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级的指示吗?我想想——最近比较轰动而且发生在本市的刑案嘛,只有一件姓林的商人被抢,头还被砍下来……”谢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知道这位先生到底惹了什么祸。算了,我还是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吧。”
“真是谢谢你的合作。”
这间办公室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门一关上以后,外面人群的喧闹声就完全听不到了!郑绍德想,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现在已经全走光了。办公室里十分安静,甚至可以听清楚自己平缓的呼吸声。谢海桐悠闲地坐在堆满文件与稿纸的书桌后面,只露山长满乱发的头,他掏出一根香烟并且点燃,轻轻地吸了几口。
“事实上,我很怀疑杜裕忠这个人精神状况是不是有毛病。这不光是因为他那些登在杂志上的故事——他的故事大多是一些很奇怪的标题,象是《煞该星与杜松子酒的妖怪》《侯爵之叉烧国探险》、《奇行幻视传》等等,里面有些段落我承认是写得很有趣啦,那些我就会登,不过绝大多数的内容都很莫名其妙,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会写得出那种故事;另外还有一些什么《马加农·尹诺米内登》、《忧戈—索陀斯》等完全不知所云的东西,虽然说我们对稿件的品质没什么要求啦,要我们都登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谁看得懂啊!”他点点头,想了一想。
“通常会选择自由投稿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本身有个正职,闲暇时偶尔爬爬格子赚点零用钱,不然就是那种住院休养只能在病床上写字的人。”谢说,“想不到居然也会有杜裕忠那种把自由投稿当正职的人!”
“哦?怎么说?”
“郑警官,你一定想不到,这位杜先生寄给我们杂志社的稿件,平均一个月有十篇!而且里面都还不是只有那种七、八千字的短篇故事,甚至会有好几篇三、四万字的稿件!这种文字量若全能拿到的稿费就够他吃不完了。而且更诡异的是……”
“是什么?”
“里面有些稿件,就好像一个疯子一样,只是拿着笔在稿纸上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符号,既像是一种古代的文字、又像是什么魔法符咒似的。而且每一篇这类的奇怪稿件,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特别是有时我们杂志社赶稿赶到深夜,突然看到这种稿件的话,心里还真是会毛毛的。哎,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把这种古怪的东西当做稿件来投!
“总而言之,我认为他的精神状况一定有问题。一般人在投稿时,或多或少会考虑编辑能不能接受吧?但他完全没有。他好像是那种……和别人完全不同的生物,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一样。”谢海桐停了一下,“但看他的寄件地址,也不是什么医院……所以我就在想,他应该是一个被亲人关在自宅房间里的精神病患者,而这名患者——”
“怎么样?”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他的病症大概是妄想症,以为自己是一个大作家之类的。”谢很有兴趣地望着郑绍德,“如何?我猜对了吗?”
“我说过不能告诉你。”郑说,“你这边真的完全没留着他的稿件吗?或许,你记不记得那些被丢弃的稿件里,到底写了什么具体的东西?”
“真的没有。他每次都寄来一大堆,我常常看都不看就全部丢掉了,除非是真的吃饱太闲没事干!看他的东西太累人了;而且我每个月要看的稿子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记得住他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呢……”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要说真的记住了什么,那就是他的字实在太潦草了,不耐着性子专心看,根本就不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印象中好像大部分都会和什么魔法有关啦,不然就是什么传说啦……”
“你说到魔法,到底有哪些魔法?”
“想不到郑警官会对巫术有兴趣,我以为现在警察只谈科学呢!”谢沉思了一阵,说,“我记得的都是那些大家知道的,长生不老、炼金术、还有隐形吧……”
“只有这样而已?”
“早知道会和林姓商人的命案有关,我一定全都留下来,给您过目。”
“我从来没有说他和那件命案有关。”
“是吗,没关系,不肯透露就算了。”他微笑说道,“杜裕忠的家和命案现场距离那么远,要真有什么关系,实在也蛮困难的。毕竟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让他随便乱跑。”
“你若合作,我会很感激的。”郑绍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强硬。
“好吧,好吧,我不多事。我还是去忙我的‘选战’吧!”
