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很简短——“已在京中西北埋下暗线,成事之前终需忍。”
之前吴家能凭借着兵力,挤下了声势极大的忠义老亲王,拥太囘上囘皇上囘位,可见那吴老太爷就是不简单的。之后他才知道,吴家已经借由孟家把西宁王府和肖家拉下了船,江南各地也有势力。
吴家虽然早前交了兵权,但是这兵权主动交和被动交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这虎符只是一道死物,吴家在西北蛰居多年,驻守西北的将领从上到下有几个不是吴家人提携上去的?这西北,和吴家多的是千丝万缕的联囘系。
虎符虽然交了,西北大将军也卸任了,但是吴家在西北的势力照样不少。
今上逐渐大了,和吴家的往来也密切了,吴家便把京中和江南的人脉全部给了今上,自己则是在西北替今上养兵,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今上的能力也让吴老太爷意外,西北养的兵没用上一兵一卒。这些年他暗中挑囘拨昭王和淳王,让他们的矛盾公之于众,太囘上囘皇也终于心灰传位于今上。
今上兵不血刃的坐上了本来遥不可及的皇位,这个时候才让吴老将军带着兵从西北过来,控囘制京中的局面,又在暗中制止了昭王和淳王的蠢囘蠢囘欲囘动。
吴家人这次便学了乖,即使今上是自己的亲外甥,局面刚刚定下来,他们便主动把西北的人脉呈了上去。
今上虽然疑心也重,但比太囘上囘皇好的一点是,他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吴老将军虽然交上了西北的人脉网,但是今上却没有对西北驻军做任何改变,反而对吴老太爷和吴老将军更多了一丝敬重。
正是因为这份敬重,在私下和吴老将军相处时,今上便都是以“我”自居,称呼吴晋白为“舅舅”。
若是没有吴家,这皇位他恐怕就无法肖想。是以当初赵渊想帮林如海,便是在船上做了手脚,引林如海和吴晋白结交。
若是吴晋白认可林如海的能力,他便是最好的说客。若是林如海连让吴晋白承认的实能力没有,又如何能过今上的这一关?赵渊的引荐,只是给林如海多铺了一条路,只是林如海能不能从这条路上过,便是他自己能力的问题。
吴晋白从未跟今上开口提过要求,他刚才的语气,便是有事相求。
“舅舅有话不妨直说。”今上的神色间倒是颇为重视。
吴晋白想了想,最终还是道:“听说今年巡盐御史任期已满,陛下已经钦点了新的巡盐御史,现在已经走马上囘任了?”
“一个多月之前便已经到任了,可是江南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这新的巡盐御史又有问题?”虽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但是今上神色间看着并没有慎重之意。那新的巡盐御史是他身边的重臣,既然让他坐到这个位子,今上自然信任他。
“这倒是没有。”吴晋白垂着眼,再次抬起眼来便道:“臣要说的,便是前任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事情。”
今上挑了挑眉,倒是出现了一丝少见的纳罕:“舅舅可是认识这人?”
“先前不认识,这次从闽地回来,去时在海上时船便已经有了耗损。回来时虽然是走的运河,但是却突遇暴风雨,船又漏水,正巧便遇到了林家上囘京的船在一个小港湾里停泊,因此便搭了林家的船上囘京来的。”
随船保护大皇子的还有今上的暗卫流光,因此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今上也是清楚的,吴晋白便都是照实说,只是隐去了赵渊从中作梗的这个细节。
其实在河道上的时候,若不是突然遇到了林家的船,吴晋白也不会怀疑赵渊在里面动了手脚。后来刚巧和林家相遇,几个船舱的水都浸了上来,赵渊便建议跟着林家的船一起上囘京。
那个时候吴晋白才有了一丝怀疑,但是想着自己船上的情况,便也同意了。赵渊那次在扬州遇险,恰巧被林如海所救的事情吴晋白是知道的。他明白赵渊的为人,便也就顺水推舟了。
吴家吴晋白这一辈,便只有已故皇太后吴氏这么一个姑娘,家中的人自然是疼爱的紧。因此对于和佳公主的身世和经历,吴晋白也是同情万分和满含内疚的。
也许“隔代亲”这三个字是真的有道理,对于今上吴晋白是忠诚和敬重。和赵渊也相处了半年时间,对于这个小辈,吴晋白是真心疼的紧。
因此赵渊在船上的那一段,吴晋白认为无伤大雅,便瞒了下来。而赵渊确实也是因为笃定吴晋白会替自己瞒下来,便放心大胆的计划了这件事情。
不过和林如海相处这半个多月,吴晋白也是时时试探的,见林如海这人确实有几分才学本事,吴晋白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果然知道表面上事情经过的今上便“哦”了一声,又问道:“舅舅可是觉得林如海这人如何。”
“当年林如海被钦点为探花,自然是有几分才学的。在船上半个月,我倒是觉得此人心思通透,思维缜密细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见今上一副倾听的样子,吴晋白却突然之间问道:“敢问陛下,这每年的盐政都有详细的记录,林如海接管盐政前的那几任,江南的盐政是个什么情况?”
