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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大志向的人,待得君临天下,要什么样的美人会没有?到那时,不要说一个波斯胡姬,十个都可以!
所以尉迟惇不会像偷腥的猫儿那样,闻着点腥味就被勾了魂去,宦官刘驹儿煞费苦心献美人,他对这种行为实际上有些抵触,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宦官,依附于皇权,当然要巴结未来的新君。
作为上位者,要容得下各种各样的人,战国时齐国孟尝君养门客,其中除了正人君子,也有鸡鸣狗盗之辈,而正是这些小人,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
所以尉迟惇即便今日不想去见识见识所谓“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没有责骂刘驹儿。
因为先前见着生龙活虎的宇维城,尉迟惇忽然想儿子了,于是带着奏章回府,先和儿子说说话再处理公务。
至于那个波斯胡姬,尉迟惇觉得此人和千金公主关系匪浅,谁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又是番邦胡女,也不知有何手段。
万一这女子手段了得,趁他不备暴起伤人,堂堂男子汉不是战死在沙场上,却血洒卧榻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岂不是贻笑大方。
男人好色没什么,但尉迟惇认为自己不是急色之人,对于阿涅斯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即便对方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他也绝不会轻易去碰。
与此同时,这也是为了避免后院起火,尉迟惇不想招惹善妒的王妃崔氏,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承认这点的。
崔氏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平日里持家有道,孝顺太妃,教子有方,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尉迟惇觉得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善妒不好。
尉迟惇有侍妾,但都是崔氏挑的,一个两个样貌寻常、身材魁梧,每个月崔氏都有几日不方便,尉迟惇想要的时候,看着这几个侍妾,火就消了。
有时候尉迟惇会叹息,他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太憋屈了?
马车抵达府邸,尉迟惇下车之后径直入府,见着管家迎上来,尉迟惇问道:“世子在何处?”
“回郎主,世子在太妃处。”
即便尉迟惇是蜀王,但管家一直称呼其为“郎主”,以示主仆关系,也显示自己和‘外人’的区别,尉迟惇闻言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王府今日无事吧?”
“啊啊,回郎主,王府今日无事。”
管家的回答有些不干脆,尉迟惇心中疑惑,停下脚步再问:“王妃呢?王妃在何处?”
第一百零九章 捉奸()
皇宫,永巷,宦官刘驹儿垂头丧气的走着,他精心策划了一次“献美”,要把那位倾国倾城的波斯胡姬献给蜀王,本以为今日一定能够成功,结果美梦破碎。
天仙一般的美人,蜀王居然丝毫不动心,莫非是不行么?
刘驹儿如是想,丞相、蜀王尉迟惇去年带着天子御驾亲征,在河南豫州接连吃了败仗,最后抱病回京,大家当时心中惴惴,生怕蜀王“薨”导致局势大乱。
不过在御医的调理下,蜀王的病终于好了,而现在,刘驹儿觉得蜀王对绝色美人不感兴趣,要么是出征时命根子受了伤,要么是吃了什么药落下病根,“不行了”。
或者是不相信他说的“倾国倾城”?
还是担心那波斯胡姬身份不明,怕对方是千金公主手里的一根毒针,会乘机行刺?