6
昨天郑绍德离开杜裕忠的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除了晚间的用餐时间他婉谢了杜氏夫妇的招待,一个人骑机车到大统百货凤山店对面的小吃街随便填饱肚子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待在杜裕忠的房间里阅读那些时事杂志。
刊登在杂志上的那些文章,就如同《葛罗蒙拉的奇迹》那样,全都是内容古怪、荒诞不经甚至不知所云的幻想性作品。杜裕忠似乎在某些作品里引述了无数多个艰涩冷僻的神话、传奇故事的典故,里面有太多的人名或用词郑绍德根本看不懂,花了两、三个小时真正只看完十几篇作品,其于都是看了几段以后就被搅得头昏脑胀而不得不放弃。
相较之下,虽然《葛罗蒙拉的奇迹》的故事和篇名看不出任何关联性,但内容仍是显得可亲多了。
最后逼不得已,只好向杜氏夫妇商借这些杂志,把一整箱书全部搬走,准备带回警局去和搜查小组的同仁们慢慢研究。
回到三民分局以后,郑绍德才发现自己没赶上晚上的搜查会议。搜查小组的同事全都回去了,不过高组长在他的办公桌上留下几份资料,郑绍德可以借此得知其他人的搜证情况。
林浩山,现年四十九岁,一九四九年出生在雄县大辽乡。他毕业于南部某一所工专,退伍之后在几家电器公司待了四年多,接着他的兴趣转向股票投资,赚了一点小钱以后便跑到美国去经营商品贸易的事业。一九八八年由于其父病危所以回来,后来就定居本市。
当时并与朱作明认识,合作创业,从事健康食品进出口的制造与代理。三年以后结识了现在的妻子,不久就结婚了,这是他进入政界的起点。目前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
从这一点看来,林浩山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杜裕忠。杜裕忠在林浩山回来之前!即已经被父母禁足了;而在林出国经商之时,杜甚至还是个小学生。
他原先想和高组长讨论杜裕忠如何离开房间的谜团,既然高组长不在,他只好离开警局回自己的住处。虽然一整天的搜查工作十分辛苦,但身心疲惫的郑绍德却几乎睡不着觉。他发现傍晚所阅读的那些文章,在他眼睛闭上以后,就象成群的黄蜂那样轰轰然在脑海中不停飞舞。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放下那些不可思议的文字。
结果他决定挥霍年轻人的本钱彻夜不睡,把从警局带回来的几本杂志翻开,拿出笔记簿和笔来通宵整理那些文章可能会有的蛛丝马迹。
虽然不知道整理这些东西究竞有没有用,但高组长或其他同事或许能从中察觉出什么来也说不定。警方办案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通力合作。
完全没感觉到时间的流动,等郑绍德听见熟悉的闹钟铃声,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看看睡前遗留的几行摘要,那几行摘要简直就和杜裕忠本人写出来的文章内容一样荒谬无稽。
“‘鲁莫…卡夙拉斯’在《克苏鲁秘密结社》中一共出现四次,好像是一种咒语,不然就是打招呼的用词?”
“布蓝和撒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他是不是就是卡墨格所谓的舒哥?”
“哀邦大法会应该是在拉叶的奥赛尔街举行,但那是哪个人负责的?另外经常提到的忧果思有何作用?”
看到这些问句只有让人摇头苦笑。
已经缺席一次搜查会议了,对高组长有点不好意思——他心想,为了把握时间多搜寻到更多的线索,郑绍德决定早上不亲自到警局报到,只打了通电话知会一下局里的同事。他决定直接去搜查杜裕忠那些稿件流往的目的地,也就是他投稿的那几家杂志社。
而今日一整天走访了放在杜裕忠的房间里,那几本杂志属本市的杂志社以后,郑绍德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收获。谢主编说得没错,没有任何一家杂志社会留下决定不登的原稿,当然也包括那些疯子一般任意涂写的奇怪稿件。事实上,就是那些登了的故事,原稿也几乎不会留下来。这不管是哪个人写的稿子,情况都差不多。
这项杂志社编辑共同的看法是,杜裕忠应该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另外,他们也都很讶异杜裕忠居然每个月都能够写出如此多量的稿件。根据郑绍德初步估算的结果,平均一个月杜裕忠一共可写出三十万字的稿子。三十万!那平均一天几乎要写满一万字!
然而,虽说杜裕忠写了那么多字,但事实上编辑们真正愿意采用的甚至不到百分之一,然后就随着其他许许多多的稿件,全都被丢到垃圾桶里面去了,半张都不剩——这也是郑绍德侦查徒劳无功,深觉遗憾的一点。
杜裕忠将他所写的每一个字,全部都投稿到杂志社,这是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换句话说。他的侦查完全没有明显的进展,谜团只有增加而没有减少。李医师所提供的那些杜裕忠讲的供词,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仍然缺乏有力的事实支持。
究竟调换头颅的魔法,是不是真有其事?
第十章 秘密的接点
1
郑绍德在吃过晚餐以后就马上回到警局,时间大约是七点多。虽然搜查会议要等到九点才开始,不过他想在会议开始以前,先和高钦福组长讨论一下案情。
但是,高组长还没有回来。据同事说,他人还在法医那里等林浩山的验尸结果。
“唉,到底怎么回事?”郑发现方立为脸上的表情疲惫黯淡,“大伙儿脸色好像都不太对劲?”
