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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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5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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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彩声如潮涌来,许多看了表演的人激动得高声大叫,安宁寺里上香的香客都跑出来围观,街道上又有人往这边跑来,车队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常乐坊后日便开始表演‘鱼龙曼延’,到时候还有更加刺激的表演,有大家都没看过的奇戏、幻术!!”

    许多人激动得不住向车队随员打听起相关消息,有人按耐不住直接问道:“你们能让鱼变成龙么?”

    “能!不过要到常乐坊才能看到!”

    “那那。。。那还有什么大变活人么?”

    “有!不过要到常乐坊才能看到!”

    “那那,那你们能从瓦钵里变出青莲么?”

    一名随员听得此问,瞥了某个方向一眼,随后笑道:“不能。”

    “不能啊。。。”

    就在人们失望之际,那随员摘下头上戴的斗笠,翻过来后在大家面前展示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他吐了口唾沫,随后斗笠里“长”出几株狗尾巴草来。

    “今日出门,没准备什么奇花异草,不过狗尾巴草,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哈哈哈哈哈!”

    人们大笑起来,为这人的戏法叫好,许多刚才还在惊叹“瓦钵青莲”是祥瑞的人,如今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变戏法嘛!

    哎哟,那厮还像模像样的说什么“弥勒下生”,这又不是在诵经,真是莫名其妙!

    “大家不要挤,大家不要挤!我等今日是出来亮旗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不是专门在此表演!”

    “前面的大叔大娘,老少兄弟们!还请让一下路!我们还要到城里别处走一圈一让一让!”

    锣鼓声、呼喊声,吸引了人,而先前展示了“瓦钵青莲”的那个中年人,已经没人了,围在身边的人早已走得干干净净。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的车队,嘴角抽搐,又低头看看面前瓦钵里的青莲,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先前奇妙无比的“瓦钵青莲”,在车队如此刺激的表演下黯然失色,对方变出来的狗尾巴草效果出众他煞费苦心准备的青莲,由奇花异草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狗尾巴草。

    本来要喊出的“新佛出世,除去旧魔”,此时即便喊出来也没人听了,许多人从面前经过,看中年人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戏法穿帮的杂耍者。

    狼狈的将瓦钵青莲抱在怀里,中年人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只见藏在人群中的同伴也是茫然无措的样子,本来即将进行的下一步安排,已经无法再进行了。

    见着对方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中年男子抱着瓦钵青莲匆匆离开,他和同伴各自向不同方向走去,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却不知道身后又有两拨人,各自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街角,宇文十五放下千里镜,向身边的吴明说道:“这几只老鼠,交给你了。”

    “唉,还以是什么不得了的祥瑞,结果不过是变出朵花。”吴明笑着,示意身旁第三队人员出击,“司马,嘿嘿,鱼龙曼延的戏票,多发几张呗。”

    “你们这帮偷腥的猫,怕是想要倒卖戏票吧!”宇文十五笑骂着,再度看向那几只‘老鼠’离开的方向,笑容变冷。

    祥瑞?敢在西阳城里玩祥瑞,我让你们变成祥瑞!

第十九章 鱼龙曼延 续() 
鱼龙曼延,又称鱼龙曼衍、鱼龙漫衍,源自秦汉,是对百戏杂耍尤其幻术表演的统称,而源自先秦的幻术,即奇伟之戏,又称奇戏或戏法,是后世所谓“魔术”的雏形。

    狭义的鱼龙曼延,指的是“鱼龙”和“曼延”,“鱼龙”有说是猞猁之兽,亦或是指鱼化龙之幻术。

    而“曼延”是古之巨兽,表演时长数十丈的“曼延”蜿蜒上场,其上各种异兽相互变化,十分壮观。

    鱼龙曼延用的道具十分庞大,是秦汉以来闻名天下的巨型幻术魔术表演,鱼龙和曼延,是幻术表演的主要节目,所以百戏杂耍的大型表演,也被冠以“鱼龙曼延”的泛称。

    进而演化出鱼龙曼延的另一个意思:狡诈多变、玩弄权术。

    鱼龙曼延虽然名气很大,但一般只在京城才会上演,因为参演的俳优、艺人很多,需要的道具也很多,耗资巨大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

