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突然笑出了声来:“你这孩子总是爱白操心,我能有什么事情。”见黛玉走近,她又伸手拉了黛玉在她身边坐下,“我就说只是累着了,没什么大事,你还非要把沈大夫请来一趟。”
黛玉便疑惑的歪了歪头。
看贾敏的症状,即使她这个外行,都知道并不单单只是劳累过度而已。但是听贾敏刚才的意思,沈大夫却是说贾敏没有大碍了?
“我今日才知道沈大夫是被赵管家从寒拓寺请过来的,昨日里芷萍也不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也不能由着你们这样瞎折腾。”贾敏点了点黛玉的头,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近来倒是跟惊弓之鸟一般。”
黛玉才冲着贾敏笑了笑:“那依沈大夫的意思,他也是说母亲是因为舟车劳顿才会累着?”
“自然是这样,说是身子虚弱了一些。刚刚开了一张温补的方子,让我照着定时喝。”贾敏说着脸上便是一苦。
芷萍便在一旁笑了出来:“刚才太太还说这大半年没吃过药了,这突然之间又要喝,还真是有些怕那药的苦味呢。”
黛玉勉强笑了一声,心中始终有些不安。但是既然沈大夫都看过了,便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送走了肖家,便进了十一月。林如海这段时间公务更加繁忙,十日里也只有一日歇在内宅。十一月后,皓玉便重新开始上学,黛玉也偶尔跟着去听听。曹先生素来是不大管她的,只任凭着她高兴来去。
黄绣娘倒是对她的要求更加严格了,黛玉的针线功夫这半个月内倒是见长,只十日便绣好了一个荷包,又跟着绣娘学更复杂的绣法。
那个荷包先前就准备着送给皓玉的,只是黛玉到底是不甘心就这样给了他,绣好之后便让芷兰收了起来,寻思着要晾他一段时间。
贾敏这半个月倒是一日好过一日,趁着精神头好,甚至还开始查账。免得事情全部堆到腊月,到时候又忙得错不开手。
林家似乎又恢复了先前安稳规律的生活,黛玉看着心中也安定了一些。
一晃便过了大半月,这一日黛玉下了学,便和皓玉一起从重山阁出来。曹先生刚刚随口夸了他几句,皓玉的脸上未免有一些得意之色,黛玉便说让他去贾敏那里转转,贾敏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高兴。
皓玉自然听出来黛玉说的是反话,本意是告诫他不该自满,便不自在的转了话题:“说起来,我前段时间瞧着母亲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这几日,似乎又懒散了一些。”
黛玉心中一跳,这些日子虽然贾敏吃了沈大夫的温补方子,精神似乎真的要好了一些,但是黛玉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想想贾敏那半个月昏昏欲睡的情景,都让黛玉如鲠在喉。
“昨日里我下了学去跟母亲请安,芷萍说她正在歇午觉呢。只是我记得那个时辰并不是歇午觉的时候,先前在船上我是真的吓住了,便稍微留意了一下。”皓玉偏过头去看黛玉,脸上是明显的担忧,“我问了芷萍,她说沈大夫隔几日便过来扶脉,但是却没说有什么毛病。”
见黛玉没有搭话,皓玉便笑了笑:“既然沈大夫没看出来什么毛病,那指不定是我多心了。”
黛玉听着皓玉的话,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她心慌意乱的看了皓玉一眼,脸上却是满满的惊惶。就连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在颤抖:“皓哥儿,你,你现在去外院,让林管家再去把沈大夫请过府一趟,要快。”
皓玉一脸莫名的看着黛玉,见她脸上的惊慌不似假的,便安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也怪我多心了,姐姐可别多想。”
“你去便是了,我先去正房那里看看。”说完她推了皓玉一把,却也不管皓玉,匆匆往正房里去了。
按照黛玉的作息,她往常吃了中饭,歇了午觉之后便跟着绣娘做半个时辰的针线,这才回到贾敏房中。昨日她去的时候,贾敏还在睡。她还以为是贾敏早先没有歇午觉,便没有打扰。但是皓玉却说早上下学的时候贾敏就睡着了。
这样算来,贾敏至少是睡了两个时辰。虽然近来贾敏在对帐,难免累了一些,但是去年腊月的时候也不见得睡那么久。
况且自从回来之后,黛玉便在暗中留心着贾敏的情况。近几天,贾敏虽然没有在船上一般嗜睡,但是比起进京之前的作息,也确实是更加容易劳累。
这绝对不正常!
还没等院子里的丫鬟请安,黛玉便一阵风似地进了贾敏的屋子。贾敏倒没有睡,只是靠在榻上看账本,芷萍在一旁坐着按贾敏的吩咐登记着。
“母亲昨日里睡得可好。”黛玉见了贾敏,倒是突然间心安了下来,她又细细的看着贾敏,却见她脸色正常的很。
坐在一旁的芷萍手中的笔便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了黛玉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往贾敏看了一眼,芷萍才重新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
这个样子却是特意做给黛玉看的,黛玉想着对于自己的事情贾敏素来是怕麻烦的,便一直留心观察着芷萍的反应。这其中果然是有问题。
“母亲这些日子是不是又开始嗜睡了,昨日里皓玉来的时候母亲就在歇午觉了,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母亲还睡着。”黛玉说着语气便有些重了起来,“我知道这段时间沈大夫来扶脉都说没事,只是这样始终不能让人安心,要不然,咱们再去请其他大夫看看?”
