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没用的装饰品上了。
“而杜裕忠就在这种教学理想与办学现实的角力冲突下,变成牺牲品劝令辍学。事实上董事会早就对这种精神状态有点失常的学生不高兴了,所有行为出现偏差的学生,他们一概不喜欢,恨不得他们早点滚……”
老态龙钟的教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由旁人听起来,他叹的气恐怕不是只为了杜裕忠,更可能是为了他遇过的所有问题学生。
“果然什么都没问到。”郑绍德摇了摇头,“毕竟我问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些老师每一个年纪都是我的两倍以上,到现在能记住的大概都只有杜裕忠一些比较过分的行为而已。所以,和林浩山的接点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接下来,我打算再回杜家去看看,验证一下组长你的猜想可行性如何。”
“拜托你了。”高钦福回答。
郑绍德挂上打到警局去的电话,回到便利商店旁停放机车的骑楼处,然后再次驱车前往凤山市。
3
又是傍晚。
进入巷子以后,头上的天空被两边的低矮建筑切割出一条黑蓝色的狭道,彷佛连月光都渗不进来。这个窄巷是不是只要到了晚上,就会给人如入幽冥禁地的恐怖感?就像是吸血鬼每到深夜就会露出那长长的獠牙?
再加上受到从谢主编那里得到“换头魔法”原稿的心理影响,更使郑绍德骑车在控制龙头,通过巷口停驻阻塞交通的几辆轿车时,不自觉地感到背脊发凉——气温应该还没有这么低吧?他想着。
杜家这个时候大门关上,从一楼玻璃窗户可以见到客厅的晚灯初点,但郑绍德并没立即造访的打算。他这次来是打算确定杜裕忠利用救生气垫离开房间的可能性。在杜家对面悠闲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衫、年约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而他身旁的门口则有几个工人般模样的青年搬动建筑用的木板在忙碌,
“这位老先生啊,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些问题呢?”
“喔,你是前天傍晚来找杜太太的警察先生啊?”他的言语有很典型的闽南腔。
“对啦,对啦,”他感觉到眼前的老人似乎并不讨厌警察,于是便很高兴地说,“借问一下喔,您平常都几点休息睡觉啊?”
“老头子了,平常睡得很早啦。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这个月九日……不,这个月八日晚上,您睡觉的时候,特别是在晚上十点以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卡车开进来的声音啊?”
“你是说对面那个阿忠走丢的前一天晚上吗?”
“是啦。”
“那就是大前天嘛,我想想……”老人沉思了一阵说,“没有耶……其实,卡车根本就开不进来的啦!”
“啊?怎么说?”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可能是现代年轻人钱赚得太多,日子过得太好了,只要一找到工作就想想买车开去上班。你看哦,这里起码停了七、八辆汽车,巷子又窄得要死——不管白天晚上都一样啦!像我家里租了房间给人,那位工作常常忙到三更半夜的先生说要把房间重新整修,我就请了一堆工人到家里敲来敲去,可是这些工人喔,有够难请又懒惰,只喜欢伸手要钱,运送建筑材料的卡车开不进来,就说不肯动手搬了,还在这里和附近的邻居吵架啦,说妨碍他们工作啦,害我拼命和解又顾人怨,都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还计较那么多。结果装潢了快两个礼拜了还在那边拖,真是……反正喔,连出租车都开不进来了,更别说是卡车了啦!“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很久了吗?”
“对啊,我记得一开始好像就是那个卖菜阿建的大儿子啦,一年前从美国留学回来以后拽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万,买了一部不知道是什么姆溜的车……”
“BMW吗?”
“我哪知道啊,你讲英文我又听不懂,外国车都是一些怪名字。反正他就说要开那种车去兜风、泡马子,让巷子里一些没多少钱的小伙子羡慕得要死,然后他们就开始争来争去,说什么时候又要买新车了,换新轮胎要多少钱……”
郑绍德礼貌性地继续和那位老先生聊天,然而他的心中却不断思考高组长的猜想:“难道这个方法仍然不可行?如果卡车开不进来的话,那只有救生垫进来行不行?可是,救生垫不管有没有充气都一样很重,一个人是拉不动的;况且还需要打气设备……”
还是不行。如果卡车开不进来,那整个逃脱计划就会变得太麻烦。根据林浩山妻子的证词,林曾经在八日晚上十点钟回过家;而杜氏夫妇则同样也是在晚上十点就寝。那么,若林浩山真的是策动一切计划的主脑,那他就必须在零点以前回到公司,也就是在两个小时之内从本市到达凤山然后再回本市。开车的话,当然做得到,反正夜里马路上的车很少。但若是再加上处理救生气垫的时间,那两个小时可能会不够。
也就是说,若林浩山回过家以后,再开着预先已经装载好救生气垫的卡车到杜家门口,马上让杜裕忠跳下来,然后立刻开车到公司的办公室,那就做得到。而若是开了卡车到这里来,卡车却必须停在巷子外,接着把救生气垫由卡车搬下来,拖到杜家门口、充气、让社裕忠跳下来、放气、再将救生气垫拖回卡车,最后再开车回市里,这样时间还能来得及吗?很可能来不及。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气垫。必须是让人从四楼跳下来而能毫发无伤的气垫。还有,这样的气垫很大、很重,拖来拖去会发出声音,很容易被人发觉吧……那么,难道就此放弃吗?——不行!绝对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老先生,对不起!我有事还要找杜先生他们,不能再和您聊了!”
