堂里不知是谁叫道:“想不到一毛不拔的张老板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笑声更隆。
林语冰也随着大伙娇笑个不停,边笑边不忘嘲弄自己的爷爷:“果然是个吃霸王餐的绝世厉害人物。”
林老头并未搭理无知的孙女,一双昏花老眼盯着趁乱消失在酒楼门口的几个彪悍背影,若无其事道:“冰儿丫头可敢跟爷爷打一个赌?”
林语冰好不容易收住笑声,捂着笑痛的肚皮道:“爷爷想赌什么?”
林老头昏花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徐徐道:“爷爷跟你赌,若这白衣女子真如爷爷说得那么厉害,冰儿要答应爷爷,以后再不许与程怀宝那个小恶棍混在一起。”
林语冰一听这赌约哪里肯干,小嘴一撇道:“爷爷讨厌,冰儿不理爷爷了。”
林老头心中又一声无奈的叹息,站起身形,声若蚊呐道:“若冰儿想看热闹,便跟爷爷来吧。”
一听有热闹可看,林语冰登时来了精神,祖孙俩结过账后,行出酒楼,沿着白魅消失的方向,远远的缀在后面。
白魅若无其事的行在大街之上,顺着大街前行,仿佛不知晓有六个年轻汉子跟在身后。
自南门出了县城,在官道上行出数里。
跟在白魅身后的那几个身形彪悍,脚步轻灵敏捷的年轻汉子眼见四野无人,忽然展开身法,拦在了白魅的身前。
领头的是个一身藏青色劲装,身材矫健,面容英俊的年轻人,这人一脸轻浮的有些淫邪笑容道:“这位美人,你可知道你方才吃饭忘记付钱了?”
白魅站定身形,冰冷无情的星眸没有丝毫停顿的扫过这人的面庞,仿佛眼前只是一片空气。
这年轻汉子乃是南阳帮铁爪无敌萧万里的独子,名叫萧飞云,绰号金翅大鹏。
萧万里出了名的护短,因之萧飞云仗着老子雄踞南阳的势力,在南阳的地面上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得起白魅这等目中无人的对待,禁不住冷笑一下道:“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吃饭给钱天经地义,现在你若将饭钱拿来也便罢了,若是不给……”说到这里他有意一顿,想等着对面的绝色美人接话。
然而他算盘落空了,白魅毫无所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绝美玉像。
萧飞云心中更怒,面色皆有些狰狞道:“若是不给,可就别怪萧少爷动粗了,用你……”
这时萧飞云身后的一个脸容精干的汉子似是觉出了有些不对,悄悄拉了萧飞云衣袖一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低声道:“少帮主,这女子只怕不是平凡人,还是……”
萧飞云骄横的性格岂能听得进劝,反而越劝越来劲,一甩大袖道:“赵三你少说废话,在南阳府这地界,本少的话就是皇帝老儿的圣旨。”
口中说着狂妄无比的话,自觉威势十足的萧飞云双目望向白魅时,却失望的发觉,对面的美人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一双叫人过目难忘的星眸,自始至终便没多看他一眼。
一股怒焰猛地自心头窜起,自尊心受到空前打击的萧云飞恶念陡起,狰狞道:“既然姑娘如此不识抬举,便别怪本少爷无礼了。”说着话身形一闪,扑了上去。
萧云飞能够横行南阳,也非全是仰仗了自己老子的势力,身上是有真功夫的,这一扑之中,暗含了数种变化,封死了白魅所有退路。
面对萧云飞威势十足的一扑,白魅仿佛无知无觉,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萧云飞身法极快,眨两下眼皮的工夫已然掠至白魅身前,眼见美人即将手到擒来,嘴角不禁噙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这也是他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个神情了。
惊变来得太快了。
当萧云飞魁梧的身形倒飞出两丈余远,飞跌到地上时,他的那五个属下保镖没有一人看清白魅是如何出招的。
他们都是老江湖,只一眼便看出少帮主已然胸骨尽碎,绝无生理,而令他们心胆俱寒的是,萧云飞的嘴角,竟还挂着那丝得意的微笑。
妖术!
