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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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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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眼帘的是几块石碑,这些石碑可是大有来头,刘文静曾听父亲一一讲解过。

    其中最有名的一块碑,是汉镇远将军段煨更修之碑,碑文由黄门侍郎张昶书写,魏文帝曹丕及钟繇各于此碑后刻字两千。

    钟繇乃楷书鼻祖,后来的王羲之等人皆临摹其书法,后世并称“钟王”,钟繇书法被人们誉为“上品之上”。

    而刘文静自幼临摹的钟繇书法,其拓印而得。

    看着那块石碑,他想起当年父亲领着自己在此拓印,如今十余年过去,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物是人非。

    刘文静正唏嘘间,却见数人在碑林之间走动,有人手上拿着白纸还有笔墨,又有人手里拿着水盆和毛刷,看样子似乎是哪家郎君领着随从在此拓印碑文。

    西岳庙因为有钟繇真迹,平日里许多文人墨客都会来此拓印,拿回去临摹书法,这本来没什么,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

    一路上都在传,说南下的延州军反叛投了周国,趁机夺了同州州治武乡,这距离华阴可不算远。。。

    想到这里,刘文静暗道不妙,他觉得这伙人怕是来路有问题,当机立断便要掉头离开,只是已经晚了。

    “哟,这不是刘郎君么?驿站一别不过数日,今日又见面了,当真是有缘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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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1曲肝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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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累、怕,这是杨广如今仅剩的三种感觉,从昨日到现在,他几乎在马背上度过了一日,除了中途在东阳驿稍事休息之外,一直都在逃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老天要灭我杨广么?

    按照原先的计划,杨广从东阳驿赶往东面的华州州治郑城,要赶在反叛的延州军之前入城,召集军队守城稳住阵脚,结果半路却出了意外。

    路过石堤水,恰逢石堤峪守军溃败,被从峪口冲出的周军追杀,对方的兵力其实没什么优势,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见着杨广一行数量众多的骑兵,竟然顺势杀了过来。

    杨广急着赶往郑城,没时间和这帮人纠缠,分出一部分骑兵支援后赶路,结果周军骑兵十分凶残,不但突破了拦截还冲乱了己方队伍。

    疯狗,一群疯狗!

    这是杨广对这群周军骑兵的第一印象,也是唯一印象,领头的周将状若疯狗,在其面前几无三合之将,别人手中的马槊,就像一根肉骨头这位疯狂不已。

    夺槊数条,一骑当先,领着周骑冲散隋军队形,随后而来的步兵,先是再次击溃石堤峪守军,又端着长矛向他们冲锋。

    步兵竟然向骑兵徒步冲锋,疯狗,一群疯狗!

    局面混乱,杨广举止失措,亏得虞庆则指挥得当,指挥骑兵拦住这群疯狗,在其堵住石桥之前,护送杨广冲过石堤水。

    突如其来的周军,阻滞了杨广的行程,待得他们来到郑城西郊为时已晚:延州叛军骑兵,已经抵达城外。

    郑城守军关了城门,而延州骑兵在城外游荡,杨广已经没有机会入城,虞庆则一咬牙护着杨广突破对方拦截,绕城而走,向着郑城以东的华阴前进。

    入不了郑城,到华阴也行,只是身后依旧跟着一群疯狗,双方就这么一跑逃一追,过了整整一夜。

    灞桥大败发生在中午,杨广一行人从那时开始到次日清晨,已经骑着马跑了两百余里路,若不是在东阳驿换了马,坐骑早就吃不消了。

    骑兵昼夜兼程三百里,袭击敌军大获全胜,这种战例杨广在父亲那里听说过,当时还没什么感觉,可当他花了大半日跑了两百里,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疲惫、困倦,眼皮沉重几乎撑不开,意识模糊倦意上涌就想睡觉,骑马时间太长,全身被颠得快要散架,没有哪里不难受。

    而那些昼夜疾驰三百里的骑兵,还要在这种状态下作战,并最终克敌制胜。

    金戈铁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啊!

    “殿下请撑住!如今我军过了华阴,前方是定城,再过去不远就是渭口广通仓,距离潼关不远了!”

    “定城?孤记得来时便经过定城,夹道各一城,想来可以召集守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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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1曲肝肠断 续()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

    歌声伴着琵琶音调传到在场众人耳朵之中,惊魂未定的杨广听到这歌声后,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初的一幕来:他受封晋王,出镇并州。???

    离京之日,辞别父母,乘坐马车缓缓离开,转头望去,父母身影越来越迷糊,年轻的晋王泪眼朦胧。

    “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晋阳,北地重镇,规模宏伟的晋王府内,远离家乡的晋王,看着家书涕泪横流,回想起幼年时府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四曲肝肠断,琵琶不语琴绝弦,鹦鹉架前说心事,垂画双立秉烛观,但得青鸟传信与香媛。”

    因为母亲不喜男子纳妾,他只有晋王妃一名佳人,待其归宁时,形只影单的晋王只能独坐空房,看着王妃平日所弹之琴,辗转反侧思念枕边人,相思之苦涌上心头。

    “五曲肝肠断,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而今红螺渐蒙愁,明月华衫霓裳能记否?”

