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与献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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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献帝-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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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或思忖,或面面相觑,都静默无言。袁绍说道:“这样吧,此次出兵着实事关重大,众卿不一定个个登坛发言,但都可以表个态。凡支持出兵者,”袁绍伸手往红坛这边一比画,“都站到郭图、许攸、颜良、文丑红坛这一边。反对出兵者,”袁绍又一伸手,“都可站到沮授所站黑坛这一边。好,众卿现就站站队。”满殿文武微微骚动了一下,很多人站到了主张出兵这一方,只有很少人站到了反对出兵这一方。还有一些人在中间游移不定。沮授在黑坛上对袁绍高声道:“启禀明公,兴兵大事,万不可如此草率决之。”袁绍神色变得严厉:“何为草率决之,我这等集思广益,正是郑重决之。实话告诉你,虽然我倾向于出兵,但也还稍有踌躇,所以要听众人言。”
正此时,殿外匆匆赶来一人。
袁绍居高看见,高兴了,大声说道:“审配啊审配,我一共三个军师,今日只到了郭图、许攸,你为何迟迟才到?”
审配穿越众人匆匆来到袁绍面前下拜:“叩见大将军。”袁绍不等他解释就说道:“闲话不说了,现正论是否出兵攻许都、诛曹操。力主出兵者,你看这边,郭图、许攸、颜良、文丑及如此多人;反对出兵者,那边沮授将军并少数几人。你是何意见,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审配道:“郑康成之来信事,昨日听明公讲过。我已熟思一夜,明公此次若出兵,必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既名正言顺,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又合用兵之时机,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句话,出兵是也。”袁绍一听仰身笑了:“审配啊审配,众议纷纭,你一审也便定了。你方才所说正合我意。”说完又一指下边,“中间这些游移不定者,现在可选定了自己态度否?”中间的文武官员见袁绍与审配这一番话,便都站到了主张出兵这一边。原来站在沮授一方反对出兵的少数人中,又有好几个看袁绍脸色行事,也站到了主张出兵的队伍中。当下大殿里局势分明,主张出兵的这一边人多势众,反对出兵的黑色讲坛上仍只有沮授一人,台下寥寥落落站了四五个人。袁绍一指这四五个人说道:“现只有你们四五人还支持沮将军反对出兵之见,何以逆众?”听闻此话,四五人中又有人想了想,低着头走到了对面的人群中。
还剩一人站在沮授的黑坛旁边。
袁绍居高临下一指:“田丰,你职位本是别驾,我正想把你提为刺史,看你做事果敢,为何在出兵一事上也与沮授如此守成不进者站在一起?”
田丰此时干脆登上黑色讲坛,对袁绍说道:“启禀大将军,沮授将军方才所讲实为至理。他讲的两方作战尚且胜负不只在众寡,两方论战胜负更不在众寡,也为至理。望大将军不可贸然出兵。”他又一指对面人群,“众人都是看大将军脸色行事。但古人有言,千人诺诺,不如一人之谔谔。这么多人附和大将军心思,主张出兵,不如沮授将军一人言之在理。田丰在此恳请大将军三思。”袁绍大为不快,脸色十分难看:“这么多脑瓜合在一起,就不如你们二位?沮授沮授,你本是奋武将军总监三军,现弄得只有田丰一人跟随你,你难道不沮丧吗?你自己一人沮丧可以,岂可令我百万之众沮丧?可以告诉你等二人,我这次出兵,只会胜不会败,一两年之内,必置曹操于死地。”
袁绍接着抬手一指众人:“好,我已集思广益,我也将当断则断。现决定起兵攻许都、诛曹操。沮授,你这次不主战,不主进,懦弱无为,沮丧了文武百官及三军将士。然我向来容得异见之人,此次出兵仍将用你,不过不再让你总监三军,那样有碍全军士气。命你监三军其一,另外二军,一军由军师郭图监军。”郭图在红色讲坛上高声道:“图谨受大将军命,愿效犬马之劳。”袁绍接着讲:“第三路军,由军师审配监领。”审配也在红色讲坛上作礼,高声道:“配领大将军命,必以胜绩报明公。”袁绍接着讲:“许攸军师,虽然这次不派你监军领兵,因你所谋所见甚合我心,故留在我帐中做谋士策划全局。”许攸在红色讲坛上高声道:“领大将军令。”袁绍又指着黑色讲坛上站在沮授一旁的田丰:“田丰,你虽然不识时务,所言甚谬,但我依然用你,你也在中军帐做谋士,在我身边与许攸左右面对,如有不同意见,依然可以畅所欲言。此外,”袁绍接着说道,“颜良、文丑则为将军。”颜良、文丑二人在红色讲坛上同时应道:“末将领命。”袁绍接着道:“此次起马军二十万,步兵二十万,共四十万,望黎阳进发。”郭图在红色讲坛上高声道:“以明公之大义攻伐曹操,必须列数曹操之恶,发檄文驰告各郡,声罪致讨,则真正名正言顺也。”
袁绍道:“好,此谏议甚为合理。书记陈琳在否?”
