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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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7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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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尉迟惇精心策划的一次作战,要把宇文温派出的奇兵围在平原上,赶在周边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歼灭,如果宇文温在军中,那就再好不过。

    对于尉迟惇来说,宇文温这条疯狗想要出奇制胜二打一,那么他就和兄长联手,也来个二打一,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宇文温的兵再能打,也打不过他的步骑结合。

    尉迟顺派出的幽州骑兵,赶了两百多里路,夜袭未能得手,但今日骚扰了对方一整天,到了今晚,敌军那些疲惫的士兵又如何能抵挡己方的全力攻打?

    骑上马,尉迟惇准备会同援军一起南下,十里的距离,骑马一会就能赶到,然后全军分批次进攻,待到明天旭日东升,一切都结束了。

    有十余骑由南而来,向尉迟惇汇报最新战况:“丞相!敌军已经被我军骁骑团团围住,再也无法动弹!”

    尉迟惇闻言面色一喜,随即问道:“敌军如今困守何处?”

    “郸县以东二十余里,宁平故城附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宁平城之战() 
    傍晚,残阳如血,旷野里,疾驰的骑兵如潮般逼近戒备森严的车阵,从阵前掠过时向阵内射出箭矢,一辆辆马车首尾相连,车厢上插着许多箭,而车厢后的弓弩手虽然准备就绪,却没有轻易放箭,因为还没收到命令。

    军法:交战时未得令便擅自放箭者,斩。

    如此严苛的军法,是为了防止一人忽然放箭连带着其他人一起放箭,而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有人被冲来敌兵吓得手软,没等对方接近到箭矢的有效杀伤距离就放箭。

    这样擅自放箭带来的后果很严重,所谓临阵三矢,擅自放箭白白浪费一次杀敌机会不说,还会浪费箭矢,对于被围困的军队来说,这会要命的。

    此时此刻,将领们之所以没下令放箭,是因为距离太勉强——敌骑几乎是擦着七十步距离掠过阵前,对方放箭根本就没多大杀伤力,完全就是为了虚张声势骗箭。

    骑兵围攻步兵,就像猎犬围猎猎物,一开始不会直接扑上来,而是左右包抄,逼得猎物惊慌失措之下拼命奔逃,短时间内耗费大量体力。

    待得猎物筋疲力尽,猎犬才会扑上去一口咬住要害。

    所以,即便现在车阵外四周都是敌人,都是不断移动、怪叫的骑兵,车阵里的士兵都不能慌张,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没有命令,绝不能擅自放箭。

    敌人的鼓声一直未断,如同无形的锤子敲击人心,虽然将士们苦战一日、被敌人围困在这里,急切间不会有援军,但大家依旧斗志昂扬,等着和敌人决一死战。

    没人认为己方会输,因为他们的主帅是西阳王,人称“常胜”的西阳王。

    车阵是由几个小车阵组成的大阵,马车首尾相连作为壁垒,车后面是等着作战的士兵,而车阵中间,许多青壮正在忙着打井,一如之前和尉迟佑耆大军交战时那样,在战场上现打水井。

    车阵所在的位置向南数里有一条河流,名为沙水,但在敌骑重重围困之下,己方已经无法接近沙水,无法取河水给将士们及马匹解渴,更别说生火做饭。

    然而有了现打的水井,又有随时可以做饭、烧水的炊事车,还有装着柴禾、饮用水的车辆,这都不是问题。

    炊事车旁,伙夫们正忙着热炊饼、烧开水,以便让将士们补充饮食,一筐筐热腾腾的炊饼、一盆盆散发着热气的肉汤,被青壮们抬到备战的队伍处,让那些即将轮替守马车的将士食用。