还没有等那个老人回话,他就立刻转身到杜家门前敲门了,背后的老人好像在说:“年轻人就是这么急!”之类的话。打开门的仍然是杜太大,她好像丝毫没有料到警察会在这种时间再次造访,神色不免有点惊慌。因为上次拜访曾事先打过电话通知,而这次则是郑绍德突如其来的行动。
“警察先生,怎么了?”她说,“我儿子怎么了吗?”
“不,你儿子没事。我希望再检查一次杜裕忠的卧室。”
“带他去吧。”在客厅里坐着,手上拿着一本书的杜先生说。
“好。”
一分钟以后,郑绍德和杜太太两人再次到杜裕忠的房间。房间里所有的摆设完全没有任何变动:“你慢慢看吧。”杜太大正想离开房间,让他一个人慢慢搜查。
看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老妇人,郑绍德突然头脑像是被闪电击中,使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战栗,于是便不自禁地厉声喊着:“杜太太,请等一等!”
“啊!什么事?”她吓了一跳。
“能不能……能不能……”郑绍德发现自己心脏跳动激烈,嘴巴开始口吃,“能不能详细描述一遍,八日晚上你锁上杜裕忠房门的经过?”
“这……”杜太太好像在思考改用什么样的词来说明,“那时候……大概是九点五十吧,我到四楼来,先敲一敲门,再打开门看看他的情况。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然后我向他道过晚安……”
“你确定是他本人?不是别人冒充的?”
“我很确定!他是我二十八年来天天相见的儿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然后呢?”
“然后我锁上门……”
“这个部分能不能讲得更仔细一点?”
“好……我用钥匙打开挂在门扣上的铁挂锁。然后将门上的扣环扣上,再将挂锁套上、锁住……”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楼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你确定挂锁确实锁上了吗?”
“确定。上锁的时候会有喀啦的声响。”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挂锁完全锁死了……”郑绍德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再继续问,“杜裕忠以前有没有从里面把门撞开过?”
“撞开?”
“就是很用力、狠狠地把门从里面撞开?”
“有。”杜太大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不情不愿,“原来用的并不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铁挂锁。以前的比这个小很多。那一次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作得这么厉害。他把门完全撞坏了。不过,wωw奇書网后来换了现在这种比较坚固的门、也换了这一个锁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把门撞开的事情了。”
郑绍德听了以后,全身的肌肤竟涌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忽然紧紧握住杜太太的双手,以颤抖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激昂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我终于解开杜裕忠离开房间的谜团了!”
4
十一月十三日九点整,三民分局“富商林浩山遭抢劫杀人案”的第四次搜查会议。
“小郑,大家都到齐了。你可以开始了。”高组长环视坐在位置上的搜查小组全体警员,他发现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与他一样亢奋。
“好。”
郑绍德走向会议室正前方的大黑板,拿起粉笔一边写一边说明:“各位同事,关于这次的谋杀案,我个人有一个推论,现在就说给大家听。希望能够知道大家的意见。
“我将截至目前为止,大家所搜集到的所有线索,经过整理后列出一张时间流程表。这张时间表清楚地告诉我们整个案情的发展经过、各种证言与物理性线索,以及当中所出现的疑点。而接下来我就根据这张时间表来说明我个人的推论。”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心里果然还是很紧张。实际上,在骑车离开杜家返回警局的途中,郑绍德一直不断地反复思索构成整个案件谜团的诡计。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重组、排演这件谋杀案的模拟经过,专心得差一点闯下好几场车祸。而现在正是将这项推论公布在众人面前,将凶手身分予以揭露的关键时刻。
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如果我的推论不成立,那么这个案子就真的是……鬼做的。
鬼做的——那个早就始终多年的苏艾惠父亲,刘公启。刘公启是一个牵念女儿异常的父亲,他会突然不知去向,只能推断已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死去了。林浩山的死和刘公启有任何关系吗?人死不可能复生,将谋杀案推给鬼魂完全是无稽之谈……
不可能。世界上没有换头魔法、也没有鬼……郑绍德在心中呐喊着。我会抓到凶手!我一定会!