人群中陈琳站出道:“卑职陈琳在。”袁绍说:“陈琳,你素有才名,灵帝时就为主簿,因上谏何进不听,复遭董卓之乱,最后避难于我冀州。我一直赏识你人才,此次就由你草拟檄文。”陈琳道:“陈琳领大将军旨。现即可拿纸张笔墨来,当下写就。”袁绍大喜,说道:“何等痛快之人。我有如此文才武将,何愁不平天下?”众人齐声贺呼道:“大将军英明!”
沮授身边只有田丰一人相伴,孤零零站在黑色讲坛上,这时高声向袁绍道:“启禀大将军,容沮授再有一死谏。”袁绍相当不耐烦:“事到如此,你还横生枝节,有何要讲?”沮授说:“明公既然决定出兵,可否缓一缓?先虚张一下声势,也算是对郑康成、刘备那里摆个样子,有个交代就可。”袁绍说:“什么意思?”沮授道:“我虚张声势一次,曹操必然防备一次。过几日,再虚张声势一次,曹操便又防备一次。再过些日,我第三次虚张声势出兵,曹操就第三次又防备一次。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虚张声势,曹操必认为我实无出兵之心,其上下也都麻痹,那时曹操就有可能径直出兵征徐州攻刘备,等曹刘鏖战正苦时,我再发奇兵直攻许都,这或许有七分胜算。”袁绍道:“既然一次出兵便可取胜,何必如此折腾?再说,这样虚张声势,翻来覆去,如何扛灭曹扶汉的大旗?如此雕虫小技,岂不灭了我大将军的威风,长了他人志气?休得多言。若再惑乱军心,必按军法处置。”沮授无言了。
早有人把笔墨纸张连同台案一起搬到大殿。陈琳提笔书写讨曹檄文。袁绍指着陈琳说道:“举武扬威,匡正社稷,在此一举。”陈琳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道:“大将军此言,必写入檄文。”

一份又一份军情急报连同讨曹檄文送进相府。
曹操这两日又患头风病。曹丕和白芍在大堂值守。台案上堆满了各处送来的讨曹檄文。白芍对曹丕说道:“是否禀报丞相?”曹丕说:“父亲前些日犯头风病,吃了吉平太医的药好了。昨日又犯,今日躺下说,除皇上召见与军情急报,均勿打扰。”白芍说:“这还不算军情急报吗?”曹丕点头说:“算,只不过这个消息太恶,父亲正病,报给他是否妥当?”白芍说:“不妨。”
曹丕点头,拿起一份讨曹檄文,卷在手中而去。
曹操正躺在榻上迷糊,听到曹丕进来的声音,问:“何事打扰?”曹丕说:“有一军情急报不得不报。”曹操闭着眼问:“哪里来的?”曹丕说:“四面八方。”曹操说:“如此多事。什么军情?”曹丕犹豫了一下,说道:“袁绍发出的讨曹檄文。”曹操仍没睁眼:“这又如何?”曹丕说:“先是在袁绍占据的诸州郡遍布张挂,而后各州郡都出现。再后,从北东南西四面逼近许都。大前日,离许都百里外路口已见。前日,离许都五十里路口已见张挂。今日,离许都二三十里外的路口也出现此檄文。”曹操闭着眼说:“怎么没挂到许都城门上来,为何不挂到我相府门口?”曹丕说不上话来。曹操睁开了眼:“能挂到许都四周二十里处,还不是其细作来到我家门口了?各路防卫如此疏漏,该查则查。”