    许多将士身上带伤,铠甲上有斑驳血迹,那是今日撤退时留下的战斗印记,而伤员则集中在一处,由军医及学徒负责照顾。

    这些伤兵也得到了热腾腾的饮食,不便行动的伤兵还有人帮忙喂食。

    及时做好的饮食,温暖了疲惫将士们的心,而此时此刻,还没吃东西的西阳王宇文温内心却更加炽热,因为他被人围了。

    围困他的那些敌人好像都是骑兵,数量极其可观,肯定不下万骑。

    看着车阵外如潮的骑兵,宇文温想起了柴村之战。

    之前,虎林军在柴村和尉迟惇的两万骑兵死磕,那一战打得昏天黑地,虎林军将士浴血奋战,硬是把对方打崩。

    当时宇文温还在悬瓠城内坚守,事后听田正月等将领说起来时,只觉得热血沸腾,而现在,他是真的感受到当日那场面是有多么的震撼。

    人数上万,无边无际,而数量超过万骑的队伍,其气势更胜一筹,在平原地区被这么多骑兵围困,想逃逃不掉,短时间内又没有援兵,这对于被围困之人来说,是极大的心理压力。

    宇文温的心理压力更大,因为他的奇谋破产了,本想强行军西进,却被被人半路拦截,对方投入如此多的骑兵,应该早有准备。

    发生这样的事情,意味着他的奇谋已经被对方看穿。

    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骑兵不如人,打起仗来就是这么憋屈,不过宇文温不怕,因为他对自己的兵有信心,即便现在身处平原,被那么多骑兵围困,但凭借车阵和士气高涨的将士们,足以和对方耗。

    然而此时不是风雪大作,没有了恶劣天气对视线的阻挡,敌骑调动起来会更加方便,而且敌人有备而来,恐怕这一战比柴村之战还要凶险。

    那又如何?打仗不就是你砍我、我砍你,你砍不死我,我就砍死你!!

    宇文温想着,拿起炊饼狠狠咬了一口,柴村之战,尉迟惇跑了,他不知道这次尉迟惇会不会亲自领兵南下,如果对方在现场,那他拼了命,也要把对方干掉。

    做人要乐观,即便面对刀山火海也得笑,宇文温觉得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即便跪着也要走完!

    。。。。。。

    大车阵一角的小车阵,行军总管韩擒虎正用千里镜观察敌情,各部将领不断派人汇报外面敌情情况,他要据此作出判断,看看自己这个小阵能否撑住,判断对方何时会发动强攻。

    车阵外,敌骑不断逼近放箭,己方弓箭手在射倒许多敌人的同时,伤亡也不小,韩擒虎知道对方只是在不断试探,并不是真的要全力进攻。

    一旁,李靖和部曲们一道抓紧时间进食,敌骑数量众多,一整天都在围追堵截,看样子,对方怕是要在晚上发动全力进攻,所以大家要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储备体力。

    夜战很麻烦,因为视线受阻,无论是点火把还是不点火把,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有利有弊,而对于步骑对抗来说,步兵在晚上有一些优势。

    前提是士兵们不怕死,不然在这里被围上几日后,铁打的人也得崩溃。

    李靖不认为己方士兵是羸兵,因为能够在日行一百里后露宿野地、半夜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作战的军队,其士兵即便不是天下第一的骁勇,也称得上一流强兵。

    以西阳王虎林军为核心的军队,在柴村之战时对抗尉迟惇两万骑兵,一番血战之后将对方击溃,这场大捷,李靖有所耳闻,眼下的情形应该和当时相似,但他觉得,对方不会重蹈覆辙。

    李靖判断,能调动这么多的骑兵作战,其主帅很可能是奸相尉迟惇,李靖觉得若是尉迟惇亲临战场,肯定会汲取上次兵败的教训,不会再让柴村之战的结果再次重演。

    如此一来,双方迟早会有一番恶战,就不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李靖想着想着有些入神,他的兄长李药王刚向韩擒虎汇报完军情,见其在想着事情,便走过来轻声问:“怎么,又在琢磨战例了?”

    “战例?兄长为何如此说?”

    李药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己方大车阵是围绕一处土丘布下,此时暮色深沉,举目向四周望去,除了敌骑之外,旷野里满目苍凉,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方才打井时,挖出了人骨!”