刘驹儿心乱如麻,有些悔不当初,毕竟当时波斯胡姬阿涅斯的真容暴露时,有人要花重金将这绝色美人买下,只是当时他一门心思想着要讨好蜀王,便拒绝了。
现在想想,还不如当时不声张,悄悄把阿涅斯卖了,毕竟是由他来审问这些宫女,没有其他人关心这种事。
停下脚步,刘驹儿仰天长叹,为自己坎坷的命运而唏嘘。
当年,邺城还是齐国国都时,皇帝喜欢吃喝玩乐,谁能讨得皇帝高兴,谁就能做大官,刘驹儿是贫苦人家出身,为了谋个前程,一咬牙净身入宫当了宦官,以求接近皇帝。
结果第二年周军攻入邺城,齐国灭亡,周天子遣散宫女、宦官,还把皇宫拆了,身为残缺之人的刘驹儿无处可去,只能混迹市井,艰苦度日。
没过几年,周国内讧,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在邺城拥立新君,重建皇宫,开始征集宫女,宦官,刘驹儿等故齐阉人大多潦倒得不行,闻讯喜极而泣。
刘驹儿又回到皇宫里当宦官,只是那天子是傀儡,没什么前程,刘驹儿在宫里熬了几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向蜀王献美邀宠,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现在,刘驹儿进退两难,波斯胡姬的美貌已经为蜀王知晓,虽然现在不感兴趣,也许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要一睹芳容,所以刘驹儿不能把此女‘转卖’。
可留在宫里,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风险,那就是蜀王妃极有可能听到风声,找他算账。
蜀王妃崔氏,据说是个妒妇,蜀王的侍妾一个两个都是样貌平平,刘驹儿要献美邀宠,不是没想过其中的风险,但他有个挡箭牌,就是“奉命审问”。
去年天子大婚,出了很大的祸事,所以在场的宫女,必须经过严格审问,以确定是否有人参与逆贼行刺一事,或是逆贼同党。
奉命审问宫女的刘驹儿,可以堂而皇之的将“凶嫌”软禁,等候丞相发话。
正是如此,刘驹儿才能把波斯胡姬阿涅斯软禁在宫里一处侧殿,同时尽量不让阿涅斯为绝色佳人的消息泄露出去,免得引起蜀王妃的注意。
然后找个机会将美人献给蜀王,蜀王‘享用’之后必然大喜,然后木已成舟,蜀王妃再闹腾也没用。
这就是刘驹儿的盘算,结果失败了。
那么接下来,万一此事让蜀王妃知道的话。。。。
想到这里,刘驹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又打了一个寒颤,那是因为他看见十余步外、永巷南端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那位贵妇,正是蜀王妃崔氏。
崔氏此时面带寒霜,板着脸快步疾走,几名禁卫将领满头大汗跟在旁边,口中不住说着什么,崔氏身后跟着两列健妇,各自手上拿着齐眉棍,杀气腾腾。
而崔氏面前,有一宦官带路,见着刘驹儿就在永巷里,那宦官激动万分指着他喊道:“王妃,就是他,他就是刘驹儿!”
崔氏闻言定睛一看,见着惊慌失措的刘驹儿,不由得柳眉倒竖:“你。,好,很好!!”
“王、王、王妃。。。”刘驹儿吓得语无伦次、双腿打颤,崔氏如此来势汹汹,其目的不言而喻,如今蜀王不在场,刘驹儿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悲惨。
“说!大王在何处!”
崔氏怒气冲冲的问道,刘驹儿哆嗦着勉强说:“大、大、大王,大王出宫了。”
“王妃!大王早已出宫了,怕不是有何误会。。。”那几名禁卫将领满头大汗的劝着,心中不住叫苦,这种破事居然让他们撞上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出宫了?哈,好,好!”
崔氏怒极而笑,今日她正在王府督促世子读书,忽得宫中眼线来报,说宦官刘驹儿果然引着蜀王去见那被软禁的波斯胡姬,当时就差点气晕。
她早就怀疑刘驹儿软禁那名波斯胡姬有阴谋,只是未得证据,不好发作,如今此人果真撩拨大王去偷腥,崔氏只恨自己当初太犹豫,随即带着健妇入宫去捉奸。
也罢,大王跑了也好,省得一会护着那贱人!
崔氏想着,对着刘驹儿怒喝:“刘驹儿!那个贱人在何处!”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王妃,大王没去那里啊!”刘驹儿已经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还敢狡辩!”
崔氏走近前,扬起手却收回,随即转头吩咐:“去,掌嘴!”