曹操问:“檄文写得如何?”曹丕说:“蛊惑煽动人心,无所不用其极。”曹操倦怠地说:“念念。”曹丕说:“太长。”曹操不耐烦地说:“拣下嘴狠的话念。”曹丕展开布告一般大的檄文,从上往下边看边说:“这一开始,先把父亲的出身、来历糟蹋了一番。”曹操又闭上眼,爱搭不理地插话道:“不如他袁绍四世三公、出身富贵。”曹丕接着往下看:“又接着,把父亲这些年贬的、杀的人罗列一番。”曹操依然闭着眼插话道:“往下要贬要杀的还多呢。他袁绍可能也在此列。”曹丕接着往下看,说道:“这句话稍有点概括:‘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枭雄。’”曹操依然闭着眼淡然说道:“老生常谈,这样的话这些年多了去了。”
曹丕接着说道:“往下,袁绍吹嘘他这次出兵讨曹了:‘今乃屯据敖仓,阻河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曹操微微睁开眼,评论道:“前面罗列我的罪行,无非说他直我曲,他占着理;后面无非是讲他强我弱,他占着势。”
曹丕往下看着说:“这一段比较毒:‘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其余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杨之余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疮痍,人为仇敌。若回旆方徂,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曹操点头道:“这段言之有物。照他这么一说,我的部队皆为乌合之众:思乡的思乡,盼北归的盼北归,互相猜忌的互相猜忌,不得不苟且偷安的只是苟且偷安。上上下下危机四伏。略有一两分煽动性。”
曹丕又往下念道:“‘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曹操眼睛睁大了:“这段话听着有精神了,我身上也开始发汗了。他那里‘幽、并、青、冀四州并进’,都出兵了。建忠将军不过是指张绣,此话乃说荆州刘表和张绣也会勒兵相助他。这样有袁绍,有刘备,有张绣,有刘表,是真是假有那么点阵势。”
曹丕说道:“最后这段悬赏呢:‘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曹操一听坐起来了,说道:“几日来头痛想发汗,发不出来,这一下汗出来了。悬赏要我的脑袋,赏钱五千万。我前些日下令征徐州攻刘备,悬赏五百万要刘备的脑袋,看来我的头比刘备贵十倍。这个赏钱还可以,不算低。若我要悬赏袁绍的脑袋,或许也就是刘备那个价钱,五百万上下。”
说到这里,曹操起身下榻,说道:“此檄文何人所做?”
曹丕说:“听说是陈琳之笔。”曹操笑了:“有文事者,必得以武略济之。陈琳文事虽佳,但袁绍武略不足实有遗憾啊。好,通知文武要员,商议迎敌!”
