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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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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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兵一日内的进攻距离,大概在五十里就到了极限,因为作战状态下步兵必然身着铠甲行军,还得保证抵达目的地有体力投入战斗。

    若步兵强行军一百里,抵达目的地也是没有战斗力可言,所以在平原地区以步制骑,那就是一个餐桌,上面全都是杯具悲剧。

    在水网地带,步兵可以借助地利防范敌骑袭扰,而在辽阔的平原地区,敌军骑兵可以反复袭扰长达月余,再能打的步兵,被这么折磨全都要跪。

    一支军队缺乏骑兵的下场,就是活动范围被敌方不断压缩,己方放出去哨探的游骑有去无回,对周边敌情一无所知,最后的结局,要么有人逃跑导致不战自溃,要么就是断粮。

    这会是虎林军的结局么?

    在这永州之野,宇文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弱项必须面对:指挥大规模骑兵作战,一时半会恐怕真的不能胜任了。

    三千骑兵也敢说大规模?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三千骑兵,还是比较精锐的那种,已经称得上大规模了。

    当年高欢破尔朱氏的韩陵之战,尔朱氏联军兵力刨除水分,六七万总是有的,而高欢手上兵力大概是步兵二万,骑兵将近三千。

    韩陵之战奠定了高欢的霸业,如今同样有精骑三千的宇文温,却只是在豫州搞猥琐的偷袭,自己领着七八百骑在这永州之野偷鸡摸狗。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宇文温不打算强行出头,接下来的骑兵作战,他还是做个名义主帅比较好,而就在此时,看着面前已结束的战斗,他破天荒觉得自己失算了:

    应该把史万岁调过来,亲自指挥三千骑兵,这样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根据宇文温的安排,史万岁在江州一线防御极有可能西进的尉迟佑耆,或者是妄图反扑的陈军,即便现在要调动,也来不及了。

    甚至宇文温的虎林军,搞不好此时才刚刚翻越大庾岭,所以他只能用借来的三千骑兵,搞猥琐的偷袭。。。么?

    数骑近前,当先一人是独眼的杨素,他策马靠向宇文温,行礼后问道:“大王召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宇文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马走在麦田里,杨素亦下马紧随其后。

    走了几步,宇文温驻足远眺,看着远处模模糊糊的城阳轮廓,忽然说道:“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捕蛇者说》的永州,不是此时宇文温所处的永州,当然这件事杨素不知道,他只是默默的跟着。

    “这七八百州兵,怕是永州刺史手上最后堪战之兵,如今尘埃落定,城阳指日可待。。。”宇文温忽然转了话题,不等杨素说话,随即又把话题一转:

    “杨使君,昨日军议时间仓促,寡人无暇多问,现在略有闲暇,不知杨使君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何见解?”

    “大王,下官想说的有很多,不知。。。。”杨素确实想建言,宇文温手上居然有骑兵三千,正是大有可为之际,他不愿作壁上观。

    “说吧,战场上谈论战事不是正好么?”

    抬头看着北方的天空,宇文温试图看到千里之外的邺城,或许自觉胜券在握的丞相尉迟惇,此时正惬意的规划新王朝的典章制度。

    想到这里,宇文温心中冷笑:史万岁?没关系,这不眼镜蛇杨素在么?

    有这条毒蛇在,就算只能动用两千骑兵,也要搅得你们肠穿肚烂!!

第一百八十章 那边() 
午后,汝阳城,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头攒动,被官府临时征召的城中百姓,此时此刻正在守城,人手一根木棍,石块若干,人人都跟着喊过口,说要与汝阳共存亡。

    据说不久前悬瓠出了逆贼,汝阳郡守紧急调兵增援,结果郡兵走到半路便倒了大霉,消息传来吓得人心惶惶,只道接下来汝阳要完了。

    “哎哟,那时亏得我跑得快,往河沟里那么一钻,好歹是逃过一劫了!”

    城墙一隅,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正在向街坊们讲述自己的经历,那日郡兵遇伏伤亡惨重,服兵役的这个中年人侥幸捡了条命跑回来。

    他的经历十分惊险,然而此次围坐在旁边的人们并不感兴趣,因为还有人也跑回来了,却没这位如此狼狈。

    “你当时老老实实跪地求饶,不就好端端回来了?结果钻河沟给水蛇咬了,又崴了脚,真是何苦哟!”

    “谁知道会是如此!”

    中年人拍着大腿叹道,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让旁边的人听见,“就是可惜了老牛,被流矢射中面门,当场就不行了。。。”

    “那些正经打仗的兵,真是不仗义,见势不妙便投降,也不跟我们说声,大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到处乱跑,结果反倒被人盯上,一射一个准。。。”

    旁人听了不住叹气,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真是人各有命。

    半路遇伏的队伍里,有许多郡兵见势不妙,扔了武器投降,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对方还把他们都放了,最后全须全尾的跑回汝阳。

    反倒是临时被征发的青壮,因为不懂得‘规矩’反倒丢了性命。

    现如今,轮到下一拨人被征发守城了,大家都觉得这次绝不能犯浑,一旦敌军要攻城,赶紧撅跪地投降,省得到处乱跑又被盯上。

    “这可真是邪门了,光天化日,哪里来的逆贼把悬瓠给占了?”