    即便是一般的权贵,即便再有钱,也凑不足那么多俳优、艺人来表演鱼龙曼延,所以只有住在京城里的天子,才能不惜耗费巨资,设鱼龙曼延之戏文武百官一起观看。

    神奇的鱼龙曼延,如今即将在西阳城内常乐坊上演,常乐坊派出的车队在城里巡回宣传了数日,引发了轰动。

    还有车队去往临近各州做宣传,远的甚至到了安陆,车队只是表演了鱼龙曼延里几个幻术,就吸引了人的目光。

    什么“大卸八块”、“当街杀人分尸”,惊悚的传闻车队所到之处的百姓议论纷纷、万人空巷。

    以皮影戏打响名头的西阳常乐坊,即将上演规模盛大的鱼龙曼延之戏,这条消息很快便传向山南各地。

    许多人都起了心思,要到西阳城一饱眼福,毕竟鱼龙曼延的名气很大,但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无缘亲眼看到,如今有了机会,只要不是囊中羞涩,那就一定要去开开荤。

    不光自己去,还得带上家人,虽然据说常乐坊会将鱼龙曼延作为保留节目,长期在西阳城里演出,但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更别说即便没有鱼龙曼延,许多有钱人也得去西阳走一遭,黄州总管府的官军已经打到千里之外的岭表,据各种小道消息所说,那里商机无限。

    不说烟瘴之地的岭表,就说江南的江州,也有许多发财的机会,而要找到发财的门路,就得去黄州西阳走一遭。

    而那日在西阳城安宁寺前的“瓦钵青莲”,已经没人提起。

    当日的现场亲历者,已经把“瓦钵青莲”当做一个普通的戏法,那个喊着“弥勒下生”的中年人,没人关心其后来下落如何。

    即便关心也没有用,因为此人及其同伴已经“人间蒸发”,想在街面上找也找不到了。

    西阳城某处宅院,吴明正在汇总口供,他明面上的身份是王府典卫,但实际的身份是西阳王宇文温的猫队头目,专门暗地里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个身份可疑、在安宁市前弄出“瓦钵青莲”的中年人,及其同伙一起已经被吴明带人抓了,没费什么力气就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了一切能得到的口供。

    包括几岁死了耶娘,几岁开了“荤”,有几个相好,藏了多少钱帛在何处等等。

    和“瓦钵青莲”这种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幻术比起来,西阳王府“开光办”的幻术魔术可要厉害得多,各种“情景剧”过一遍,这几个嫌疑人被吓得够呛,哭喊着要招供。

    即便后来转移到州狱关押,几位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不过吴明还是有分寸,没真的把这些人吓傻,在牢里缓上一段时间,便能恢复正常。

    口供很快便归纳好,一切如吴明预料的那般,这伙结成邑义的人有问题。

    邑义佛社各地都有,本无奇怪之处,邑义成员有信仰弥勒的,有信仰弥陀的,也有两者兼信的,但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信仰的弥勒有些不对劲。

    简而言之,最后他们是要以弥勒现世、建立人间净土的幌子,纠集信众起事,也就是要造反。

    亦如汉末太平道张角、晋时天师道孙恩那样,以宗教的名义聚集信徒揭竿而起,妄图推翻朝廷建立他们所谓的理想政权。

    稍有不同的是张角的太平道、孙恩的天师道源出道教,而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是以佛教的弥勒信仰为教义,这种曲解佛教教义、以此为造反理由的组织可不是首创,有前车之鉴。

    元魏后期,屡有沙门以弥勒降世的名义聚众谋反,到了高齐时,青州等地亦有人以“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的口聚众谋反。