贾敏脸上便带了笑:“这扬州城里,沈大夫的医术还不算好吗,既然他说没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况且我觉得,比起前半个月,真的是要好上很多了。”
“这扬州城没有,其他地方总是有的,便叫父亲去打听打听。”黛玉连忙接了话。
贾敏便不赞成的皱了皱眉:“我就是怕这样呢,你父亲这半个月忙的脚不沾地的,我又没什么事,何必拿这些小事扰了他。”
黛玉还想说什么,见贾敏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便放松了语气:“要是母亲累了,便先歇一会儿吧。我突然间听到母亲似乎又嗜睡了,便打发人去请沈大夫了,正好今日是他来府中扶脉的日子,今日恐怕要早来个把时辰。”
到底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贾敏便由芷萍伺候着半躺了下来。寻思着沈大夫隔了不久就要进府了,黛玉便索性在正房的小隔间里歇息了一会儿,只是这般心神不宁,倒跟度日如年一般。
好不容易沈大夫进了院子,又给贾敏扶了脉,照旧是说了一些身子虚弱,元气虚耗,需要静养的话。黛玉在隔间自然是听的清楚,见沈大夫说温补方子照旧之后,黛玉连忙让春绯出了隔间请沈大夫进来。
这沈大夫已经二十有三,她听贾敏提过一句,似乎是原配死了,却一直都未曾续弦。黛玉如今只有七岁,又是见大夫,自然不用讲那么多的规矩,因此也就没有拦屏风。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可是要扶脉?”
黛玉却是直接开门见山:“我请沈大夫过来,是想问问我母亲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大夫沉吟了一番,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我每隔一日便来府中给令堂诊脉,已经大半个月了。从脉象上看,除了元气耗损,令堂没有什么大碍。”
黛玉便立刻抓到了沈大夫的语病:“只是从脉象上看没有大碍?难道沈大夫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沈大夫便抬头细细看了一眼黛玉,突然之间便笑了起来:“林姑娘果然……”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我是大夫,自然是依着脉象说话,其他的话却也不敢乱说。单从脉象上看,令堂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前段时间我便只是这么想。”
黛玉的心便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像是呼吸困难一般的喘了一口气。
“只是前段时间令堂吃了我开的温补方子,原先丢失的元气应该都补回来了。我瞧着她似乎好了一段时间,这几日似乎又虚弱了起来。”沈大夫想了想,又说道,“在下才疏学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现在看着确实是没什么大碍。也是姑娘问起了,我便多了一句嘴。”
让芷萍送沈大夫出二门,黛玉便在隔间坐了良久。
沈大夫只说姑且再观察几日,若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症状,他也是没什么办法的。只是她越想心中就越发的不安起来,而她的这种不安却没有人能够真的理解。
虽然不知道原著中贾敏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但是原著开始的时候贾敏确确实实是不存在了。她这只蝴蝶这样突兀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这个身体的命运,还贪心的想得到更多。
那个癞头和尚的话至今她都记得,他说天命已定,让她凡事都莫太强求,这话里的玄机想起来黛玉便更加不安。
第117章 请求
即使黛玉心中再怎么焦虑,却也不能在其他人尤其是贾敏跟前说破。况且沈大夫又不能确定,只是说再观察几日,因此黛玉倒是眼巴巴的又等了几天。
贾敏这几天猛瞧着倒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比以往贪睡,容易困倦了一些之外,却没有明显的症状。比起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但是黛玉是见过贾敏在船上的样子,心中已经料定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再加上她心中一直都存在的那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从回了扬州之后,对于贾敏,黛玉便更加留心了。
过了两日,沈大夫果然又来林府给贾敏扶脉。只是如平时那样,除了感觉贾敏元气虚弱之外,沈大夫并不觉得贾敏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扶完脉,贾敏便赶紧催着沈大夫往小香榭去了。昨日里黛玉便在贾敏跟前说近日脾胃不太好,想让沈大夫开一张健脾胃的温补方子。贾敏昨日里便想请沈大夫提前过来一趟,还是黛玉及时阻了,贾敏本来就担心着黛玉,此时如何能不催。
黛玉却只是寻了个借口悄悄跟沈大夫探一探情况而已。不过对于沈大夫带来的结果,黛玉显得很是失望。
“我知道沈大夫的医术是极好的,在扬州城中自然是数一数二。但是沈大夫先前也说了,我母亲虽然脉象正常,但是沈大夫暗中也觉得奇怪,那会不会是真有什么问题,而沈大夫没有瞧出来呢?”黛玉想了想措辞,脑子里便想着怎样说服沈大夫。
沈大夫本来是坐着的,听黛玉说完话,他便站了起来。单单从拉大的身高差距来讲,这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我早就说过自己学艺不精,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从脉象上看,令堂确实只是元气耗损如此而已。若是林姑娘不相信我的医术,还是早日另请高明吧。”
黛玉便抬起头来看了看沈大夫的脸色,虽然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但是脸上却带了三分笑,这并不是真的生气。
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并不是不相信沈大夫的医术,但是术业有专攻,也许沈大夫对一些领域涉及的并不深,而这次却又刚刚好遇到,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沈大夫这才高深莫测的看了黛玉一眼,半晌之后才问道:“不知道林姑娘所说的,我涉猎不深的那个区域具体是指什么?”