    “哎,你们是不知道。。。”又有一名男子压低声音,嘀嘀咕咕起来,悬瓠是豫州总管府治所,距离汝阳大约是一百多里,不远不近的距离,许多人都在悬瓠一带有亲戚,所以什么消息都有。

    至于那些消息靠不靠谱,天晓得。

    “呐,我呢,也是听别人传的。。。”男子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官军盯着,便传播起小道消息。

    “悬瓠啊。。。。。。唉!那叫一个惨呐!”

    开场白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那人随后说道:“我呢,有个连襟在保城,保城大家知道吧,就在悬瓠南边,两边近着呢。。。”

    “这不还没秋收么?那连襟的主家缺人手,我就跑去保城打短工,刚领了布帛,便到悬瓠换些盐,顺便见见世面,谁不知当晚祸事便来了。。。”

    “晚上逆贼入了城,陷了官署,杀得人头滚滚,说是什么天子被奸臣迫害,落难悬瓠,所以要起兵勤王。。”

    “有些当官的不从,结果被杀了头,家眷都被乱兵给分了,哎哟喂,一晚上都在那里喊,衣不蔽体,白花花的大长腿。。。”

    本来大家听着听着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他们不太关心什么天子不天子,琢磨着此人大概是什么骗子,也不知道什么唤做“勤王”,反正都和自己无关,只是听到‘杀得人头滚滚’便有些害怕。

    结果再听到“衣不蔽体”、“白花花的大长腿”,个个来了精神,许多人都是家徒四壁,娶不起媳妇,除了做梦时想想大长腿,就只有胡侃瞎聊时议论议论了。

    “唉,那些小娘子,被乱兵用马驮着,就这么在大街上过去,我看了一眼,真是嫩的可以掐出水来,本来可以分得一个。。。”

    “分。。。分得一个!”

    有人惊呼,随即捂着嘴,其他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不住的问什么是“本来可以分得一个”。

    “呐,这话说出来是要杀头的,都是街坊邻居,我才敢说的。。。”

    那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掂量掂量,最后还是决定把背了许多遍的台词说出来,毕竟收了那边的好处,事后说不得还有,怎么都得把那边教的话在汝阳传一传。

    ‘那边’是哪边?呃。。。

    “呐,乱兵说,他们要勤王,所以才占了悬瓠,凡是跟着他们一起打仗的,立了功就能分得一个小娘子。。。”

    “扯谈吧!若是有许多人去投。。。呃。。。哪里有如此多小娘子分!”

    “你个榆木脑袋!”男子急了眼,不过还好‘那边’教过他该怎么圆,故而说法马上就有了:“不够分,可以轮流和小娘子困觉啊!”

    “困困觉。。。”

    许多人都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娶不起媳妇,女人的味道只能在梦中想想,亦或者是用手,哪里有机会那什么。。。

    男子犹豫片刻,把接下来的台词说出来:“你们想什么呢?投了逆贼,那可是朝不保夕,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死了。。。哎呀,还是莫要去了。。。”

    他实在想不通,那边为何教他说这种话,尤其最后这几句,大家听了之后哪里还敢去悬瓠投。。。投军?

    那晚他确实在悬瓠,也确实见着杀人,却没见着什么“衣不蔽体”、“白花花的大长腿”,因为是外地人,所以很快被乱兵搜了去,原以为要完,结果接了这份‘短工’。

    这‘短工’有危险,但手里沉甸甸一吊铜钱也是真的,想着还能有数目不小的‘尾数’,他便硬着头皮回汝阳‘办事’,反正已经把话传出去了,到底效果如何,就不干他的事。

    见着旁边几个年轻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没有说下去,这几位穷得可能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想来是动心了,不过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日后丢了性命,可怪不到他头上。

    不过呢,若是那边真的势大,说不得他也算立了功,到时候。。。好歹能困个觉吧?

    一群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忽然耳边传来呼喊声:“哎,哎!那边,那边有人来了!”

    随着这声呼喊,城头混乱起来,协助守城的百姓只道贼人来了,个个吓得手足无措乱成一团,不过后来发现城外只有数骑接近,大家好歹冷静下来。

    有官军士兵仔细看了看来人,随后脱口而出:“哎?这不是吴主簿么?他不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勤王?() 
私第,刚从郡署回来的郡主簿吴秋安抚着妻儿,一家人本以为阴阳相隔,未曾料居然还能团聚,真是悲喜一瞬间,只叹世事无常。壹看书?·?KANSH·

    吴秋之前随军赶赴悬瓠平乱,结果半路遇伏,道路两旁箭如雨下,他当场就坠马摔得半死,随后被对方俘虏。

    原以为小命就此不保,结果对方将他带回悬瓠,好吃好喝招待不说,还让他到总管府署走了一转,这一转可不得了,惊得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妾以为,妾以为。。。呜呜呜呜。。。”