    这是吴明从刘桃枝口中得知的往事,有鉴于此,他愈发对出现在西阳城里的这个邑义组织重视起来。

    一如其他邑义般,这个邑义的构成没有太多异常之处,大概可分为高层、中层、基层三个阶层,因为是初创,所以人数不算多。

    高层即组织者,首领名为邑主,副首领名为维那,然后负责讲授佛经的是邑师,负责化缘筹措资金的是化主。

    中层即骨干人员,有负责制佛、制塔的佛主、塔主,有操办设斋、祈祷火等法事的斋主、香火、典坐、典录,他们是邑师讲经时的帮手。

    基层就是邑人、邑子,或者清信清信男、清信女,也就是普通信徒。

    吴明盯上的这个邑义,是从外地过来黄州吸收信徒的,高层和中层骨干都已经有了,缺的是信徒,他们之所以选择黄州西阳,是因为这里最近几年人口增加极快,而佛寺的力量却很薄弱。

    也就是说,从做买卖的角度来看,西阳是一块前景很好却亟待开发的广阔市场,而某处的大邑义,要来这里开邑义分。

    这个大邑义是幕后主使么?不是,因为大邑义的上面,很可能还有都邑义,甚至大都邑义。

    换而言之,西阳城里落网的这个邑义只是开路先锋,隶属某个居心叵测的弥勒教都邑义甚至大都邑义,是其伸向山南的一根触手而已。

    被吴明抓的这几个人就是骨干,信心满满来到西阳准备有所作为,结果刚住下没几日便遭了贼,带来的一尊弥勒佛像被偷了。

    那佛像有蹊跷,但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注意到,不过因为做贼心虚,他们几个还是躲到另一处地方以防万一。

    精心策划、准备之后,打算在安宁寺前用“瓦钵青莲”的戏法吸引信徒,却撞见常乐坊派出来宣传“鱼龙曼延”的车队,和车队的各种惊悚表演相比,区区“瓦钵青莲”的手段根本不够看。

    开门不利,但倒霉的还再后头:他们被人打闷棍抓了。

    这几位“出师未捷”的倒霉鬼都已各自交代,说“上边”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先在黄州发展信徒、站稳脚跟,至于什么“揭竿而起”一类的目标,没有。

    如此说来,那个神秘莫测的上级邑义派人过来发展邑义,也许只是见黄州西阳人气旺,本地的佛寺势力小,便想来“开拓市场”,吸收信众以便聚集钱财上供。

    但对方组织结构似乎很严密,已经超过正常邑义的组织结构需要,吴明不敢掉以轻心,反倒如临大敌,因为这几个被抓的人,有些不确定的供述,说“上面那位”姓刘。

    数百年来,世间无数鱼声称自己姓“刘”,想要鱼龙曼延,最后变成一条真龙。

第二十章 金刀之谶() 
黄州州衙,黄州长史郝吴伯与西阳王府典卫吴明正在交谈,州司马宇文十五亦在座,三人此时正在商议一件大事,那就是吴明拿来的口供里所述一件事情。天籁.⒉3TT.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如下:亳州有个佛社,派出骨干来黄州组织分社,也就是亳州一个大邑义,派人来黄州建立邑义。

    这个邑义组织信奉的是被人故意曲解的弥勒经义,其幕后大头目,似乎姓刘。

    “亦或是自称姓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所图不小。”吴明做了总结,“这个邑义短期目标是要在黄州站稳脚跟,吸纳信徒,聚敛钱财。”

    宇文十五有些迷惑:“呃,为何那幕后大头目姓刘,就是所图不小?”

    天下那么多姓氏,在特定局势下有些姓氏确实敏感些,比如说齐国、周国分别取代东西魏时的元氏,周国灭齐后的高氏,都可能有苗裔要负隅顽抗,所以要提防。

    前不久刚被灭的隋国,据说杨二郎杨广迄今下落不明,所以一旦有哪个秘密结社的头目姓杨,周国官府必然严阵以待。

    可是刘姓怎么会如此让人警惕?