“快点吧,同事们都在等呢。”
“啊,哦,对不起。我这就开始。”没想到自己又走神了。
搜查小组里的工作同仁们看着黑板,检查这份时间表的内容是否有错。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现场一片沉静,这是警局里表现赞同的共通默契。郑绍德深吸一口气,准备说话。
“经过各位同事这几天来辛苦地侦查,在这件谋杀案里,总结起来问题最大的谜团只剩下三个:第一、杜裕忠要如何离开房间;第二、歹徒为何要砍去死者的头颅;第三、林浩山是否还活在世上。”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杜裕忠要如何离开房间。当然,要讨论这个问题,就必须思考杜在整个案件里的作用。他被钉在木箱里,而且还说了一句与第二项谜团大有牵连的‘换头魔法’。不过,目前为止我们根本找不出杜裕忠和林浩山两人的关系。
“杜裕忠的房间位于家中的四楼,能当作人的出入口的,只有门和一扇窗子。由于在八日十点以后,这个房间被其母从外面用铁头锁锁起来,就算杜裕忠有钥匙,他也无法从内侧将门打开。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都理所当然地将那扇窗子当成杜裕忠离开房间的出口。譬如,我曾经认为他可以使用双股麻绳垂下、组长也提出利用梯子或逃生气垫等方法,都是根植在这种认定所建立起来的理论。
“可是在现场不管以上三种理论的哪一个,由于有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都没有办法将谜团解释得合情合理,但我们却一直在想: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离开房间,都是从窗口出去的。只是我们还没想到那个方法!”
“然而,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种认定毫无任何依据。把人可以通过的地方当成出口,而忽略了人无法通过的地方,才是我们的盲点所在!事实上,杜裕忠是从房门离开的!”
会议室的警员们听到这句话一片哗然。
“小郑,难道你是说有人帮他开门?不是他妈妈开的,那就是他爸爸开的了?还是说,另有其人协助?”
郑绍德摇了摇头,说:“不,杜裕忠不需要别人协助。他一个人就有办法独自从上锁的房门离开!因为,他利用了我们所没有想到的心理盲点。”
“一个人就能从房里把门外的挂锁打开?”一位同事惊呼。
其他的人则七嘴八舌地说:“哎呀,你快说啦!别卖关子了!”
“好的。杜裕忠房间外侧的铁锁,和一般的挂锁没两样,这是在现场勘查得到的结果。而房门也和一般的门一样,是由外面向里侧推开,也就是说,人若在房里,要用拉的方式来开门。十日那天下午,我检查过那个门锁——挂锁没有坏、门框和门面上的铁扣环也都用螺丝锁得紧紧的。
“而今天下午,我再次确认了杜母的证词,她确实听见门锁锁上的喀啦声,挂锁确实上锁了。于是,我们更确定了从房门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停顿一下,看了看专心倾听、一句话都没说的高组长。
“真的是这样吗?——不,不是,完全不是。门锁没有问题,那已经是八日以后的事了。事实上,在八日当天晚上,门锁已经被杜裕忠动过手脚了!
“在扣环附近的门面上有几个旧的螺丝孔,那是杜父以前在装锁时,因为没把扣环固定对位置,与门框上铁片合不太起来,于是拆下螺丝重装而造成的痕迹。另外,杜裕忠曾经发狂而撞破过门,所以挂锁也曾经重新换过。这都会让门面上的旧螺丝孔愈来愈多。那些旧孔都不能用了,螺丝再钉上去也会松脱——”郑吸了一口气,“——杜裕忠,就是利用这些旧螺丝孔!”
“他离开房间的方法是这样的:在杜母锁门之前,先将门面上的扣环用螺丝起子把螺丝钉拆下来,然后再以螺丝钉把扣环假固定在距离原锁孔最近的旧孔上。如此一来,从表面上看门面上的扣环仍然是固定得紧紧的,但实际上只要稍微用力拉动扣环,就会让它离开门面,因为旧孔内部的螺纹早就被磨坏了。
“杜母在那天晚上十点将挂锁锁上。她像平常一样。将门框铁片扣上门面的扣环,然后以挂锁套上去锁住。她根本不知道此时门面的扣环已经不牢了。等杜氏夫妇都就寝睡去以后,朴裕忠只要将门从里面拉开,扣环就会自然松脱,而他就可以出去了!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也十分简单。只要再将扣环以螺丝钉固定回原来的地方就可以了。
“螺丝起子甚至不需要事先藏在他的房间里。然后我们就以为,这个铁头锁从头到尾都很坚固,从里面根本打不开!这就是杜裕忠布下的心理诡计!”
同事们听到这里不禁纷纷发出恍然大悟的赞叹声——“原来如此!”“真是想不到!”之类的回应此起彼落。
“等等,”高组长微微举起手发问,“若是这样做,假固定在旧孔的门面扣环不就会和门框上的铁片合不起来了吗?因为门面扣环已经变动过位置了。”
“没问题,”郑说,“门框铁片也可以一并移动。这个诡计的手法主要是在于门框铁片固定得很牢,而门面扣环则是假固定于门上。”
“既然杜裕忠是从门口离开的,那么,”高组长再问,“他为什么要把床拉到窗边?”
“误导。杜裕忠想欺骗警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包括换头魔法,和那篇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