方立为是郑绍德在警校里的学长,他比郑大两岁,在学校里就认识了。因为同住本市,分发单位时很凑巧地都在三民分局里执勤。
“小郑,昨天你没来搜查会议,今天又这么晚才出现,当然什么事都不知道。”方立为说。
“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郑原先以为可以听到汇整朱作明犯案证据、准备向检察官申请逮捕令的事,听方立为这么问,才知道搜查工作的进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学长,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样吧,按照时间顺序一件一件说好不好?”
“好吧。那我就从昨天的事情开始好了!”方立为好像要发表一场演讲一样,先喝了一口白开水,清一清喉咙,“大概在下午三点多,林浩山的妻子打电话到办公室来,说侦探社的资料已找到了,要我们过去拿。我那时刚好在局里整理耀胜食品公司那些职员对林浩山和朱作明的供词,其他同事都不在,于是就一个人过去拿了。
“那份侦探资料的内容不多,侦察工作好像只进行了两三天,就证实林浩山在外面有个女儿。会这么明目张胆,可能是当时林浩山以为可以把妻子骗得死死的,才一点戒心也没有。里面还有几张照片,不过由于拍摄的距离蛮远的,所以相当模糊。然后我就按照那个资料袋上面附的地址,直接到那家侦探社去侦询。
“那家侦探社虽然员工不多,但一直都经营得好好的,平常只接受达官贵妇的委托,虽说案件大都是外遇之类的琐事,不过想必收费一定很昂贵吧!总而言之,我在那边见到了社长,也见到了负责侦查的探员。”
“嗯,好像蛮顺利的啊。”
“我都还没讲到重点呢——虽然只相距半年,但那个探员对这个案子已经差不多没有印象了,他经手的案子比这精彩的不知多少……所以在他那边我根本没问到什么,只知道有一个女人收养了苏艾惠当小孩,但她和林浩山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接着当然继续搜查资料里的第二条线,也就是根据上面记录的地址,直接到苏艾惠的家里去查,结果也被我找着了!”
“那么这就是你所谓的重点了?”
“没错。苏艾惠的家住在苓雅区的永定街上,距离市政府不远。那个地方算是相当高级的住宅区,在那里我见到了她的养母——而且居然也见到了苏艾惠。”
“啊?苏艾惠已经被歹徒释放了?她有没有提供什么新的证据?”
“不是,不是!最让我惊讶、最让我意外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你知道吗?勒索信上被绑起来拍照的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苏艾惠!苏艾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被绑架!”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什么?”郑绍德清楚地感觉自己的头皮在发麻。
“整件事情相当不寻常——我找到的苏艾惠看起来和照片上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而她目前在一家酒店上班。”
“那林浩山……怎么回事……‘’
“小郑,这就是事情最奇怪的地方了,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那个地方和苏艾惠耗了很多时间才好不容易弄懂来龙去脉,现在我就把整理过以后的事件始末解释给你听吧。
“苏艾惠是在美国出生的。不过,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回来,到育幼院一类的慈善机构去了,可是,她的父亲名字并不叫林浩山,而是叫刘公启。苏艾惠对她父亲的印象很有限,只记得他久居美国,送她回来以后,就完全断绝音讯了。
“苏艾惠在就读初中时大概是需要钱,还是受到坏朋友的影响吧,竟然和同学去应征酒店的陪酒小姐。当时她应征的酒店的女老板,其实就是苏艾惠现在的养母。那个女老板很喜欢苏艾惠,也知道她没有双亲,于是就收养了她。
“苏艾惠现年已经满十八岁了,她从十几年前没有再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所以一直认为她父亲已经死了——然后,就是在半年以前,有一个男人来拜访她,说他是刘公启在求学时代在美国认识的朋友,而那个人正是林浩山!”
“这……”
“我当时拿出林浩山的照片给苏艾惠指认过,那张照片是他妻子提供给我的。根据苏艾惠的证言指出,林浩山在今年六月中旬来找过她,除了提到他十几年前和刘公启在美国相识以外,还说刘公启根本就没有死,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办法回来。刘公启近几年在美国终于闯出了一番事业,所以才开始设法寻回失散多年的女儿。而刘决定于半年以后回来和苏艾惠相认,在这段期间,则由林浩山代表和她联系。
“另外,林浩山说,刘公启很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的空白,所以他在回国以前!每个月会固定给苏艾惠五万元。苏艾惠对这件事情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不过能够听到父亲未死的消息自然很高兴,所以就没有想太多。在我看来,每个月可以多五万元零用钱,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吧。后来她和林浩山又见了几次面,我想那些侦探资料,就是那个探员在他们其中一次会面拍到的照片,但探员却误以为他们是父女!
“为了检查所有关系人的证词是否一致,我又回过头去找那名探员,但他的说法却也很有说服力——他说那几天在跟踪林时,林曾先去了一趟苏艾惠小时候的育幼院,然后才到永定街找苏艾惠;探员私下问过育幼院的院长,但院长竟然说,林浩山自称是苏艾惠的父亲,说自己叫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