    国仇家恨未报,自己却已身陷囹吾,离开并州之时,晋王妃亲自为他系上披风,盈盈期盼他早日得胜归来,可如今,怕是要天人两隔。

    听着歌声,看着围着自己的甲士,杨广悲从心来,一曲肝肠断他悲痛欲绝。

    “六曲肝肠断,欲倾心事无所藉,还自南园抚霜枝,云台黛色苍烟里,问君此去还谋定佳期?”

    宇文温顺利弹完一曲,心中如释重负,这传说中的,按说用琴来演奏比较应景,不过他只会弹琵琶,所以将就着弹了。

    学弹琵琶原本是撩妹,学艺的动机不纯,所以选曲的动机也不纯,是要配合“忧郁郎君”的形象。

    想想看,夕阳西下,在某大家闺秀必经之地,坐在路边老树下,旁边拴着一匹瘦马,一如古道西风瘦马的背景。

    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神乎其技的琵琶弹法,不羁的笑容,唱着忧伤的“肝肠断”,必然能引起恰好路过的佳人注意。

    对方一定会觉得这位郎君有许多故事,那么好奇心一来。。。

    如此犀利的撩妹技巧,如今变成了屠龙之技,奈何、奈何。。。

    想到这里,宇文温不由得有些黯然,一旁听得出神的刘文静问道:“国公所弹这肝肠断,音调颇为特别,刘某孤陋寡闻,从未听过。”

    “啊,那是本公有机缘,得世外高人传授。”

    “原来如此。”

    刘文静艰难的开口说道,宇文温的弹唱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这歌词倒是颇有意境,听起来十分苍凉,要是伤心之人听了,怕是真会肝肠断。

    百鬼夜行的邾国公宇文温,真有意思,但刘文静知道现在不是谈曲论调的时候。

    他看向正门方向,这十几个不之客被围得密不透风,宇文温从昨日起便在此守株待兔,结果兔子还真撞上来了,就是不知这兔子姓甚名谁。

    宇文温身边一名年轻将领,告退之后走向那十几个被围的人,高声问道:“事已至此,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他是延州总管独孤楷之子独孤凌云,跟着邾国公宇文温在附近设伏,拦截前往潼关的隋兵信使,外面官道潜伏的是大部队,而这里的兵则作为策应。

    待得对方放下武器,独孤凌云问道:“尔等是做什么的?”

    “我等奉郎主之命,前往潼关送信,半路遇见战事,只能往庙里避难,未曾想冲撞了将军,真是死罪、死罪。

    ”

    虞庆则强装镇静,试图蒙混过关,随行许多人都穿着戎服,想说是商贩肯定不行了,更别说话之人他认得。

    延州总管独孤楷之子独孤凌云!

    他认得对方,就不知道对方认不认得自己,不过如今看来这位年轻人似乎想不起来,大概也认不出晋王杨广,虞庆则心跳加,但面色依旧平静。

    “郎主?你家郎主身居何处?”

    “郎主领兵在外,思念远在洛州的大郎君,派我等前去送家书。”

    “领兵在外?职务为何?姓甚名谁?”

    “郎主在凉州,为大将军韩讳僧寿。”

    “是么?”

    独孤凌云盯着回话之人,此人看上去气度非凡,不像是一般下人做派,也许是管家一类,迎来送往久了,说起话底气颇足。

    只是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说是送信,那么这位郎君身着衣物质地非凡,莫非是你家二郎君?”

    “正是。”

    独孤凌云又盯着杨广,又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他琢磨着这些人的来路有些可疑,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掉以轻心。

    若换做往日,他就直接用刑,不怕对方不说实话,只是如今有那位在,避免有碍观瞻,只能是“客气”些。

    “你们身着戎服,是隋兵么?”

    “我等大多是郎主部曲,自然有戎服,也是方便在驿站投宿。”

    “潼关已闭,你们怎么过得去?莫非有通关文书?”

    “我等日夜兼程赶路,昨日才知道战事紧急,潼关可能不会放寻常人等通过,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

    虞庆则答得滴水不漏,杨广在一旁低着头,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这场面太刺激了,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份。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人认出自己或者随行之人,U看书。o)也不知道己方会不会有人出卖他点破身份,一切只能铤而走险,一如在刀尖上起舞。

    独孤凌云见对方答得还算合理一行人交出武器,然后把主导权交给能做主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服从宇文温,一家子的未来,他只能从命了。

    “送信的?独孤将军怎么看?”

    “末将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这其中有没有独孤将军认识之人?”