今上想了想,却也是如实说了:“林如海之前的那几任,江南的盐政乱的很。”说完也不待吴晋白继续问,今上又道,“林如海接管盐政后,几年的时间,盐政有条理多了。比起之前的那些年,盐政收上来的银钱也多了许多年。”
说到这里,今上便停了下来,只是表情间倒是有了思索。
“我也知道林如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舅舅也知道,巡盐御史到底做的是什么,既然他让林如海坐到了这个位子,林如海便只会是他的心腹。”今上道出了关键点,言语中的“他”指的多半就是太囘上囘皇了。
“陛下是怕这林如海有二心?”吴晋白便直白的问了出来。
今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若是这如海没有救下子深,又在扬州打乱囘了昭王的步子,我便会再留他三年,等扬州的盐政彻底稳定下来了,便……”接下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今上便顿住了,“只是他这临阵一脚,倒是让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吴晋白见事情有回转的余地,便道:“依臣之见,这林如海的忠心倒是不必怀疑。陛下也清楚,当年昭王到江南招揽势力,这林如海可是从未应下,可见此人身上有士大夫的气节。他尽忠的是当今的天子,当初他未作墙头草,那日后也必然不会两头摇摆。况且,最后他看清了局势,临时插了这么一脚,可见此人心思缜密,也不是愚忠之人。”
今上敛下眼帘看了吴晋白一眼,半晌才道:“本来是想着晾他一段时日,再给一个无权的闲散位子,只是今日舅舅这般说,我倒还需要重新想想了。”
“反正他人已经在京中了,陛下大可以拖他一段时日,暗中观察再下论断也不迟。”吴晋白便建议道。
今上笑了笑:“我正有此意,既然是舅舅觉得此人不错,明日便召他进宫看看。”
第147章 谈论
夏太监刚离开,贾家的人便都陷进了狂喜之中。王熙凤立即按照贾母的吩咐,立即打发人去宁国府和林府上,请他们第二日来荣国府聚聚,也热闹热闹。
贾家的人到林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了,芷兰见黛玉还在睡着,便未曾叫醒她。黛玉刚刚歇了午觉起来,正是有些不清醒的时候,徒然听芷兰说了这件事情,便有些愣住了。
原著中对贾元春提及的倒是不多,除了她才封凤藻宫和省亲几乎掏空了贾家之外,就连死也只是略略提了一句,然后死而不僵的贾家便彻底的败下来了。这样看起来,贾家的兴衰倒还真是身系她一人似地。
黛玉只知道后世对她封妃的原因有诸多争议,却没料到她还是先做了才人。算一算时间,离元春封妃倒也要不了几年了。
元春只是才人,贾家倒是还没有得意的那般明显,还知道只请“自家人”吃吃酒便好。若是往常倒也罢了,只是现在黄河发了大水,堤坝被冲垮了,山东那一带的田地都被淹的差不多了,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
贾家在这个时候虽然只是小打小闹的庆祝一下,只是御史们也不管你是小打小闹还是大肆铺张,若是被谁参了一本,贾家这个时候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黛玉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说皓玉前几日受了风,家中没个人照料他自己总是不放心。又让去回话的人说若是等皓玉好了,便亲自上门去跟贾母请安。
贾母虽然会不高兴,但是黛玉的借口却是合情合理,况且又说了等过些时日再来贾府,她也就不能深究了。
而当日撤了晚饭,“受了风”的皓玉便跟着黛玉一起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林如海倒是刚从外间回来,晚饭都还没摆。黛玉便和皓玉在书房的小隔间里坐着说话,等林如海饭毕之后传见。
大概是怕两人多等,林如海只吃了一刻钟,便也就让二人进来见他。
见两人相携着进来,林如海便笑道:“你们这次一起过来,怕不是只请安这么简单吧。”
这次主要是催促林如海早些替皓玉把先生定下来。皓玉想着黛玉先前跟他说的,便上前一步道:“倒是想来问父亲一句,可是寻到合适的先生了?”
林如海想了想:“前几日倒是向你肖世叔打听了一番,他们肖家的本家在京中,必然是比我了解情况的。昨日已经问过他了,他说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却说这件事情只管交给他便可以了。”
黛玉听到这里,也放心下来。皓玉启蒙的早,如今该学的也都学的差不多了,请先生只是为了造诣更深一些,早一段时间或者迟一些倒也没什么差别。黛玉怕的便是贾母真的跟贾政建议,然后贾政再来林如海这里推荐人选。
现如今肖霖云说要帮着寻皓玉先生,却是再好不过了的。
皓玉也是松了一口气。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如今根本就没有请先生的必要。家中的书,他自己能看懂的便看,看不懂的也可以请教林如海。在家安心准备几年,他也就可以准备着下场考童试了。
不过他也知道林如海日后不全像如今这般清闲,因此黛玉让他过来催一催,他也就应了下来。
林如海便点了点头,又看向黛玉:“那玉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倒是有事要跟父亲说说,也不知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黛玉想了想,这才道,“今日外祖母家打发了人过来,说是我那贾家的大表姐在宫中封了才人,外祖母便打发人来请我明日去她们府中庆贺庆贺。”
林如海的脸色便有些凝重了:“我却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玉儿你可是应下了?”