    李靖闻言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何奇怪的?”

    “呵呵,在别处当然没什么,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方?”

    李靖愈发觉得兄长莫名其妙:“军吏说,这里是宁平故城附近。。。。啊!莫非是。。。。”

    话没说完,李靖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晋永嘉末年,率兵驻扎项城(此时的秣陵)的东海王司马越病逝,太尉王衍带领军队护送司马越灵柩前往东海国,同行的有朝臣、宗室以及百姓共计十余万。

    驻扎许昌的汉军(刘渊之汉国)将领石勒,闻讯率领骑兵追击,在苦县(此时鹿邑)境内宁平城附近,追上了晋国军民队伍。

    晋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领兵的太尉王衍不知兵,高官们勾心斗角,各部兵马无统一号令,将士们在不断袭扰的汉军骑兵面前阵脚大乱,不顾一切争相逃命,全军瞬间崩溃,大屠杀随后而来。

    放下武器的士兵,手无寸铁的平民,自相践踏过后,又被敌人残酷虐杀,上至宗室诸王,下至布衣百姓,都变成石勒骑兵屠刀下的羔羊。

    十余万晋国军民尸横遍野,宁平城内外变成尸山血海宛若修罗地狱,此战名为宁平城之战(苦县之战),又称宁平城之难。

    想到这里,李靖抬头看看四周,如今他身处宁平故城附近,意味着自己的脚下,就是曾被十余万晋国军民鲜血染红的土地。

    再看看车阵外的无数敌骑,李靖不由得眉头紧锁。

    在善战的骑兵面前,步兵即便人数再多,稍有不慎就会全军崩溃,落得凄凉下场,李靖看向中军方向,他想知道西阳王面对当前危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能让大军转危为安。

    以步制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年宁平城之战的结局,会重现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与火()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骑兵们正好将一堆堆马粪点燃,这些马粪都是战马“现拉”的,不容易点燃,但掺以干草和火药,一点火就容易烧起来。

    一股股带着腥臭味的烟雾从马粪堆里升起,被西北风裹挟着,飘往下风向数十步外的车阵。

    马粪堆北面二十余步处,士兵们已将特制的大弩组装好,共计五十五架,这些大弩可拆分为弩床、弩臂、弩弦三部分,方便携带,组装起来也很方便。

    如此大弩可以发射箭矢,但此时要发射的却是数斤重的轰天雷,射程将近百步,正好在敌军弓箭手有效攻击范围之外。

    而大弩所用轰天雷的火捻是特定长度,既能确保大多数轰天雷不会在半空中就提前爆炸,也能确保大部分轰天雷落地之后很快就会爆炸。

    一架大弩要由四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来操作,其中就包括上弦,要操作五十五架大弩,至少得二百二十名士兵,而在大弩的后面,是一筐筐特制轰天雷。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轮发射的却不是轰天雷,而是沾了火油的火弹,当重量和轰天雷差不多的火弹被人点燃之后,随着一声令下,操弩手们奋力砸下机括,呼啸声起,大量火球窜了出去。

    这些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就像流星划过天际般,留下闪亮的轨迹最后坠落地面,有的火球落在野地里,有的则落在敌军车阵内。

    闪烁的火光,映衬出一片漆黑的敌军车阵轮廓,第二、第三轮火弹射出,将车阵的轮廓映衬得愈发明显,操弩手们透过马粪烟雾观察目标,将大弩微调之后,开始发射轰天雷。

    绵延不绝的惊雷在旷野里炸响,在一轮又一轮的轰天雷攻击下,敌军车阵被火光和浓烟笼罩,依稀可以看见火光之中有慌乱的人影,还能听到各种喧嚣声。

    也许是敌兵被炸得东歪西倒,也许是敌兵忙着救火,也许是敌兵忙着修补破损的马车,这样的场景对于进攻方的将士来说十分美妙。

    他们根本不用和敌人接战,只是静静地守在百步之外,看着己方大弩肆无忌惮攻击车阵,如果有敌兵妄图做困兽斗,偷偷摸出来试图反击,他们就会让其有来无回。

    车阵里的火光渐渐变大,映红了夜空,也映亮了尉迟惇的双眼,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了大半年前的柴村。