“比如说,毒……”黛玉盯紧了沈大夫,却见他眉峰一皱,脸上便带上了一些思索。
像沈大夫这种开馆行医的大夫,对于毒这一块通常不必了解过深。从脉象上看沈大夫诊断不出有什么病症,但是贾敏却的的确确反常的很,却只有中了毒这一种解释能稍微靠上边了。
黛玉不相信沈大夫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她也猜到沈大夫必然是因为没有确切的把握,这才不敢透露口风。毕竟内宅里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沈大夫在内宅中出入的多了,自然是清楚其中的凶险。
他如果真的无凭无据就断定贾敏中毒了,这其中恐怕牵扯出来许多无辜的人。首先贾敏身边伺候的人,便要因为他那句无凭无据的话跟着倒霉。
而沈大夫听完黛玉的话眼神便是蓦然一亮,他审度般的打量着黛玉,半天才冒出一句没有头尾的话来:“若是他见着了林姑娘,指不定会破了规矩。”
黛玉现在却也不细想沈大夫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脸上带上了十分恳切,对着沈大夫便行了个大礼:“黛玉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些,但是我揣度着,即使沈大夫看不出来什么问题,那可是知道谁能看出些门道来?”
沈大夫笑意一顿,犹豫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林姑娘也知道在你们回扬州之前,我便是在寒拓寺中小住了半个月,却也是因为有一位友人途径扬州,便要我作陪叙叙旧。”
黛玉皱了皱眉,和她说话的时候,这沈大夫怎么总喜欢扯其他的事情出来。
只是有求于人,黛玉终究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听沈大夫说下去。听到后半句话,黛玉倒是听出来了一些端倪,她看着沈大夫,脸上便带上了一丝期待。
“姑娘也说术业有专攻,我们师承同一人,只是我学的是救人性命的方法,他却是对那些毒物更加感兴趣。”沈大夫看了黛玉一眼,见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松懈的表情,便继续道,“只是我出师之后,也有许久没联系,他却不知为何看破红尘剃度出家。”
黛玉脸色便收了一分。沈大夫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可见他的这个同门师兄或者是师弟定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来给贾敏扶脉。
“既然是剃度出家,自然是前程往事俱灭,他说过这毒术和医术自然也都不再沾手。”沈大夫便苦笑了一声,“他先前性子便怪的很,现在我瞧着,倒是比之前更怪癖了。”
黛玉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既然是前程往事俱灭了,那途径扬州时为何还特意要自己的同门作陪叙旧?
“既然是沈大夫的同门,沈大夫可否帮忙说说情。那人是方外之人,佛家不是都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若是能请那位来扶脉,我们林家上下自然是感激不尽。”黛玉抢在沈大夫之前又说了一句,“况且那位大师既然让沈先生作陪,必然是在意这份同门的情谊,还烦请沈先生代为传话可好。”
沈大夫便是面上一苦:“他近几年漂泊不定的,说走便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一个月前他途径扬州,如今又是半个月已过,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寒拓寺内。”
黛玉皱了皱眉:“沈先生既然答应当说客,那位大师在不在寒拓寺里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今日我便给家父传消息,若是那位大师留在寒拓寺内,固然是最好不过。若是那位大师离开了,便让家父立刻打发人去寻。只是还烦请沈先生给那位大师写一封亲笔信来。”
“我何时说过要当说客的?”沈大夫嘀咕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倒是被一个小娃娃话里话外的给套进去了,罢了,我倒还真想看看,令堂到底是怎么了。”
黛玉便请沈大夫在书桌上坐了,又唤芷兰进来磨墨,自己则亲自摊开了纸张。
临送沈大夫出门之前,黛玉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心中太过激动,竟然忘记问那位大师的名号是什么。刚叫住沈先生,却见他也有些恍然的转过头来,只是脸上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倒是忘了告知林姑娘我师兄的名讳,他出家之前的名讳不提也罢,现如今法号了缘,先前在静国寺出的家。”
说完他也不准备看看黛玉呆滞的样子,居然大步的往院外走去。
黛玉还真有点被沈大夫口中的那个名字惊住了,即使她不怎么信佛,平日里也就初一十五跟着贾敏偶尔去寺中上香,心意也不怎么诚。但是了缘大师这个名字,黛玉却是如雷贯耳的。
恐怕不单单是黛玉,整个大兴朝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人。
这位了缘大师在大兴朝香火最鼎盛的寺庙静国寺出家,被静国寺前任方丈收为弟子。如今静国寺中,除了现任方丈之外,了缘大师便是辈分最大的一个。先帝在位的时候,便时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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