一名健妇上前,抡圆右臂对着刘驹儿就是一个耳光,扇得对方原地打转,面颊肿了一边、牙齿掉了几颗。
那健妇如同拎鸡一般将刘驹儿拎起来,崔氏看着对方,从牙齿里迸出话来:“阉竖,竟敢蛊惑大王!”
“王妃饶命,饶命啊!”
“说!那贱人在何处!”
一旁等着立功的宦官主动邀功:“王妃,奴婢知道那贱人在哪里,奴婢在前面带路!”
崔氏随即跟着这宦官向前走,几名将领见状心知要糟,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立刻向后跑,要再次派人去向蜀王告急。
永巷北端有门禁,是为五楼门,守门侍卫见着蜀王妃一行人过来,一个个不知所措,听得健妇们高呼“让开”,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叫苦不迭。
蜀王妃时常入后宫,探望天子、太后和邾王后,所以想要装作不认得对方是不可能的,没办法拖延时间,只能硬着头皮让开道路。
“王妃,请随奴婢来!”
崔氏跟着宦官快步向前走,眼角闪烁泪光,此时此刻,心中是无穷无尽的怒火,还有绵延不绝的委屈:
我为了这个家操劳多年,侍奉舅姑,教导儿子,打理府里诸多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大病初愈不想着我,竟然想着和狐媚子厮混。
你如此负心,对得住我么!
崔氏此次带人入宫捉奸,不怕把事情闹大,省得日后有更多的贱人往大王怀里钻,她认为尉迟惇已听到风声提前溜出皇宫,所以下定决心,吩咐左右:
“去,跟着他去,将那个贱人乱棍打死!!”
第一百一十章 捉奸(续)()
“嘭”的一声,尉迟惇拍得书案乱颤,笔墨纸砚洒落地面,他面色铁青坐着,不发一言,一旁的管家大气不敢出,低头而立,见着尉迟惇挥了挥手,赶紧告退,溜出书房。
看着一地狼藉,尉迟惇心中怒火蹭蹭蹭往上窜,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被严重伤害,这让他愤怒不已。
方才,尉迟惇回到府邸,不经意间得知王妃带人出去了,管家在他逼问下吐露实情:王妃是入宫去了。
崔氏平日里时常入宫,探望处理政务的尉迟惇,顺便探望天子、太后、邾王后,所以没什么奇怪的,可带着健妇入宫那就不同了。
崔氏这是去捉奸。
尉迟惇当时就想到这点,气得青筋暴跳,好歹压住怒火转入书房,细细问了管家之后,频临爆发的边缘。
捉奸?我和那波斯胡姬又没什么瓜葛,连面都没见过,你捉的是哪门子奸?
再说了,我就是和那波斯胡姬有了瓜葛,那又如何!!
男人纳妾有何不妥?堂堂蜀王,连个波斯胡姬都碰不得?大周丞相居然会被人捉奸?!
这种事情传出去,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你让尉迟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妒妇,你这个妒妇,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尉迟惇在心中咆哮着,却无法喊出来,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是这么想,王妃却不这么想,就这么带着人入宫捉奸,然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奸情”,崔氏的行为,别人看在眼里会怎么想?
前方战事吃紧,他尉迟惇在后方淫乱宫闱!
还被王妃捉奸,吓得落荒而逃!
我的名声就这么被你毁掉了!
尉迟惇越想越气,噌的一声站起来,在房内来回走动,宛若一头猛虎在蓄力,即将破笼而出。
他忽然转身向外冲,走了几步却戛然而止,叹了口气,转回榻边,颓然坐下,双手抱头,郁闷非常。
崔氏确实持家有道,相夫教子,孝敬舅姑,都做得很好,唯一缺点就是善妒,这让尉迟惇十分无奈。
他再入宫,还能如何,教训王妃?届时王妃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儿子在太妃面前哭诉,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他自己?
若是不教训王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呢?