“女儿说皓玉这段时日受了风,我要在家中照顾他,已经推掉了,说过段时间再亲自去看看外祖母。”黛玉便笑着答了一句。
林如海看着黛玉一眼,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对长辈撒谎,可是大不孝……”
“父亲,虽然我在内院里,倒是也听说了黄河绝了堤。若是平日里还好,这个时候宴请,即使是自家亲戚,也是徒惹话柄。”说到这里,黛玉便直视着林如海,“女儿也知道如今父亲处境艰难,这样的麻烦能少一些便少一些。若是母亲在这里,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林如海却也没怪黛玉,便点了点头道:“这黄河决堤也不是头一次了,只是这次严重了些。我想着今上最近也是焦躁的很,这样的时刻还是少惹些事为好,我还是要去跟你二舅舅提点一句。”
黛玉心中颇不以为然,贾政这样愚孝之人,即使跟他说清楚了前因后果,若是贾母坚持,他恐怕也是无法的。
况且元春在宫中销声匿迹了几年,平日里贾母和王夫人明里暗里也没少受些挤兑的话。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若是这个时候不做些什么跟其他府中炫耀一下,不单单是贾母,王夫人也是不干的。
林家和贾家是姻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林如海多少也应该跟贾政提一句。只是林如海提不提点是一回事,贾政听不听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黄河几乎是年年都会发大水,也不见得这样棘手,即使今年的情况严重了些,也不至于胶在这个上面动不了了。”黛玉嘀咕了一声。
这黄河的大水几乎每年都要发一次,只是决堤的地点不同而已,前几年甚至一场大水淹了黄河的整个下游,也没见到局面这么难收拾。
“若是国库内有钱的话,早就拨了下去了,今上也不必胶着这件事情不放。”林如海还是听到了黛玉的嘀咕声。
皓玉想了想,却也插了一句话:“可是去年整个大兴绝大多处都是风调雨顺的,秋后的税已经收归国库了,国库也不可能空虚啊。”
黛玉便点了点头:“去年年底各地的庄子管事来交账的时候,我瞧着年成都很好。要说国库空虚,还真是没有道理。”
“这些银钱恐怕早就去了西北,钱的去处又不能明说,山东又等着银钱修建堤坝救济灾民。户部一味的哭穷,又想不出短时间内便能拿到钱的方法,听说今上为了此事,已经在朝堂上发了几次火了。”林如海虽然在家待命未曾上朝,但是近些时日倒是跟肖家走的近了一些,因此倒是不难得到朝堂上的消息。
林如海在黛玉跟前说过一次肖家。
肖霖云上京之后,却还是做了三品的通政使司,虽然品阶不变,但是京官和外任却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林如海的猜想,这其中西宁王府“偷渡”过去的那份名单以及肖家在陈也升嘴里撬出来的情报倒是起了关键的作用。
而黛玉进京的第二日,肖夫人便打发人送了肖凌薇的亲笔信来,说是让黛玉什么时候得闲了,便去她们府上坐坐。黛玉本想着要去看看肖凌薇的,但是前几日被贾母接过去了,刚回来没几日,贾母又想着接她过去再住几日。
她已经以皓玉“受了凉”为借口推拒了,现如今也不好再出府,免得贾母还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说起银钱来,这京中遍地都是,今上何必这般发愁?”黛玉便随口说了一句。
按照她的理念,若是国家负担不起了,募捐不就行了。这京中这个侯那个王的,府中随便一个摆设就够人吃穿用一辈子的了。
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这为官作宰的几年,哪个还能真穷了不成。每日朝堂上面对着那么多的“肥羊”,今上不宰一宰,还愁了那么多天,却也真当让黛玉觉得匪夷所思。
因此黛玉这话说起来,语气间便有些不以为然。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募捐方法,在大兴朝还真没有“流行”起来。
林如海倒是起了一丝好奇:“玉儿说这京中便是是银钱,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黛玉想了想,却也不敢把话说的那般随意了:“女儿想的是,这钱若是国库里拿不出来,便可以大家募捐一下。比如说一百万两,国库拿出二十万两,接下来的八十万两可以由百官出,自愿捐多少便是多少。”
林如海面色一顿,却也认真的考虑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才问道:“若是大殿上的那些官员们不愿意出又怎么办?”
“怎么会有不愿意的道理,这有名有利的事情,既得了好名声,又在今上面前露了脸,自然是有人愿意做的。”
“这却是不一定了,若是出的少了,便显得小气。若是拿出来的多了,又怕被今上怀疑贪了,这中间的尺寸,却是不好衡量啊。”林如海叹了一口气,“那些人爱惜羽毛的紧,光靠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却是怎么都凑不到足够的数目。”
黛玉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便笑道:“这也好办啊,只要今上替他们找出这个可以衡量标准的人出来,大家心中便知道自己可以拿多少出来了。”
第148章 传见
林如海却是被黛玉的话勾起了兴趣,便追着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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