    吴明还没解释,郝吴伯却忽然开口问道:“宇文司马,可知何为‘金刀之谶’?”

    “呃,不知。”

    “那么可知何为‘卯金刀’?”

    “啊,卯金刀刘嘛。”宇文十五觉得自己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值得高兴。

    他是宇文温的亲随,当年在长安城里吃喝玩乐,各种明里暗里的规矩那是门清,可说到学问,主仆二人都有些摆不上台面。

    不过宇文温婚后似乎像变了个人,但宇文十五则照旧,读书写字没问题,但做文章就抓瞎了,在饱读诗书的郝吴伯面前,说文解字根本比不过,所以宇文十五觉得自己能答出来,值得小高兴一下。

    “卯金刀代指刘,司马可知刘家天子?”

    面对郝吴伯的提问,宇文十五又高兴起来,因为这个问题他能回答:“两汉的天子不就是姓刘嘛,还有季汉的刘皇叔…呃,还有宋国的刘官家。”

    “那么,司马可知谶纬,或者谶纬之学?”

    “呃…不知。”

    宇文十五这方面确实是白丁,但郝吴伯倒没有鄙夷之色,毕竟大家很熟,又都是西阳王宇文温留在黄州看家的左臂右膀,所以他耐心的讲解起来。

    谶纬之学,兴起于秦汉之际,到了魏晋愈兴旺,拆解由谶纬学说引的谶语,成了许多读书人痴迷的事情,谶语可以理解为预言,而且是政治预言。

    历史上比较有名的谶语有不少,其一,是秦国一统天下后,有谶语说“亡秦者,湖也”,结果始皇帝去世后,其子胡亥即位,没多久秦朝便亡了。

    其二,西汉末年,有谶语说:“刘秀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炎际火为主”,概而言之即“刘秀当为天子”。

    当时篡夺朝政的王莽,手下便有心腹名为刘歆,此人为汉宗室,想应验这个谶语,特地改名为“刘秀”。

    结果是南阳的那位刘秀应了谶语,是为延续汉祚的汉光武帝。

    其三,东汉末年,有谶语说:“代汉者,当涂高也”,淮南袁术字公路,觉得应该是自己应谶,正好又有传国玉玺在手,于是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建仲氏。

    结果接受汉帝禅让的却是魏王曹丕,国“魏”,据说这魏字,便应了“当涂高”的谶语。

    以谶纬之学来看,谁成天子,谁君临天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胆敢违抗者,不过是为王前驱或者螳臂当车。

    数百年来,各种谶语层出不穷,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楚,有的谶语是事后附会,有的谶语则是野心勃勃之辈现编出来,以作为自己起事的借口。

    但是有一类谶语,却从西汉末年便一直流传到现在,那便是“刘氏当王”、“刘氏复起”、“汉祚复兴”一系列谶语。

    曹魏受汉禅,结果却为司马晋取而代之,待得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晋末又出民谣,是为“金刀既已刻,娓娓金城中。”

    金刀者,刘姓的代称,而接受晋帝禅让的是刘裕,正好应了“刘氏复起”的谶语。

    刘裕建立的国家虽然国为“宋”而不是“汉”,但他是建立汉朝的汉高祖刘邦之弟刘交后代,说刘裕是应了“汉祚复兴”的谶语也说得过去。

    因为接连有刘秀、刘裕应谶,所以“刘氏当王”、“刘氏复起”、“汉祚复兴”一系列谶语,最后演化为“金刀之谶”,是天下间可信度最强的谶语。

    刘宋灭亡,取而代之的萧齐,对金刀之谶一直很忌讳也很敏感,连皇宫里所用的刀,都不允许有金柄,更别说金刀。

    到了萧梁还有陈国,虽然金刀之谶表面上的影响力已经变小,但这种忌讳也多多少少继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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