被她气急败坏之下又抓又挠,脸上破相,还怎么接见文武官员?难道自欺欺人说是猫挠的?
尉迟惇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入宫没什么用,还不如就待在府里,等王妃回来,关起门吵翻天都不要紧,反正他又没和那波斯胡姬见过面,问心无愧。
只是如此一来,波斯胡姬怕是要完。
要怪,就怪红颜薄命吧!
。。。。。。
皇宫,侧殿内一片狼藉,阿涅斯奄奄一息,所穿衣裙破损严重,身上到处是伤,金丝彩凤履掉了一只,灵蛇髻也变成披头散发,她被健妇用木棒架出去,扔在台阶下空地上。
两边站着战战兢兢的宫女,她们见着先前还有极高待遇的胡姬,如今被打得遍体鳞伤,又见着怒气冲冲的蜀王妃来到殿前,一个个吓得低着头,不敢吭声。
就在不久前,她们还以为蜀王会来这里,和美人颠鸾倒凤一番后,对其难舍难分,然后收为侧室,暂时留在宫里居住,那么她们就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结果蜀王没来,蜀王妃来了。
事已至此,只能顾自己,这个胡姬是死是活,和她们没关系。
扑倒在地的阿涅斯,艰难的撑起前身,左右各有一名健妇以木棒交错叉着她的腰,将她叉在地上无法动弹,蜀王妃崔氏缓步走来,俯视着阿涅斯。
那名带路的宦官上前蹲下,捏着阿涅斯的下巴向上扬,以便让崔氏看清对方的样貌,而崔氏此时确实看清了,语气冰冷的说道:
“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呐,难怪大王会起心思。”
“你。。。。你是谁?”阿涅斯问道,语气虚弱,“你敢这样对我,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大王?有我在,你休想魅惑大王!”
见着崔氏发话,宦官帮腔:“大胆,这是蜀王妃,你这狐媚子还敢无礼!”
“王妃,你就是大王讨厌的王妃?哈哈。。。”阿涅斯笑起来,“大王喜欢我,许我将来做皇后,你算什么!”
崔氏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几乎要裂开,随后一片空白,满脑子回荡着“许我将来做皇后”这几个字,本来稍微平静的情绪,瞬间爆发。
她的兄长崔弘度、崔弘升,为了尉迟家的江山在外征战,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消息了,生死未卜,崔氏每念及此就心中不安。
她为尉迟惇操持家务,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又有兄长出生入死,将来的皇后之位非她莫属,结果。。。
大王果然见过这个贱人了!被其迷得神魂颠倒,许诺将来立其为后,那我呢?那我算什么!
崔氏在心中咆哮着,眼角再度闪现泪光,看向阿涅斯的目光愈发冰冷,从牙齿里迸出杀气腾腾的话:“你,以为长得漂亮,以为大王喜欢你,我就不敢杀你么!”
“你敢!”阿涅斯再次笑起来,“你敢杀我,我就托梦给大王,让她休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
被阿涅斯所说刺激得失去理智的崔氏,从身边健妇腰间拔出匕首,弯腰对准阿涅斯的脸庞划下去,她要将这个贱人的脸划花,让其即便死了托梦,尉迟惇也认不出对方。
刀锋即将逼近阿涅斯脸庞时,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崔氏仔细一看,却是被对方抓住自己手腕。
阿涅斯大叫一声,双腿一缩用膝盖顶着地面,随即腰间用力,宛若一头猎豹忽然发力,挣脱抵在她腰间的木棒,从地上窜起。
手腕一扭,从崔氏手中夺下匕首,然后扭动身形,瞬间就绕到背后,将崔氏挟持住,用刀扎了对方一下,在其惨叫声中抵着脖子,挟持人质向一旁走。
惊变突起,在场之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蜀王妃被人挟持,还见了血,那些健妇率先反应过来,呼喊着要上前救人,却见胡姬又扎了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