    家人只道吴秋死了,结果方才将他出现在门口,吴妻吓得差点昏倒,吴秋刚和妻儿说了几句话便被管家打断,说是有客来访。

    吴家是汝阳本地大户,不然也不会被郡守辟为郡主簿,他在本地的亲朋故旧不少,也就是所谓的人脉广、朋友多。

    要么战死要么被俘的吴秋,居然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当然会有亲朋好友第一时间来探望,至于对方实际上想干什么,吴秋也心知肚明。

    方才他回城后,第一时间便到郡守那里,把在悬瓠的经历说了一遍,毕竟这也是‘那边’要求的,至于郡守会怎么决定,与他无关。

    吴家身为汝阳本地大户,郡守即便敢杀人灭口,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如何,他吴秋族亲、姻亲众多,可不是好欺负的!

    所以。。。

    “吴兄,悬瓠到底出了何事?”

    “诸位以为呢?”

    书房里,吴秋正和几位朋友密谈,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关键时候的关键消息必须分享,不然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吴兄,这几日那些来路不明的骑兵,到处撒放文告,真真假假,真是让人不知所措。。。悬瓠,到底出了何事?”

    “总管长史完了,几个上佐也完了,领兵偷城的,是黄州的独脚铜人。壹看书?·?K?AN?H??·?”

    “是他!他怎么。。。怎么。。。”那几人被这个消息所震惊,嘴都合不拢。

    西阳日益旺盛的各类产业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将独脚铜人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传向各地,汝阳的大户们都听人提起过这个荒唐的故事。

    虽然听完之后都是一笑了之,但独脚铜人之名,却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什么怎么?光城完了,宋安完了,悬瓠完了,猜猜我在总管府署还看到了什么?是申州刺史的人头!”

    吴秋话音刚落,在场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光城、宋安出事的传言如今已传到汝阳,而本地大户们忧心忡忡的,就是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

    黄州总管是独脚铜人,名讳是宇文。。。冷还是热还是温?大户们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但知道如今朝廷已经要铲除宇文氏,本来官军气势汹汹杀向山南,怎么会被这位给抄了后路?

    “他是如何抄的,我不知道,你们可知我在官署还看见了谁?”

    “谁?”

    “当今天子!”

    “啊?新君不是刚继。。。等等,你是说已经死了的那个天子?”

    “没错!”

    “不会吧,你又没去过邺城,如何知道天子模样?”

    面对质疑,吴秋的回答又是一个震撼消息:“我是没见过,但总管府掾骨仪是见过的,当时他就在天子身边,恭敬有加!”

    “骨曹掾的脾气,你们大概也知道,他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阿谀奉承之徒,如果那人是假的,他就是死,也不会认!”

    这个消息可不得了,朝廷已经宣布天子‘伤重不治’,新君继位,生怕天下人不知,到处张榜公告,当时汝阳郡守还特地召集大户们到郡署,当众宣读了朝廷的诏令。

    结果天子还没死!

    然后呢?大家去悬瓠勤王?

    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御座上坐的是人是狗于我们有何关系?

    天下纷争数百年,河南北有黄河南有淮水,是南北交锋、对峙的前线,各地著姓、豪族、大户已经在长达数百年的拉锯战中伤亡惨重,能存活下来的就算当初再傻,如今也学聪明了。

    什么都是假的,如何延续家族血脉才是真的!

    双面下注、虚与委蛇、首鼠两端、墙头草见风倒,说来说去就是一三个字:识时务。

    吴秋和几个好友,如今最关心的不是什么勤王,而是各自的家族如何在这场风波里存活下来,天子是真的,而尉迟氏势大也是真的,选哪边还用想?

    尉迟丞相就是立个乞丐做皇帝,大家都要捏着鼻子认啊!

    “依我看,大家就作壁上观吧,朝廷迟早派大军攻打悬瓠,谁不长眼了跑去悬瓠勤王?不过在那之前,就不要傻呵呵呵出城送死,大家说是不是?”

    “吴兄说的是。。。不知悬瓠那边实力如何?”

    “我哪里得见城中虚实,不过那位独脚铜人居然来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此话怎讲?”

    吴秋虽然只是小小郡主簿,但经手的公文多了,论起消息灵通自然不遑多让,他开始做出提示:

    “这一位,按说应该在岭表,而不久之前,官军还在光州那边攻打大别山五关,结果呢?”

    “你是说,独脚铜人把光州那边的官军打败了?这怎么可能?官军兵力恐怕不下万人!”

    “人家都陷了悬瓠!光州完了,息州完了,申州也完了,我看永州也要完,山南的兵马翻过桐柏山、大别山,地盘已经和悬瓠连起来,独脚铜人才敢和天子在悬瓠折腾!”

    “那我们?”

    “看戏,官军主力来豫州之前,大家都待在汝阳城里不要乱跑,如果悬瓠那边派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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