曹操又抖起精神,在相府厅堂召集文武要员数十人商会。除了郭嘉、荀攸、曹丕、李典、许褚、张辽等人外,这次又增加了孔融与刚从袁术处投诚来的杨刚。
曹操一指台案上堆放的檄文说道:“声讨我的檄文你们可能都看见了。袁绍出兵四十万,分几路来攻打许都,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听说他商议出兵时,大殿里召集文武官员就一二百人,超过许都朝会人数。袁绍讲排场啊!总之,这次孤惹了袁绍、刘备,算是把仗约下了。但临开打,孤还是多少有些迟疑。孤是主意大的人,若拿定主意,众说纷纭不为所动。但孤又是主意小的人,汝等任何人反对我的意见,只要有理,孤脸上都挂得住。让刘备领兵去徐州实是孤错了,对刘备确如你们所说,想当然,看走眼了。今日该如何迎战,请诸君大胆陈言。与过去不同,中丞御史孔融和这位曾经是袁术密使的杨刚今日也加盟了,都是赤胆忠心之人,都直言不妨。”
孔融跃跃欲试。曹操看出来了:“孔融初来乍到就要抢先发言,请吧。”
孔融出列,说道:“都知道曹丞相麾下人才济济,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融今日承蒙丞相信任加入此决策。但首先发言,恐让丞相不悦,融以为袁绍势大,不可与战,只可与和。就这一句话,完了。”荀攸立刻出列道:“袁绍手下无可用之人,何必与其议和?”孔融争辩道:“袁绍地广兵强,其部下如郭图、许攸、审配,所谓三大军师皆智谋之士,奋武将军沮授、别驾田丰皆忠臣也,颜良、文丑二位虎将勇冠三军,其余名将不可胜数,不可谓手下无可用之人。”荀攸一笑:“袁绍兵多而不整,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沮授、田丰虽忠心耿耿言出有理,然袁绍未必采纳。这几个决策人物彼此势不相容,必生内变。至于颜良、文丑之流,不过匹夫之勇,一战可擒。其余碌碌无为之辈,纵有百万,何足道哉?”孔融一时语塞。曹操哈哈一笑。
曹丕接着说道:“据情报,这次袁绍战前会议上,奋武将军沮授曾建言‘分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提出要献捷许都;将袁绍征服公孙瓒的捷报送至朝廷,向天子献战俘,献战利品,在演兵场操练凯旋仪仗,接受天子检阅。他估计父亲绝不会同意。”曹操说:“肯定不能同意他来这里耀武扬威。”曹丕接着说道:“第二步,他就以父亲阻拦其朝见天子为由,进兵黎阳,屯边对我施加压力,经营战争准备。第三步,则选多路精骑,东西袭击我方,使我首尾难顾、疲于招架,折腾三年,使我方坐而待毙。”曹操思忖道:“这一招确有些狠毒,不好对付。”
杨刚接着说道:“启禀丞相,袁绍那里有我的内线,也是从袁术这边过去的。他得到的消息,沮授的提议被袁绍否决。当殿一二百文武官员看袁绍喜怒行事,都站到了主张当即出兵一边,只剩沮授和别驾田丰二人死谏。沮授不得已建议‘虚张声势,出兵惊扰我方’,一而再再而三,等我方麻痹后出兵攻刘备相互厮杀时,再径直攻许都。”曹操插话道:“这一条也狠毒。”杨刚把话说完:“结果袁绍大怒,说再如此动摇军心,以军法论处。”曹操说道:“正合了荀攸刚才讲的,袁绍有这样忠心耿耿、言之有理之人,却不能用,还不是败军之道?”
孔融又争辩道:“袁绍那里有沮授、田丰死谏,我这里也死谏,建议暂与袁绍讲和,等丞相势力壮大后,可战时再战。”
郭嘉出列道:“沮授独自与众人争辩,与今日孔大人之独自争辩有不同。不能单说敢独自争辩就一定有理,要看言之何物。丞相和袁绍有多种分别。不说别的,袁绍虽有一二百人战前会议,但不过一二日,会议情况这里尽知;丞相在这里开会,袁绍再过三个月也难闻只言片语。仅此一条,袁绍还不败,丞相还不胜?”说到这里,郭嘉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道:“我认为袁绍有十败,明公有十胜。”曹操笑道:“你还写有小布告?”荀攸插话道:“知丞相战袁绍有所犯难,郭嘉昨夜通宵未眠思悟此事,不到五更,就到攸家共同商议。”曹操点头。郭嘉念道:“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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