    “没有。”

    独孤凌云其实现了一个问题,只是不想说,想看看宇文温能不能察觉出来,如果对方真的看不出来他再点破,杀杀这家伙的锐气。

    他其实心里一直不服,觉得宇文温那日有胆孤身当说客,无非是仗着形势还有伯父的身份罢了,他们家要不是有后顾之忧,早就把这小子一刀两断。

    宇文温看着这十几个人陷入沉思,方才外边动静很大,自己设下的伏兵遇到了猎物,听马蹄声应该是追着往西边华阴城去了。

    与此同时这十几个人溜到此处,大多穿着黄色戎服,明摆着和刚才那一拨是同伙,这不就是金蝉脱壳嘛!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会看不出来?特么一句‘其中必有蹊跷’糊弄我,臭小子看来你心中是一百个不服对不对!

    心温决定施展手段让独孤凌云见识见识,又仔细看了看这十几个人,他没现有哪个是认识的,不过有一点让宇文温很在意。

    那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眉目间依稀像一个人:他的侧室杨丽华。

    我擦,不会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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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气量() 
?    河南,荧州州治荧阳,周国行军元帅尉迟惇率军驻扎于此,他亲自指挥周军攻打西面的虎牢关,并分兵南下进攻豫州总管府的隋军。

    虎牢关如今依旧为隋国控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国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大,因为豫州州治悬瓠已经易主。

    去年年末,山南周军在杞国公宇文亮率领下,走武关道攻入关中,袭击长安得手,隋帝杨坚、太子杨勇均已人世,消息传出之后周军将士雀跃不已,但被切割包围的豫州隋军却不知道。

    待得传国玉玺以及隋帝玉玺被送至邺城,周军有了这两方玉玺在招降书信上用印,射入悬瓠之后效果出众。

    悬瓠被围已有数月,眼见着西侧荆州方城久攻不下,北侧荧州、汴州为周军占据,外无援军的窘境之下,天子、太子身亡群龙无首,悬瓠守军开门投降。

    消息传至荧阳,周军将帅松了一口气,而好消息接踵而至:在荆州方城下的隋军,对峙了许久未能前进一步,无奈之下退往洛州,至此,豫州之地悉数重归周国。

    “诸位再接再厉,攻入洛州拿下洛阳,隋国灭亡为时不远了!”

    荧州州衙议事厅内,尉迟惇正和诸将商议军务,虽然身为行军元帅,但是他却未处于上首,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位更高的人在。

    确切的说,不仅仅是地位更高,而是位极人臣。

    丞相尉迟迥亲临荧州,带着天子的旨意犒劳大军,历时将近七年的,周国终于有机会收复河山,白发苍苍的尉迟迥,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杞国公攻入关中收复长安,搅动隋国腹地,如今豫州已平,只要拿下洛阳,便可进逼潼关,我军收复关中之地,隋国便大势已去,诸位切不可懈怠!”

    “末将愿为国死战!”

    众将齐齐行礼高声说道,尉迟丞相亲临,自然没人敢大意,再说如今周国形势一片大好,傻瓜才会耍小花样影响丞相对自己的观感。

    大象二年那场变乱后,是蜀国公尉迟迥一手撑起周国半边天,在场诸将原本就是站在尉迟迥这边阵营的将领,当年响应召起兵反杨,终于熬到现在看见了大获全胜的曙光。

    待得朝廷收复河山,

    复国之功必然大加封赏,封妻荫子触手可及。

    王爵是不用想了,但是公爵及其以下是肯定的,国公、郡公、县公能者有份,接下来是县侯、县伯、县子、县男、乡男,大家凭军功进位,功劳大的还能荫庇儿子。

    如果军功少爵位低也不要紧,南朝行将就木,待得大军渡江南下,依旧有机会建功立业。

    想到这里,众人俱是兴奋不已,军议完毕纷纷散去,厅内只剩下尉迟丞相及尉迟元帅。

    屏退左右,确认无人“旁听”之后,尉迟迥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开口问道:“四郎,你到底在想什么?”

    尉迟惇迎向父亲,目光没有躲闪:“孩儿想稳妥一些。”

    “稳妥?你当为父老糊涂了?嗯?!”

    尉迟迥起身,走到儿子面前盯着对方:“在虎牢关前拖延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

    “孩儿,要为尉迟家考虑。”

    “为父还没死,尉迟家轮不到你做主!”

    “父亲!父亲。。。百年之后尉迟家的子孙如何自处?”尉迟惇没有被父亲的气势吓倒,“复国之功,功高难赏,尉迟家以后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尉迟迥盯着自己的儿子,如同一头猛虎盯着耍阴谋诡计的狐狸,对方的心思,早已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你是不是想坐山观虎斗宇文亮在关中和隋军苦战,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再入关中?”

    “是!”

    儿子的直率出乎尉迟迥意料,他深吸一口气再问:“若是宇文亮撑不住败退,隋国稳住局势那该如何?大好局面,就被你给毁了!”

    “毁便毁,宇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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