    那一战,他手上有将近两万骑兵,而困守柴村的敌人大多以步兵为主,本来他不可能输,最后却输了,仔细一想,最大的问题在于轰天雷带少了。

    因为轰天雷不足,无法快速攻坚,所以尉迟惇当时只能让骑兵们下马步行进攻,以回环连打的方式进攻柴村,结果被好整以暇的敌人予以大量杀伤。

    不仅如此,对方还寻着机会列阵冲出来,借着各种障碍,再次将尉迟惇所派骑兵打得伤亡惨重。

    想到那一场惨败,尉迟惇就气得咬牙切齿,他吃了一次亏,就绝不会再吃第二次,此次作战,他特地命工匠打造可拆卸、组装并便于携带的大弩,就是要对付龟缩据守的敌兵。

    还让士兵冒着风险,携带大量特制轰天雷行军,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将乌龟壳敲开。

    一个数斤重的轰天雷杀伤力有限,甚至还炸不死近在咫尺的人,但却能炸断敌人的手指,炸伤敌人的身躯,炸瞎敌人的眼睛,还能震得对方口鼻出血,让其丧失作战能力。

    轰天雷爆炸时产生的火焰,还能点燃敌人的衣物,点燃马车、营地里的易燃之物,为了给宇文温一个惊喜,尉迟惇可是投入了血本,消耗了许多火药制作这种特制尺寸的轰天雷。

    尉迟惇不相信急着赶路的敌军会带着大弩,对方即便赶制投石机,仓促间也不可能赶制出多少来,所以此时只能挨打而不能还手。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敌军车阵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反击,任由轰天雷、火弹一波一波的落在车阵里爆炸、燃烧,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敌人的惨状,尉迟惇快意非常,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就这么让大弩不断攻击敌阵,持续整整一个晚上,待得天亮时就能直接打扫战场。

    仔细看看遍地残肢断臂之中,有没有宇文温的尸体。

    然而轰天雷的数量有限,不可能支撑整晚的进攻,所以还得靠士兵浴血奋战来解决对方。

    燃烧的马粪堆渐渐熄火,烟雾变小,号角声、鼓声响起,早已准备就绪的骁勇们开始向敌军车阵靠近,作为先登、陷阵,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对车阵发动进攻。

    围师必阙,独留南面不进攻,正是为了瓦解敌兵的斗志,当对方承受不住猛攻时,总会有士兵率先往没被攻击的南面出逃,有一有二就有三,然后就是全军崩溃。

    双方距离缩短到五十步,大弩停止发射轰天雷,车阵内忽然响起号角声,随后弓弦声起,箭如雨下,正接近车阵的骁勇拿着盾牌和临时赶制的大盾,顶着箭雨继续向前走。

    又有大量下马骑兵,仗着身着两重甲,不避箭矢,直接弯弓搭箭和阵内弓弩手对射。

    许多骁勇中箭倒下,而马车后的弓弩手伤亡也不小,双方距离不到二十步时,不约而同投掷出轰天雷。

    雷鸣声骤起,车阵外沿火光闪烁,浓烟之中,血染铠甲的骁勇奋力向车阵靠近,借着火光,他们看见车阵外有数道奇怪的障碍。

    据说在柴村之战时,据守柴村的敌人使用了一种奇怪的障碍物,按亲历者所述,这种障碍物似乎为铁线所制,上缠铁蒺藜,铁线一圈圈横贯地面,宛若蛇腹般。

    这些障碍物不但如同荆棘矮树一般能缠人,用刀去砍,急切间又不易砍断。

    现在,敌人果然又布置了这样的障碍物,但今时不同往日,因为骁勇们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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