一瞬间,这两个字同时浮上五人的脑海,以他们的见识,方才发生的一切也只能用妖术才能解释。
这几人能被萧万里派在独子身边做保镖,自然都不是废物,立刻反应过来,同时抽出兵刃,挥舞起满天劲风,齐齐罩向白魅。
那个方才提醒萧云飞小心的赵三身在空中,长刀飞劈而下,口中大喝道:“妖女还我少帮主……噗”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被狂喷而出的鲜血阻断了。
只一招间,五个人全倒了。
一身白衣随风轻荡,白魅看也没看地上的六具尸体,星眸似有意若无意的望了远处道边的一处灌木丛一眼,随后轻抬莲步,顺着官道继续向前方走去。
待白魅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方才白魅眼神扫过的那处灌木丛一阵耸动,脸色皆不甚好看的林老头与林语冰行了出来。
亲眼见到方才白魅只能用妖异恐怖来形容的表现,林语冰终于信了自己爷爷方才的那番话,回想起方才白魅看向这边那冷到极点的眼神还不禁打个寒颤的她声音不自觉地微颤道:“爷爷,她……她是不是妖怪?”
林老头的一双昏花老眼此时却射出两道令人心悸的精光,并未答自己孙女的话,快步走进斗场,蹲下身来仔细探查地上的六具尸体,许久之后才站起身来,眸中已然尽是不可思议的神光。
胆量与程怀宝有一拼的林语冰岂会害怕几具尸体,便站在萧云飞的身体旁,蹙着眉道:“爷爷你倒是答冰儿的话啊!”
林老头一脸凝重道:“冰儿现在别闹,这里已成凶险之地,我们速速离开这里。”
林语冰自幼受的杀手教育也不是假的,立时想到了个中的利害,不敢使小性,立刻随着爷爷潜入了道旁的树林。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白魅消失的方向。
当萧万里飞马赶到铜县见到自己儿子的尸体时,已然是第二天的巳时许。
丧子之痛,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如同所有父亲会做的一样,老泪纵横的萧万里没有理会是非曲直,听罢南阳帮派在铜县头目的汇报,便带领着手下六大高手与百多名帮众,追向疑为凶手的白衣女子。
白魅并不知晓自己闯了祸,仍然不紧不慢的毫不掩饰行踪的顺官道向南行走。
不过以她的性子,想来即使知道了怕也不会在意。
因之在第三天的正午时分,萧云飞终于追上了白魅。
官道之上,被一百余人围在正中的白魅仍然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悠闲模样,一双星眸没有焦点的望向前方。
这两日间林老头祖孙两个始终远远吊在白魅的身后,以林老头的见多识广与老谋深算,也对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此时这对祖孙正藏身在远处树林中,远远的望着官道上的情形,现在的他们与在太白楼时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林老头竟化装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婆,而林语冰则换回了女装,扮作一个伶俐可爱的半大女娃。
林语冰的秀眸紧张的望着远处人群,悄悄对自己的爷爷道:“爷爷,您怎么看?”
林老头默然片刻才不确定的答道:“南阳帮实力虽强,却未必能够困得住她。”
林语冰有些不敢置信道:“南阳帮高手尽出,其中包括萧万里这等超绝高手,这个白衣女子再强也只是一人,怎么可能逃得出重围?难道她已练到了三教的掌门那等级数不成?”
林老头瘪了瘪嘴,许久才道:“咱们跟了她这两日来冰儿难道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林语冰摇摇头,纳闷道:“有什么异常?”
明察秋毫的眼力是杀手必备的条件之一,林老头忍不住对孙女的失察有些失望,摇摇头道:“她没有带任何行李,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衣服从未换过,两天过去了,她坐卧行走,一身白衣仍然洁白如雪,冰儿不觉得奇怪吗?”
林语冰倒吸了一口气道:“听爷爷这么一说,确实很是古怪,怎会如此?难道灰尘与污迹自动躲开她不成?”
林老头被孙女幼稚的话气得直翻白眼,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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